贵不可挡 作者:月月萌 2017-10-11 完本 =================   初识时只是一寒门学子,定亲时已是小有名气的举人老爷,可为何要成亲了却成了王爷?这,这尊贵的皇帝陛下还赐下一堆美女,连国公家的女儿的都只能当侧妃,那她是嫁还是不嫁呢?嫁得成还是嫁不成呀?   ☆、第一章 甄 府   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不知园里树,若个是真梅。已是二月天,却被昨夜突来的一场飞雪铺白了清河城的地面,晨曦照耀下,一片银光。   清早的甄府人影攒动,随处可见穿着青蓝夹袄棉裙的婆子丫鬟们,窸窸窣窣的扫雪声为这冷寂的晨早添了几分人气和噪杂。   “红袖,我记得你姐姐在韵意楼当差,你可知道九小姐现在怎么样了?”一个绑着红色头绳扎着羊角的小丫头压着声音,靠近那个叫红袖的小丫头,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声音不自知的带着一丝丝的高兴。   红袖抿了抿嘴,杏儿般的大眼里闪过一丝悲伤,也压着声音,“樱桃姐姐,我姐姐一直没回来,九小姐那边的情况我也不知道?”   樱桃虽然还是压着声音,可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这次九小姐被八小姐推倒撞破了头,可是遭了大罪,听说九小姐当时就晕过去了。你看吧,这下府里又有热闹可看了,四太太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只怕九小姐身边的人要重新换过了。”看着闷闷不乐的红袖又忙补充道:“还好你姐姐快到年纪了,你回去跟你老子娘合计合计,趁早接了红裙姐姐出来,再想办法换了你进去,这样你家还是跟着四房,咱们府里四太太最是大方的,可别错过了。”   说完有转头四下一打量,见附近没人关注她们,便压着嗓子凑到红袖耳旁,得意道:“我娘可是找了黄妈妈的。”   红袖惊讶的一抬头,愣愣道:“四太太身边的黄妈妈?”   “除了她还找谁能得用啊,黄妈妈答应让我去试试,不过四太太看不看得上我还不定呢?”   红袖低着头,嘟呶一句:“我娘要带我们回庄子上去呢!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能保住姐姐已经是万幸了,哪还敢去四太太面前转动?”   樱桃灵活的眼睛转了转,了解的点了点头,“也是,红裙姐姐可是九小姐身边用得上的二等丫鬟,出了这样的事,四太太能放过你们已是大幸,这个时候还真不能出头去。”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   “不过,你还小,再等两年,等这事儿淡了,你又可以进府当差了,到时再想了办法就是,别怕,府里有我呢。”   红袖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细细的打扫着抄手游廊里路面上积雪。积雪很快就溶化了,化作一滩子水,湿润了整片游廊。站在院子中央的管事婆子一个劲的催促着:“动作都快点了,别留下水渍儿,万一摔着了主子们,可有得你们受的。”   这话就像催命符一般,四处的窍窍细语声也没了,大伙儿直接丢了扫帚换上了抹布,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游廊就一片干爽了。   韵意楼东次间靠窗的罗汉床上,斜坐着一年近三十的妇人,鹅蛋型的脸上满是倦色,歪在银红锦缎的大迎枕上,上穿了沉香色潞绸折枝花卉纹对襟袄儿,白绫竖领,下着一尺宽海马潮云羊皮金丝绣边的挑线裙子,大红缎子的白绫高底鞋放在床边。   离罗汉床三尺远的地方放了一碳盆子,火红的碳灰不见一丝烟气。   一个身穿褐色祥云纹锦袄的嬷嬷捧着杯热茶,轻轻放在案几上,“四太太,您别太过担心了,九小姐吉人天相,会没事的,前儿老太爷大寿您辛劳了一天也是劳累的很,昨儿又守了九小姐一夜,可得珍惜点儿,若把您累倒了,还怎么给咱们九小姐出头啊。”   四太太打起了精神,坐直身子,揭起杯盖,轻薄细腻的白瓷衬着柔荑,大红的蔻丹让那纤手更显白嫩。清脆的碰瓷声传来,四太太开口道:“八丫头怎么样了?”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一股恼意。   黄嬷嬷身为四太太最亲近之人,对四太太的性子最了解不过,平日看着温和大方,却最是护短,更何况是自己伤了身子才生下的龙凤胎,对这唯一的女儿可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可这天天护着的九小姐却在前个儿老太爷六十大寿的生辰宴上,因着一身新衣红了二房八小姐的眼,被八小姐推下如意踏跺,伤了后脑勺,到如今都昏迷不醒的,四太太只怕心里到现在还憋着口气呢。   斟酌一番,“八小姐还在祠堂里跪着呢,昨儿晚上下了雪,二太太房里的翠儿偷偷去了一趟,送了些吃食。”   四太太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只是送了吃食吗?老太太不是让陈嬷嬷看着吗,怎么还能送东西进去?”   黄妈妈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随即又扬起,声音更是轻柔,“陈嬷嬷毕竟年岁放在那里,这天寒地冻的,昨儿夜里还下了场雪,她哪能整夜的守着呢?起更后就换了她孙女平丫头去守着了,这才让二太太钻了空子。再说八小姐也是一整天没进食了,天儿又……”   四太太冷哼了一声,打断了黄嬷嬷的话,“那丫头胆子倒是不小,这当头还敢伸长手,也不怕被剁了爪子喂狗去。我家婉儿还躺在这里人事不知,八丫头到是吃喝上了。”   黄妈妈咽了咽口水,尽量放松声音,“平丫头年纪青不懂事儿,等会奴婢跑一趟长康院,找陈嬷嬷唠唠嗑去,四太太别急,往年您给陈嬷嬷的打赏可是不少,她不会看不清风向的。”   四太太这才散去些许怒意,嘴角扯出略带嘲讽的笑意,“去我镜台右手边第二个屉子里寻只银簪赏了她,省的平丫头去羡慕二房丫鬟。”   黄妈妈低垂着头,“好的,那奴婢这就去。”   等黄妈妈走到门口时,慢悠悠的声音传来:“记得把话带到。”   黄妈妈顿了顿,紧了紧嗓子,声音低沉,“奴婢知道。”   四太太将手里的白瓷杯盖猛的扣在杯上,一声脆响,惊得外头的丫鬟们一跳,都收敛了神色,竖着耳朵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清脆的叫唤声传来,“四太太,九小姐醒了。”   四太太身子一震,掀翻了净白的茶杯,清亮的茶水泼倒在黑漆的案几上,顺着案几垂下,沁湿了罗汉床上的土黄色的厚棉垫子,却无人理会。   ☆、第二章 乍 醒   内室里,甄婉怡皱着眉头,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认真打量身边的环境,就被一阵惊喜交加的叫唤声搅乱了思绪,“九小姐,九小姐您终于醒来了。”   “九小姐,您还好吧?”   “阿弥陀佛,九小姐您醒来了,四太太这回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奴婢这就去给太太报喜去。”   甄婉怡愣愣的看着一群穿粉穿蓝的女子在眼前晃动,若不是后脑勺阵阵疼痛在提醒着她,她还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呢。   转开眼看着头顶粉红色的绸缎帐幔,虽还没有触摸到,可以她的经验,那种光泽度只有真正的蚕丝织成才会出现,还是上好的品质。床角坠着蝙蝠模样的络子,垂着红红流苏。身上盖着的浅紫色绸缎棉被,温暖而舒适。   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这不是她所熟悉的一切了,她脑海里最后的情景就是在山上采一株兰草,然后不小心失脚滑了一下,可那山也不高呀,就算送医院也没有这样的医院吧?   紧紧地闭上眼睛,生怕旁人看出了异样来。可心里有如万马奔腾,百般思绪齐齐涌了出来,却抓不着头绪。   就连四太太的到来也全然不知情,整个人僵硬在那里,闭起眼当起缩头乌龟来。   “婉儿,你怎么样了?”四太太看着躺在床上的惨白小脸儿,哆哆嗦嗦的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更糟糕了了。   “映月,不是说婉儿醒来了吗?”   听到四太太的问话,床尾立着的一粉袄女子立即上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回四太太话,奴婢们刚刚都看到九小姐睁开了眼睛的,不过只那么几呼吸的时间又闭上了,许是头疼吧?您看九小姐那眉头皱的,奴婢们也不敢大声打搅了。”   四太太叹息一声,轻轻抚上了甄婉怡的眉头,看着躺在床上气息不稳头冒冷汗的女儿,才两天时间就瘦了一大圈的,心里的疼就如钝刀在那里割的一般,这可是她用命换来的女儿啊,却在她没注意到的角落伤成这样,大夫都说这次是万幸只要能醒来就没有性命之忧,想起前个女儿倒在血波里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后怕。   眼眶迅速含满了泪水,哽咽地唤道:“婉儿,母亲在这里呢,你别怕啊,一切都有为娘给你做主,你以后乖乖听母亲的话,母亲一定会护着你的。”   甄婉怡没有任何反应,死死地闭着眼睛,不想去理会周边的一切,她一心祈祷这只是一个噩梦,睡醒后就能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了。自我催眠了一会儿,还真让她睡了过去。   映月在一旁轻轻的拭去了泪水,伸手搀扶着四太太,“四太太,您快别伤心了,九小姐能醒来可是件大喜事,等会儿大夫就要来了,您看要不要去迎一迎,还有两位少爷,也到下早学用早膳的时辰了。”   四太太听了这些话,搭着映月的手直起了身子,拿出帕子拭去泪迹,再细细打量了睡着的甑婉怡,转过身子,往宴息处走去。   “让黄嬷嬷去迎一迎大夫,再派人去接两位少爷来这里用早膳。”   顿了一下才补充道:“四老爷那里也打发人去问一声。”   话一说完,黄嬷嬷就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四太太,四老爷接大夫去了,两位少爷也让小厮过来说等会下学就来看九小姐,奴婢已经吩咐过厨房了,多做些少爷们爱吃的用炉子煨上送过来。”   四太太听了这话,脸上才缓了颜色,点点头,“黄嬷嬷有心了,再让厨房也把四老爷爱吃的香菇鸡丝面做上。”   黄嬷嬷高兴了应了声,“哎,奴婢这就去。”话还没落,人就到了门口,还差点让自个的左脚拌倒了,好大一个踉跄引得后头看的四太太和映月“噗呲”笑了一声。   “这老货,就会耍这些滑头。”   映月收了笑,“嬷嬷也是担心四太太,生怕您为了九小姐的事跟四老爷闹翻呢。”   四太太一瞪眼,“哼,难道还是我说错了不成,他成天的护着那不成器的二哥,可想过我的感受,九丫头还昏迷着呢,他倒好,轻易就答应老二说是揭过去了。”   映月劝道:“二老爷都求到四老爷这里来了,说得那么可怜,只差要下跪了,都是亲兄弟您让四老爷能怎么做?”   四太太咬了咬唇,嘟呶道:“哼,怎么着也不该这么轻易放过呀?”   “所以我们四老爷才说这是女儿家的打闹,让当母亲的去处理就好,他不会放在心上的。说来说去咱们四老爷也没答应什么,只不过碍不下兄弟情面,没当场质问二老爷罢,可最终不都由着您晾着二太太吗?您看都两天了,四老爷也没为二房的说半个字不是?平日里二老爷对咱们九小姐的宠可不比您少呢?”   四太太看着映月打趣的笑脸,也跟着笑了,“唉,只要九丫头这次能缝凶化吉,我一定要她与二房的人断了往来。”   映月笑了笑,“也不是我们九小姐爱和二房的人来往,只是我们四房人少,二位少爷要上学,七小姐又是个憨厚不爱说话的,八小姐却是个活跃性子,满舌生花的,您说九小姐不和八小姐玩一块还能和谁?”   四太太点了点头,暗自算了算府里和女儿岁数相当的孩子,大房的女儿都出嫁了,三房搬去了京城,还真只剩下二房的了,可是这二房吧,她实在是看不上眼,大的都是庶出的不说,还成天的胡闹,院子里天天跟唱大戏似的,小的不是畏手畏脚的就是心眼多的,就那八丫头眼睛太活泛了,一看就不是个安份的,说起来整个二房的孩子就没个教养好的。婉儿可不能常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以后长歪了可后悔都来不及了。   “七丫头还整日的在学绣活?”   映月回想了一下,“除了老太爷大寿那日出来过,也就去您院子里请安,昨日还在这里陪了您大半日,到晚间还是姨娘过来换了手才回去的休息的。听说昨晚回去还在菩萨前跪了大半个时辰呢。”   四太太满意的点点头,“七丫头到是个诚心的,这点像她娘。”   “那也是您教得好呀。”映月在一旁哄着,让四太太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第三章 夫 妻 四太太在甄府甚至整个清河城最为自豪的就是丈夫对她的敬重、儿女的孝顺和姨娘的恭敬、庶女的听话,比起其他三房来,她觉得自己离开繁华的京城委屈地跟着丈夫来到这么一个穷山避壤之地,算是塞翁失马了。 两人正说着闲话,黄嬷嬷的声音传来,“四老爷,四太太正在里屋等着您呢。大夫,您也请。”话音一落,门帘被掀起一角,一个年约三旬蓄着八字胡的俊逸男子率先进来,极有眼色的丫鬟忙上前帮着去掉银色瑞锦纹厚锦镶灰鼠皮披风,露出一身靓蓝色的联珠纹直裰绵袍,更显身形的欣长,紫色腰带下缀着的透白祥云状玉佩,俨然一副富家爷的装扮。 四太太多余的眼光也不给四老爷,径直迎向四老爷身后的一位背着药箱的年迈老者。 “顾大夫,您可来了,快来给我家九丫头看看。” 不等大夫说话,四老爷快速问道:“太太,婉儿怎么样了?听说今早醒来了?” 大夫捋了捋雪白的胡须,“醒过来就应该没有大碍了,至少说明脑袋里没有积留大的血块,等会老夫再细细瞧瞧。” 四老爷和四太太听了这话就像吃了放心丸一般,连声道:“好。”“好。” 迎了大夫就往寝室里去,大夫细细把量了一番,大手一挥写下长长的方子,让小丫鬟跟着去医管抓药去了不提。 等大夫走后,四老爷挥退了侍伺的众人,对着不见一丝温情的妻子苦笑道:“清莲,还不肯原谅为夫吗?你看九丫头都没事了,二嫂也被娘关了禁闭,八丫头还在祠堂里跪着呢,你就消消气好不好?” 四太太眼儿一红,侧坐在罗汉床上留给丈夫一个侧影,哽咽着嗓子,“哼,若不是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得力,我至于这般累吗?你到是做了好人,二话不说的就揭过此事,二嫂那里全让我来处理,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嫂是什么样的人,那撒泼堵门的事哪样做不出来,你让我去跟她红脸子,坏人全让我来做了,有你这样做夫君的吗?” 四老爷转头四下一打量,这才脸色涩涩的凑到四太太身边,弯着腰低着声音,讨好道:“我这也是没得办法的事,你也不看看当时二哥的脸色,比他自个摔了还害怕,我这也不是怕娘太过生气吗?我这里不追究二哥了,娘那里二哥也好过一点,毕竟二哥身份确实不好做人。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四太太怒意难消的转过头,“大局着想?甄晓东,你可要明白你是甄府的四爷,您上头可是有三位哥哥,就算要掌家,怎么也轮不到你好不好?你可别忘了上次为了二哥买只鸟的事,你与大哥已经有了罅隙,这次大哥大嫂还没说话你就将事情揭过去,你想跟大哥争掌家权还是想怎么着?” 四太太越说声音越大,吓得四老爷连忙把激动不已的妻子抱在怀里,“好了好了,清莲,这事是我办错了,你别气,气坏了身子那不是更让别人得了意去。我一答应二哥我就后悔了,真的,只是这男人顶天立地的,说话咱不能当成放屁是不是?既然答应了只得揭过去不是?不过,你放心,二哥后脚一走,我就去找了大哥哭诉,大哥还帮着我骂二哥一顿的。” 四太太狐疑的看着四老爷,泪水洗过的眼睛漆黑透亮如耀石一般,“真的?” 四老爷拍着胸脯表示肯定,“这种事儿为夫吃过一次亏,还能再上一次当不成,二哥这人太不仗义了,上次他花三百两银子跟人赌了一只鸟,我好心帮了他,他还在后头坑我一把,跟大哥说我多有钱,都是娘私下给的,可把大哥给得罪狠了。所以呀,这次我一回过神来就去大哥那里诉说我的委屈去了,我可不是想跟大哥争这个管家权,只是二哥一个大男人抱着我死乞白赖的一阵哭,眼泪一把鼻涕一捧的往我衣袍上抹,你是没见那个样,你说我能怎么办,是不是?好在,大哥也知道二哥的德性,总算是没多说什么。” 四太太没好气的白了四老爷一眼,“我看大哥不是因为知道二哥的德性,只是他心里有自己的算盘呢,你呀,对这样的事总是不上心,小心哪天让人算记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四老爷笑得越发的得意,“这不是有夫人这个贤内助吗?为夫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以我们的身家,如今这府里还真让我看不上眼,也就大哥眼巴巴的盯着。”说到后头,语气甚为不在意。 四太太赶紧捂着相公的嘴巴,“哎呀,我的好相公,你怎么什么事都往外头说呀?如果让爹娘和大哥大嫂知道你拿我嫁妆跟我哥做生意的事,看你怎么个收场?” 四老爷肩头一缩,忙小心的赔不是,“这不是嘴快了,下为不例,下不为例。” “我也知道相公心里憋屈,可是谁让娘硬压着就是不愿分家呢,这不分家就不得有私产,所以也只能委屈相公了。” 四老爷拉着夫人的手,怜惜道:“夫人乱说什么呢,我一个大男人哪来的委屈,委屈的是夫人,爹致仕后就大老远的从京城跟着我来到这里,吃穿用度都不能越过娘和大嫂,是夫人委屈了。” 四太太鼻子一酸,这会是真的眼中含泪了,来到清河城六年了,这其中一次也没回过娘家,若不是娘家人暗中相帮,还不知道日子要过得如何艰难呢。要知道她娘家虽没什么清贵好名声,可身家却不弱,喻家四个男儿不会写字时就会打算盘了,说家缠万贯那是绝没夸张。 当初若不是看中甄家老太爷清明的官身,又怎么肯把唯一的女儿嫁过来,谁知甄老爷子书生意气,对陛下一个不满竟辞官回老家来了,这可把喻家人悔得肠子都青了,喻家大舅爷隔年就找上甄晓东,带着一起做起了南北倒货的生意,让四太太的嫁奁蹭蹭蹭的翻了好多翻。 “夫君说这话也就见外,奴家嫁给四郎自当与夫君共进退,同吃用,怎么也不能越了规矩不是。只是,经这一事,还请夫君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第四章 谈 话   不等四太太的话说出来,门口就传来黄嬷嬷和映月的声音,“六爷,八爷,你们可来了,太太老爷正等着你们用早膳呢。”   映月率先打起门帘,两兄弟一前一后的进了宴息处,分别见礼,“儿子见过父亲母亲。”   在听到传报声时,夫妻两就分开坐好,四太太拉过小儿子,“修哥儿可还受得住,今早先生的书有没有背出来?”   甄修杰挺了挺瘦小的胸膛,“母亲尽可安心,儿子不怕吃苦能受得住,六哥今年都要去考秀才了,我这做弟弟的可不能弱了。”   四老爷这了小儿子稚气的言语,自豪道:“考秀才可不是嘴上说说就了事的,你看你哥哥读书多用心就知道了,可别自顾着说大话。”   甄修杰小嘴儿一撇,撒娇的偎向母亲,嘟呶道:“儿子哪有说大话,儿子也很用功的。”   四太太搂着小儿子,看着跟女儿一模一样的稚气小脸,布满了生气,眼圈儿就红了。   甄明杰在一旁见忙担心道:“母亲,妹妹情况怎么样了?儿子听李安说妹妹今早已经醒了?”   四太太忙按了按眼角,笑着点了点头,“是醒了,大夫也来过了。”   甄明杰小大人模样,极懂事道:“那大夫怎么说的?”   “能醒来就没大事了,只不过还得静养两三个月,也不知道你妹妹坐不坐得住。”   甄修杰眨眨眼睛,自告奋勇道:“母亲,每日下学后儿子来陪妹妹,到时候儿子教妹妹认字,她肯定就能坐住了。”   四老爷打趣道:“修哥儿,你不是不喜欢妹妹粘着你吗,怎么愿意来陪妹妹了?”   甄修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抬眼看了看自家哥哥,笑得你傻傻的。   甄明杰在一旁不好意思道:“妹妹摔成这般模样也有儿子的责任,若是平日里多带带妹妹,妹妹也不会只想着跟二伯父家的妹妹玩了,都是儿子没尽到当哥哥的责任。”   四太太一听这话,连心肝都疼了,忙道:“明哥儿,这哪能怪你呢,教养你们都是母亲的责任,再说男女七岁不得同席,你又要一心读书,这后院的事怎么能顾及得到,这次婉儿伤成这样都是母亲的错,你可不要乱了心绪,到时要不给我考个秀才回来,我可叫你爹狠打你一顿了。”   甄明杰还没来得及说话,做弟弟的就马上报不平了,“母亲,哥哥一定会考到秀才的,到时候一定比爹爹厉害,还能给您考个举人考个进士回来,就像祖父一样,考到京城里,这样就可以把母亲接到京城,跟外祖父外祖母舅舅们团聚了。”   四太太听了这话忙一转头,眼泪滑在了儿子们看不见的方向,四老爷眼中闪过一丝怜惜,暗暗自责,私底下对妻子越发的好了。   一家人守着喝下药后一直昏睡的甄婉怡安静且安详的用过早膳,送走了要继续上学两兄弟,夫妻两结伴回了寒香院,还没进得院门就有阵阵冷冽的清香伴着寒风吹来。   “昨夜的雪一下,今儿这梅花只怕开得更艳了,夫人,要不为夫陪你去园子里走走吧,这两天劳累坏了。”   四太太听了这话也有些意动,可是想到躺在床上的女儿,兴致又全无了,“夫君,奴家有话要与你商量,这赏梅还是留到以后吧,反正这梅花年年都有,女儿我们可只有这一个了。”   四老爷叹了一口气,拉着妻子的手,一同进了正房,让黄嬷嬷在门口守着,“清莲,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为了女儿为夫一定会尽全力去做的。”   四太太亲自续上新茶送到四老爷手上,“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婉儿今年已经七岁了,你看修哥儿都开始起蒙上学,只婉儿一人还在家里瞎玩闹,什么也不学。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元姐儿二姐儿三姐儿可是请了女先生在家教书习字的,还请了绣娘的。如今我们家虽不在京当官了,可这身价儿不能掉吧,你看二房的四姐儿,都快及笄了,却连篇佛经都读不全,有模有样的绣件也拿不出手,你说这样的女儿怎么好找人家?   如果二房的不能比,那我们就说说三房的六姐儿,三房一搬到京城就立即给六姐儿请先生的,如今在老家的嫡孙女可只有我们家婉儿了,你也知道母亲对二房的态度,二房的姐儿多,娘不可能主动请先生,难道要让我们房里的菇姐儿和婉儿一样的荒废下去,二房是庶出,你可是嫡子呀,就算菇姐儿是庶出的,可菇姐儿忠厚,守规矩,这几年一直跟着雪梅在学女红,可雪梅那手艺也只能说是一般,自个名字也写不全的,怎么教得好菇姐儿,我这里事儿也多,自顾尚且无暇,根本管不来两个女儿。”   说着声音又哽咽了,“说起来也是我这身子不争气,若是好好儿的,将两个女儿也养在房里,手把手的教导,也不致于到现在连个字也不识得几个。想当初我在娘家时,五岁就开始拿针,六岁开始拿笔,没成想嫁了秀才相公,女儿却连字也认不得了。”最后拿起帕子捂着嘴哭出声来。   四老爷皱紧了眉头,显然没想到妻子出的是这样一个难题,家中的情况他虽不掌家,却也估摸得差不多,自从老爷子回了老家,就不事生产,庶务全交给大哥打理,可大哥不是个善于经营的人,还有点守财的奴性,维持着祖业已十分艰难,若不是公中没有富足的银钱,母亲也不会硬压着不让二哥分出去了。   所以说偌大的一个甄家除了祖产,家中能拿来嚼用的现银真不太多,这也是母亲为何从不提请女先生的原因,就是男孩儿也都在族学里上学,否则以明哥儿的聪慧只怕早把秀才拿在手里了。   想到明哥儿,再想到一样具有慧根的修哥儿,难道还要在那族学里的老秀才手中荒废几年吗?还有婉姐儿,菇姐儿,难道要长成二哥家的几个姑娘一样吗?   想到这里,四老爷打了个冷颤,不,不行,他读书不行,考了三次举人都没中已是他人生的遗憾,怎么能让儿子有能力却为钱财之事虚度了呢?若是家中无钱到还好说,问题家里怎么说也是清河城数得上的大户,他自个手中更是有钱呀,怎么能空放着钱财轻慢了儿女呢?   ☆、第五章 商 量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若想要娘从公中拿出钱财来,只怕会有阻力。”   四太太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相公你就直说了吧,这阻力最大的怕是大哥大嫂吧。他们家的佩姐儿都出嫁了,孙女才过周岁,最不急的就是他们。再说他们把公中的钱都看成自家荷包里似的,想让他们答应掏这钱,难。”   四老爷讪讪的笑了笑,自家兄弟这守财奴的性子他也是有些不满了,只不过妻子这般赤果果的说出来,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还好四太太也不是那种抓住一事就穷追不舍的人,毕竟是四老爷的大哥,说多了相公脸上就挂不住了,转过脸笑道:“相公,奴家想了个主意,你帮着掌掌?”   四老爷忙点头,说实话让他去跟自家娘亲和兄弟扯这种金银上的事,他还真开不了口。   “娘子能出个主意是再好不过的了。”   四太太暗暗叹息了一声,要说四老爷这人,大的毛病还真没有,即不在外面乱来,家里也干干净净的,雪梅以前是她身边的人,后来生了老大后,一直不见动静,才开了脸的,等到雪梅怀上了,她也接着怀了双胞胎,所以对雪梅,四太太一直认为是个能带来福气的,生下菇怡后,就抬了姨娘,好好安置着。   只是有一点,四老爷这人太过重感情,这不能说是不好,毕竟他重感情,对夫妻情份也看得重,可是对于这个家的人和事,他总是一让再让,次次相让的结果就是别人都当他好人,一个好欺负的人,有什么都要来沾沾便宜。   “既然家里不愿出这个钱来请先生,那就从我的嫁妆里来出,反正当初几妯娌里我妆奁是最多的,自从来了老家后,就交给兄长在打理,如今生意做得好,赚了不少,正好帮婉姐儿请个女先生和绣娘,束修就由我自己来出好了,这样一来也堵了别人的嘴。”   四老爷的些犹豫,“这样一来,怕是娘会埋怨你吧?”   四太太心中一暖,笑道:“没事,我皮实,被埋汰两句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婉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只会以为我想借此生些事端,等知道钱是走我房里的帐时,肯定巴不得息事宁人的。”   四老爷这才点头,靠着四太太方向移了移,“等你跟娘说完,我再去哄哄他老人家,正好我在宝瑞阁给你定了套头面,到时候送枝给娘,她老人家一高兴肯定不会怪你了。”   四太太好气的推了推,“又拿了我的东西去哄娘,你若想哄,自个再买去,那簪子我自己送娘去。”   四老爷粘了上来,“为夫不是看夫人眼界高,只京城宝瑞阁的首饰才用嘛,我这也是想借花献佛呢。”   四太太这才抿着嘴笑了起来。暗下决心,女儿好起来后就好好拘着学学东西,可不能就这样给玩闹废了。想起自己做闺女的时候,母亲可是请了三个先生在家里住下来的,虽说自己天份一般没学出什么样子来,可是,眼界见识上来了,虽然跟京城里的大户闺阁不能比,可在甑府,四妯娌里能跟她一别苗头的也就三房的了。   **   韵意楼里,甄婉怡再次意识清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昏暗,耳旁响起一阵阵轰鸣声,脑袋仿若浮光掠影般闪过一幕幕,似梦非梦。   半晌才睁开眼睛,还是粉红的帐幔,大红的棉被,坐在床边一丈距离的粉衣绿裳的女子,还是没有变化。   “九小姐,您醒来了。”惊喜又小心的声音传来,那女子放下手里的针线蒌子,快速的靠了过来。   “九小姐,您头还疼不疼,药一直温着,奴婢先侍候您用点粥再喝药行吗?”   甄婉怡皱着眉头,耳旁的声音传来直接响在了脑里,轰鸣阵阵,仿若置身于漫天雷海一般。再也忍不住的呻呤出来,“水。”   映月忙扶起甄婉怡,旁边的小丫鬟带度递上杯子,映月握了一会,感觉水温正好合适才喂给了甄婉怡。   “九小姐,您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过来?”   甄婉怡摇了摇头,感觉到空荡荡的胃里一直在叫啸,吐出一个字来,“粥。”   映月高兴的用大迎枕惦在甑婉怡背后,“奴婢这就给九小姐端来。”   映月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工夫就提着一个食盒进来,“大夫让九小姐进些清淡的流食,所以只有白粥,明儿奴婢再问问大夫,看能不能做呢肉粥,今儿就委屈小姐了。”   又是长长的一段话,直吵得甄婉怡头痛欲裂,闭着眼睛用手隔着纱布按了按快要爆炸的太阳穴,“疼,安静。”   映月愣了愣,随即放轻了手脚,整个内室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可闻,这样才让甄婉怡的眉头松了下来。   喝了粥了喂了药,甄婉怡还来不及细细打量就昏昏睡去。   映月唤了另一个丫鬟守在床边,自己加了件斗篷往寒香院禀报去了。   四太太听说女儿醒来就要来探望,又被映月挡住。   “四太太,九小姐吃了药已经睡下,奴婢就是来跟您说一声,省得您一直惦记晚上休息不好。”   四太太定住身子,“那小姐可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好像头疼着呢,听不得声音,奴婢就点宁息香,这会已经睡熟了。”   四太太点点头,“那九小姐可就交给你了,你以后就在九小姐身边侍候,映月你可是我从京城里带出来的人,九小姐要是再出什么事儿可不要怪我不给你留情面了。”   映月忙跪下,“四太太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照顾九小姐,不会再让九小姐受伤了。”   四太太退下手腕上的一只绞丝金镯,套上映月的手腕,“映月,你是我身边的一等丫鬟,到婉儿身边只能做二等丫鬟,那月例里我每月再补你五百文,侍候好了九小姐,我不会亏待你的。”   映月瞌了个头,“四太太,奴婢打小就跟着您,从粗使丫鬟做到现在都是太太抬举奴婢才有今天,如今您将九小姐交给奴婢,奴婢就是舍了这条命也会保护好九小姐的。”   “好映月,九小姐就交给您照看了。”   ☆、第六章 请 安   春雪消融,暖风吹过,绿意染上了树稍,但清早还是寒意甚浓。长康院厅堂早早的就坐着一身穿紫色夹袄的妇人在那里等着。   “二太太,大太太正在里间服侍老太太起身,您先坐会,喝口茶。”   二太太微微欠了欠身,“陈嬷嬷客气了,老太太那里虽说有大嫂在,可也离不开你,你就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等着老太太就是。”心里却把大太太一顿臭骂,明知道她这几天不招老太太待见,每日都早早的来就为了在老太太面前表现表现。可她到好,自己才来了两天,她就眼巴巴的赶过来了,成心的来这么早,这不是想显摆自己的地位,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老太太的侄女似的。   心里一肚子的火,嘴角却携着温和的笑意,娴静的端坐在那里慢慢的品着去年的陈茶。   半碗茶快见了底的时候,才见身着大红湖绸对襟袄儿的大太太搀着一老太太走了出来,二太太忙上前行礼,“给母亲请安,请大嫂安,大嫂今个儿可真早。”   大太太扶着老太太在罗汉床上坐下,又递上一个暖炉,才直起身子捋了捋整齐的头发,慢悠悠的笑道:“侍候母亲本是我们做儿媳的本份,前两日让二弟妹劳累了,今日怎么好再麻烦你。”   二太太脸上的笑意一僵,手中的锦帕绞成一团。既然侍候老太太是做儿媳的本份,怎么到她面前就成了麻烦她呢,早知道她们姑侄俩看不上他们二房,不就是因为二老爷是庶出的吗?   看着身着素绒绣牡丹花纹锦袄,歪在褐色大迎枕的老太太,头上的银灰抹额正中的拇指大的蓝宝石,泛着幽静冰冷的光芒,衬着从没正眼瞧过自己的银盘般的脸,高傲一词就是老太太给自己最深的印像,而这副神情她在嫡母身上也见得最多。   “看大嫂说的,都是一家人,我来侍候母亲也是应尽的本份不是。”   大太太认真打量了一眼二太太,又是一身素色半新不旧的衣裳,如果没有记错这衣裳应该是前年置的吧。穿成这样好像二房穷得连主母置办衣裳的钱都没有似的,这不是明晃晃的打自己的脸吗?   “看二弟妹说的,只是想着平日里二弟妹极少进母亲内室过,怕是母亲的习惯还不大懂,我这做大嫂的就来帮二弟妹打打下手了。”潜在词就是她这个打下手的都来,二太太才来,可见说侍候老太太都是嘴上的,要不才两天时间怎么就坚持不了了呢?   二太太咬着嘴,畏畏缩缩的看着大太太,“大嫂,您这话说的,我也是看平日里母亲都是卯正起身,生怕来早了扰了母亲好眠呢,大嫂这般一说,好似我多不孝,不愿侍候母亲似的。”   说着眼中就含上了泪水,委屈的看向老太太,“母亲,你可得给儿媳做主啊,自从嫁进了甑家,儿媳可是兢兢业业,孝敬公婆,侍候相公,抚养子女一样都没落下,只看我家老爷的子嗣,四儿四女,阖府就我们房的人丁最为兴旺了。”   这话一说完,大太太就黑了脸,瞪了二太太一眼,忙捧着茶水递给老太太,说到子嗣上头,就算老太太是自己的亲姑母,大房只有一儿一女确实是府里人丁最少的,也是她在府里最说上话的地方了。   老太太先是看了大太太一眼,才懒懒的接过茶杯,放在身旁的案几上,“老二媳妇,你大嫂也没说什么,只是关心关心你罢了。”转头对着站在左手边的陈嬷嬷道:“老四媳妇今儿怎么还没来的,去迎迎,她那处最远了。”   陈嬷嬷笑道:“唉,四太太怕是顺路去了九小姐那里一趟,奴婢这就去迎迎。”   还没出隔间,就听到外头碧玉的声音传来,“请四太太安。”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门帘就被打起,露出一张玉脸,螓首蛾眉,硕人敖敖,忙上前请安,转头笑道:“老太太,您这嘴还真是神了,刚说到四太太,四太太这就出现了。”   四太太上前请安道:“儿媳来晚了,请母亲见谅。”   老太太让陈嬷嬷扶起四太太,“刚儿婉姐儿那过来吧,可有见好些。”   四太太轻轻点头,“谢母亲挂怀,婉儿已经清醒过来了,只是听不得吵,一点点声音就头痛欲裂,几天就瘦了一大圈。”   老太太忙安慰道:“这可怜见的,大难已过必有后福,你也别太过担心了。以后让身边的婆子丫鬟仔细点儿,多敲打敲。”   四太太按了按眼角,“遵母亲教导,我已经重新给婉儿身边安排了人,以后映月就跟着婉儿侍候了。”   老太太点点头,“映月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大丫鬟,去照顾九姐儿你也可以放心了。只是去九姐儿身边当差,可就降成了二等丫鬟了,这……”   大太太打着哈哈,笑道:“母亲,映月可是四弟妹从京城带回来的,在身边也调教了好几年了,可今正是她报效主子的时候,就算降成了二等丫鬟也是主子给的恩典,她还敢去计较这个不成。”   四太太似笑非笑的眼着大太太,直到大太太移转视线,才道:“大嫂不用担心,映月是我一手带来的,自然听我的,就是降成二等丫鬟,一个月少了五百文的月例也不敢计较的。”   二太太眼珠子在老太太、大太太和四太太脸上转了个遍,用帕子挡着嘴笑了笑,道:“四弟妹最是大方不过的,就连带出来的丫鬟也没个小家子气的,一个月五百文说不要就不要。”   大太太脸色一僵,看着老太太紧紧的嘴角,咽下了快到嘴边的话,反正只要那钱不是从公中走就行。   四太太略带嘲讽的看向二太太,“二嫂真是瞧着我这是什么都好,就连八丫头也是,看我家婉儿也是什么都好的。”   真说得二太太脸色大变,文怡不就是眼红九丫头的新衣才动手去扯的,结果就推得九丫头摔下了如意跺,头都破了。看四太太这态度,这梁子怕是不易解开了,这可怎么是好,老爷可说了,这四房是家里最有钱的主了,可得罪不起。      ☆、第七章 话 题   陈嬷嬷看着冷下来的场面,忙给站在落地罩旁的碧玉使了个眼色,碧玉就带着人在宴席处摆好早膳,老太太在三个儿媳的服侍下用完了早膳,才又重新落坐。   碧玉带着丫鬟上了茶水,大太太率先说道:“还是母亲这里的茶水纯厚。”   二太太喝了一口,就嘴一撇,不知道这去年的陈茶她怎么就喝出纯厚的口感来的,一点茶叶银子也要抠下来。   四太太只将茶杯凑近嘴边探了探就放下,这茶放在她娘家都是分给下人喝的,“再过些时日这雨前茶就可以了上市了,也有新茶来换换口味了。”   大太太轻拂杯盖的手顿了顿,看了老太太一眼,才道:“这雨前茶可是有价无市的,我听我家老爷说都要提前半年才能定到,去年老爷定茶的时候就晚了,只定到些毛峰和铁观音,再等段时间,我们多定些普洱,换着季喝。”   四太太笑道:“哦,那今年的茶到是定得多一些,大嫂,这定下来的毛峰可是黄贡山的?铁观音可是安溪的?红茶要定呢的话最好去定武岩的。”   这话一落,大太太的脸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半晌才道:“这都是大老爷在外面联系的,我一个内宅妇人怎么知道哪里的毛峰是不是黄贡山,铁观音是不是安溪的呢?再说那武岩的红茶可比沚水的红茶贵上两倍,我们一大家子这么多张嘴要嚼用,哪能用得起那样的好茶。再说现如今这战乱还没平息下来,物价也一年比一年涨得厉害,眼看着去年收的租子用去了大半,这才刚刚及春呢,哪能乱花销?总不能这么一大家子为了喝茶不吃不穿不用吧?”   四太太慢悠悠的笑了一声,不知道黄贡山和安溪,却知道武岩的红茶要比沚水的贵得多,这大太太是自个聪明了呢,还是把其他人都当成傻子了。   “大嫂,这黄贡山、安溪、武岩和沚水都在南边,离我们不远呢。再说如今太子的军队都打到衍中去了,正是南北货运不通,茶叶卖不出去正价低的时候。再说我们家的地多,去年风调雨顺,粮食价格又高,此消彼长的,如果今年都吃不上一等品质的好茶,那大嫂掌家的日子只怕我们都指望不上了吧。”   说完看了一眼没什么动静的老太太,又添了一把火,“父亲喝红茶可最爱武岩的呢,去年那里正打着战,府里没买上,父亲去知府家做客还嘴馋了一回,在我家四爷面眼说了一嘴,最后累着四爷托我娘家舅子送了一些过来。今年武岩可是安定下来,要是还买不着,大嫂让大哥怎么向父亲那里交差呀?”   大太太看着四太太似笑非笑的神情,气得牙银暗咬,她算是听出来了,合着那一等一的茶都产自南边,去年没买上,还能找借口说是战乱,可远在北方京城的四太太娘家都能买得到南方的好茶,这就不是一个战乱的问题了。   “听四弟妹一番话,可让我长见识了,以前只当茶都差不多,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区别,四弟妹不愧是家学渊源。”   四太太眉头一挑,“这人分三六九等,世间的万事万物也是如此,都得要一一登对了才行。二嫂,你说我这话对不对?”   二太太先是一愣,随即嘴咧得大大的,“正是这个理,否则都混到一起眉毛鼻子一把抓的,岂不是乱了,那高门大户之家都去吃沚水的红茶,那武岩的红茶岂不要让那啥都不懂的泥腿子给糟践了。”   这话一出来,四周静得连呼吸声都可以闻得到,老太太娘家可就是清河城郊外的大地主,张大老爷是老太太的大哥,是大太太的亲爹,虽说她们不用下地,可祖辈却是不折不扣的泥腿子。   二太太咽了咽口水,怯生生的看着坐在上头的老太太,一对上老太太乌沉沉的眼光,吓得腿直哆嗦,若不是心中还留着一丝清明,这会只怕就跪在地上了。   四太太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真是搬起石头砸自个的脚呀,怎么就那样多嘴的问了她一句呢?这闯下的烂摊子不还得由她自己来收拾?   “二嫂说得倒是话糙理不糙,什么样的身份家当就该有什么样规矩讲究,虽说爹已经离了职,我们家也离开了京城,可怎么说也是清河城数得着的大户人家吧,比起在京城的时候不是要更讲究一些才配得上爹娘的身份吗?否则别人还以为我们是狼狈被踢出京城的呢?   我们不说其他人家,就是舅舅家,去年云哥儿周岁时,那一应景的全漆家什,吃饭时用的五彩花鸟纹盘,粉彩团蝶纹碗可都是定真私窑里新出的样式,我房里的一套还是去年年底父兄送年礼时送过来用的,哪知道舅爷家早早的就用上了,可见是个讲究的。”   二太太眼睛一亮,急急的表现道:“正是呢,我在舅母那还见到一口错金云纹扁钟,可真是稀罕物呢!”   老太太剜了一眼二太太,才笑着对四太太说道:“这几年年成好,又逢战乱时期,你舅舅家良田多倒是赚了个满钵满盆的。”   四太太眼中亮光一闪,“那就难怪了,我看舅舅家几个孙女儿,那行为举止穿着打扮可不像小门小户家闺女,若是放倒京城,也是过得上眼的。”   看着老太太笑眯了的眼睛,长叹一声,“真是不出门比较还不知道,去年云哥儿周岁,舅舅家可是丁点儿的错处也没出,五娘带着四个妹妹坐在那里,那个乖巧劲呀,真是让人羡慕到骨子里去了。哪像我们家,爹爹六十大寿这样重要的日子,为了件衣裳婉儿竟被姐姐推下如意跺摔破了头,这可羞得我呀,我都不知道以后如何在亲戚家走动了。”   老太太略带自豪的笑了笑,毕竟这四儿媳娘家家产颇丰,她在甑府就一直压着其他三妯娌,如今自己娘家能有件让她称赞的事,老太太还是感到很欣慰的。慢慢地开口劝道:“五娘她们大一些,又跟着先生读了些书,自然懂事一些。”   四太太眼珠儿转了转,“原来这样呀,想一想也是,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元姐儿三姐妹也是有请先生在家学字明理的,可如今回老家,婉儿都七岁了还不认得几个字呢。”   ☆、第八章 定 论   这话一出来,老太太还没开口,大太太着急了,这府里还有五个丫头呢,请先生的束修可是按人头来计的,要教的学生越多,价格就越高。而且女孩子又不得出府,那先生就必需到家里来坐馆,这样一来除了束修,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袜,逢年过节的打赏可都不能少,想想就肉痛。   “呵,这清河城必竟是小地方,哪比得上京城,有学识的先生随手捡来。在这里找先生,只怕银子花了还学不出个丁卯来。”大太太看着四太太大变的脸色,又补充了句,“四弟妹如果想让婉姐儿学点东西,还不如先自个教上一教,等找到了好先生,我们再请回来坐馆就是了。”   四太太歪着头瞟了眼大太太,嘴角的笑意嘲讽味十足,“原来在大嫂眼里这清河城连个启蒙的先生都找不到呀,还得到京城去请先生。”话音一转,又道:“不过呢,这京城的先生应该要好一点吧?”   大太太忙点头,“这是当然。”   四太太坐直了身子,夸张道:“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从京城请先生过来教府里的小娘子读书,刚好我娘家侄女要定亲了,请的先生正好满期,我这就写信过去,让我大哥把那先生送来。那先生的束修也不算太高,一年三十两银子。”   大太太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什么,三十两,我们家以前请的先生一年才十六两银子,还同时教五个呢,你家的请的先生怎么这么贵?”   四太太眨眨眼睛,“一年三十两还贵呀,那先生可是辛卯科的举人老爷,若是请到我们这里来,只怕还要贵一些,少说也得四十两吧。”   “四十?”大太太尖锐的声音突然拔地而起,引得满房子的人都盯着她看了之后,才不安的挪了挪了身子,“四弟妹呀,这事我看我们还是再商量商量吧,你看,现如今正是春耕的时候,大爷可是连书都放下跟着大老爷到各处农庄安排去了,这春耕可是一年的大事,总不能因为请先生的事就担搁下来了吧。”   四太太甩了甩衣袖,似乎这样就可以甩掉心里的戾气似的。半晌才道:“母亲,不是儿媳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请先生的事,只是儿媳自从生了修哥儿和婉姐儿后,就一直打不精神来,否则也不会一直担搁着婉姐儿不给她认真起蒙了。修哥儿的起蒙还是老爷和明哥儿胡乱带的,可婉姐儿一直住在内宅,难道要让她这样一直荒废下去吗?”   老太太也很是为难,对于大儿媳,又是自己的内侄女,她心里什么盘算自己一清二楚,府里虽说还没到她说的那穷困的地步,可也确实是不太宽余,再说府里的嫡孙女也就婉儿一个,为了一个丫头就特地请个先生来坐馆又太不划算了。   正左右为难之际,大太太接道:“如果是给婉姐儿启蒙,不如让她大嫂子教她吧,反正薇娘在家也没别的事儿。”   大太太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竟想到儿媳妇身上去了。   四太太嘴一撇,“大嫂,薇娘自己都有两个孩子要带,再带婉儿,怎么忙得过来?我看还是兴哥儿要紧吧。”   大太太一想也是,孙子才三岁,正是好动的年纪,可不能有失。那,要不要再请个婆子照看兴哥儿,让薇娘去教婉姐儿呢?必竟四房的妆奁可是不少呀。   四太太看着大太太转个不停的眼珠子,忙直接说了出来,“母亲,若是家里紧张,那就由儿媳自个请先生来教婉儿吧。只是这样一来,以后的规矩就要母亲重新定一下了。”   大太太脑袋转得飞快,看来四房手里真的有钱。她房里头只一个小孙女才刚刚周岁,若是要起蒙还得六年之后,再说薇娘也是认字的,教小孙女没有问题,这样一来可是省了不少的开销。   忙对着在一旁思考的老太太使眼色,想让老太太答应下来。   老太太犹豫了一会,心里也认为四儿媳身家颇丰,这教养子女本就是做母亲的责任,由四儿媳来出也说得出去,只是现在让她点头做这个恶人,还是不行,她可不能落人口舌。   “这个事儿也不急在一时,九姐儿还躺在床上,等她好起来了再说不迟。”   四太太笑道:“母亲,刚才大嫂也说了,这清河城的先生不好找,婉儿要休养三个月,正好用这段时间给她仔细的找个好先生。”   大太太一急,插嘴道:“母亲,四弟妹这话也有道理,好先生可不容易找,是得早早的定下来。依儿媳看,以后各房的女儿教养就归各房管吧,这样也省得扯到一起,闹什么厶蛾子。”   “还是大嫂有见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   大太太连连点点,老太太也只好点头应了下来。   四太太起身道:“那母亲,大嫂,二嫂,我这就先回去了,我得找人给四老爷带个话,这找先生的事还得靠他长眼呢。”   四太太出了房门还没走出三丈远,二太太就从后头追了上来。   “四弟妹,四弟妹,你慢着点,我有话跟你说。”   四太太转过头,“二嫂有什么话?”   二太太瞪了一眼,“四弟妹,不是我这个做嫂嫂的要说你,你说说,这请先生的事你怎么不事先跟我商量商量呀,你这一猛的点头应了下来,你吃多大的亏了知道不知道?连带着我们二房也亏大了。”   四太太好笑的看着二太太,“二嫂,你倒是说说你们二房亏在哪了?”   二太太一个大白眼送过来,“怎么不亏,这请先生的束修本来就应该公中出,怎么在京城的时候元姐儿、二姐儿和三姐儿用的都是公中出的钱,回老家了就要要各房出各房的呀?我们二房还有四个姐儿呢?你这一答应,你说我二房亏不亏呀?”   四太太认真的盯着二太太看了一会,才点点头,“还真是亏呢,你们二房的人丁可是最旺的了。”   “可不是吗?你说说,现如今怎么办才好呢?”   四太太好笑道:“二嫂,刚刚我跟母亲和大嫂说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些话呀?你二房这么困难,你得让母亲和大嫂知道呀?”   二太太嘟呶道:“我,我,我以为你不会答应呀,你看……”   四太太挑了挑那修长的眉毛,“母亲可是发了话的,以后这女儿的教养归各房管。”   一句话堵住了二太太尚未说出口的要求。   ☆、第九章 病 愈   草长莺飞,甄府园子里的百年桃花树花开了又谢,伴着朦胧的细雨碾成了花泥。甄婉怡至从清醒后,两个多月没出过院子,白天起了床也就靠在临窗的罗汉床上,透过窗棱看着院子里的开得灿烂的迎春花和山茶,还有那一树的西府海棠,生机勃勃,香气弥漫,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慢慢地适应着这个全新的环境。   “九小姐,该喝药了。”   甄婉怡收回落在花树上的视线,看向身边映月,心里庆幸四太太把她近身侍候的人重新换了个遍,这才让她有清静的时光,免去了彷徨不安的猜测掩饰。   映月接回干净的药碗,笑得十分的真心,“九小姐,这是最后一副药了,打明儿起,您就可以在院子里走一走了。”心里十分高兴小主子的安静听话,只觉得这一个跟头摔得小姐性子也变了一些。若是以前,哪里坐得住这么长的时间,看来还真是应了太太那句话,不经事就长不大,小姐遭此劫难,倒是变得懂事多了。   甄婉怡听了很是高兴,倒是不为了出去走动的事,她高兴的是以后终于可以不用喝那苦得想呕的中药了,两个多月了,除了那苦药就是一日三餐寡淡得几乎没有调料的饭菜,吃得她感觉自己的味蕾都快消失了。   “那敢情是好,我觉得自己闷在房里都快发霉了。”   映月捂着嘴笑了笑,“听太太说,下个月初您就要去上芷兰苑上学了,奴婢可得给您好好的置办些衣裳。”   甄婉怡诧异道:“母亲要给我请先生了?”   自从来到这里,堂堂自然科学学院植物系研究生变成了一半文盲,也够她难受的了。每次遇到甄修杰来时,她总是变着法子的想多学几个字,但大多数都是修哥儿和明哥儿一起来,面对精明的名义上的六哥,她可不敢太过出格。   “是呢,昨儿奴婢还看到太太身边的黄嬷嬷亲自带人去打扫芷兰苑的。”   甄婉怡笑着点点头,这可是她来到这里之后听到地最好的消息了。   申时末,甄婉怡带着映月踏着西沉的夕阳,沿着青石甬道进了寒香院。   门口守着的的小丫鬟急走两步迎了上来,“九小姐,映月姐姐,你们来了。”   映月笑道:“樱桃是你在四太太这里侍候呀。”   樱桃笑得只见牙不见眼的,“是呢,我娘送我过来,还好太太选上了,黄嬷嬷让我在院子里先学着规矩。”   映月点点头,跟上甄婉怡,轻轻靠近了解释道:“奴婢走了后,太太把慧香升了一等丫鬟,以前的扫洒丫鬟虎妞升了二等丫鬟与莲香一起管着太太房内的事,这樱桃是府里的家生子,太太这次一共选了四个小丫鬟放在院子里学规矩呢。”   甄婉怡点点头,若有所思,这段时日的暗中观察和打听,甑府的一些规矩她也知道一点,就说这侍候的人数吧。按着规矩,老太太身边一个管事嬷嬷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太太们都是一个嬷嬷一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像她们没有及笄的小姐身边都是两个二等丫鬟,少爷身边则是两个小厮,等成年后才配嬷嬷或者妈妈。   嬷嬷的月例银子是二两,一等丫鬟是一两,二等丫鬟是五百文。每个院子的粗使丫鬟婆子统共八百文,如果你想要多置办也行,多出来的钱自己掏银子就可以了,反正每个粗使丫鬟婆子都定的是两百文的月银。   而主子们的月银,老太太一个月有四十两,大太太掌中馈三十两,其余的太太都是二十两,少爷们六两,小姐则是四两银子。等级划分十分明确。   只不过从映月口中,四太太也就是这个身子的母亲,好似十分富有,也极好享受,所以院子里侍候的人数跟大太太差不多,要知道大太太要掌管中馈,手底下的人比别的院子可要多不少。为了这事,大太太也常在老太太那里叨唠,只是四房没多要公中一文钱,她也找不到发作的借口。   像这一次,四太太将甄婉怡身边的二等丫鬟都打发了,虽派了映月过来,可她一口气招了四个丫鬟放在自个房里,大太太就没少浪费口水。   映月讲出来的时候还打趣道:“九小姐身边到如今都只奴婢一个近身侍候,四太太这是在为九小姐调教丫鬟呢。”   甄婉怡虽是笑笑没作声,可心里却有股暖流淌过,这大抵就是母爱了吧,事事能为儿女想在前面,做在前头。不像她以前的那对父母,一年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见了面做得最多的就是递上一张银行卡,连买礼物的精力都没有,一家三口各自过着自各的生活。小的时候她还有过幻想,想着父母能像别的小朋友的父母一样陪她逛游乐场,吃肯得鸡,后来慢慢长大了,才知道幻想始终是幻想。   进了房内,甄婉怡微微矮身行了一礼,轻启朱唇,“请母亲安。”   四太太笑眯眯的拉起女儿,搂到身前同在罗汉床坐下,“今儿出来走动感觉可还好?如果身子受不住再休息些时日,来我这请安不急。”   甄婉怡笑得温和,“没事,我身体都大好了,若不是母亲让映月守着不让女儿出门,女儿早坐不住了,今日这一路走来,倒是舒服至及,只是可惜了那些花儿的娇态女儿竟没看到就谢了。”   四太太轻轻一点甄婉怡的额头,“你呀你,伤成那般模样竟还想着花花草草的,那些花草又没长脚,今年没看到明年再看也是一样的。只是,以前也没发现你竟还是个爱花的?”   甑婉怡眨眨眼睛,随即嘟着嘴靠近四太太撒娇道:“女儿自个儿以前也没发觉呢,若不是这么多日子不能出门,天天盯着院子里的山茶和海棠,也发现不了那花开时的美丽,特别是海棠全开时的灿烂,女儿到如今都记着呢,只是女儿嘴笨,说不出那种美来。”   四太太高兴的抱着甄婉怡的肩膀,抬头对一旁的黄嬷嬷笑道:“呵呵,看看我们家婉姐儿,我只听着就觉得够美,她还嫌自个不会说,若还要会说些,我只怕都能闻到花香了。”   甄婉怡有些不好意思,长这么大她还没用这种口气跟人说过话呢,只不过看四太太那高兴的情神,心情似乎也好起来了。   ☆、第十章 祖 母   黄嬷嬷在一旁也笑道:“九小姐如今可真是懂事了,说的话也暖人呢。”   甄婉怡装作害羞样低下了头,心里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尽力,真要让她像个七岁的小女孩一样天真懵懂,也太为难她了。所以她能作的就是少说多笑。   四太太点点头,打心里地高兴,女儿这几个月能听话的一直乖乖地待在屋子里,听说无聊时还跟着映月学打络子,看来真是懂事了。   “婉儿,母亲听映月说你要跟她学打络子?”   甄婉怡抬起头来,有些疑惑,这个时候四太太不是应该跟她说请先生的事吗?   点点头,“嗯,女儿坐着无聊了,看映月打的五蝠络子挺好看的就跟着学了学,只是女儿手笨,到如今打出来的络子还不够平整,见不得人。”   四太太欣慰的笑了,轻声问道:“那母亲给你请个会女红的绣娘进府教你好不好?”从去年开始,她就有心让婉儿学女红,只是婉儿那时性子不定,一心要往外跑,怎么坐也坐不住,逼急了性子一起就一个劲的扎手,她心一软就没再逼婉儿,想着过两年大了些再学也不迟,没想到如今婉儿会主动想学。   甄婉怡微微皱了皱眉头,不是说要请先生的吗?她还想着多认些字,至少不用做个文盲呢。   四太太看着不说话的甄婉怡,略略有些着急,可话又不能说得太深了,只得劝道:“婉儿,这女子的德言容工可以女儿家立身处世之道,别的暂且不说,就这女红,可是最最重要的一步,你可不能由着性子不学啊。”   甄婉怡抬起头,“母亲,女儿没说不学,只是想着先学认字,你看八哥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四太太愣了愣,“你想学字?”   甄婉怡肯定地点了点头。   四太太立即笑道:“我们婉儿想学东西是好事呀,这学字和学女红又不矛盾,我们可以上午学写字,下午学女红呀。”   甄婉怡惊喜道:“真的吗?”   四太太爱怜的抱了抱女儿,“这有什么难的,母亲又不是那阡陌闾巷没见识的人,只要女儿愿意学,母亲就是散尽了妆奁也高兴。”   甄婉怡有些感动,低低的唤了一声,“母亲。”   她可是听映月跟她说过长寿院的事,老太太和大太太都不愿出钱请先生进府教学,最后还是四太太顶着压力说自个掏钱才了了此事,如今不但要请先生还是请绣娘,只怕四太太在老太太那里也不好交差吧,毕竟这个时代做人媳妇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四太太心里长松一口气,只要婉儿愿意学,她就算是舍些本钱好好孝敬老太太也是心甘情愿的。“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哦。先生你父亲已经帮你找好了,是位老夫子,一直在帮大户人家人的子弟启蒙,咱们也不用学成什么样子,只要能认字会识理就行了,至于教女红的绣娘,母亲还得好好瞅瞅,不过我们清河城的绣娘在大周都是出了名的,这个不难。”   甄婉怡点点头,“女儿都听母亲的。”   四太太很是欣慰,觉得压在心头的大事总算是解决了大半。“婉儿,八姐儿的禁足也到期了,到时候只怕她又要来找你耍了。”   看着四太太担心的模样,甄婉怡乖巧道:“母亲,以后女儿上午和下午都要做功课呢,哪来的时间去耍?”   听了这话,四太太心头的大石去掉了,眉眼全开的笑道:“正是这个理,母亲好不容易说服你祖母和大伯母才请来的先生,婉儿可要给母亲争气,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顽皮了。”   甄婉怡也暗自叹息,若不是这身子主人离开大人的视线跟着八姐儿胡闹,又怎么会被推下如意跺魂归地府?若不是如此,这里也就没她什么事了。不得不说,一切都是命,种因得果。   “母亲,女儿以后一定听话,再也不胡闹了。”   等到四老爷带着甄明杰两兄弟回来,梳洗一番后一家人便起身去了长寿院。   甄修杰走在后头对着甑婉怡猛使眼色。   甄婉怡看了看走了前头问甄明杰功课的父母,慢下步子,“修哥儿,干什么呢?”   甄修杰气恼的皱了皱鼻子,“九妹,你怎么又叫我修哥儿,我是你八哥,你得叫我八哥才行,夫子说了: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兄弟应如是,兄妹也应如是。”   看着甄修明摇头晃脑的可爱模样,特别是那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容貌,甄婉怡心中柔软一片,“修哥儿学《弟子归》了呀,是不是今天夫子教的新课呀?一下子就会用了,真是聪明。”   甄修杰被夸得脸儿通红,可精神却极度昂奋,以至于甄婉怡再一次叫他修哥儿都被他无视了,“真的吗?九妹,那,我会不会像六哥一样聪明呢?”   甄婉怡肯定的点点头,“当然,你跟六哥一样聪明。”也许是因为甄明杰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她做了几次心理建设,六哥也能叫出口了,可要叫身边这一米二出头带些婴儿肥的小人儿做八哥,她真开不了口,就算当着大人的面,她都是能不叫人则不叫的。   走在前头的四太太回首,看到双胞兄妹凑在一起的两张相似的面容,心里的柔软化成一片海潮不断的冲击着她心绪,“修哥儿,婉姐儿,你们走快些。”   落在后头的两兄妹齐齐应了一声,甄修杰小声说了句,“等回来我再教妹妹认字。”   甄婉怡点点头,兄妹俩迈着步子赶了上去。   到长康院时,里面已是笑语盈盈,热闹一片。众人进后又是一番见礼,甄婉怡只粗粗看了一遍,按着穿着打扮和坐的位置来认人。四老爷请了安后就带着两个儿子去了西次间,男人都跟着老太爷坐在了那里。   等坐定后,老太太对着甄婉怡伸出了手,“八姐儿,我的乖孙女,快上前让祖母瞧瞧。”   甄婉怡打量着坐在上首罗汉床上的老太太,土黄色湖绸马面裙,裙襕绣着精致的云纹图案,靛青色团寿纹的交领褙子,白皙的圆脸一点也不显老,莲子米大的祖母绿的耳环更添了几分贵气,打眼看去就是一养尊处优的老妇人。   “祖母。”甄婉怡将手伸向了老太太递出的手,温暖潮湿。   ☆、第十一章 认 人   老太太拉着手细细地看着甄婉怡,一身简单的粉红襦裙,只在衣领和裙边用银色丝线绣了简单的花草图案,衬得白嫩的小脸儿娇艳得像那三月枝头上初绽的桃花。   “我可怜的九丫头,这次可真是遭大罪,以后离那些子没心肝不长眼的人都远点儿,知道不?”   甄婉怡忍不住用眼角瞄了瞄坐在左侧母亲下首的妇人,那应该是二太太了,只见听了这话的她嘴角不耐的扯了扯。   定了定神,甄婉怡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简单回了句,“劳累祖母挂心,孙女真是不孝。”   老太太一看这乖巧模样,更是喜爱了,留在老家的嫡孙女辈里也只有九丫头一人了,眼看着小小的人儿就长成这般婷婷玉立的水灵样了,真是女大变化大呀。   “九丫头真是懂事贴心呀,也越长越好看了,真不知道以后会便……”   “哼,哼。”   老太太话没说完就被四太太打断,也随即清醒过来,讪讪的笑了笑,忙掩饰道:“还是四儿媳妇教得好啊,依我看九丫头以后是个有福的。”   四太太心里有些气恼老太太说话没个分寸,婉儿还小呢,怎么能在她面前说这么些没轻没重的话呢,心里虽不大舒服,可嘴里却客气道:“那也多亏了母亲的指导呀。”   大太太对着甄婉怡也是上下一打量,“还别说,九姐儿这三个月没见,可是大变模样跟以前不太相同了呢。”   甄婉怡趁机抽出手,对着大太太方向微微屈了屈,“大伯母客气了。”说完就忙站到了四太太身后,希望减少大家对她的关注度,可惜事与愿违。   “大嫂说的可不是吗?九姐儿这三个月休养的还真是不错呢,瞧着好似还长了些肉,人都白净了许多。可怜我们八姐儿,被禁在院子里足足三个月,那才是吃了不少苦头呢。”二太太说完还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甄婉怡打眼打量了站在二太太后头的女孩子,脸色微黄神情也有些憔悴,巴掌大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一身碧色的交领襦裙,半新不旧的,底下裙裾颜色比起其他的地方明显要新色一些,应该是早先做裙子的时候特地往大了做,如今个头长起来了,就将一开始收起的裙摆放了下来,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色差。   看着甄文怡这一身打扮,甄婉怡觉得四房的庶女,也就是这个身子的姐姐甄茹怡都要比她这个嫡女穿得好,只不过老太太不喜欢庶子庶女的,所以长康院里只有她和甄文怡陪着。   甄婉怡着过去的时候正好甑文怡也看了过来,两个人正正相望,甄文怡嘴角翕翕,欲言又止,甑婉怡看着微微点头笑了笑,就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四太太后头。   四太太眉头一挑,“合着二嫂还在怪母亲不该禁八姐儿的足了?”   老太太一斜眼过来,二太太忙正襟危坐好,“没,没有的事。”   大太太嘴角一撇,真瞧不上二太太这畏缩样儿,只不过四房的太强势了,她不得不拉个联盟的过来,笑看着四太太,道:“四弟妹,那芷兰院都收拾好了吧,可有什么差的没有?”   四太太扯了扯不见一丝褶子的茜色妆花缎面褙子,笑道:“谢大嫂将这事放心上了,芷兰早已收拾出了,只等管夫子明儿来就可以开始了。”   大太太眼睛微微睁大,“难道管夫子打算住芷兰院吗?”   “那怎么可能,虽说夫子是长者,可也不能住在内院不是,夫子只每日上午到芷兰院教婉姐儿。”   大太太眼神一闪,“那怎么芷兰院东厢房也打扫出来了?”   四太太笑了笑,转头对上老太太,“母亲,这事正要跟您商量呢,媳妇想着婉姐儿这要读书识字,可也不能耽搁女红不是,就索性请了个绣娘,这样一来,婉姐儿上午识字,下午做女红,两不相误。”说完,还抬手捋了一下耳背的头发,扶了扶发髻一根碧绿的翡翠簪子。   老太太看了眼那绿油油的簪子,想起自己耳垂上的翡翠耳环,笑了笑,“婉姐儿也有七岁了,是该好好学学女红,定定性子了。”   大太太着急了,“这,母亲,我们可是说好了的,这女儿的教养归各房管的。”   四太太轻笑出声,“大嫂不用着急,既然是说好了的事,这绣娘的教导银子自然不用你出,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好了。”   大太太睨了一眼,好脾气的不再说话,心确实放进肚子里去了。却又暗自嘀咕,这四房还真是有钱呀,请夫子和绣娘看似束修不多,可一天的纸墨和绣线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呀。   二太太在一旁看着四太太和甄婉怡眼珠不断闪烁,嘴角轻轻翘起,似有按捺不住的兴奋。   酉时初,碧玉进来布菜,男一桌女一桌的开始用膳,大太太站在老太太左侧帮着摆弄碗筷,四太太接过小丫鬟手中的茶碗先让老太太漱口,二太太只跟在一边静静的站着。   老太太拿起筷子,对着太太们挥手道:“都坐下吧,这些子事都由丫鬟们侍候呢,你们也坐下好好用膳,薇娘你也坐下。”   甄婉怡趁机打量着这个名义上的大嫂,第一印象,很淑女,低头顺眉安安静静的一直站在大太太身后当背景,白净的脸庞和那弱柳般的身姿无不诉说着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女子,婉约雅静,甄婉怡很难相信这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薇娘低声道:“祖母,还是让孙媳侍候您和母亲婶婶小姑们吧?”   大太太也应和道:“是呢,母亲,您身边总要个人来服侍,就让薇娘来吧。”   听了这话薇娘脸上的笑一点也没变,只是眼皮稍稍垂了一些。   老太太顿了顿,“都坐下,我还老到自己动不了手的时候,你身子骨也不好,就不要讲究这些虚礼了。”   薇娘这才谢过坐在了最下首的位置。   吃饭讲究个细嚼慢咽,安静无声,除了偶尔的碗筷相碰传出轻脆的声响外,所有的人都专心致志的用膳,在这一刻似乎用膳是她们最大的一件事了。   甄婉怡眼角余光扫过,个个姿态优雅,小半碗米饭每次挑起个几粒塞进嘴里嚼十二次才咽下,看了看众女,如此纤细苗条的身材,原来都是这样保持出来的呀。   ☆、第十二章 芷兰院   六月是阳光肆意的季节,清晨的甄府后院人声嘈杂,各院的小丫鬟忙着一天的打扫,大丫鬟不时的穿梭交待着主子的需求。   甄婉怡惦记着今天是夫子上课的第一天,早早的起来收拾妥当,用完早膳就带着映月离了韵意楼往芷兰院走去。   晨光透过树荫下洒落层层斑驳,轻风袭来,甑婉怡心中一片宁静,感叹着时光易逝,岁月静好,心安然。   很奇怪,她好像一来这里就躺在床上,每日昏昏沉沉地想很多,有害怕有担心却很少去回忆,是因为她的回忆有大多的孤独吗?仿佛一株被遗弃的幽兰,淡然的看着花开花谢。   来了这里之后好像也没有太大的不同,那个世界里有她和没她都没有差别,她在那里是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陪伴她的都是无声的伙伴,到了这里,她也能静得下来,一个人活着,不过细细想来又有些差别,在这里的她似乎受人关注了一些。   有个稚嫩的声音一直追着她叫妹妹,有温柔的声音唤她婉儿,有个温和的声音叫她九妹,他们是把她放在心上的人,他们叫做家人。   静静想着心事的甑婉怡被身后的映月打断了,“九小姐,八小姐在前面。”口气甚为担忧。   甄婉怡定眼看成去,可不是吗,甄文怡一身浅绿站在一簇小琴丝竹丛旁边,大大的眼睛带着小心冀冀的讨好。   甄婉怡嘴角露出浅谈笑,率先唤道:“八姐,好巧呀,我要去芷兰院,今儿没时间和姐姐耍了,要不等我休息时再去找姐姐玩。”   甄文怡张了张嘴,脸涨得红红的,看着一身全新粉红比甲襦裙的甑婉怡,衣襟袖口都绣着精致的淡黄缠枝花纹,双丫髻上粉色的芍药珠花,镶嵌着的珍珠透着诱人的光泽垂在耳鬓,衬得那白皙精致的小脸莹莹毓秀,漂亮得似变了个人。   这全套的新衣新首饰让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可想今天来这的目的,硬是压下心里的怨气,笑道:“九妹今天就要开始上学了吗?听说夫子都很严厉的,妹妹不害怕吗?要不要我陪着妹妹一起去呢?”   甄婉怡不是个善于距绝人的,一开始说出来就是想让甑文怡开不了口,可现在甄文怡如此直接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在她看来还不是一件什么坏事儿,她真难以拒绝。   映月在后头看着着急,顾不得尊卑,开口道:“九小姐,今儿是管夫子上课的第一天,若是迟到了可不好。”   甄婉怡对着甄文怡不好意思道:“八姐,今天是夫子上课的第一天,我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就不好让姐姐陪着了,我,我先走了。”   说完不好意思再看,低着头快速绕过了甄文怡。   甄文怡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转过头一直看着甄婉怡的背影消失,才对站在身后的杏儿道:“她竟拒绝了我?甄婉怡拒绝了我。”   杏儿吓了一跳,忙道:“八小姐您先别生气,九小姐应该不是有意的,您看刚开始不是好好的吗,只是映月姐姐在呢,映月姐姐可是四太太身边得力的人,九小姐肯定不敢不听的。”   甄文怡还是有些生气,“杏儿,你有没有觉得九妹变了?”   杏儿歪头想了想,过了一会才点点头,“嗯,奴婢也觉得九小姐变了,比以前好像漂亮多了。”心里还有句话,更像话本里的大小姐样子了,只是这样的话不敢当着自家小姐说出来,她太清楚自家小姐的性子了。   甄文怡摇摇头,“不对,不是这样的,她以前脾气不是这样的,笑也不是这样的,都不对呀。”   杏儿只当自家嫉妒九小姐了,忙道:“九小姐和您都三个月没见了,估计是这段时间被四太太管教了的吧。”   甄文怡还是存有疑惑,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存在了心底。   甄婉怡也有些怕和甑文怡走得近,必竟她们两个以前常常在一起玩耍应该是非常熟悉了,若是说到以前的话题那不就是露馅了?以后还是避着点好了。   抬头看到芷兰院三个字的时候,甄婉怡收起了心绪,整了整衣裳进了院子。   芷兰院不大,三阔的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应该是刚修整过的,墙白瓦青。院子里东北一角摆放着一盆石榴,花开正艳,点亮了芷兰院。   正房明间正中央摆着一张黑漆的书案和太师椅,桌面上笔墨纸砚具全,东面立着两扇双开的鸡翅木蝠鹿兽纹的屏风,屏纱上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图。   守在一旁的小丫鬟甄婉怡见过,此刻站在门边,不大的眼睛笑成了弯月,让人看了心里也升起了几分高兴。   “九小姐,四太太让奴婢在这里侍候您。”樱桃十分高兴,对着跟进来的映月也行了个礼,“映月姐姐。”   “樱桃,是你呀。”   樱桃点点头,“是呀,四太太让我来服侍九小姐,还有喜儿,她在东厢房收拾,是来服侍傅姑姑。”   解释完引着甄婉怡绕过屏风到东间坐下,屏风后也摆了一套黑漆桌椅,桌子上同样的有着笔墨纸砚。甄婉怡抬头细细打量一圈,身后摆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粉瓷莲花纹的茶具,碧青色的幔帐让人看着就觉得清爽,北面靠墙的地儿摆了绣架,全新的绣线挂在上头,应该是为自己准备的。南面靠窗的地方摆了张罗汉床,黄色的垫褥上铺着竹席,可以想像学习累了后在上面小憩一会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儿。   桌子前面的屏风呈半透明状,能将对面的的情况个大概却又不会看得太过清晰,仔细打量着才发现那屏风上也是绣着梅兰竹菊,可形态与前面看的又不相同。   疑惑着绕过去再细细打量,两面对着看了看,还真是有差别,难道这是?   一直在关注甄婉怡的樱桃开口道:“九小姐,这是四太太上个月买进来的绣品,让人做成了屏风,这绣品可是傅姑姑的拿手活,双面绣哦。”洋洋得意的口气好像这屏风是她绣出来的一样。   ☆、第十三章 先 生   这样大幅且精致的绣品,真是不容易,甑婉怡看着真心感叹,“真好看。”   映月和樱桃都围上来观看,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却不敢像甑婉怡一样用手去触摸。真正摸上绣品,甑婉怡才发那纹路走线竟没有一点凸凹,平整得像是贴在绢纱上的一样。   三个好奇的脑袋靠在一起认真的打量,直到外头传来一声咳声,吓得三个脑袋快速分开。   甄婉怡快速回身,看到门口站着四老爷和一白须老翁,想来那就是管夫子吧。四老爷站在老夫子身后,握着拳头靠在唇边,看来刚才是四老爷出声提醒的。   上前两步,甄婉怡请安道:“父亲。”   四老爷自从甄婉怡卧床以来,对她极为疼惜,看着花骨朵儿的女儿躺在床上,如被暴风雨扫过一般的凄零,心里暗暗自责。以往他将精力都放在大儿子身上,而妻子的精力放在小儿子身上,这个和小儿子同一天出身的女儿似乎被他们夫妻都给遗忘了。   还好这次只是受了伤,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怕他们夫妻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爱怜的看着女儿,四老爷对其招招手,声音极为温和,“婉儿,来,见见你的夫子,这是管夫子。清河城的大户的许多千金都是由管夫子启蒙的,你以后可要敬着夫子,跟夫子好好的学。”   甄婉怡乖巧的走近,点点头,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甜甜的唤道:“管夫子。”   管夫子一身素白长袍,蓝色素面布鞋,发髻上只有一根桃木簪子,刻着祥云纹路,腰间坠着两个蓝色荷包,一个绣有丛竹,一个绣着只兰,十分简朴。这副装扮倒是符合甄婉怡脑海里古代老师的形象。   管夫子捋了捋灰白的胡子,和蔼的点点头,“九小姐。”   四老爷对着管夫子一拱手,“管夫子,小女就交给您教导了,等巳时末小生再来请夫子。”   管夫子也拱手还礼,“四老爷客气了。”   四老爷嘴角含笑,鼓励的看了眼甄婉怡,摸了摸她的脑袋,提步就往外走去。   甄婉怡与管夫子隔屏风就坐,把夫子给的字是它认得她,她却不认得它了,心中便有些郁闷。   还好这管夫子教书第一步就是带着读,什么也不解释,就将第一篇十四句话朗读一遍。甄婉怡自然是高兴至极,细细的跟读,那娇娇软软的稚音,认认真真的模样让管夫子脸上的笑意没有消过。   沉浸在学海里的时间消逝得飞快,等四老爷过来请管夫子时,甄婉怡已经记熟了三篇,让管夫子直呼“大善”“大善”。   中午四太太带着人将丰盛的午膳端到了芷兰院,也许是听到了什么消息,脸上一直笑意盈盈的,进来的第一句就是:“婉儿累了吧,快来喝碗汤,这是百合淮山鲈鱼汤,这鲈鱼是你父亲一早让人去码头那边买来的,可不容易得,快些喝。”   甄婉怡接过,尝了一口,色浓,味鲜,似乎以前在五星级的饭店都没喝过这般好喝的汤。   “真好喝。母亲,您也尝尝。”说着也没让映月侍候,亲自舀了一碗双手送到四太太面前,四太太脸上的笑意更浓,有种老怀安慰的无憾感。   “母亲,父亲和哥哥那里都有吗?”   “你就放心吃吧,我都让人送过去了,再说还有几尾鲈鱼都送厨房去了,等晚上回来我们去你祖母那里一起吃清蒸的。”   “嗯。”说了这些话,母女都不再开口,安安静静的用着午膳,也许是一上午的学习耗费了精力,也许今儿的饭菜特别的香美,甄婉怡比起平日里多吃了一碗,看得四太太更是满意得不行。   “这南边的人都爱身材纤细的女子,可是北方并不是如此,在京城女儿家可以相约跑马打猎,身材比起南方女子来要丰满一些,可那也是一种美。虽说现如今我们在清河城,可婉儿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这个时候可不能只讲究那纤弱美态了知道吗?若是现在底子没打好,以后可有的苦头吃。”   甄婉怡点点着,对四太太的说法极为赞同。看甄家的几女,除了四太太之外,都是那弱柳扶风的模样,大嫂薇娘生下第二胎之后,一年了身子都没调养好,可见是伤了根本了。   再说这个时医疗落后,若身体不强健一点,只怕那黄莲般的中药是离不了口的。一想到那中药的苦味,甄婉怡下定决心以后要多煅炼身体,轻易不能生病了。于是从这天开始,将前世学来的瑜伽每天早晚都炼上一会,饭量长了,身体也长得快了。   用完膳,母女两一个躺在架子床上一个歪罗汉床上眯了一会。甄婉怡枕着大迎枕歪在罗汉床上不一会就睡得香甜,等醒来后已是未时了,抬眼看去,见四太太面对着她跟一个妇人坐在八仙桌上品茗。   四太太看到甄婉怡醒了后笑道:“你这小懒虫,醒了就快起来吧,傅姑姑等你小半天了。”   甄婉怡小脸一红,忙将搭在肚子上的小被子掀开,拉了拉衣裳,在距傅姑姑一丈远的地儿停,行礼道:“傅姑姑好,劳您久等了。”   “九小姐客气了。”   清雅的声音传来,甄婉怡忍不住细细打量起来,傅姑姑长像并不如何出色,远没有四太太明艳和爽俐,却让人看着舒服,有种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的娴静之美。   四太太看着很是满意,“傅姑姑,婉儿从今天起我可就交给你了,她若是不服管教你只管罚了就是,不用留情。”   “四太太客气了,令媛一看就是明理聪慧之人,必不会负太太欺望的。”   傅姑姑浅笑露出一对梨涡,让人忍不住的就想亲近。   四太太笑容更甚,“我也没做什么大的欺望,只希望有生之年能穿上婉儿给我做的衣裳,让我也拿出去现现就心满意足了。”   甄婉怡咂舌,这要求还不高呀,能做衣裳了不就是出师了吗?裁剪缝绣样样不可缺呀。   傅姑姑笑容不变,“只要九小姐愿意学,做件衣裳自是没问题的。”   这意思是说做不出衣裳全是九小姐没用心学。   四太太眼神一闪,笑容浅了一些,“那就托傅姑姑多指点指点了。”   傅姑姑笑容不变。   ☆、第十四章 傅姑姑   甄婉怡站在母亲和傅姑姑之间,听着两人暗藏机锋的话语,露出一脸懵懂样。最后还是四太太怜惜自家女儿,先起身告辞了。   回到寒香院的四太太对着黄嬷嬷皱眉道:“嬷嬷,你这是从哪找来的姑姑,这般傲性子,婉儿只怕是要受罪了。”   黄嬷嬷在一旁腆着笑,“那傅姑姑可是有把子手艺的,您也看到那双面绣的屏风了,那绣活您可还看得上眼?”   四太太思考了一下,按下了性子,“那绣活是没话说的,只是我担心她那样的性子把婉姐儿给带偏了。”   “四太太,你这是关心则乱呢,傅氏家族可是江南最大的织绣之家,能够赐与名字出来行走的都是出师的绣娘,每一个至少掌握了八种针法,不说这南边的家族,就是皇宫都重金求傅氏绣女进宫呢。”   四太太“哦”了一声,奇怪道:“那我们请的这个傅姑姑?”   黄嬷嬷笑了笑,“这个傅姑姑虽不是傅氏的嫡支,可也没出五服,并且绣法了得,最善双面绣了。只是这命不好,出嫁前就死了相公,便做了望门寡,与余家公子的牌位拜的堂,听说她那婆婆不是个好相与的,傅姑姑只好出来做先生了。”   四太太一听,心里觉得这女子可怜,对傅姑姑的一点隔阂也消失了,“那傅姑姑倒也是个可怜之人。既然她不想回婆家,那应该会好好教我们婉姐儿吧。”   “太太放心,奴婢都打听过了,傅姑姑在清河城也教出好几个娘子,那知府家的千金就师出傅姑姑,听说那一手绣活在夫家可大大的露了一手。”   四太太脸上阴转多云再转晴,露出了笑脸,“那就好,那就好。吩咐喜儿,让她用心侍候傅姑姑。”   黄嬷嬷暗自松了一口气,亲自跑一趟芷兰院不提。   却说甄婉怡这边,至四太太走了后,甄婉怡就笑着给傅姑姑重新沏了碗茶,放在傅姑姑右手边,“傅姑姑,请喝茶。”   傅姑姑笑了笑,端起茶碗品了一口,放下,问道:“九小姐可用过针?会什么针法?”   甄婉怡摇了摇头,“都不曾学。”   傅姑姑点点头,走到绣架边坐下,“那我们先来学分线吧。”   于是一个下午,甄婉怡都在学着辟线和穿针引线。看着傅姑姑灵巧的手翻一翻拉一拉,手指转几转,一根丝线就分成了四股、六股、八股、十六股,那绣花针展开从粗到细十二根,最细的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甄婉怡再一次砸舌。   一个下午,甄婉怡都在单调的分线,抽线,分线,断,丢下,再重亲抽线,分线,再断再丢,再继续。不断的重复,甄婉怡心越来越静,眼里心里只有眼前的丝线,当第一根丝线被分出四丝来的时候,甄婉怡长吐一口气,看着手里轻飘飘没重一点儿重量的丝线,笑意染上了眉头眼角,大大的眼睛看向傅姑姑。   傅姑姑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真是个好孩子。   “好了,我们歇一会,等会再学穿线。”   说着就起身站了起来,甄婉怡也忙跟着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   “九小姐,抬头动动脖子,看看四周的景致。”   甄婉怡照着傅姑姑的话做,一直聚精会神的低头分线,上半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这一放松才觉得胳膊和脖子都酸得很。摇晃着脑袋,伸手弯腰的活动了一会才舒服些。   傅姑姑看着更是满意了,真是聪明的乖孩子。   甄婉怡觉得傅姑姑看着温和却挺有距离感的,所以就把她当成老师一样的敬着,她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不愿说的自己也不问。这样一来还正对了傅姑姑的味口,她本就是一个爱静的人,出来做教导姑姑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能找到这样一个静谧的地方呆着却也觉得不错。   晚上四房一起去长康院的路上,修哥儿拉着甄婉怡一个劲的问,“妹妹学了什么字,认识了几个?还有,可会绣花了?什么时候能给哥哥我绣个荷包呢?”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这绣花哪是简单的事,我一个下午才学会分出四支线呢,其他都还不会。不过,等我学会了一定给修哥儿做个荷包,你喜欢什么样的图案?”   自己学的书跟哥哥们学的都不相同,再说自己最主要是为了认字,有一个成人的灵魂在,怎么可能慢,只是若出说来也是引人侧目猜忌罢了,何必?   甄修杰被甄婉怡这一问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喜滋滋道:“我喜欢兰花,蝴蝶,还有鱼,莲花,”说完看了一眼眉笑眼开的妹妹,心里也很是高兴,觉得妹妹与自己这般亲近真是再好也不过的了,以前怎么就忘了妹妹呢?   “反正妹妹绣什么我都喜欢。”   甄婉怡心里暖暖的,看着跟自己一样高的胞兄,“那行,等我学会了就给修哥儿绣一个荷包。”   “八弟,九妹,你们在说什么?”   龙凤胎抬起头,甄修杰率先道:“六哥,妹妹说要送我一个荷包呢。”   甄明杰挑了挑眉,“妹妹就学会绣荷包了?”   甄婉怡羞红了脸,本想说个借口揭过绣荷包一事的,没想到修哥儿嘴这么快,都还没影子的事就嚷了出来。   “不是呢,我,”   甄修杰对着甄明杰皱了皱鼻头,稚气的声音带着一丝恼意,有些生气自家哥哥不相信他。“妹妹今天才开始学分线,不过妹妹这么聪明,很快就能绣荷包的,到时候我就是第一个得到的。”   甄明杰看了看自家害羞了的妹妹,笑得温和,“嗯,妹妹这么聪明,一定会绣得好荷包的,大哥也等着呢。”   这下甄婉怡感觉头顶一片乌鸦飞过,布都没摸到就欠下了两个荷包。可上天却觉得她的债不够多似的,走在前端的四老爷也转头过来,摘下腰间的荷包晃了晃.   “婉儿,为父的荷包都毛边了哦,就等着乖女儿给换一个了哈。”   甄婉怡心中的感动像十五涌起的海潮,扑打过来,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连绵不断。   明明母亲房里前几天还在给父亲做荷包的,“嗯,等我学会了,每人都做一个。”   用力的保证,却被娇绵的声音削去了力度,只剩下撒娇了。   ☆、第十五章 荷 包   为了躲着二房的,甄婉怡早早的就往芷兰院去了,看到小琴丝竹丛旁没有熟悉的身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那石头落地没了麻烦的轻松样子让一旁的映月笑出声来,“小姐是被二太太和八小姐吓着了吧。”   甄婉怡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微微一笑,想起昨晚二太太一路称赞,甄文怡小心相陪的样子,又是一声长叹。   在她看来,甄文怡想读书识字是件好事,第一省的她每日无所事事将眼睛盯在一些鸡毛蒜皮妒忌攀比的小事上,第二,读书可明理,对她和以后的孩子都是大有好处的。甄文怡现在还小,只要将一些小毛病扭过来,也不失为可爱,更何况她们都姓甄,打断骨头连着筋,一家里只要一个女儿名声坏了,那这一家子都没得脸面。   可是一想到两人要一起读书识字,朝朝相处的,她就心里泛虚,昨晚甄文怡看她的时候就时不时闪过疑惑,吓得她心惊肉跳的,根本就不敢直视甄文怡的眼睛。   进了芷兰院,院里东北角上,一抹碧色人影正背对着甄婉怡,对着花圃俯着身子正在忙碌,身旁放着一个木桶。   甄婉怡慢慢轻轻走过去,傅姑姑正仔仔的给花圃里的兰草浇水,剑兰这个时节本应是青葱翠绿,含苞待放的时候,可这片剑兰却如十月田野里的荒草,即将枯萎,叶黄蔫蔫毫无精神。   等傅姑姑放下手中的葫芦瓢,甄婉怡才道:“昨儿这里放着一大盆石榴花,没想到竟把这兰草压在了下面,幸好傅姑姑看到了,否则就糟蹋了。”   傅姑姑接过喜儿送上的由帕擦了擦手,“我也是今儿早起时发现的,只是不知道这十三太保能不能成活。”   甄婉怡眼神闪了闪,原来这里叫十三太保,“这芷兰院自从我三叔进京后就一直空着,两年了这十三太保还能长成这样算是好的了,再说如今傅姑姑住进来了,许是下个月我们就能剪了插花用。”   傅姑姑也是爱花之人,闻言不客气的点头,“嗯。”   甄婉怡很喜欢傅姑姑这样的性子,不虚伪,热情道:“姑姑若是喜欢花草,可以趁着日头不烈的时候去府里的后花园逛逛。”   傅姑姑笑了笑,“我喜欢花草一是因为要画出好的花样,必须要多观察各种花草之神才能绣出其神来,二也是为了不让眼睛过于劳累,换换景致,舒缓疲劳罢了。”   甄婉怡笑意更浓,她想到她那些学过的知识要怎么样才能出现的最好借口了,“姑姑懂得好多,那以后婉儿能跟您学养花吗?”   傅姑姑先是一愣,可看着那黑漆漆透着些许紧张的水润双眸,心下一叹,这孩子,怎么让人好拒绝呢?“你若想学便学就是了。”心里想着反正自己也想养养花草的,权当身边留个打下手的罢。   甄婉怡轻吐一口气,刚才问出来后可紧张坏了,生怕傅姑姑会拒绝,用力的点点头,“嗯,那先谢谢姑姑了。”   傅姑姑笑了笑,“管夫子快要到了,你快进去温习功课吧。”   甄婉怡乖乖的进了正房,开始读起昨天的功课。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傍晚甄婉怡先去了寒香院,跟四太太所告了一天的学习成果,然后口带艳羡道:“母亲,傅姑姑还会养花呢,她说要绣出好的绣品,一定要多观察。难怪她绣出的竹兰梅菊都跟真的似的。”   四太太笑了笑,“婉儿想看花草那还不容易,明儿母亲就让人送些盆景去韵意楼,婉儿也好好观察观察。”   甄婉怡点点头,“谢谢母亲。”   “傻孩子。”   甄婉怡靠着母亲坐着,空荡的心像是断流的河床被涓涓的细流慢慢浸湿,滋润。前世寻寻觅觅求而不得的亲情,却在这个异世时空里轻易的获得,心里半是感激半是苦涩。   学习的日子过得飞快,四太太让人送到韵意楼院子里的碗莲开了又谢,秋意渐渐染上了树梢,甄婉怡换下了半臂穿上了长衫,襦裙里加了衬裤,拿着刚刚做好的“喜报三元”荷包去了寒香院。   正房里四太太正拉着甄明杰在叮嘱什么,甄修杰摇头晃脑的坐立不安,等瞧见甄婉怡进来时,蹬蹬蹬蹬的跑了过来,“妹妹,你的荷包绣好了?快让我看看绣的哪个图案?”   甄婉怡气得在修哥儿脸上捏了一把,这手感好得呀。   “又不是给你的,你要看什么?”   甄修杰得意的拍了拍腰间,喜道:“妹妹送我的我早挂了,才不会嫉妒六哥呢。”   甄婉怡拿出荷包走到甄明杰旁边,“哥,妹妹手艺还没到家,只能绣个简单的,还望哥哥不要嫌弃,祝哥哥明天考试顺利,心想事成。”   甄明杰接过荷包,看都没看就挂在了身上,“妹妹的一片心意哪有嫌弃之说,有劳妹妹了。”   甄修杰凑上前来,拿着荷包仔细打量,银色的湖绸荷包上绣着黑花喜鹊栖于翠绿的桂圆树枝上引颈鸣啾,喜鹊那高昂起的头颅,嘶鸣的神情无不传神。   甄修杰怏怏的放下荷包,嘟着嘴道:“妹妹,你太偏心了,你送我的荷包就绣了一支兰花,可给哥哥的却绣这么好,枉我平日里那么痛你,你却只对哥哥好。”   四太太一听,将甄明杰腰上荷包取下细细一看,又用手摸了摸,惊喜道:“婉儿,这,这喜报三元是你绣的?”不怪她惊奇,修哥身上的荷包她可是见过的,手艺只能说是一般,只不是那兰花的花样子画得新奇一点配色大胆一点罢了。   甄婉怡上前指着喜鹊的脖子那里,道:“这个地方是傅姑姑帮着添了几针才绣出来的。”   转过头对着竖起耳朵听她说的修哥儿道:“八哥,这可是我绣了七天才绣出来的,就是为了赶上哥哥的童试的。等八哥考童试的时我也给你绣一个喜报三元好不好?”   甄修杰走到四太太面前羡慕的看着银色的荷包,“这叫喜报三元呀。妹妹真是聪明,能想出这样一个好兆头,哥哥这次考试一定会考中禀生的。”   甄明杰走过来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对甄婉怡笑了笑,“辛苦妹妹,明日我就戴妹妹绣的荷包。”   甄婉怡很高兴,有种多日的辛苦得到肯定的满足感。   ☆、第十六章 童 试   翌日清早甄府全体动员,集中在了长康院,甄老爷子带着家里的男丁一起去了祠堂给祖宗上香,老太太则带着女眷去西侧耳房隔成的小佛堂里上了香,念了会经,才回了正房。   “老四家的,明杰上进考场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四太太满面红光,虽昨个晚上几乎没闭眼,可精神一直处于昂奋状态,“都准备好了,爹送来的一刀澄心纸也带上,墨也带了上好的松烟墨,笔用的是明哥儿惯用的羊毫。”   老太太点点头,“我请水陆庵的妙慧道长开过光的的护身符,明哥儿带着了吧。”   四太太点点头,“今早我检查过了,都放身上了呢。”   老太太笑眯眯道:“那就好,那就好,佛祖一定会保佑明哥儿,运气长虹,心想事成。”   大太太在一旁看了许久,这时才开口道:“母亲这般殷切期望,明哥儿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您就等着明哥儿给您考个禀生第一名回来吧。”   当年就是元哥儿初次进场,老爷子也没这般上心,又是澄心纸又是进祠堂的,不就是先生夸了两句吗?她到是要看看,若明哥儿也考场失利,没得秀长功名,四房的还有什么脸面?今儿越是隆重,失望的时候就摔得越重。   二太太也有些眼红,二房人丁最兴旺,可却没一个读书的料子,看四房这翻大张旗鼓的样子,心里也很是服舒,“是呢,明哥这般聪明,一定会考个第一名回来的。”   四太太只一眼就将两人的心思瞧了个透,只不今日她心情好,不想与两多计较,“倒也不拘第一名,只要能考上秀才,进府学读书,我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大太太不耐的神色,又加了一句,“唉,想想也觉得痛心,到明哥儿这一代,除了三叔家的二哥儿,这留在老家的子侄辈里到如今都没一个有功名在身的,如果明哥儿能考上秀才也不枉我们甄家这诗书传家的名声了。”   一翻话说出来,二太太立即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藏在大太太的背影里。大太太看着老太太黑下来的脸,气得直咬牙,这喻清莲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早年老太太生下长子时,老爷子一心扑在科举上,对长子就少了些管教,老太太对其极为溺爱,等到发现不对劲时,大老爷已经让老太太养歪了,没得法子只能早早的接管家里庶务,娶了自己的表妹。成亲一年就生下长孙,大太太自然是自毫的,于是这大爷也走上了他父亲的路子,不愿苦读。   老太太知道自家老爷子心里的那点疙瘩,所以三老爷和四老爷都是他亲自管教,也算出了成绩,三老爷考了个同进士,四老爷总算有个秀才的名头。只是这样一来老太太膝下空虚啊,于是和大太太一起带起了大爷,虽说过几次让大太太严加管教,可大太太当着面儿答应得好好,一转身该怎么宠就怎么宠,于是到现在还被老太太拿出来说教一番。   老太太心里虽然有很多的意见,可谁让这长媳是自己挑的呢,所以只是沉着脸不再说话,却也没有当众发作。   长康院里的气氛还没沉闷多久,老太爷就带着一众男丁出现了,对着还等着一众人一挥手,“明哥儿今儿要进考场,我和老四送去就行,你们都散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一个童生试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么聚在一起太显轻浮了一些,都散了,散了。”   于是众人只得上前告辞,就连四太太,一步三回头的欲言又止。   甄婉怡扶着母亲的胳膊,“母亲,您就别担心了,有父亲和祖父陪着,六哥一定能考好的。您这样心绪不宁的待在那里,只怕六哥看了也会紧张起来。”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我这不是担心吗,虽然夫子说你六哥没问题,你祖父也点头让你六哥下场,可你看你祖父,什么时候这样慎重过呀,一年里也只有大年初一祭拜祖宗时,家里才聚得这么全吧?可今儿你看他老人家,卯初就等在上房了。   我就是担心你六哥发挥不好让你祖父失望了,以前你祖父可位居正五品的御史中丞,见过皇帝的,你想呀,他那样沉稳的一个人竟然要陪你六哥一起去考场,我能不紧张吗?”   甄婉怡回想一下她见过的甄家子弟,大老爷吝啬守财又机敏不足,二老爷纯粹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一天到晚走马章台,投机倒把的四处钻营,幸好只是一个庶子,上头压着的人多,他也不敢乱来,所以只有一些闲言碎语的传进后院,只是这样的话一向是瞒上不瞒下,就连她都知道甄家二老爷在清月楼包了个伎人,可家里却风平浪静的。   三老爷一家子在京城还没见过,四老爷也就是她爹,性情洒脱不拘小节又极重感情,所以在老家的三兄弟里还真只有她爹能当得起事。   她这一代的,大房里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大爷甄圣杰,像极了大老爷,不过这样也有个好处,至少能看住家,不乱花天酒地。   二房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甄婉怡最熟悉的就是八姐儿甄文怡,其他都只是见面点头的交情,按老太太的话说来也没个会读书的。不过,在甄婉怡看来,就算二房有个读书的苗子,老太太或者大太太也能让他灭了,只看老太太是怎么对二老爷的就能看出她对庶子的态度来了,标准的抬高了摔,否则也不会给二老爷娶个员外家的庶女回来了,弄得二房没有一个上得台面的。   几相比较,四房在甄府可真是鹤立鸡群了,四太太和四老爷本身就是个出色的,养出的儿子也个顶个的聪明懂事,难怪大房二房有意无意的联合起来抵制四房了。也难怪甄老太爷对明哥儿的童试这样上心,还不是想着甄府后继有人,能光宗耀祖吗?   “母亲,你放心吧,哥哥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吧,若不是有了把握他也不会主动要求去考试的。您还是想想过些日子的打赏吧。”   ☆、第十七章 兄 妹   四太太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这个赋予了她极大期望的儿子,从小带在身边就开始启蒙,丈夫不走科举之后更是将全部的心血都放了他身上,还好,这儿子也算争气,从没让他们夫妻失望过,想来这次也不会让她失望吧。   走在后头的甄茹怡也上前来,扶着四太太的另一侧胳膊,安慰道:“母亲,您放心吧,六哥一定不会让您和父亲失望的。”   四太太左右打量了一下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笑道:“有你们两个孝顺的女儿在身边,我再大的担心也被你们抚平了。”   甄茹怡老实道:“孝顺母亲是我们做子女的本份。”   甄婉怡则是笑道:“母亲这般愁眉苦脸的,若是父亲回来看到了只怕要怪罪我和七姐了。”   四太太笑着拍了一下甄婉怡,“你这口没遮拦的丫头,还不快去芷兰院,若让夫子等了可是要打手心的。”   甄婉怡看了看天色,“那母亲,我就先去芷兰院了。七姐,下午你来找我一起绣花吧,傅姑姑给我布置了作业呢。”   甄茹怡脸上露出大大的笑脸,点点头,“行,用完午膳我就去韵意楼找你。”   四太太笑着说道:“你们俩今天中午都来我这用午膳吧,刚好小厨房准备了新起出的湖藕,这个时节吃最味美的了。”   甄婉怡一听,也馋了,“母亲,我想吃莲藕排骨汤还有莲藕饼。”   “好,都有,都准备着呢。”   甄茹怡羡慕的看着甄婉怡走了后,才道:“今天就让女儿陪着母亲吧。”   四太太也没有拒绝,两人带着丫鬟往寒香院去了。   等待的时间过得慢也过得快,四太太心绪不宁的踱着步,坐立难安。到是甄婉怡和甄茹怡商量了一下午,总算把傅姑姑布置的碟采兰花样绣了方手帕出来。   两人交流着心得,樱桃小跑了进来,“九小姐,七小姐,四老爷和六爷回来了。”   两人同时起立,放了手中的绣活急急往长康院走去。   长康院人满为患,将甄明杰围了个通透,在门口都能听到甄修杰的声音,“先生说了,六哥的文辞没有问题,一定能通过考试的。”   老太太声音传来,“哎呀,老祖宗保佑,我们甄家总算又要出秀才了。”   甄明杰平日温和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急色,“祖母,这事还没定论,得等成绩公布了再说。”   老太太心情显然很好,“好,好,祖母不说了,我们明哥儿都着急害羞了,那就等成绩出来了再说吧。走,我们用膳去,你祖父见朋友去了,今天我们祖孙几个坐一起。”   甄婉怡两姐妹走到四太太面前,“母亲。”   四太太满脸的笑意,只让两人站在身后。甄修杰看到甄婉怡,忙靠了过来,耳语道:“妹妹,哥哥考上秀才了哦。”   甄婉怡揉了揉甄修杰的头发,也压着声音道:“成绩就出来了吗?”   甄修杰笑得像只偷食了小老鼠,“这还用等成绩出来呀,你看祖父跟哥哥出的门,可到现在都没回来,不是帮哥哥去打点去了吗?所以我说哥哥一定会考上秀才的。”   甄婉怡愣了愣,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便拉着甄修杰出了正房,站在庑廊上急道:“修哥儿,这话你还跟谁说过?”   甄修杰疑惑道:“就跟妹妹你说呀,怎么了?”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那你怎么会这样想?”   甄修杰大大咧咧道:“这有什么,祖父跟清河城的知府大人都是同科好友,我们家的人考秀才应该要简单一些吧,学堂里的人都是这样说的呀。”   甄婉怡脸色一正,“修哥儿,你看家里,除了三叔家,可有一个秀才?就连大哥这个嫡长孙都没秀才功名,那六哥考秀才怎么会是祖父出面打点的呢?你这话说出来让大哥听到了那得多伤心呀?这朝庭录用有识之士,都是靠真才实学的,你想呀,这秀才每数十人取一人,举人每千人取一人,到了进士则是只录用前二三十名,越到后面越是坚难,否则也不会有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了。若是靠关系走动能得功名,那还有谁去苦读呢?”   甄修杰先是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才道:“那学堂里的人这样说是没安好心了,他们在败坏我六哥的名声。”说着就着急了,“我明天就要找他们理论去。”   甄婉怡拉了拉修哥儿抬起的手,“你呀,怎么这样的急燥呢。这嘴长在人身上,你还能管他们说什么不成。他们这样说肯定是因为哥哥在学堂太优秀了,不遭人妒是庸才,他们都是在妒忌哥哥呢。对于这样的人,咱们不理会就好,你可不能跟着人云亦云知道吗?也不要去找人理论,事实胜于雄辩,哥哥只要能一路考上秀才,举人,进士,你看他们还能说什么?记住,聪明人动手,蠢人才动嘴。以后不要再这种口舌之争了,那样会让人觉得轻浮的,知道吗?”   甄修杰羞愧的低下了头,随即抬起头看着甄婉怡,“妹妹,怎么你才读几个月的书就懂这么多呢。我是不是很笨,没哥哥聪明,那我以后是不是考不了进士,进不了京城了呀?”   甄婉怡笑了笑,“又在胡说,修哥儿聪明着呢,你看哥哥那么聪明,我也聪明,你怎么可能不聪明,考不上进士呢?只要你像哥哥一样认真苦读,一定会考上进士的。”   虽然这话说得没道理,却让甄修杰十分心安,哥哥妹妹都是聪明的,他也一定会很聪明。   “嗯,我以后再也不和学堂里那些喜欢乱嚼舌根的人一起玩了,我可不要做只会动嘴的蠢人。”   甄婉怡夸奖道:“修哥儿真聪明。好了,我们进去,离开太久了不好。”   对着自己的双胞胎兄长,甄婉怡只想着能照看得到的地方多提点一下,省得在大人不知道的情况里走了歪路。做为四房的小儿子,又是龙凤胎,大家都会不自觉的宠爱他。像四太太虽说管教着,可今年修哥儿就去族学里上学,一日也就早晚能见上一会会,四老爷又一门心思赴在甄明杰的举业上,所以修哥儿这一段时间有些放任了。   ☆、第十八章 秀 才   时间说慢也快,眨眼就过了一旬,知府府衙前的告示贴了出来,这一科的秀才名单甄明杰写在了第二个位置,四老爷派人率先回府报喜,自己去客满楼定了几桌上等席面送去了学堂夫子家。   四太太接到消息,忙让黄嬷嬷领着慧香给院子的人打赏,自己就往长康院去了。   老太太听了报喜也极为激动,对着一旁的大太太说道:“快抬两筐铜钱到门口去打赏,给府里的人都加两百文的赏钱,让厨房的准备加菜。”   大太太的笑意顿在了脸上,眼神闪烁,“娘,这明哥儿考上了秀才我们都为他高兴,可不是三天后还是府学考试吗?要不等进了府学再说?”   老太太双眼一瞪,“你,”深吸一口气后,才道:“大儿媳妇,你这是当了家就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是不是,明哥儿可是这一榜的第二名,凭这样的成绩怎么可能进不了府学?等三天后再庆祝?那还叫什么喜?”   大太太肩膀一缩,“那,母亲,外院洒的铜钱准备多少?这每个下人都打赏两百文,库房里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多的铜钱?”   四太太轻笑了一声,“大嫂那里若是没有多的铜钱,可拿了银子去票号里换,那里可是欢迎得很呢。”   大太太大叫了一声,“去票号里换,那多吃亏了。再等两个月到年底,一两银子可换一贯零五十文铜钱呢,现在换可只能换一贯钱。”   四太太声音也大了起来,“大嫂,原来你还打算到年底用银子换铜钱出来用呀,这可是稀罕事呀,咱家平日里都是存银子下来吗?”   四太太心里门门清着呢,家里平日的收入都是靠田产和店铺,田地每年秋季收租子,店铺则每月结算,收上来的大多是铜钱,所以会每三年一次,在腊月之前去票号换成银子存起来。今天竟然说没有铜钱,可见是把她当成傻子了。   四太太不傻,老太太更是不傻,家里的收入怎么样,她虽说没具体管事了,可帐都在看,她哪里不知道库房里有没有铜钱。   平日里大太太纠酸抠门也就算了,可如今是她嫡孙子的喜事,更是甄家杰字辈里的第二个秀长,这样光宗耀祖的大喜事上,老大媳妇还捏紧了手不肯洒钱,怎么让她不生气。她就是再喜欢大房的,可也不会不喜四房啊,都是她的嫡亲骨肉,四房还是最为贴心的小儿子。   “老大媳妇是要我让陈嬷嬷去开库房吗?”   大太太一个哆嗦,意识到老太太是真动气了,“哪里用得着劳烦陈嬷嬷,儿媳这就亲自跑一趟,许是儿媳记错了。儿媳这就让人把库房里的铜钱都搬出来。”   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   只不过几息的工夫又折了回来,跟在老太爷身后。   “听大儿媳妇说要去库房里搬铜钱洒,这是怎么回事呀?”   老太爷一回来就盯着四太太问,问得四太太心下一冷。老太爷当年就看不上她们喻家,认为喻家是满身铜臭味,若不是老太太点了头,只怕她嫁不嫁得进甄府还是两说。   四太太并不回答,只把眼光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看了大太太一眼,“我这不是刚得到喜讯,说明哥儿考上秀才了吗?想着这可是孙儿辈的第二个秀才,怎么也得好好庆祝一下是吧?所以就让大儿媳妇去库房里看看,到门口洒两筐铜钱,也让街访邻居们沾沾喜庆。”   老太爷捋了捋胡子,思考了一会,才道:“门外洒铜钱这就不必了,只是秀才功名,太过大肆了显得咱们轻浮。就给府里下人打赏好了,凡领了差事都打赏两百文,二等的打赏四百文,一等的打赏六百文,犒劳犒劳下大家。还有,大儿媳妇,你让人准备四色礼送明哥儿夫子那去。”   大太太一开始听了老太爷的话正洋洋得意,可听到后头那脸黑得跟锅灰似的,早知如此还不去门口洒钱呢,反正又没人知道洒了多少,洒多少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可现在好了,能做手脚的地方做不了手脚,不能做手脚的地方得一一兑现,她都看到那堆收拾好的铜钱在向她摆手了,这肉疼得呀,连个笑都露不出来,无力的应了一声就出门去了。   三天后,甄明杰拿着童试时的物件再一次进了考场,隔天成绩就出来了,甄明杰不负众人所望的成了禀生,过了年就能在府学读书了。   甄婉怡开始学做鞋,也能单独看书的时候,冬天的脚步就进了。大早起来就四处一片白茫茫,从雾气里穿过,湿冷在潮气扑面而来,让人骨子里都寒。   房里烧起了碳盆,橱柜里的棉衣皮毛都翻了出来。映月拿着去年穿过锦袄在甄婉怡身上比划着,“九小姐这一年可长了不少个儿,这袄子还新着呢就不能穿了。”   樱桃也在一旁说道:“九小姐都快要有七小姐高了呢。依奴婢看呀,以后府里的小姐肯定是九小姐最高,也长得最好看了。”   “那是,府里四太太最是光鲜,小姐像足了四太太,肯定好看。”   甄婉怡看着铜镜里模糊的小脸,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说是像四太太也是因为一双凤眼和朱唇吧。四太太是北方人,长得比一般南方女子要丰满高挑,五官也更立体一些。所出的三个孩子也比起同年人都要长得高大一点。   而双胞胎更是得天独厚的遗传到了夫妻俩的优点,特别是甄婉怡,五官立体,身材虽然高挑可骨架却很小,举手投足间又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婉约,有种矛盾的融合感,幸好年纪小,平日里不常见人,倒也没人注意到这种变化。   “马上到下元节了,听说今年知府大人要举办盛会,不如先给小姐先做件庄重点的衣裳吧。小姐,您看要做个什么颜色的?”   学了大半年的女红,甄婉怡也略知各类衣裳首饰的搭配了。“那就先做件深红夹袄配棕色襦裙吧。”   樱桃接着道:“再多做两件石榴红的衣裳,小姐穿这个颜色的衣裳最好看了。上回四太太送来的料子还有一匹石榴红的妆花呢。”   ☆、第十九章 下元节   十月十五下元节,又叫食寒节。早间请安的时候,老太太将众人都留了下来。   “今儿是上元节,家里的爷儿们上午要去祭祀祖先,晚上官府在安平观前设庆节道场。月初我们府里的捐银就送去了,今晚就一起去安平观瞧瞧热闹去。你们都下去安排好了,特别是家里的姐儿,可不能有失。”   大太太一听自然是高兴的,不用在家里设案摆席,她的事儿可少了许多。再说大房就两个小孩,一个三岁一个刚过周岁自然不用出去。   “母亲,既然今晚要去安平观看修斋设醮,那我们也得有些诚意,不如今日就戒斋沐浴。以示诚敬,可好?”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这倒是好事,那就吩咐下去吧。”   作为大宅门内的妇人,一年中能光明正大出门去逛的次数简直少得可怜,有这样一个机会,不但主子们高兴,就连主子们身边的丫鬟也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得到信的回去了就翻箱倒柜的找衣服和首饰。   午膳和晚膳都吃得十分的清淡和简单,特别是晚膳,不见一丝油荤,寡淡得甄婉怡一碗饭都没吃完就咽不下去了。   映月在一旁笑道:“小姐不愿吃就不要勉强自个儿了,反正今晚要去安平观看道场的,安平街那边的小吃挺多,到时候在外面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好了。”   一听映月这样说,甄婉怡果断地丢了手里筷子,捧起温水漱了漱口。   门帘被打起,樱桃欢快的声音传来,“八爷,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来了。”   “我给妹妹带好东西来了。”   甄婉怡起身让映月把碗筷收起去,对着一脸兴奋模样的甄修杰笑道:“有什么好东西非得在这个时候送来,小心你去晚了爹和大哥他们都走了。”   安平观就在城内规模并不大,但香火很盛。这一次出去甄府分成两路,内宅妇人女眷们跟着老太太一路坐轿去观内上香添油,大小爷们则跟着老太爷一路。   甄修杰贼兮兮的凑了过来,小声道:“妹妹,今天晚上跟着我出去玩吧,你跟着祖母她们只能待在观里看道士们念经,那多没劲啊。”   甄婉怡眨眨眼睛,歪着头想了一会,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大半年了,她还没出过甄府大门呢。   “可是,怎么跟母亲她们说呢?”   甄修杰笑道:“没事,母亲那里我都说好了,妹妹只管放心就是了。”   甄婉怡狐疑的看着嘻皮笑脸没个正经模样的半大小人儿,“你怎么跟母亲说的?不会骗了母亲吧。”   甄修杰急得一跳而起,“哪有骗,我只说父亲要带我们兄妹出去玩,让妹妹换了我的衣服跟着我们一起去。”   “这话是父亲说的?”   甄修杰呐呐不言,息了脾气,只一看这个模样,甄婉怡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心下感动,嘴里却道:“修哥儿,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母亲,说谎骗人可是不对的知道吗?若母亲问了父亲,你一穿帮那要怎么回答?”   甄修杰皱着眉头看着甄婉怡,眼里盛着满满的气恼,看得甄婉怡心下一惊,才觉得自己说得过于严肃了。   拉着甄修杰的小手,小心唤道:“修哥儿?”   甄修杰一甩手,“你怎么这样,我特地好心的想带你出去玩,你竟然这样不知好歹,那就算了,就当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罢了。还有,我是你哥哥,你能叫六哥为什么不叫我八哥,还常常这样训斥我?”   说着眼里豆大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吓得甄婉怡愣在了当场,她只是在甄修杰面前习惯性的用成人的口吻说话,却忘了在甄修眼里自己就是他的妹妹,当妹妹的却经常用教训的口吻和自己说话,这些话甄修杰听在耳里难免就有了气性,特别是他今天这样的一番好心。   甄修杰说完甩着袖子就要跑掉,甄婉怡忙跟着跑了两步在门口把人给拖住了,“八哥,八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   等甄修杰停下脚步后,甄婉怡才道:“妹妹还不是怕八哥受罚才着急了的嘛,对不起了,八哥,妹妹以后不会这样说话了。”说着就低下头,用眼角余光打量着甄修杰的神情。   甄修杰也是小孩心性,脾气发过了,再看妹妹这样可怜的在自己面前低头认错,想起每次自己在六哥面前认错时,六哥总是很快的原谅了他。他便学着甄明杰对他的态度,摸了摸甄婉怡的脑袋,“好了,八哥不生气,你是妹妹,我是哥哥,六哥说过做哥哥的应该要让着妹妹的。只要你以后不要再犯错了就行了。”   这下甄婉怡是真的反省自己的做法了,四老爷和四太太将甄明杰甄修杰两兄弟教得很好,虽有一些小脾气,可却十分善良,特别是甄明杰,完全具备有做兄长的担当和胸怀。   甄婉怡笑得腼腆,“八哥。”   甄修杰挠了挠头,“妹妹,你看衣服我都给你带过来了,等会你换了衣服就跟我去找大哥他们吧。”   说完就把一直提在手里的包袱交给了甄婉怡。   “我这样跟你走,母亲那里真没问题吗?”甄婉怡还是不放心。   “没问题的,到时候你让映月跟母亲去说一声就好了,我刚来的时候已经跟母亲说过了的。”   看着甄修杰信誓旦旦的样子,再加上自己也确实是想出去见识一下,便心动的接过衣裳让映月进去服侍自己穿戴。   “映月,你们等会就去母亲那,跟慧香她们出去玩吧。”   映月手上没停,“小姐您就跟六爷八爷他们好好的出去玩吧,奴婢就不出去,家里总得留个人来看门,就让樱桃跟慧香她们出去吧。”   抬头看着自家小姐言欲又止的模样,笑道:“小姐不用担心,奴婢在四太太身边的时候常往外跑,樱桃年纪小正是爱玩的时候就让她去吧,奴婢留下来看守。”   甄婉怡一想,房里确实得留下个看守的人,就点头答应了,“那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映月抿着嘴笑道:“那奴婢就先谢过小姐了。”   ☆、第二十章 失 踪   甄修杰一身绯色直裰加件紫色立领夹袄,甄婉怡一身紫色直裰加红色立领夹袄,本就十分相似的容貌,这样一打扮更是让人错不开眼,同样的粉妆玉砌,只是一个俊秀可爱一个温婉清丽。   映月帮着披上斗篷,两人沿着游廊往侧门走去。待走近后才发现只一人守在门旁。   甄修杰忙小步跑了过去,“怀叔,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我父亲和六哥呢?”   李怀对着走近的两人行了一礼,“八爷,九小姐,四老爷被二老爷拉走了,六爷遇上了同窗,所以让奴才在这里等两位公子,好送你们去安平观与老夫人她们汇合。”   甄修杰嘴巴一嘟,“父亲和六哥怎么可以这样,明明答应好了带我和妹妹一起去玩的,竟然都先走了。”说完眼珠子盯着李怀直打转,“那怀叔,你要送我们去安平观吗?”   怀叔有些头疼,却也只能点头,“奴才一定会平平安安地把八爷和九小姐送到老太太那的。”   甄修杰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那行,你在前面带路的。”   说完就牵了甄婉怡的手跟着李怀身后,出了甄府。   “我们家这条胡同叫庆儿胡同,与城西的榆树胡同一样是清河城最为富贵的地儿。从这边出了胡同就是柳堤街,旁边是清河,过了五拱桥就是安平街了,那里的小吃可多了,今天妹妹肯定没吃饱,等会我给妹妹买了吃。”   甄婉怡看着夕阳垂落最后一点点余辉之下的庆儿胡同,一丈多宽的青石地板,平整而光滑。两旁的如意门前挂着的气死风灯笼贡献着自己的光热,洒下橘色的温光。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都往打马道的方向走去。   “妹妹,你看那一排柳树,旁边就是清河,这条街就因为柳树多所以叫柳堤街,这一排店铺主要是卖笔墨纸砚的,还有好几家是卖古玩字画,前面有一家叫如意楼的,里面的东西可贵了,不过,父亲说那里面的东西都是珍品,店里还有一幅唐公的仕女图做镇店之宝,据说就是真迹呢。”   走了一刻多钟,便到了柳堤街,甄修杰指着两旁的事物详细的介绍,甄婉怡听听津津有味,一边走一边看,身旁都过了好几批人了,也不着急着赶路。   李怀一看这个情况,也只得放缓了脚步,慢慢地走在兄妹俩的身后。   “妹妹你看这家店,有味书局,里面的书是城里最全,换得最快的一家了,父亲每个月都要来两次呢。”   甄婉怡抬头看去,“有味书局”四个字用古隶撰写,苍劲有力,心里便有些蠢蠢欲动,好想进去一观呀,可惜都关门了。   甄修杰看着妹妹这翻模样,笑道:“妹妹若是喜欢看书,只管去父亲书房里找就是了,父亲那里没有,祖父那可多了。我现在临的字帖就是祖父给的。”   甄婉怡眼神一闪,看来要多跟跟便宜父亲打交道了。   一过五拱桥,明显热闹了起来。李怀也上前劝道:“爷,我们走快一点吧,要不就赶不上安平观的道场了。”   甄修杰嗤道:“赶不上就赶不上,谁说我们要去看那些道士念经的,怀叔,我和妹妹都饿了,你去给我们买些点心来吧,你看那王婆的南瓜饼,那么多人都在买,肯定好吃,你也去给我们买些来。”   李怀看着甄修杰指的地方,并不远,只几丈的距离,人还确实挺多的。“那爷就在这里等着,奴才去给您买。”   甄修杰笑眯眯的点点头,抓紧了甄婉怡的手。   李怀三步一回头的到了摊子前,拿钱袋前还看到兄妹俩站得好好的,可等捧着南瓜饼回走时,哪还有公子小姐的人影儿,急急的把附近转了个遍,又不敢声张。心里祈祷着只是八爷顽皮想跟他躲猫猫儿玩。   甄明杰大老远的就看到李怀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五拱桥头打转,心下便一沉,忙跟身边的人说了句“抱歉”,便往李怀方向走来。   “怀叔,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李怀正急得要死,这一句问话对他而言不下于天籁之音,忙道:“六爷,奴才该死,八爷和九小姐在这里丢了。”   甄明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究竟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李怀简单说完,甄明杰和他的同伴对看一眼,甄明杰无奈道:“慕兄,让你见笑了,舍弟顽皮,估计带着妹妹躲去哪玩了。”   慕子归雅俊的稚脸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说来也怪我,若不是我硬拉着你去书局看新出的仕本,你也不会对修哥儿失言了。依我看,修哥儿应该走不远,肯定就在这附近,甄兄也别太着急,我们一起找找。”   甄明杰按下心绪,“那就麻烦慕兄了,我们三人一人一个方向分开来找,半个时辰后在这里汇合。”   慕子归说的并没错,甄修杰和甄婉怡并没有走开,就躲在桥头的一个卖绣线头花的摊子后面,一直注视着李怀的动静,到后来甄明杰出现时,甄婉怡就知道不可能单独行动了,忙拉了甄修杰出来,小跑过去,“六哥,怀叔,我们在这里。”   甄明杰看到一双金童玉女般的弟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像这样聚会的时候也是拐卖小孩最多的时候,刚才虽一再宽自己,可心里却只往坏处想,可担心死他了。   “修哥儿,你是怎么带妹妹的?”   甄修杰一看就知道自家兄长动了真格的,赶紧把身子一缩,躲在妹妹身后。   甄婉怡只得无奈的面对甄明杰的怒火,不由得感到羞愧,她可是个成年人,却被一个十三岁的小屁孩指着脑袋训斥。通红的白净小脸在银色的斗篷下,衬得面色如玉状若桃花,甄明杰看着就训不出口了,对着躲在后头的修哥儿道:“回去就给我练一百个大字来。”   甄修杰这会也不敢躲了,忙站了出来,“六哥,你不讲理,明明是你答应带我和妹妹出来玩的,可却把我们丢给怀叔,怀叔又要把我们丢到祖母那里去。你说这安平观有什么好玩的,听一群道士念经,头都要发昏了。是你失言在先,所以我才不要罚写大字呢。”   ☆、第二十一章 惊 吓   甄修杰话音一落,旁边一声轻笑传来,“几天没见,修哥儿的牙口倒是越发利索起来了呀!”   甄婉怡转头看去,只见说话之人穿着宝蓝直裰,银灰的外袍,手里握着一把紫檀骨的纸扇,脸上带着打趣的笑意,好一个清雅俊逸的翩翩少年郎。站在甄明杰旁边可一点也没被抢了光彩,一个如水般温和,一个如玉般温雅。   “慕大哥,原来是你约了我六哥出去呀,你怎么也不等等我们?”甄修杰一看到慕子归就大声嚷了出来。   “我约你六哥出来可是有正事的,有味书局到了新书,有这次童试各州前三名的文章,我和你六哥都想一睹为快,所以才提前走了的。这会过来本来是想接了你带你们去逛逛的,谁知道碰到你这般顽皮模样,可把你六哥吓坏了。”   甄修杰吐了吐舌头,走到甄明杰身边拉了拉,“六哥,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带着妹妹躲起来了。”   甄婉怡看着甄明杰略略松动的表情,忙帮道:“六哥,我也保证,再也不这样胡闹让你担心了。”   甄明杰爱怜的看着妹妹,大半年来,这个妹妹简直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了。   “好了,这事就这样,下不为例,修哥儿一百个大字三天后交给我。”   伴着甄修杰一声惨叫,甄婉怡笑眯了眼,左边脸颊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   “九妹,这是我同窗好友慕子归,你跟修哥儿一样唤慕大哥吧。”   甄婉怡从善如流,“慕大哥。”   慕子归点点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双胞胎,对甄明杰低声道:“你九妹跟修哥儿真是龙凤胎?我怎么瞧着不大像呢。”   甄明杰笑得极为温和,“小时候很像,可越大越不像了,不过这样也好,男孩子就该有男孩子的样子,女孩子也该有闺秀样,这样很好。”   慕子归点点头,不再说话。   甄修杰沮丧了一会后,又恢复了精神,拉着甄婉怡走在前头,“走,妹妹,我带你去买好吃的去。前面有一家炸刺鱼,又香又脆,可好吃了。”   甄婉怡这会也感觉饿得慌,忙跟着小跑了过去,捧着老婆婆用牛皮纸包的炸刺鱼,吃得那叫一个香啊。   可惜乐极生悲,一个劲吃着炸刺鱼的甄婉怡压根就没看到一只大花猫靠了过来,等到甄婉怡一脚踩上去,大花猫“喵”的一声炸了毛时,甄婉怡只感觉小脚处扫过一个温热的东西,然后就是那恶梦一般的叫声,“啊”的一声惨叫,手里的纸包也丢得老远,看到后面一抹熟悉的身影,直接就跳着趴在那银灰身形上,嘴着还一个劲的惨叫着“啊,救命,救命呀。”   慕子归正转头对着甄明杰说话,等听到惨叫声回头时,一抹红就蹦到了自己怀里,接着就是那穿云裂石的声音响彻在耳旁导致脑袋有一瞬间的放空状态,反射性的搂住了怀里的人儿,愣了一愣。   甄明杰最先反应过来,忙扶着甄婉怡的胳膊,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个朋友的性子,看着温和却十分冷清,还有些微的洁癖,一般情况下他都与人隔着距离的。婉姐儿这一抱他可真担心慕子归会把人给甩下来。   甄婉怡感觉脚上那温热的触觉下去之后,抬眼望着抱着自己的人,泪眼模糊,“嗯,有猫,好可怕。”   真的好可怕,想她甄婉怡短短二十五年的岁月,被狗咬过,被猫咬过,连兔子都欺负她,她觉得自己前世肯定是开屠宰场的,否则怎么会这样悲摧呢?从此对那些带毛发的动物都是敬而远之,特别是猫,走起路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还特别喜欢在夜间行动,那发着幽光的眼睛在甄婉怡看来就是恶魔一样的可怕。   慕子归看着吊在身上挂着两行泪痕的粉脸,哭笑不得,一只猫都能吓成这样,这女孩子的胆子也太小了吧。   甄明杰忙接过甄婉怡抱在怀里,“好了,九妹不要怕,那猫已经被赶走了,不怕了。”   一边用手轻拍着甄婉怡的背,一边对慕子归解释道:“九妹前年被厨房养的猫追着咬过,从此就特别怕猫,嗯,不但是猫,好像那毛多的动物她都怕。”   甄婉怡刚才真被吓傻了,谁会想到这里会突然冒出一只大猫,还钻到了她脚底下,一想到刚才那种温热蠕动的触感,太可怕了,忙抱紧了自家大哥,这一刻面子自尊都成了浮云。   甄修杰也跑了过来,挤在慕子归和甄明杰之间,担心的问道:“妹妹,你还好吧?”   甄婉怡看了看天空,月明星朗,洒下一片银光,他们所在胡同正在一安谧的静处,都是甄修杰为了吃炸刺鱼特地拐进来的,看着甄修杰满脸的歉意,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被吓了一跳,一会会就好了,八哥不要担心。”   月色下,瓷白的小脸还留着湿痕,朱色的红唇略略透白,分外让人怜惜。      ☆、第二十二章 再 见   下元节的出门虽说出了一点点小意外,可整体来说甄婉怡还是很满意的,将安平街好好的逛了一次,一个晚上吃的戴的玩的买了一堆回来,慕子归还送了她了一对细瓷的娃娃,男女各一个,很是可爱,说是见面礼物。甄婉怡着实喜爱,一回房就摆在临窗的案榻上。   回了甄府,又开始一日复一日的学习,直到腊八,管夫子辞了馆,给甄婉怡留下作业后就正式放假了。这一点让甄修杰羡慕嫉妒不已,他可是要一直上学到小年前一天呢。   傅姑姑倒是没有走,这样一来,甄婉怡便早间起来就去母亲那里请安,再跟着母亲去给祖母请安,然后回到韵意楼里练字,下午去芷兰院学女红,晚上再陪母亲去老太太那里请安。   吃完浓稠香甜的腊八粥,樱桃便每日在她耳旁念叨,“九小姐,一过完腊八就要准备过年的事儿了。”   “九小姐,大太太今年定了成大班子的戏呢。”   “九小姐,今儿府里发了新装,可漂亮了。”   “九小姐,庄子里送年货来了。”   “九小姐,舅老爷家送年货来了,足足两马车呢。”   “九小姐,再过两天就有冬瓜糖可以吃了哦。”   看到甄婉怡放下手里的书后,更加兴奋道:“刚才奴婢去厨房给小姐拿点心,看到张大娘正在搬冬瓜呢,您应该知道府里张大娘做的冬瓜糖最好吃的吧,又脆又甜还不腻。”说完还可疑的吞了吞口水。   甄婉怡看着眼睛亮晶晶有如馋猫模样的樱桃,笑问道:“你很喜欢吃?”   樱桃猛地一阵点头,“那当然了。以前奴婢家里只有娘一个人能带些吃的回去,可家里兄弟姐妹多,奴婢每次都只能吃一根就没了,可馋了,晚上睡着了,梦里都在吃糖。”   甄婉怡笑了笑,樱桃家里的情况她是知道一些的,老子娘都管着府里的花草,只是后院都是女眷走动的地方,平日里只有她娘在各处走动,她爹一般都在后园一个小小的花房里,等晚上主子不走动的时候就会出来给府里的花草添肥。   家里的孩子也不少,一女两儿,挤挤一屋。甄婉怡没少听樱桃抱怨她最小的弟弟跟她抢吃的事,只不过樱桃虽然经常埋怨,可得了好吃的却舍不得吃,常带回去给了自家的兄弟,平日的月例也几乎是一个不留的交给自己娘,这乖巧懂事的模样让甄婉怡很是喜欢。   “你这样喜欢,那今年多吃一些。”   樱桃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哪能呢,奴婢也就嘴馋,您要真让奴婢敝开了吃,那估计奴婢这口牙就要受罪了。”   映月走了进来,“依我看呀,不单是这牙要受罪,只怕是肚子也要受罪,我们大伙也要跟着鼻子受罪了吧。”   甄婉怡忙捂着嘴笑得眼儿眯成一条缝,樱桃则是满脸通红的在一旁猛跺脚,“映月姐,你明明答应过我不提那事了的。”   映月笑道:“提哪事?”   “就是下元节那天我把小姐带回来的炒栗子全都吃完最后坏了肚子的事呀。”   “噗嗤”一声,甄婉怡笑出了声,实在是那晚的樱桃太好笑。下元节晚上,因着甄婉怡出门受了一点惊吓,四太太怕晚上甄婉怡要做恶梦,就让映月和樱桃都陪着。   而甄婉怡一路扫荡回来的吃食就落了她们二人的嘴里,那炒栗子是快回府的时候买的,还热乎着,樱桃想着又不能回去送到家里,等凉下来就不好吃了,就不顾自己已经吃饱的肚皮,硬是将一斤多炒栗子都吃了下去,那结果就是一个晚上的放屁,那种种味道在封闭的房间里可真是一个尴尬了得呀。   甄婉怡看着可怜的樱桃,怕把这小姑娘急哭了,忙问道:“映月,过来可是有事?”   昨晚是映月值的夜,今天上午可以休息半天。   “是四老爷身边的黑子过来了,问您上个月借的书看完了没有,明天四老爷书房要扫尘了,那些书也要整理一下,还有,四老爷书架上要换下一批书,问您要不要去选一些。”   甄婉怡眼睛一亮,转头看了看新放进来的书架,上面只零散的放了几本《女四书》、《弟子规》之类的,这书很有必要添一添了。   “走,我们去父亲那里选书去。”   “小姐,您带樱桃去吧,奴婢还要安排明天扫尘的事宜呢。再说,樱桃刚跟着学认字,您正好带她去开开眼界。”   樱桃一听这话,立马忘了刚被取笑的事,对着映月又是笑又是拉胳膊的,“映月姐姐,您真好。”   四老爷的书房跟前院隔得近,旁边是甄明杰和甄修两兄弟共用的书房,甄婉来过几次,对这里一点也不陌生,还了书后,让黑子和樱桃把四老爷不要的书都搬到韵意楼去,虽然八股文章类的书多一些,可现在甄婉怡只要有字的都愿意接收,谁让她的书架还空空如也呢。   路过甄明杰的书房,眼角看到窗户上投出来的人影,想起从昨儿起他们两兄弟就放了假,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谁知一眼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白色细棉单衣的男生坐在临窗的火炉子旁,听到脚步声,从手里的书稿中抬起头看了过来,阳光洒下,秀气温柔的侧脸闪着珍珠的光泽,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斜飞入鬓的眉毛在阳光也显得淡然,高而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微显单薄的嘴唇,粉粉的,像海棠花瓣的颜色。真是一个俊俏的美少年呀。   “慕大哥,原来是你呀。”甄婉怡觉得自己一直盯着一个男生打量很不雅观,微微低垂了视线。   慕子归不安的动了动身子,扯了扯身上单薄的里衣,眼神闪烁不定,脸上飞起了两朵红霞。   “这,我,嗯,我和你六哥在探讨一些问题,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了身上,你六哥给我拿衣袍换去了。”   甄婉怡侧了侧身子,“哦,这样呀,那,那我就不打扰慕大哥看书了,我,我找八哥去。”说完就低着头拉开门往外冲去。   ☆、第二十三章 年 味   说完就拉开门准备走人,随知门一开,迎头就撞上一人,“哎哟”一声,甄婉怡捂着鼻子泪眼看着来人,哑着嗓子,“六哥,我鼻梁要是歪了你可得赔。”   甄明杰一手揉着胸口,一手扶着妹妹,着急道:“九妹,你没事吧,快把手拿开,让六哥看看。”   慕子归走上前,先捡起甄明杰掉落在地的衣袍穿上,才对相对而站的两兄妹道:“明杰,你先让九妹过来坐下。”   甄明杰对着慕子归点点头,拉着甄婉怡坐好,又倒了一碗茶过来。“九妹,好些了吗?”   甄婉怡等鼻子上的那阵酸意总算过去了,才拿开手,接过茶,摇摇头,“不要紧了,没什么大碍。”   甄明杰看着妹妹那红通通的鼻头,还有那泛泪的眼眶,心疼地摸了摸甄婉怡的脑袋,“你呀,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好天冷我穿的衣裳多,要是夏天撞上了,岂不是更疼。”   慕子归心中也有一点歉意,如果不是自己衣冠不整在待在这里,九小姐也不会这样慌张的择路而逃吧。特别那般委屈的乖巧的可怜样儿,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嗯,六哥,我以后会小心的。”   甄明杰再次忍不住的又摸了摸妹妹的总角,“今天怎么想到过这里来的?”   甄婉怡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听说父亲要清走一批书,我便过来搬了去。”   甄明杰眉头微微一动,好笑道:“能被父亲清走的肯定都是一些过了时的八股文章,怎么,妹妹喜欢看那样的书?”   甄婉怡可爱的鼻头一皱,“哪能呀,只是母亲前不久送给我的新书架还空着呢,就想着先把它添满再说,等以后看到喜欢的书再换上好了。”   甄明杰呵呵一笑,“妹妹喜欢看什么样的书,要不去我书架上找找。”   甄婉怡直接摇头,“不要了,你看的书也是做文章的,跟父亲丢掉的书一个样。我倒是喜欢父亲珍藏在第二层书架上的那样话本游记,可惜父亲不肯割爱。”一想起找四老爷要那些书的时候,他那肉痛不已摇头不止的样子,便嘟着嘴向自己哥哥告起状来。   甄明杰笑得温和,“那些书可是父亲多年来的收藏,平日里根本就不让我和八弟摸一下,如今能借给你阅读已是很大方了,你还想要父亲割爱?”说完顿了一顿,盯着甄婉怡挑了挑眉,“除非妹妹去跟母亲开口,请了母亲为你出头。”   甄婉怡眼睛一亮,笑得如同一只得逞了的狐狸,对着自家大哥狡黠道:“六哥,我可不帮你保密哦。如果父亲问起来我就说是你教的。”   甄明杰笑道:“这样,那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就不要怪做哥哥的不帮忙了哦。”   甄婉怡扯了扯哥哥的袖子,“骗六哥你的了。”说完就站起身来,急急道:“那六哥,我这就找母亲去了哦。”   对着一直坐在一旁的慕子归告辞道:“慕大哥,我先告辞了。今儿厨房里做的八合密酥很不错,等会我让映月送一些过来,你们尝尝。”   慕子归也站起了身,笑得温和,“那就麻烦九妹了。”   甄明杰要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咽了下去,等甄婉怡走了之后才道:“慕兄不是不喜欢甜食吗?这八合密酥是祖母身边的人弄出来,很是甜腻。”   慕子归仍是笑意浓浓,“甄兄的意思是我应该当面拒绝九妹的好意?”   甄明杰伸手请慕子归重新落座,“那倒不是,只是,我以为你会说不用麻烦的。”   慕子归笑意定住了那么一瞬瞬,旁人根本发现不了,“那不是你妹妹吗?”   甄明杰点点头,接受了好友的解释,将茶碗放得远一点的位置,重新拿起一旁的书,两人又细细讨论起来。   一过二十四,年味越来越浓,四处走动的人们都喜气洋洋,笑逐颜开的,让人见了就先增了三分笑意。   甄府上下装扮一新,小小的花房几乎都搬空了,让这寒冬凭添几分绿意,增了几许春光。   这是甄婉怡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跟着映月她们剪窗花,看着她们换帐子,将案桌上的一对豆青梅花巾花瓶换成一对粉彩敛口飞雪花瓶,“这豆青梅花巾花瓶不适合用来插红梅,这对粉彩的飞雪花瓶正合适,听四太太说这是京城里舅老爷送过来给小姐的,今年过年正好拿出来用,四太太看到了也会高兴。等会奴婢就去花园里摘几枝红梅过来插上,给小姐欣赏。”   映月一说起赏梅,甄婉怡也有几分意动,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从昨天起四太太就不让她拿针,她每天只能看书练字,正闲得慌呢。   “园里的红梅开了?”   “奴婢刚路过,正开得红火呢。”   甄婉怡起身,找了剪刀,“正好,房里憋了这么久,正闷着呢,我们一起折梅去。”   映月一看,忙人内室里拿了披风出来,“这虽说没下雪,可风正寒着呢,小姐快些披上。”   两人穿戴好就一同去了花园,再一次漫步在甄府花园里,甄婉怡怎么也无法将这个园子与大太太嘴里甄府拮据的生活联系起来,而府里内外有别的生活也只能再一次证明大太太真的是个看人下菜碟的性子。   平日老太爷有客都在他的前院书房和后花园里接待,大太太对这两处和老太太的长康院就十分上心,对其他的人吗,则一切都是按着规矩来,为了一点吃吃喝喝上的事闹到老太太那去,四太太自认为丢不起那个脸,她又不是没妆奁,有想吃想用的都派人买了就是,何必让人小瞧。   二太太嘛,倒是意见颇大,可是她一个人闹不起来,也不敢去老太太那里闹,否则那时候只怕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几本女戒妇德砸下来又是一两个月不能出门,这样的事她也不只经历一两次才学乖的。   在甄府近十个月的时间,让甄婉怡将府里常见的那些人的性子摸了个通透,心里只能感叹,小小的一个甄府却好比一个社会,那人心之复杂程度,让曾经有过工作经历的她砸舌,以前的她只与植物打交道实在是件再庆幸不过的事了。     ☆、第二十四章 串 门   踏雪寻梅,迎风折枝,看似一件风雅的美事,可真正做起来,却没办法感觉到美了。甄婉怡看着通红的手指,对着不停忙碌的映月唤道:“映月,我们不折了,好冷呀。”   映月低头看了地上的篮子,只有五六枝刚刚够一间房子的,“九小姐,您先歇着,奴婢一会会就好。”   “不用了,我们就给母亲送去就行了,这天太冷了,冻坏了可划不来。”甄婉怡冷得直跺脚。   “哪能呢,您刚说每个院子都要送一些去的,这些哪能够呀。”映月个头高动作也快,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十来枝到篮子里了。   甄婉怡歉意地看着映月,发誓以后再也不抽筋,想着给各院送花了。   过程虽有些艰辛,但结局却是美好的。提着篮子各院子溜达一圈,换来了老太太的一对样式新颖的缫丝银镯子,大太太的一盅百合莲子银耳汤,二太太的一碟糕点,大奶奶的一对芍药头花,四太太接到了更是一连串的夸奖。   后院里走了一圈,身子也热了起来,甄婉怡想起还在书房苦读的两位哥哥,便又回去折了几枝红梅,带着大太太的百合莲子银耳汤和二太太的糕点去了书房。   一靠近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甄修杰的声音,“明天终于要过年了,我可真是盼得眼儿都红了。”   “八哥就是想偷懒不读书才盼着过年的吧。”甄婉怡一边说着就一边推了门进去,谁知里面有三人聚在火炉上。暗自责怪自己的莽撞,“慕大哥你也在呀。”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些不合适,好像要赶人似的,忙将手里的篮子往前递了递,道:“我路过花园,看到园子里的红梅开得正盛,便送几枝给哥哥们添添清香。”   甄修杰忙迎了过来,“这红梅开得真好,每天被六哥拘在房里读书,我都快忘了梅花开时的盛景了。”   “这不是给你送过来了吗?还有一盅百合莲子银耳汤和一碟糕点,你们都尝尝吧。”   甄婉怡说完便让映月将东西摆到火炉旁的案几上,“那,六哥,八哥,慕大哥,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甄明杰喊了一声,“九妹,等等,慕兄刚送了几本书过来,这本是送给你的,可太贵重了。”边说边走到书案上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递到甄婉怡手上,甄婉怡低头一瞧,《大周游记》,便一把抱在怀里抬头惊喜的看着慕子归,“呀,慕大哥,谢谢你,这本书我在父亲那里见过,可一直没能要过来,正打算过完了年临摹一份呢,看来这次是老天也觉得我可怜,不忍心让我受那份罪,才会让慕大哥送来这样一份大礼呢。”   甄婉怡这一次的扮嫩确实夸张,本来想让她亲自拒绝的甄明杰也不好意思开口了,无奈的摇摇头,看着甄婉怡逃命似的跑了。   甄婉怡只看甄明杰的表情和最后一句话,就能猜到他的意思,他应该是想让自己拒绝慕子归吧。可是,这是《大周游记》也,被誉为最全的大周地理日志,记载了各州各郡县的风土人情,可不容易得呢。只是书的篇幅过长,又比较冷门,印刷的少,现如今在外面已很难买到了,否则四老爷也不会在爱女面前舍不得一本书了。这样一本书送到了甄婉怡面前,让她如何能拒绝得了呀。   过年期间十分忙碌,甄婉怡跟着母亲和祖母走东家串西家,将几个通家之好都认了个遍,特别是初二去新桃镇的舅祖父家,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迎着寒风都能显出纤纤细腰的女孩子,一个个都笑不露齿,柔情似水的娴静样子,让身处其中的甄婉怡严重怀疑自己与她们是不是在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季节里。   回去的马车上,四太太问道:“婉儿,你觉得舅爷爷家的表姐们怎么样?”   甄婉怡歪着头看着母亲,打着瞌睡有些混沌的脑袋不明所以,直接开口道:“那些表姐们都不怕冷。”   四太太一愣,旁边的黄嬷嬷则笑出了声,忙补充道:“小姐真是个爽俐性子。”   四太太怒其不争的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呀你,过完了年你可就八岁了,也该懂些人情事故了。你今天都和那些表姐妹待在一起,难道就没听出个什么来吗?”   甄婉怡打起精神,努力回想了这一天遇到的人和事,表姐妹们太多了,让她有印象的是长像淡吐都比较出格的几个,排行好像在七到十一,这五位表姐。   之所以说注意也是因为她们几个一直陪着自己,好吃好喝的都拿出来哄着,还送了她一堆的荷包,都说是自己绣的,其中七表姐还写了首诗给她看,说是教她写诗,可甄婉怡看了实在打不精神来,写得真的是太谱通了,字也很是一般。   “七表姐、八表姐、九表姐、十表姐、十一表姐一直陪着女儿,就连中午小憩的时候也没离开,每人都送了我一个荷包,都在映月那里。”   四太太听完,直直的哼了一声,“就说今年老太太怎么就想着单独带我们来舅老爷家拜年呢,原来是起了这门心思。”   甄婉怡脑海闪过八卦两个字,忙竖起耳朵,炯炯有神的看着四太太。   四太太一看小女儿这单纯不涉世事的模样,暗自叹了一口气,有意点破,“你那几个表姐都是十三岁到十岁之间,你六哥今年十四岁,又刚中了秀才。”   甄婉怡眼睛猛的睁大,急急地扯上四太太的衣袖,道:“母亲,六哥还这样小。”   四太太安抚的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我当然知道,再说我也没打算在这里给明哥儿定亲。就算要定亲也不可能是你舅祖父家,她们可真是敢想,也不看看自己都是什么出身。”   黄嬷嬷忙“嗯”了一声,“太太慎言。”   四太太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半晌才道:“我不会让她们得逞的,明哥儿是我和老爷的期望,她们休想毁了明哥儿。”   黄嬷嬷忙倒了碗茶出来,“太太别急,这事还没个影儿呢,再说六爷的事还得通过老太爷和四老爷,他们不可能答应的。只不过,还得想个法子,六爷过了年就要去上府学了,可不能为了这事打扰他。”   四太太眼睛微眯藏住了一丝厉色,“初八我们去白马寺给明哥儿求支签,黄嬷嬷先去安排一下。”   黄嬷嬷自是答应不已。   ☆、第二十五章 求 签   初八,四太太四老爷带着四个儿女坐着三辆马车去了白马寺。白马寺并不在城内,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山门,便有知客僧迎了他们进去。   游寺,求签,吃斋饭,添香油钱。拿着签文,四太太满意的笑了。   一回府便打发甄明杰两兄弟去梳洗,却带着甄婉怡去了长康院。   见礼过后,老太太拉着甄婉怡上前,“婉姐儿怎么不回去休息一下,今天累坏了吧。”笑呵呵的问完还抓了一把窝丝糖放在甄婉怡手里。   甄婉怡乖乖的接过,“不怎么累,孙女看到母亲直接过来便陪着母亲过来给祖母请安。”说完便放了一颗窝丝糖到嘴里,老太太房里有一位专门做点心的厨娘,手艺不错,就是做出来的东西太甜了一些,这窝丝糖是她的拿手活,松酥细腻。   甄婉怡正觉得肚子空空的,便连接着吃了好几块,让老太太高兴的,又抓了一把放在她手里。甄婉怡一愣,便放慢了速度,边吃边听四太太和老太太的对话。   “母亲,今天儿媳特地去白马寺给明哥儿求了一签。”   老太太一听,不再注意甄婉怡,看向了四太太,“哦,求的什么呀?”   四太太抿嘴一笑,“这过了年明哥儿可是十四岁了,初二那天去舅舅家见了那么多的侄女,儿媳还真有些心动了呢,这不,今天就是为了这事特地去白马寺求签,听说那里的签可灵了。”   老太太笑道:“可不是,当年你父亲赶考我都去白马寺求了签的。那明哥儿的签文是怎么说的?可是上签?”   四太太长叹一口气,“抽的第七签,说不上是上签,但也不坏。”   老太太一急,“哎,快把签文拿来给我看。”   四太太从荷包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藏经纸来,陈嬷嬷接了过去打开,递给老太太,“几年久坐少人招,他日枯枝长嫩条,自是有缘千里合,无缘对面路迢迢。”   老太太又看了一遍,才抬起头来,皱着眉头,“这,明哥儿的婚事不太顺当呀,这媳妇还得找千里之外的人,怕是难呀。”   四太太也跟着愁眉苦脸,“正是呢,儿媳还想着让明哥儿早日成亲,等来日他进京赴读的时候也好有人给我作伴呢。”   老太太眼神又是一闪,“你打算把明哥儿媳妇留下来?”   四太太愣愣地看着老太太,理所当然道:“这不是作长媳应尽的本份吗?”   老太太眼皮一垂,声音没了力气,“嗯,当然,当然。”   过一会,才对着四太太和甄婉怡挥挥手,“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娘俩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晚间就不用来我这了。”   出了长康院,四太太并没有让甄婉怡回韵意楼,带着人直接去了寒香院,寒香院掩没在红梅之中,冷冽的清香扑鼻而来,奔波一天的疲泛也被这美景毓香驱赶得一丝不剩。   “婉儿今天也泛了吧,慧香去煮些杏仁露来。”   慧香帮着甄婉怡除去披风,笑道:“厨房里都温着呢,奴婢这就去端来。”   四太太拉着甄婉怡坐下,“知不知道为娘今天奔波这一趟是为了什么事?”   甄婉怡点点头,“为了六哥的婚事,母亲不想六哥娶舅祖父家的表姐。”   四太太脸上泛出了笑容,怜爱的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嗯,婉儿可长心了,一眼就看透母亲的想法。”   甄婉怡嘟着嘴,“哪有,明明就是母亲自个儿告诉女儿的,您和黄嬷嬷说话的时候又没避开女儿,女儿只要不痴不傻,这样明显的事还能不知道?”   四太太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接过慧香递上来的杏仁露尝了起来,甄婉怡也喝了个碗见底,慧香还要再添的时候挡了下来,“不能再喝了,刚在祖母那吃了好些窝丝糖,嘴里都有些发苦呢。”   “那奴婢给九小姐煮碗红茶来。”   甄婉怡点点头,四太太连着喝了两碗杏仁露,才道:“你也是个傻的,不喜欢吃拿在手里就是,哪有给你多少就吃多少的?”   甄婉怡呵呵一笑,“那会儿不是有些饿了吗。女儿只想着赶紧吃完好擦手的,谁知祖母又给了一把。可腻人了。”   四太太也摇头笑了笑,“婉儿,过完上元节,你又要开始上学了。母亲打算,今年让你七姐和八姐跟着一起读书,你看?”   四太太说完话就紧张的看着女儿,自从去年二月婉姐儿狠摔了一跤后,就跟二房的八姐儿疏远了许多,人也知道长进了,又能读书写字,女红也不错。如果能这样学上几年,比起当年的自己可以说是丝豪不弱的。可如今为了四房的事,也只能委屈女儿了。   甄婉怡眼睛一亮,她这几天正在想怎么跟母亲开口,让甄茹怡和甄文怡也一起读书写字呢。去年她不敢让甄文怡一起上学,就是怕露出马脚来,甄文怡不上学甄茹怡自然也不好去。而如今,一年的时间都快过去,她每天辛苦的学习,有变化不是理所当然的了吗?这样一来,甄茹怡和甄文怡也能学些东西,对她们以后也是有好处的。   “母亲,这是好事呀。这样一来,二婶就不用每天都用盯着女儿,八姐也不会无聊得经常来偶遇我了,呵呵,一起上学女儿觉得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四太太点了点甄婉怡额头,“瞧你那没志气样儿。不过,八姐儿和你一起上学,你可不能又跟她玩起来了。去年你二婶也拘了她一段时间,说是女红做得大有长进,你看大年夜她送给你祖母的抹额,那牡丹花绣得可真是不错。”   甄婉怡点点头,“女儿知道,七姐和八姐刚上学,夫子肯定要重新讲《女四书》,那辰时就由夫子先给七姐她们讲学,我练字,巳时夫子给女儿讲学,七姐她们学描红,您看这样可好。”   四太太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安排是再好不过的。母亲并不是不让你们姐妹相处,只是想趁着你年幼让你多学一点东西,婉儿,你能体谅为娘吗?”   甄婉怡忙不迭的点头,一再保证,“母亲放心,这些女儿都懂,也明白母亲的苦心,一定会努力学不再顽皮的。”   ☆、第二十六章 三 年   四太太拉过甄婉怡搂在怀里,“乖女儿,若不是怕你祖母和你大伯母在你六哥婚事上动手脚,母亲也不会让你为难,应了二房的要求了。”   甄婉怡先是有些许的不习惯,身子僵硬的依在那里,直到四太太说完,才放软了身子让自己偎进那温暖的怀中,“母亲,您不用担心我,目前最要紧的是六哥的事,您先处理他的事就好,女儿会好好听话,不让您分心的。”   大太太和老太太都是张家的女儿,老太太也许会顾虑甄明杰的前程,但大太太绝对不会,说不定她为了一已私利,巴不得甄明杰考不上进士只能依靠他们大房才高兴呢。四太太答应让甄文怡跟着读书,也是想交好二房,让二房在关键时刻帮一把,或者帮不上忙能通风报个信也是好的。总之,不能让四房把大房和二房都得罪了,陷入群狼环伺的地步。   上元节过后,甄府众人一起送走了甄明杰,他今年要去府学读书,以后会住在府学里,每十天回来休息一天。   芷兰院正房,管夫子的书案还是在正中间,甄婉怡的书案在东次间,西次间又加了两张全新的黑漆书案,全套的笔墨纸砚也摆上了。   甄茹怡早早的来到韵意楼,和甄婉怡结伴按着固定的时间往芷兰院走去,半路上就看到一身茜红襦裙在银色披风里隐隐若现,樱桃上前小半步道:“九小姐,八小姐在前头呢。”   甄婉点了点头,展开一抹笑,快走两步,“八姐。”   甄文怡神色复杂的看了姐妹俩一眼,然后笑容明艳道:“九妹,是不是这段时间赖床成习惯了,我可等你老半天了,也不知道管夫子会不会早到。”   甄婉怡只回答后面一句,“管夫子一向是辰时进芷兰院的。不过八姐若想早一点去也行,以后夫子会在辰时给你和七姐讲学。”   甄文怡诧异道:“你不用夫子讲课了吗?”   “那到不是。《女四书》我已经学得差不多,接下来夫子应该会安排我学些其他的东西。你和七姐先听夫子讲一个时辰,然后学描红。我先练一个时辰的字然后听夫子讲学,刚好可以错开。”   甄文怡沉默了半晌,才挑高了眉头,笑道:“原来九妹都已经学过了呀,那姐姐要是有学不懂的地方,妹妹可要指点一番哦。”   “管夫子很会教也很有耐心的,八姐这样聪明肯定会比我学得好。再说母亲让我跟着管夫子学习只要求能断文识字就好了,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女红上面。”   甄文怡小嘴一撇,从小就看不上这个妹妹,若不是四房富裕,她才不会想方设法的去结交这个性子懦弱的九妹呢。   “也是。”   然后三人一路无声的走到芷兰院,甄婉怡让樱桃将带来的点心先送去东厢房傅姑姑那里,自己则带着甄文怡和甄茹怡坐好。这里是她带着丫鬟布置起来的,所以驾轻就熟很快的送两人到位置上坐好。从这一天开始,姐妹三人开始一段同窗时光。   ***   闲去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两度秋。   康帝十二年,甄婉怡在甄府第四个春天,刚过十岁生辰的她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贞静,观之可亲。甄府的下人们说起自家待字闺中的小姐,那就是七小姐忠厚实诚,八小姐明艳活泼,九小姐温婉可亲。最惹人注意的是八小姐,最耐看的九小姐,最倒霉的是七小姐,长像不如两个妹妹,连性子也不如,三位小姐出来站在一起,七小姐总是绿叶,当衬托的那一个。   可甄婉怡却很喜欢甄茹怡的性子,能静得下心来,正如她们现在要做的事应有的心态。   “九妹,我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就快要抄完了呢,你的呢?”   甄婉怡放下手里的笔,起身活动了一下关节,“也快了,今天应该可以抄完,不过我打算把抄好的再仔细较对一遍,把没写好的再重抄一份。”   甄茹怡点点头,“嗯,这样也好,毕竟是要在浴佛节那天贡给菩萨的,诚心一点总是没错,等会我也检查一遍。”   甄婉怡点点头,“七姐,你说外面那些流民都安顿好了吗?”   甄茹怡几步走近,拉着妹妹的胳膊,“九妹,我们只是闺阁女子,外面的事自有大人们去管,你可别胡思乱想,又出什么馊主意啊。前段时间的事,你不会就忘了吧?”   甄婉怡想起十多天前,甄明杰好不容易休假,又愿意带她去百味书屋。她自然是欢天喜地的把荷包带上准备买些书回来的,谁知在桥头见到好些衣裳褴褛的人坐在那里乞讨,一个不忍心丢了几个铜板,结果就扯了大祸出来,那些流民一哄而上,若不是甄明杰见机得快,又离书屋很近,拉着她逃到书屋里,那后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想起这事,甄婉怡也是心有余悸,拉着七姐的手摇了摇,撒娇道:“我也只是一时心软没想太多,哪里知道他们会一哄而上呢,还好慕大哥也在书屋里,才救了我和哥哥。不过,我听樱桃说城里的流民都被赶出去了呢。”   甄茹怡点点头,显然她也听说了,“我听姨娘说的,也不是赶,只是刺史大人派人在城外设了粥铺,那些流民听说都自愿去城外的。我们府里不是也摆了一个吗?还有城西双柳胡同的贾家,听说他们在我们粥铺旁也设了一个,现如今城里的人都知道贾家回乡了呢。”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她前世在影视剧里见过太多民暴民乱的事故了,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走上那一条不归路,若不是被逼得没有活路又有谁会不要命的去造反呢?只是不知道这前太子与康帝的争权之战还要打到几时,什么时候这些流民才能安然返乡?   “姨娘每天去粥铺身体还受得了吧?”这次设粥铺说好的每房派一个人去监管,可黄嬷嬷只去一天回来就发起了高烧,在没人拿得起事的时候,雪姨娘主动站了出来,愿意出一份力,四太太自然欢喜,就是老太太也让人送来了一匹青色湖锦做为奖赏。   ☆、第二十七章 贾 府   甄茹怡笑意暖暖,“姨娘挺好的,我看着这几日功夫她性子都开朗一些了。见人笑也多了一些,也愿意说话。”   甄婉怡这三年也看到了雪姨娘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她那个看似风流倜傥的俊爹爹一心都贴在她美艳的娘亲身上,见雪姨娘的面一只手都能数出来,一年几个节日就见几次面。还好,雪姨娘人老实,不争不抢一心理佛,呆在四老爷给她辟出来的佛堂里三年如一日的过着遥遥无期的独居生活,空闲了就做做针线,给四太太做,也给她们几兄妹做,就是不给四老爷做。   这些举动让四太太很欣慰,对甄茹怡也越发的好起来,平日的吃穿用度她也会私下补贴,把还没满十三岁的甄茹怡养得如那春日的豆寇花一样娇美。   “你也劝劝姨娘,有空多出来走动走动,和人说说话,这样心情自然要好一些。”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对了,九妹你知道双柳胡同的贾府吗?”   甄婉怡点点头,从过年开始,樱桃她们几个在她耳边说道最多的就是这个贾府,贾老太爷官居正四品中书侍郎,那可是实权在握的大人物,比起甄老太爷曾经的御史中丞强多了,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没在一个层面。三个儿子两个进士一个同进士,都外放为官,在清河城可谓是传奇家族。   只是一大家子都几十年没住在老家了,人们都有所遗忘。再加上甄府举家迁回十来年了,人们自然更注意甄府的事一些,贾府慢慢的就淡出了人们的谈资。可是这一次贾老夫人去世,贾府三个儿子都回老家丁忧,就连贾老太爷也辞了官回乡养病,这下,清河城沸腾了,上到刺史下到县令县丞主**上门祭拜。   扶棺那一日,乐者齐鸣,黄纸漫天,哭泣声哀哀,长绵数里的白衣麻布,让清河城到如今还念念不忘,不厌其烦的反复评论。甄府众长辈更是直接的参与者,可回来后连一向爱说爱挑刺的二太太也闭上了嘴,三缄其言,只是从那之后,四太太对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的教育更严格了一些。   甄婉怡后来听着樱桃的叙述,心里想着,贾府没回来之前,整个清河城即有京官名声又有土豪财富的就是甄府了,府里不管是主子还是仆人从心里都觉得自己高了别人一等,可经过贾府那一场盛大的葬礼,甄府众人就如同霜打的茄子般,熄了那股子傲气了。   “我想整个清河城没人不知道贾府吧?怎么了,可是他们府里又出什么新鲜事了?”   也不怪甄婉怡好奇,实在是甄文怡在她耳边念叨太多次贾府怎么精致怎么奢华了,她真是想不明白,贾府是回老家丁忧来的,怎么可能过着奢华的生活?一个几十年没正经主子住的府邸又怎么可能称得上精致?想来想去,大概是因为甄文怡第一次随老太太去贾府拜访时,贾大夫人赏了她一对做工精致的镂空银镯子,贾七娘送了一对珠花给她吧。   那一次只有甄文怡跟着去了,四太太没开口,甄婉怡和甄茹怡自然不会要求跟去的。   甄茹怡抿着嘴笑了笑,“贾大人家估计是没想到这次施粥会布施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回老家也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家里可能计算不足,听她们家施粥的婆子说贾大夫人正在想办法筹米粮呢。”   甄婉怡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贾府也是清河城的大户,难道家里没积米粮吗?”   “听姨娘说贾府老宅只留了几个忠心的仆妇在打点,每年收来的租子都会卖了银钱好维持府里的生计,并不会留太多的粮食。而贾老夫人是猝然过世的,等扶棺回乡的消息传来,去年新收的租子都卖了大部分了,毕竟这两年的粮价可是节节攀高呢。”   甄婉怡了解的点点头,“那他们家还在施粥吗?”   甄茹怡斜了一眼,“怎么可能不施呢,别人家都没撤下来,总不能他们这名声大震的贾府先退了吧?那还不被别人的唾沫星子给淹了啊?”   甄婉怡对贾府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做法不愿做评价,别人愿意博贤名,又是这种利民的好事,她只能祈祷贾府能顺利想到办法渡过这一次难关了。   “好了,写了这半天的经书了。眼睛都花了,我们去花房看看吧。”   甄茹怡闻言也跟着起身,兴致昂然道:“好呀,我正好想去看看你让父亲弄来的那些老桩能弄出个什么样呢?”   甄婉怡卖着关子道:“才一两年的时间哪能看出什么来呀,等我再养个几年,你就能见到那古雅别致,葱翠脱俗的盆景了。说不定等姐姐出阁的时候我还能送你一份呢。”   这话一说出来,甄茹怡立马红了脸,转头左右打量了一下,见没什么人靠近,才轻拍了妹妹的胳膊一把,“你个坏丫头,口无遮拦的,小心我到母亲那里告状去。”   甄婉怡看着两颊飞粉霞的姐姐,这个性子真是,让人想一再的欺负呀。   “姐姐要去母亲那里说什么呀,说我再给你准备添妆的东西吗?那姐姐这样说岂不是在摧母亲快些给你找婆家呀?”   “哎呀,九妹,你,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甄婉怡拉着甄茹怡的手,摇了摇,“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知道姐姐害羞了,母亲那里就由我去帮姐姐说好了。”   甄茹怡气恼的跺跺脚,“你,你还说。”   甄婉怡看着甄茹怡真动气了,便讨饶道:“好了,七姐,我跟你开玩笑的了。快走吧,我们去花房。”   甄茹怡这才嗔了甄婉怡一眼,不再多语,加快了步子,想快些到人多一点的地方去,这个妹妹看着柔柔弱弱一副温婉的样子,可相处久了的亲近人就会发现,那张温柔的面具下常会冒出吓死人不偿命的惊人之语,而她就是那个相处久了的亲近人之一,甚至有可能是唯一。      ☆、第二十八章 送 粮   姐妹俩到花房时,樱桃和她娘莫大娘都守在门口,见礼过后,莫大娘迎了两人进去,花房很小,是四太太应甄婉怡的要求重新在靠近芷兰院的花园一角砌出来的。府里对这事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毕竟甄府的花房主要供老太爷、老太太那里和来客时用的,别人想要还得大太太点头才行。   自从傅姑姑教她养花开始,甄婉怡就开始上了心,央着四老爷帮忙弄来一些老树根后,生怕别人不知道浪费了这样的好东西,才求了母亲砌了这个小花房,钥匙交给樱桃管着。   前世的时候她最羡慕她导师有一盆罗汉松,树根有近两百年,附以山石,修剪成鹰爪抱石的姿态,别提多矫健了。   曾经,她也想要养,可惜父母不赞成她的职业,不愿意资助,买不到好的树根,让她只能望洋兴叹,养些幼苗过过瘾了。   后来一有机会就去参加一些世界级的盆景展览,那眼馋得呀,一呆就是一整天,若不是保全人员来赶人,她都可以留下来陪那些盆景过夜了。   如今到了这个放眼望去皆是老树的时代,她要是还不行动起来,岂不是对不起这大好机会。   一进花房,甄茹怡就满脑子困惑,指着被绑得奇形怪状的枝丫,问道:“九妹,你这是干什么呢?”   甄婉怡一处处的检查,不时的松一松这根铁丝,又紧一紧另一根,或用木板将树枝支高,或在树枝上挂一块石头,将树枝压低,忙而不乱,“这是在塑形呢,等这些位置固定了就可以拆了。”   甄茹怡在一盆红色灌木旁站定,正想着伸手去解带子,甄婉怡忙出声阻止了,“七姐,别动,那是南天竹,还是变种的呢,可珍贵了。我好不容养活的树根,还准备送你当嫁妆呢,你看这颜色多喜庆呀。”   甄茹怡本还内疚的心情一听这后面的话立即丢一边去了,“你,你再这样说我就把这些树都给解开了,让你哭去。”   甄婉怡之所以这样说也是觉得自己一开始太过紧张了,怕甄茹怡有想法,才打趣她的。见她没有注意就转到原先的话题上来,“这南天竹冬天怕冷,所以才包上一层棉布的,再过段时间就可以修形了。”   甄茹怡不懂这些,转着脑袋看了一圈,“你这里弄了这么多,忙得过来吗?”   “这有什么忙的,你不觉得让一株长势毫无章法枝蔓横生的树木在你手中变幻成你想要的样子很有成就感吗?我想要它像鹿它就得有长长的脖子两对角,想要它成龙它就得身躯蜿蜒,想要它成云似伞它就得给我一片片的支起,想要它相伴相连,它们就要亲亲密密的。”甄婉怡边说边用粗长的绣花针在新发出的芽叶上快速穿透,这样可以阻止新芽生长,促使干躯或顶部再次萌芽,达到造型和控形的要求。   甄茹怡艳羡慕的看着妹妹谈笑风声之中,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的挥洒自如,这间房子和一房子的大小盆盎,都是父亲母亲给的,这份宠爱在府里也独一无二的了吧。   ***   等经书抄完,已是三月底了,这天请安的时候,甄婉怡特地邀上甄茹怡,两人一起把抄好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都带上了,到了长康院的门口,就听到甄文怡清脆的声音传来:“城里的人都在夸新桃镇的张家是大善之家呢,这么远的路硬是送了六车新米过来,可解了我们清河城的燃眉之急,这话要是让舅祖父知道了肯定高兴。”   甄婉怡进来先行了礼,才转过头问左手边的甄文怡道:“八姐,可是又出了什么新鲜事了?”   甄文怡立即开口道:“九妹还不知道吧?今天下午舅祖父让大舅舅二舅舅送了六车新米到城外的粥铺那里,连县令大人都惊动了,听说当时就在城门外发了粮还有稻种呢,好些人更是得了米粮就开始返乡了,兴许我们府里打明儿起就不用去施粥了。”   甄婉怡听了很是高兴,都开春回暖了,那些流民如果能赶回家乡兴许能赶上春天的尾巴种一茬粮食,就不会耽误农时,只要度过这个时节等地里有了收成他们就不用流落他乡为生计四处乞讨,甚至挺而走险了。   “啊,舅祖父他们有这么大的魄力呀,那可真是功于社稷,德行天下的大好事呀,朝庭若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会有扁牌下来呢。那,张大舅舅和二舅舅现在在哪呢?应该留下府里吧?”   甄文怡眼睛有些发光,“哦,他们被贾府留下用膳了。”   “贾府?”甄婉怡有些不明白了,如果张舅舅他们做了这样的好事,不应该是县令大人出面请客吗?怎么成了贾府?   甄文怡笑眯眯的点点头,“舅舅们留了一车新米送进了贾府。”   甄婉怡一听,立即朝老太太看去,虽然老太太还是如一开始那样斜歪在大迎枕上,可嘴角抿得紧紧的,眼睛一直望着门外,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放在大腿上,食指在不停的敲着。   细细一看,甄婉怡才发现老太太穿了宝蓝色刻丝八宝团花纹的褙子,头发更是罕见的梳了一个燕尾发髻,簪了一对镏金点翠发簪,戴着四太太送来的祖母绿耳坠,老太太这样精心打扮是在等人吧。   甄婉怡马上意识到不好了,拉着甄茹怡在老太太的左手边坐下,不再跟甄文怡搭话了。甄婉怡不想说,可甄文怡攒了一肚子的话想发泄着呢。   “也不知道舅舅他们什么时候过来,他们不会歇在贾府了吧?”   甄婉怡“哼”了一声做提示,可甄文怡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平日很是机灵的一个人,这会却看不出老太太的不高兴来,府里的三位太太这会都不在,肯定也是避开了。她若是早知道张家舅舅会来,就不来这么早了,若是知道张家舅舅到现在还不来,她压根就不会带甄茹怡一起出现在这里了。而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让甄文怡再说下去了,眼瞅着日头越来越低,天都暗下来了。   ☆、第二十九章 字 贴   甄婉怡握了握拳,忽然眼睛一亮,对着老太太露出最可亲可爱的笑脸,“祖母,您看我和七姐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抄好了,您拔空指点一下我们呗,顺便帮着点评一下,看是我抄得好还是七姐抄得好?”   老太太挪了挪位置坐正了身子,打起了精神,“都抄好了呀。那拿来我看看,让我评评。”   甄婉怡长松了一口气,拿过甄茹怡的手稿和自己的一起送到老太太跟前,并在老太太左手边站定,“这是七姐抄的,这是我抄的,祖母给我们比一比。”   老太太看着干净整洁的手稿,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细细翻了翻,还真把两份放一起比较着,边看边点头,“不错,写得很好,即整洁又干净。”   甄婉怡也知道老太太肚子里的墨水没有多少,压根就没指望从老太太口里能得到一个中肯的评价,只要甄文怡不再说张家两个舅舅的事,她就谢天谢地了。   “哪有祖母这样偏心的,明明是孙女的写得比七姐的好。”   老太太看着娇痴的孙女,心情又舒畅了一些,“婉姐儿说的对,你写的要好一些,你写的好,这样总行了吧。”   甄婉索性装嫩到底,拉着老太太的胳膊一个劲的卖傻,总算把老太太逗乐呵了。正笑着,外头走进了四人,甄婉怡忙起身,扶了老太太起来。   “老爷回来了。”   “见过祖父,见过大伯父。”   “见过母亲。”   跟着甄老太爷一起进来的有甄大老爷和两个壮年汉子,与老太太有两分相似。   “侄儿见过姑母,给姑母请安。”   老太太笑着点头,“回来了呀,都用过晚膳没有?”   张大舅爷拱手谢道:“在贾大人那里用过一些,回府里的时候正好遇到姑父和大表哥。”   甄老太爷让众人坐好,拿起老太太随手放在炕几上的手稿,翻了翻,半晌才“咦”了一声,“这是谁抄的?”   老太太看了看,“是,”顿了顿抬头看向甄婉怡。   甄婉怡忙上前,打量了一眼,“祖父,还请您指教。”   甄老太爷盯着甄婉怡看了一会,才道:“横画之发笔仰,竖画之发笔俯,分布之发笔宽,结构之发笔紧。字的构架不错,可惜没有力度,缺少筋骨是用笔之大忌,要知道‘有果敢之力,骨也;有含忍之力,筋也’,以后要多练。”   甄婉怡脸微微发红,她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老太爷真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点起来,“管夫子也这样说过,只是孙女还没掌握好要点,写不出有筋骨之力来。”   老太爷点点头,脸色放缓了一些,“嗯,你年岁还小,掌控不好正常,我那还有一副卫夫人的名姬帖,明早你去我书房拿了用,每天练上一百个大字,必有进益。”   甄婉怡眼睛猛的睁大,这是有钱人呀,不,不,这是有钱人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呀,今儿这老太爷怎么舍得拿出来的,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字难以入眼吗?可自己现在用的字帖也是模拟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呀,难道真品和赝品的区别有那么大?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甄婉怡还是笑得有如天上掉元宝似的眯了眼,“谢谢祖父,明天辰时孙女就去找祖父。”   这一顿晚膳甄婉怡吃得很开心,虽然饭桌上稍稍有些沉闷,可她还是开开心心的添了两碗饭,然后揉着鼓鼓的小肚子跟甄茹怡慢步往韵意楼走去。   “七姐,九妹,等等我。”   被叫住的两人回过头来,一般有甄婉怡在的时候,甄茹怡是不会先开口说话的。   “八姐,什么事呢?”   甄文怡笑得甜腻,“九妹,你明天早上真要去祖父那里拿字贴吗?”   “那是当然,我不是跟祖父说了的吗?”   甄文怡口气极为热络,“那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呢?九妹,到时可不要忘了八姐我哦。”   甄婉怡热情地笑道:“当然不会忘了八姐呀,要不明天八姐和我一起去祖父那里吧,最好今晚也写一篇字出来让祖父点评一下,这样,说不定祖父就会让我们一起用那字贴练字了哦。那名姬贴可不是好得的呢!”   甄文怡欺欺艾艾的不敢答应,“明天九妹自己去就行了,等你拿到手再借姐姐我看看就好。”   甄婉怡笑得一脸无害,“那也行,明早我先问问祖父,那毕竟是祖父的东西,祖父只是说借我临摹,可没说给我呢?”   甄文怡睁大了眼睛,“难道祖父还会要回去不成?”   甄婉怡也跟着睁大了眼睛,歪着头,“难道祖父不要我就要贪墨了不成?”   甄文怡喃喃道:“我可没这么说。”   甄婉怡甜甜地笑了笑,“好了,时辰不早了,都回了吧。八姐,我和七姐一个道,我们先回了,明早见。”   甄婉怡回了韵意楼,坐在罗汉床上想了一想,把映月招了过来,“今天父亲什么时候回府的?”   映月放下手里的活,想了想,“今天四老爷申时初就回来,本来还打算跟四太太一起去长康院的,可老太爷身边的李三儿跑了一趟寒香院,四老爷和四太太就没出来了。”   甄婉怡了悟的点点头,难怪了,老太爷肯定是对张大舅爷他们的行为不满,这也就在说明张大舅爷今天送米是他们私下而为的,老太爷压根不知道。本来如今的清河城,甄贾两府有一争高下的苗头,眼看着贾府的粥铺就要难以为继了,只要等到贾府陷入难关的时候,甄府再出手帮一把,那名声和口碑不是都有了,甚至还让贾府欠下一个大人情,何乐而不为?   可眼下,张大舅爷这一出手,直接把甄府的如意算盘给打空了,还让人看了一场笑话。你甄府不愿出手相帮,可你家小舅子愿意呀,看吧,大老远的巴巴儿送来了六马车的新粮,还屁颠颠的跟着贾府的管事进了贾府,夜幕时分才出来,可不是扇了甄府一个大嘴巴子?你甄府明明有办法帮忙,却要把架子抬得高高的,如今让自家人露陷了吧。   什么叫猪一样的队友,张大舅爷家这样的大致就是了吧。不过,也许人家在打别的算盘也不一定呢?   ☆、第三十章 乡 试   甄婉怡长吐一口气,难怪老太爷把心血来潮会看她的字,还把卫夫人的字贴送她了。她可是练了三年整的字了,老太爷若是有心又怎么会等到现在。可见是被气狠了还是暗伤,只能在别的地方寒碜寒碜张大舅爷家,显摆显摆,我们甄府也是有底蕴的诗读之家,岂是你们张家可以小瞧打脸的。   虽然甄婉怡明白老太爷那翻话带有赌气行为,可她还是一大早的就去了长松楼,找小三儿拿了字贴就快速告退了,让听到消息的老太爷愣了一愣,随后摇头失笑,他既然说出了口,难道还会食言于一个小女孩儿不成,若不是那字真有了风骨他也不会开那个口了。   ****   春光渐朗,清河城外的的流民总算都回归家园,而前太子的军队也打到了庆hn岸,正一边招兵买马准备一股作气的拿下京城,一边四处安抚百姓。清河城总算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安宁。   自从张大舅爷送粮之后,贾府就开始闭门谢客,幽居一偶的守起孝来了,可访间却时有消息传出,时不时的提醒着清河城的众人,清河城的大户贾家回来了。   浴佛节那天贾家除了给过世的老夫人安排了水陆道场,还在白马寺前设了汤药铺子,煎香药糖水,免费布施给过往的百姓,让人乐道了好久。   后来又听说贾府买丫鬟小厮,专门买那些家里贫困或者是战乱之后遗留下的孤儿,访间对此也是赞声一片。   再有就是贾府的管家给城外的农户送种子,还是免费的,城里人说起这事那叫一个喜呀,好似种子是送给他自个儿似的。   甄婉怡听了樱桃不知道转了多少手的资料,只是淡淡一笑,最近她在学裁剪,刚好大房的薇娘又怀了身孕,她正打算做一件肚兜儿送给七个月之后就能出生的侄儿呢。   甄府又要添丁的消息传开后,低压了两个多月的甄府终于又开始活泛起来。自张大舅爷送粮之后,今年张老太爷的大寿府里都只有大太太回去了一趟,其余人都用大奶奶怀有身孕,需要照顾的话推脱了。   大太太回来之后的脸色也不大好,估计是没少听风凉话吧。   这一切都离甄婉怡比较远,她一心一意的学着本事,偶尔在甄明杰修假的时候去串串门子,然后软磨硬求的让甄明杰带她去百味书屋一趟,奇怪的是几乎每次都能遇到慕子归,然后就去二楼的单独小屋里烹茶看书,谈论时局。   当然,甄婉怡的任务是负责烹茶,甄明杰和慕子归从四书五经八股文章到试帖诗,娓娓道来全然忘了身边还有个小美女,好吧,甄婉怡嘟了嘟嘴,原谅了这两人对她的视而不见,继续给正在讨论一篇时文的他们添茶。   “这是岭南郡辛卯年解元的试题,上一科考的《论语》《述而》篇,你看他的破题,直指中心,异常尖锐,正说中了这几年朝庭的状况,难怪能被点为解元。”   慕子归也接过看了一会,笑道:“这能被点为三元的,哪个会是只能读书的呆子,可见这死读书是成不了的。”   说完将手稿随手一扔,“甄兄,近期我可能会离开清河城,远行一趟。”   甄婉怡一愣,忙坐直身子认真听着。   甄明杰收回看向书稿上的视线,有些呆滞的问道:“远行,可是再过两个月就要秋闱了呀,你能赶回来吗?”   慕子归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只是脸上的笑深了少许,“今年的秋闱应该会取消吧。”   甄婉怡大吃一惊,赶忙捂上嘴巴防止声音露出来,可还是惊动了正在说话的两人。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提着紫砂茶壶就给两人加水。   慕子归直接端起抿了一口,才对着还在发呆中的甄明杰解释道:“甄兄你也不用着急,反正就算今年开科了,明年也不可能进京赶考的。如今的大周几乎是南北两治了,若今年开科那我们这些江南的考生去哪参加春闱呢?”   甄明杰眉头松了松,失笑道:“我还是不如慕兄眼界高明看得长远呀。难怪你刚才说死读书成不了,我似乎走进了那个死读书的胡同了。”   思考了一会,眼睛发亮的看着慕子归,“不知道慕兄要去哪里远行游学,不若你我结伴而行可好?”   慕子归看了甄婉怡一眼,才道:“即是远行,那短期内是不会回来的,说不定过年都赶不回来,甄兄你觉得能行吗?”   这话一说出来,甄婉怡就知道慕子归为何要看她一眼了,其实就她本人来说她是赞成的,可对于四老爷四太太那对视儿如命的父母来说,只怕是难,一走还要走大半年,过年都不能回,甄婉怡摇摇头,那是不可能的,四太太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甄明杰也看像甄婉怡,“九妹,你说母亲会让答应我出门游学吧?”   甄婉怡忙举起手挡着甄明杰的视线,“六哥,不带你这样的,你要是想出门就自己跟母亲说去,我可不管。”她若帮着说情了,那以后母亲见她一次还不得念叨一次呀,想起最近四太太越来越厉害的唠叨功夫,甄婉怡将头摇得像筛子一般。   甄明杰将妹妹的手按下紧紧的握住,“九妹,这次你一定要帮六哥,想想平日六哥对你的好,你也不想六哥参加乡试的时候落第吧。”   甄婉怡咬着嘴唇,这段时间府里关于甄明杰能不能在今年乡试里中试一直议论不休,就是四太太也常常忧心忡忡,思绪不安。在她看来,如果甄明杰能出去增长见识,开阔视野那是极有好处的。   “六哥,我当然希望你能拿下三元及第,为甄家增光了。”挡住甄明杰想要相劝的话,甄婉怡继续道:“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我是赞成你和慕大哥一起出门增长见闻的,可是这事不是由你我两人能决定的,六哥,你不妨动动脑想一想,家里谁的话最有威信呀?”   甄明杰先是眼睛一亮,后又泄了气,“妹妹是说祖父?可是,可是祖父都不管各房的事呀?”   “哎呀,六哥,你乡试的事哪是哪一房的事呀?你的事就是全府最大的大事儿,只要能说动祖父,母亲那里就不成问题了。”甄婉怡极力劝着。      ☆、第三十一章 推 迟   不过半旬,府衙门口就张贴出了今年推迟乡试的告示。甄府众人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不再纠结六爷是参加乡试呢还不是参加?能中试为举人呢还是不能中试了?   甄婉怡听了后就开始关注起甄明杰的行踪,每每见了四太太都会说两句可惜又庆幸的话。   “唉,今年的乡试推迟了,六哥又要等三年呢。”   “还有三年时间,六哥可以再努力一把,说不定可以给母亲考个解元回来,就算不是解元我们也要改口叫举人老爷了。”   四太太听着就笑出了声,“竟在瞎说,明哥儿就是中试成了举人老爷那也是你哥,同胞兄弟,你要改什么口呀。今年推迟乡试也好,前一段时间,我看你六哥心绪似乎有些不宁的样子,估计是没多大的把握。再多读几年书,兴许下一科就能中了,那时也该给你议亲了,明哥儿有了功名于你也是大有好处的。”   甄婉怡应景的微微红了脸,最近四太太在外走动得频繁,还有雪姨娘时不时的在四太太面前晃悠,甄婉怡也明白了雪姨娘前段时间给四房增脸子是为了何事了,可怜一片纯纯的母爱之心啊。   “母亲,女儿还小呢,先不急这事。不说女儿,就是七姐,还没到十三岁,性子又是那样的敦厚,太早说亲是不是不太好呢?”   四太太脸色一变,“婉儿,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了?”   甄婉怡惊疑道:“母亲?”   四太太放缓了声音,看着酷似自己的凤眼,满满的纯真,让她那颗柔软的心彻底溶化成一滩温水了,“没事,婉儿,来跟母亲说说你怎么会想到这事的呢?”   甄婉怡略带感伤道:“母亲,您看大嫂现在的样子,女儿怎么能不担心呢?大嫂刚怀上侄儿,大哥就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的,一进府就抬成了姨娘,大嫂还不敢出声,有泪不敢流,有苦也只能自己吞。要是七姐也遇到这样的事,以她的性子肯定也会像大嫂一样,不敢出声的。”   四太太先是一愣,后来怜惜的抚着爱女的发髻,“你呀,小小年纪怎地如此多愁善感呢?这女人一辈子就被困在这三尺小庭院里,而男人在外有着广阔而精彩的世界,这夫妻一开始就注定了各司其职,所以夫妻相处之道至关重要。”   四太太看着女儿稚嫩明媚的小脸,心里半是自豪半是酸楚,这般美丽精致如玉一般温雅的人儿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再过几年这如花似玉的女儿不知要便宜了哪家?不知以后会更加明艳动人呢,还是如失去养分的春花来不急盛开就凋零了呢?心下一叹,打定主意要多留女儿一些时日。   甄婉怡心中更是感触良多,前世她的父母明明感情已经淡薄得连陌生人都不如,可为了公司的利益和财产分割一直保持着夫妻名分,却又过着各自潇洒放荡的生活。前世的她活了二十五年,在感情面前却步,不敢触碰,就怕走上父母的路。今生,在这个男人可以正大光明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世界里,她,只怕连谈及感情都成奢望了吧,也许像前世一样,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看花开花落,赏绿树长青也是很好的,毕竟这一世,她多了疼她的父母,关心她的兄长,照顾她的姐姐,有这些就够了。   “母亲,您说的太深奥了,女儿也不懂,只不过女儿不想嫁人,女儿要一辈子陪着您和父亲。”   “傻孩子。”四太太叹了一口气,“放心吧,你和七丫头的事母亲心里有数,现在都不急,如果明哥儿能博个功能,你们的选择范围就大了好多,明哥儿自己也是。”   “怎么了,六哥的婚事又被提起来了吗?”   四太太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今天你祖母提了一下,让我敷衍过去了。只是下一科还要等三年,怕是难以如愿了。”   甄婉怡有些着急,看来甄明杰出门游学势在必行了,还不到十六岁的半大小子就要说亲,这也太惊悚了。   “唉,如果今年能乡试,六哥中试了就可以去国子监读书,那时祖母就管不着了吧。如果六哥可以出门就好了。”   四太太眼睛一亮,“婉儿,你到是提醒了我,我这就去给你舅舅写信,看他有没有办法?还有你三伯父,他如今在国子监任从六品的监丞,也许他能想到办法?”   甄婉怡咬了咬嘴,生怕自己出了馊主意,让母亲把甄明杰给弄到京城去了,“母亲,如今前太子的军队正在庆hn岸跟陛下对峙呢,您这信还能送到京城吗?”   四太太也冷静了下来,“总有办法的。我可不想让你们兄妹就这样一辈子待在清河城了。”   甄婉怡深知四太太内心的想法,就像那出生在大城市的人,却要被困在乡村里过一辈子,那种被挤出圈子的失落感和午夜梦回时深深的孤独。四太太知道靠自己没有指望了,那她就把全部的希望放在儿女身上,确切的说是放在儿子的科举上。   四太太太希望通过儿子的努力一路考中进士庶吉士,然后留京,这样她就能光明正大的回到京城,回到她梦魅以求的家乡了。   “母亲,六哥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您呀,就等着看六哥龙门游街,为您请封诰命夫人吧。”   四太太眼含希望,笑得含蓄,带着无限的惆怅,“希望吧,这能不能中进士除了看你六哥的本事之外,也要看运气的,我呀,只希望甄家老祖宗能开眼多保佑了。”   甄婉怡听甄明杰和慕子归谈论乡试考场这么久,自然也晓得一二,这考生能否中试除了自己的本事外,最主要还是要看主考官的风格。若主考官重中庸之道,可你偏要剑指尖锋,言辞激烈,那就说明你的功夫还没学到家,情商这块还得再打造打造。   所以每到考试之前,主考官曾经做过的文章都成为了众人争相竟抢之物,不是那样深的交情还不可能弄得到主考官的近期佳作。   一场考试不单单是个人文采的比试,更是家世底蕴的较量。     ☆、第三十二章 游 学   最后不知道甄明杰是怎么劝动甄老太爷的,老太爷亲自发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既然乡试推迟了,那明哥儿就出门去游学吧,既可增进学识,也可开阔眼界。”还给了好几张当年同科好友的拜贴。   出门游学不是件简单的事儿,一走就是好几个月甚至年许,春夏秋冬四季衣裳,鞋袜皮履都要置办好,特别是像四太太这种从小把孩子栓在身边的人,事无大小都要一一过问,一一检查,往往是装了冬衣又要捡查,看皮毛大氅是不是装好了,装了夏裳又要看细葛帐子带上了没有,十几箱子打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看得一旁的甄明杰急得不行,一个劲朝甄婉怡使眼色。   甄婉怡没有法子,只得上前拉着忙得像个陀螺的四太太,捧上温水,“母亲,您看看你把六哥这里弄成什么样子了,我从来没见过这般混乱的静思居过,您要是再清理,只怕六哥连睡的地儿都没有了。”   四太太左右转头看了看,坐下长叹一口气,“在家千般好,出门万般难。也不知道你祖父怎么就想到要让明哥儿出门游学的,这南边才安定多久呀,也不怕个万一。”   甄明杰忙在一旁劝道:“母亲,这前太子把南方治理得很好,再说了这江南自古就是游学胜地,大儒名家甚多,儿子出去也是为了增长见识,更好的学习,母亲您就放心吧。”   四太太放下茶碗,拉着儿子的手坐下,“母亲也不是不让你出门,前不久我也写了信与你舅舅家和三伯父那,想让他们帮忙打点让你先去京城的,可一直没有回信,如今能出门也是有好处的,这些母亲都明白,可就是担心,怕你在外受了委屈。”   甄明杰看了甄婉怡一眼,甄婉怡直接挑了挑眉头,眨了眨眼,意思是,看,我个妹妹做得不错吧,换来做哥哥的饱含赞赏的一眼。   “母亲,虽然我没出过门,可想一想也能够知道,若是六哥把你收拾出来的都带走,只怕一天连二十里路都走不了,你想呀,哥哥是去游学的,肯定是往那些名胜古迹,繁华之所去呀,到了那里您还怕六哥会冻着不成,只要把银子带够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四太太略略一看地上的箱笼,理智也回来了,“哎,明哥儿呀,打你出生到现在就从没离开我过,这猛然间在走这么远,母亲还真是有些不习惯。”说着便红了眼,嗓子也哽咽了。   甄明杰一撩衣袍,跪在地上,“母亲,儿子不孝。”   “哎呀,明哥儿,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在四太太着急的喊声中,甄婉怡赶紧扶了人站起,“六哥,你放心吧,母亲有我在家照顾呢。你呢,只管放宽了心,去体会前辈们的巨作,三年后给我们中个举人老爷回来。”   甄明杰对着甄婉怡深深一鞠,吓得甄婉怡赶紧让到四太太背后去,“六哥,不带你这样,会折我寿的。”   甄明杰起身笑得温和,“妹妹放心吧,我以后一定让你以进士之妹出阁。”   甄婉怡瞪了一眼,摇着四太太的胳膊,“母亲,您看六哥欺负我。”   四太太在两兄妹的插科打诨之下,心情总算好转了,收拾了一些重要的衣物就罢手,堪堪一个箱笼。   过了靡靡烟雨时节,在一个艳阳高照的黄道吉日里,甄府众人送走了游学的甄明杰,也开始安静下来了。   甄婉怡如今跟着管夫子学些粗浅的诗画,相对于诗词,她还是对画热衷一些,特别喜欢画花草,连傅姑姑看了都说她的悟性,其实只有她自己明白,前世对花草的研究,让她对各类花草的姿态颜色都铭记于心,画出来的自然更能抓住形色。   ***   这一天,甄婉怡正在芷兰院里和甄文怡甄茹怡做绣活,大红的肚兜上用银色丝线绣着一只跪乳的羊羔,黑汪汪的眼睛让人一见就喜欢上了。   映月快步走了进来,带起一丝轻风,甄婉怡微微转头,“怎么了?”   映月看了看甄婉怡手中的肚兜儿,嗓子干涩,“小姐,大奶奶小产了。”   甄婉怡一愣,随即“嗞”的一声,手指上传来一阵钻心之痛,银色的小羊羔被浸上了丝丝血迹,极为刺目。   甄文怡和甄茹怡也呆愣住了,傅姑姑慢慢起身,回了东厢房。   “怎么会这样?”甄婉怡还记得每每见了薇娘,总是嘴角含笑,满脸欺待的抚着刚刚出怀的小腹,她是那样的期待这个孩子,怎么就……没了呢?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太太让慧香来传话,说这几天老太太那里就免了各位小姐的请安,让小姐们就呆在自个的院子里不要随意走动。这芷兰院也休学三天。”   姐妹三人别过各自回了房,甄婉怡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快要完工的肚兜儿,便有气无力的放到映月手中,“把这个,给烧了吧。”   薇娘的小产让府里沉静了几天,等甄婉怡开始上学之后,在花园里远远的见过一抹粉红的身影,正在采花作香。那便是大爷新纳进来的妾氏吧,到是好心情呢。   等再见到薇娘的时候,她正靠坐在水池边的卧儿床上,本就羸弱的身子更是见风就能倒一般,瘦得浑身不见三两肉,蜜合色的襦裙穿在身上,风吹过都能看到背脊骨,夕阳洒下,见者心酸。   “大嫂,你在这儿晒太阳吗?”   薇娘笑容淡淡的,“九妹啊。”   “大嫂,你,你身子恢复了没有?”   “我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呢,五个月的孩子,都成形了男婴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在自己最伤心难过的时候,丈夫却在另一个女人的床榻上寻欢作乐,不见一丝悲伤。   看着没有生气的薇娘,甄婉怡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不是个善于跟人打交道的,更不是一个善于劝人开导人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坐在一旁,静静的陪着,看着小小水池里的碧波,一荡一荡的,慢慢散开。   ☆、第三十三章 家 信   寒风袭来,白霜挂满了树梢,染白了地面,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早些。   大房的薇娘入冬之后就起不了身了,日复一日的看疹吃药,可病却一直没有起色,到是大爷新纳进来的一个妾室姜氏传来了好消息,怀上了。这是大房的第一个庶子或者庶女,只此一点,就足够姜姨娘乐的了。   所以甄府的小花园里就常常能见到一抹茜红,微微凸起的小腹,双手一前一后扶着,明明才四个月的身孕,弄得像是有*个月要临盆似的。   甄婉怡远远的看着,要么就在姜氏没发现之前绕道而走,若是十分不巧迎面碰上了,腼腆一笑,微微颌首,挽着甄茹怡擦肩而过,不曾说上一句话,将姜姨娘有心的讨好简单明了的拒绝了。   有了这几回,甄茹怡也看出了端倪,“九妹,你不喜欢姜姨娘?”   甄婉怡斟酌了一翻,“也不是不喜欢,只不过她是大房那边的,本就与我们交不到一处去。既然如此,那不如不要多打交道的好,再说大嫂如今这翻情景我实在不想和大房的其他人接触,而且,我,我总觉得姜姨娘这个人不简单,所以就更不想结交了。”   甄茹怡笑了笑,“妹妹这性子真好,喜欢不喜欢的都直接表现出来,和你在一块处着就是松快。”   甄婉怡睨了一眼,“七姐是不是想说我这是头脑简单呀,让人一眼就看穿了。”   甄茹怡先是捂着嘴笑了笑,看着妹妹越见精致的五官,母亲明明知道妹妹性子有这么大的一个缺点,可却一直舍不得纠正过来。细细想来,如果她是一个男子,能娶这样明艳动人又纯真柔和的一个娘子,只怕也会捧在手心里护得全全的吧。   “那我们以后早一点回,这冬日天越来越短了,早些回房也暖和些。”   “嗯,那行。对了,七姐,今晚去我那里用膳吧,难得祖母嫌我们吵让我们不用去她那里,我们自个儿痛痛快快的吃一顿。”   甄茹怡自然是应好,还让人回去拿了新鲜栗子过来,两姐妹就着火炉边闲聊边烤栗子吃,不等到用饭,就已经吃了个七层饱。   急着映月直指着樱桃说教,“小姐晚间还不曾用膳,你怎么就不好生劝着,任小姐胡来,这栗子不易克化,又是空腹吃的,等会小姐要是难受你怎么当得起?若是四太太问起来,你负得起这担子吗?”   一通话直把樱桃说得满脸羞红,泪眼汪汪的。她本就年纪小,平日甄婉怡与她也是闹惯了的,不曾拘着她性子,韵意楼里除了映月还真没人敢这样数落她。而平时映月看在甄婉怡喜欢她,对她也一再容忍,可如今却觉得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了。   正待再开口,甄婉怡忙阻了下来,“好映月,我们就放肆了这一回,你就大人大量饶了我们吧。我们这会好撑,先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了。”   说完,忙拉了甄茹怡和樱桃出了门去。回头看着闭起来的门帘,小声道:“映月这是婚前急燥症呢,这两天看啥都不上眼,你们当待点,等她成了亲就好了。”   甄茹怡摇摇头,笑道:“你呀,这性子也未免忒好了些。”如果不是被保护得太好也不会对下人这样宽容吧。   甄婉怡微微一笑,不再去说映月的事。对于映月,她真的觉得好,人很有负责心,事事以她为先以她为重的,虽然管得多,可不得不说,韵意楼就是因为有了映月,她才能这样轻松,闲杂事儿一样也不用管,还被侍候的舒舒服服的。所以在母亲给映月选夫婿的时候,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映月还能继续服侍她,所以最后征得映月的同意,在前院找了一个家无父母的小管事。   映月的出嫁算是四房的一桩喜事,四太太给置办的嫁妆,虽然不多,可一应家什都全整了,就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出嫁也不过如些,更何况,私下还给了五十两的压箱银子。甄婉怡打了一套全新的银头面,甄修杰也赏了十二两银子过来,说是他和六哥两人的心意,甄茹怡也添了二两的银子,在府里可谓是头一桩了。于是府里关于谈论四房阔绰的热度是直逼大房将会有庶子还是庶女的猜测了。   再多的议论都随着纷纷扬扬的大雪逐渐消停,四太太一日急于一日,每每见了四老爷也是让他不停的派人去信给在东湖岛上游学的甄明杰,让他快速回来。   可盼来盼去,也只在腊月二十那天盼来一打厚厚的书信,在看到书信的那一刻,四太太腿软的后退好几步,吓得旁边的几人忙扶了过去。   四太太刚坐好,眼泪“涮”的一下就下来了,那势头仿佛要把这半年的思念都化成泪水一样。   甄婉怡吓了一大跳,急急道:“母亲,您怎么了?是不是六哥出什么事了?”说完忙捡起四太太掉落在地的书信,一目三行的快速看过,长松一口气,语带责怪的说道:“母亲,你真真是吓死我们了,六哥明明是报喜来着,你怎么吓成这样了。”   四太太回过神来,试干了泪水,口带哽咽的说道:“那没良心的,我们在家日日夜夜的盼着他安全归来,可他到好,一封书信,人却不见踪影,还来一句归期不定,许是两年之后去了,哪有他这样不孝的儿子。”   甄婉怡失笑的把信传给一旁的四老爷和甄修杰,“母亲,六哥在东湖碰到一位大儒,那机会多难得呀,又正好那位大儒愿意提点他们,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您还伤心成这样?若六哥知道了看笑不笑话您?”   四老爷早看过另一封信,这封只是略略看一看就传给了在一旁等得死巴巴的甄修杰,“你呀,真是慈母多败儿。你就没发现明哥儿的字又有长进了吗,书信中也透着一股子激情飞扬,积极上进,这样很好,很好。”   信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四太太手中,四太太细细看了一遍,眼泪还是不受制的掉了下来,“再好,再长进,这大过年的也赶不回来,得寄人篱下,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惯,穿不穿得暖。这个时候才说不回家过年,我就是想给他制办些东西也赶不上过年了。”   ☆、第三十四章 薇娘丧   甄婉怡接过信细细折好,“母亲,六哥有慕大哥在外作伴,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若您不放心,现在还是可以准备些东西呀,我们给东湖的那位大儒备些土仪,全当我们的心意,也算是谢谢他们对六哥的照顾了。”   四太太欣慰的笑了笑,“婉儿过完年就十二岁了,真正懂事了,还知道帮母亲做安排了。”   甄婉怡嘟着嘴,“母亲,人家哪有十二岁,明年二月间才满十一呢,您非要往大了说一岁。”   四太太笑出了声,“满十一不就是十二岁了,哪有你这样的,非要往小了说,再过两年可就要说亲了,还这样稚气可怎么是好?”   甄婉怡胡闹似的巴拉着四太太的胳膊,“不说不说,女儿就陪着母亲,才不要说亲呢。”   甄修杰在一旁听了四太太的话也十分着急,嚷道:“就是就是,妹妹要一直在家里,哪里也不去,不说亲,不准说亲。”   自从甄明杰走后,甄修杰被四老爷看紧了起来,连带着老太爷对他的注意也多了起来,每天不是读书练字就是考问学习进度,可累惨他了,只有在韵意楼的时候才能松快起来,每每来了,甄婉怡总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从不问他学问上的事,还常常夸他聪明,说相信他一定会考上秀才,到时候可以和六哥一起参加乡试的。   就算留了功课,看到陪着练字的妹妹都那么认真,他也能鼓起一身的劲来。所以他才不要妹妹说亲呢,说亲了的女儿就成别家的人了,像二房的几位姐姐,说了亲不到一年就出嫁,后来一年回府的机会只有那么几次,他可不要妹妹也如此。   四太太在一旁笑得欣慰,四老爷则打趣道:“那,我们婉姐儿不说亲,修哥儿可要记得保护好妹妹,知道吗?”   甄修杰自然是高高兴兴的猛一阵点头不已,看了眼甄茹怡,“七姐也不说亲,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以后去京城去。”   甄茹怡含笑的站在一旁,安静不多话,只是对这个小弟点头示意表感谢。   甄婉怡靠着四太太的肩膀,有家人的关爱就是这样的感受吧,内心像是一片静海,不管外面风雨多大,都有她的家人为她撑起一片天空,她只觉得风和日丽,明媚安祥。   *******   这年冬天气候极为异常,雪没多下,可一直乌沉沉的,北风刮得呼呼直响,不要说病人,就是健康的人儿在这样的天气里也难得出门一趟。可入冬后一直病在床榻上的薇娘却在腊月二十九这天顶着寒风,包着严严实实的让丫鬟扶进了长康院。甄婉怡不知道那天薇娘跟老太太说了什么,估计四太太是知道的,后来说起时感叹道:这薇娘啊,就是心思太重太看不开了。   那天晚上薇娘在长康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抬了回去,一刻后郁芳楼就派人请了大夫进府,一直到起更才安稳下来,大夫走的时候直摇头,兴哥儿带着妹妹一直守在床前,谁来也不拉不走。薇娘靠在枕头上看着一双儿女直哭得昏了过去。   康帝十二年就在甄府低沉的氛围里过去了,还没过完年,正月十三的大清早,天都没亮,甄婉怡就被映月推醒了,“九小姐,九小姐且,快醒醒,大奶奶过了。”   这一句话直如九天霹雳般响在甄婉怡耳边,让她脑海出现片刻空白,半晌,才一把抓住映月的手,呼吸急促地问道:“你说什么?”   “小姐,快些起身,大奶奶是寅时三刻过的,大太太正在郁芳楼帮着小殓呢。四太太和七小姐、雪姨娘都也赶过去了,您收拾一下也去送大奶奶一程吧。”   甄婉怡掀开被子,慌慌忙忙的地趿上鞋,在映月和樱桃一起的帮忙下以最快的时间里换上了一套素色的冬衣棉裙,又披了件厚厚的玄色的披风,急冲冲的往郁芳楼去了。   甄婉怡的韵意楼离郁芳楼有些远,再加上人小步子也小,到的时候郁芳楼里已塞满了人,年小的几个都沉默的坐在明间候着,凄凄衰衰的哭声从内室传来。   四太太在榻边一边帮忙一边抹眼泪,看到甄婉怡忙退了出来,拉着人退到落地罩边,“你怎么就来这里了,这会正帮薇娘小殓换衣服呢,你可不能看,你八字忌亡人的,你不会忘了吧,快去外面候着,也算是尽心了。”   甄婉怡看着跪在榻前的兴哥儿,一脸懵懂的看着周围嚎哭的丫鬟,小手儿紧紧的牵着幼小的妹妹,稚嫩的脸上满是害怕不安,三岁的小囡囡靠在哥哥身边,嘴巴抿得紧紧的,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含着一眶的眼泪,这是多么让人心疼的孩子呀。   看着床榻方向,甄婉怡心里充满了悲伤和疑问,这样一对年幼可爱的儿女,薇娘,你怎么舍得撇下呢?就算是日子过得再难再苦,为了儿女,你也应该要支撑的呀。难道你的世界就只有夫妻之情吗?你的世界就只有自己的感受最重要吗?如今你这一洒手,结束了自己的痛苦,了无牵挂的走了,可你的儿女要怎么办?谁会像你一样去细心照顾他们?谁会去在乎他们过得好不好?谁会去问他们要什么?你怎么忍心呢?   不知道为什么,甄婉怡的眼泪不受自己控制的往下流,她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无人问津,除了一个阿姨做饭给她吃,其余的时间就是她和一堆的玩具做伴,没有嘘寒问暖,没有游乐场的陪伴,没有家长会,所有所有和父母会出现的场合她都没有去过,一直是在自己安静的世界里,她也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四太太的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哎呀,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声音都出不了了,快些止住,我们到外面去。”说完就拉着甄婉怡出了内室。   樱桃也忙跟着出来,又是倒水又是拿杌子的把甄婉怡安置好。甄婉怡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哭了个天昏地暗,连带着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也哭了出来,这下子,郁芳楼不管里外都是一片凄惨的哭声了。   ☆、第三十五章 送 葬   薇娘的丧礼办得简单而隆重,简单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孙媳妇,上面还有大把的长辈健在,她的丧事也不可能大操大办,风华无限,但做为甄府的长孙媳,也不能太过寒酸。全府的下人都换上麻衣孝服,水陆道场摆了七天,在白马寺停棺一个月,选了二月二十日这个黄道吉日葬入祖坟。   二月十九日这天一大早,甄婉怡甄文怡甄茹怡三姐妹跟着甄家同辈的几个兄弟,带着兴哥儿兄妹俩一起去了白马寺,他们将在这里陪薇娘最后一天,然后扶棺送去祖坟入葬。   马车里甄婉怡看着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的兴哥儿,还有一脸懵懂的囡囡,心疼得无以复加。拿了两盘点心出来,“兴哥儿,囡囡,我们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到白马寺呢,你们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囡囡看了哥哥一眼,见哥哥没动,也不敢动。   甄婉怡把盘子往兴哥儿面前推了推,“兴哥儿你拿给妹妹吃,妹妹年幼,饿不得。”   兴哥儿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为难的看了看妹妹再看了看甄婉怡,“谢谢九姑姑。”   甄婉怡揉了揉兴哥儿的头发,“跟九姑姑不用这样客气,你们快些吃点,今晚还要守夜呢。”   小囡囡接过哥哥递过来的梅花糕,高兴的放进嘴里,尝了尝,哭着脸道:“哥哥,母亲什么时候回来呀?这梅花糕没有母亲做的好吃,囡囡想吃母亲做的梅花糕。”   兴哥儿忙把妹妹抱在怀里,“妹妹,母亲到外祖父家去了,外祖父家很远很远,短时间内母亲回不来了,囡囡要听话,不能哭知道吗?你如果哭了母亲不高兴就更不会回来了。”   薇娘是京城人氏,只是娘家早没了人,她父亲与甄老太爷交好,临终前托孤嫁到甄家来的,这多么年在甄家可谓是谦逊守礼,小心谨慎,从不与人相争。   小囡囡忙吸了吸鼻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眼眶里的泪水掉出来,母亲就回不来了,“囡囡会乖乖的,不哭了,母亲一定要回来。”   甄婉怡一听只差没当场流下眼泪来,嘶哑的嗓子,“兴哥儿和囡囡真乖,你们母亲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的。这梅花糕不好吃,那我们吃这豌豆黄好不好,这是九姑姑房里做得最好吃的点心了。”   说完就轻拿一块递给囡囡,囡囡还是看了哥哥一眼,等哥哥点头之后才接过尝了尝,然后眼睛一亮,乖乖地把一块豌豆黄吃下肚去了。甄婉怡拿出温水倒了一杯送到两小孩手上,心里软软的是满满的同情和怜惜。   到白马寺的时候,就有知客僧把她们迎了进去,女眷和小孩直接住进了后殿的一座院子里。稍做休息,甄婉怡就带着兴哥儿和囡囡去了前院的一座名叫落雁殿的偏殿,那里停了薇娘的棺木。   兴哥儿囡囡两兄妹一身重孝,甄婉怡也是一身白色素净棉衣裙,乌青的发丝梳成垂挂髻,簪了一朵白色小花,十分朴素。三人带着丫鬟到了落雁殿的偏殿,摆好祭品。   一直留在偏殿里守着的两个丫鬟正是薇娘身边的大丫鬟,对兴哥儿和囡囡十分熟悉,一见到两兄妹就泣不成声,迎着两兄妹在蒲团上跪下,点了香让两兄妹祭拜。   甄婉怡也上了一柱香,跪在一旁烧冥纸。   兴哥儿已以懂事,也许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但他却明白最爱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了,永远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对他了。囡囡还什么也不懂,只跟着哥哥做,兴哥儿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兴哥儿不起,她也忍着疼也跪在那里。   甄婉怡把手里的纸钱交给樱桃,移步到囡囡身边,“囡囡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九姑姑陪你去房里休息一会,下午我们再来。”   兴哥儿看了看妹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甄婉怡对着兴哥儿轻声道:“九姑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囡囡还小,中午还没用膳呢。而且最为困难的是今天晚上,如果囡囡不能休息好,那晚上要怎么守夜呢?”   兴哥儿认真的看着甄婉怡,“九姑姑,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那就麻烦九姑姑带囡囡去用膳吧,侄儿还想陪母,陪一会。”看着妹妹,把母亲两个字给咽下去了。   甄婉怡摸了摸兴哥儿的头,“那你自己也要顾着点,若是累坏了身子,你母亲看到了也会不高兴的。”   兴哥儿快速低下头,“侄儿知道了,妹妹就麻烦九姑姑了。”   甄婉怡牵着囡囡的手,“囡囡,我们先回去给哥哥准备饭菜好不好?”   囡囡乖巧的点点头,对着自己哥哥说道:“哥哥,我先和九姑姑回去了,等会就来接你用膳。”   兴哥儿头也不抬,只一直劲的点头。   甄婉怡知道兴哥儿触景伤情,忙拉了囡囡出门去,让留下的丫鬟都小心侍候着。   一出门步行百来米就迎面碰上一群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甄文怡正虚扶着一位妇人那妇人虽是青布棉衣,可那合身的裁剪及那细微处的精致绣花,那雍容的神态,都表明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妇道人家。   “九妹,你怎么一个人先来了呀,也不等等我们。”   甄婉怡先是对那妇人额首轻行一礼,然后道:“大哥,三哥,四哥,七哥,八哥,三嫂,七姐,八姐,你们来了。兴哥儿一休整好就想来这里,我反正无事就先带兴哥儿和囡囡过来了。这会儿,兴哥儿还在里面呢。”说完又低头对着囡囡道:“囡囡,你快进去跟哥哥说一声,父亲来了,让哥哥出来迎一下。”   囡囡点点头,快速跑回去了。   甄婉怡回到甄茹怡身边,那妇人回头,“你是甄府的九娘?”   甄婉怡心里有所猜测,“回夫人,正是。”   京城喜欢把家里的闺女排序叫几娘几娘的,外人可以直接叫就是成亲了以后也可以这样叫,不用改口,甚至好多女孩都不起名字,直接就是几娘。像甄婉怡,如果在京城可能就一直是甄九娘了,若非极为相熟一般都不会互通闺名,女子的闺名也只有极为熟悉的长辈亲人和夫君才会知晓。   ☆、第三十六章 贾夫人   甄文怡在一旁笑道:“九妹,这是贾府的大夫人,今天是贾老夫人的冥诞,大夫人过来添香烛的,正好遇见我们,知道大嫂停棺在这里,特地过来祭拜。”   甄婉怡疑惑的看了一眼贾大夫人,大嫂过世的时候贾府都只派管事的送士仪,今天怎么会想到前来祭拜的呢?随后笑道:“今天没有长辈在,怠慢之处还请贾夫人见谅。不知道贾老夫人香敬何处,等会我们这些小辈也好去上香祭拜一番。”   贾夫人微微挑眉,神情不变,“就在正殿,请了几位大师在念经,你们等会去即可。”   甄婉怡点点头,不再出声。   前头兴哥儿已经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彬彬有礼的把众人迎了进去,贾夫人看着黑漆的棺木,看了看年幼的兴哥儿和囡囡,再看了看甄大爷,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两个小孩的发髻,带着一群人摇摇曳曳的离去,却没见到一个俊秀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才依依离去。   众人在落雁殿偏殿盘旋了一会,然后一起去主殿道场那里上了香,问候一声,才各自回了临时的厢房。   夜间,白马寺的和尚在落雁殿念了一个晚上的往生咒,甄府众人就在偏殿陪了一个晚上,囡囡年幼,硬撑到亥时正便靠在甄婉怡怀里睡着了。甄婉怡便用大氅包着囡囡抱了一整晚,等寅时初,才轻轻的把人叫醒,整好了衣裳,跟着众人一起送薇娘的棺木去了甄府的祖坟地。   ******   康帝十三年,甄府过得十分的平静,薇娘这个大奶奶似乎成了过去式,若不是有兴哥儿和囡囡两个重孝在身的孩子时时提醒着,只怕薇娘这个名字都不会被提起吧。   到了腊月,甄府大爷的婚事还是被提起来了。虽然知道这事迟早会发生,可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有必要这么急么?   只是在这事上,不但甄婉怡没有发话权,就连整个四房也没有说话的地方。而兴哥儿年幼,身边的丫鬟又尽心瞒着,将大爷将要续弦的事都压在心里,没出声,兴哥儿自然没知没觉。   甄大爷的婚事虽还没拿在明面儿上来说,可大太太年前就四处奔走的活络样子,落在了有心人眼中,自然不言而喻了。   拜年期间来甄府的大闺女也多了起来,每日甄婉怡都是早早的去长康院请安,然后带着兴哥儿和囡囡回了韵意楼。兴哥儿过完上元节就要进学了,这段时间,甄婉怡让甄修杰天天带着他,省得兴哥儿去了陌生的地方害怕。   至于囡囡很是乖巧,给她一个布老虎就可以玩上一天,这可爱的样子让甄婉怡更是喜爱,成天的想着给囡囡做衣裳做布偶玩具,映月都打趣她娴良起来了。甄婉怡只是一笑而过,没有人比她更能明白,那种四周皆是安静空白的日子是多么的难受和孤独,囡囡虽然不懂,可小孩的心却是极为敏感的。   当然囡囡比起前世的她还是幸运的,因为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她大小是个主子,上面还是祖母、太祖母,还有一个嫡亲的哥哥,下人们不敢慢待她,可要说会对她多好,那又是件值得商榷的事了。如果囡囡有甄婉怡这样的年纪,侍候她的丫鬟为了自己的出路自然要尽心尽力,以求以后成为陪房,跟着她到夫家去当个管事娘子甚至成为通房丫鬟。   可现在一个还不到四周岁的小女娃娃,嫡亲的哥哥也不过七岁,要让身边的人特别尽心,难呀。还好老太太还算怜悯这对曾孙子女,将薇娘以前身边的两个丫鬟拨到他们兄妹身边,只不过人都有私心,那两个丫鬟晃然对大少爷更是看中都选择去了兴哥儿身边。   甄府送往迎来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月,本来没有甄婉怡什么事的,可因为囡囡跟她待在一起,所以每每来了客人,大太太都会派人来请她带着囡囡过去见客人,其实甄婉怡压根就不相信,甄大爷继弦囡囡能起到什么作用,让囡囡过去无非是想让那些想嫁进来的女子看一看,这幼女的柔弱懂事和好拿捏吧。   甄婉怡心里有气,但一想到以后囡囡将会在那个继母手中过活,以后的婚嫁都是由那个女人说话,便熄了那股子不平,对囡囡越发温和,从细小处教导囡囡,希望她的懂事柔顺能让以后的继母真心喜欢。   甄大爷续弦的人选终于在大房姨娘生产前半个月定下来了,是城西一个员外家的女儿,人还算得体,长像过得去,性子暂时还不清楚,但从说话行事都带着一股子爽利劲儿。从甄修杰派人打听来的,甄婉怡知道那未来的大奶奶怕是个不好糊弄的主,李员外家的长女,下头有弟弟妹妹一长串,可硬是没有一个能越过她的,据说在家里,她都能当好些事的主。   不管怎么说,大太太既然选了李家的闺女,必然有她的一番考量,甄婉怡想不到也不想去深究,因为她接下的日子要忙起来。   傅姑姑开始教她做各类衣裳了,而六月份是四太太生辰,九月份老太太生辰,十月份四老爷生辰,年底还有姐妹间的人情往来,都需要针线活儿来充当脸面。   第一次给四太太做衣服,甄婉怡当然是全力以赴,更何况今年是四太太三十六岁的生辰,四房的人都打算慎重一些。老太太更是放出话来,让大太太好生准备,连大房姨娘生的奇哥儿的满月礼都没办,就为了四太太的三十六生辰,可让大太太心里不满意了。   甄婉怡曾私下打趣过,“母亲,祖母发这话是不是想让您和大伯母直接对上呀?”   四太太笑着敲打了一下女儿的额头,本不想说,可话在嘴边过了一遍,还是说了出来,“你祖母这是在借题发挥呢。”   甄婉睁大了眼睛,极感兴趣的盯着四太太,“是为了什么事呀?”   四太太也有些发愁,“还能为了什么事,不就是你大哥的婚事吗?本来你祖母看中了你舅祖父家的珍姐儿,想让你大伯母去探探口信,谁知你舅母却选了李员外家的元姐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年薇娘就是你祖母选的。”   ☆、第三十七章 往 事   甄婉怡斟酌了一下,轻声问道:“大伯母当年没看上薇娘?”   四太太撇了撇嘴,“她呀,巴不得你大哥尚个公主回来呢,怎么看得上一个孤女。若不是你祖父开了口,你大哥这婚事还有得闹。若不是这样,薇娘的身体也不会败得这么快,也不会最后去求你祖母了。”   甄婉怡这下是真好奇了,二十九晚上,薇娘不顾自个儿身子硬挺着去了长康院,然后回去就病情加重,没几天就去了。那天晚上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逼得薇娘不得不如此。   “母亲,大嫂去找祖母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四太太睨了女儿一眼,“薇娘刚嫁进来头两年和你大哥也是郎情妾意,蜜里调油似的,可自从薇娘怀兴哥儿后,你大伯母就让你大哥就收了房里的人,薇娘心思重,估计是没想开心里一直郁结着,生兴哥儿的时候就碰上了难产,后来又拼了命似的生了囡囡,这一下身子就彻底败了。   你大哥又是那样一个不贴心的人,她呢,有事都往心里放,这个府里也没个能说得上话的,这么些年了,本以为她是想开了看淡了的,谁知道去年姜氏的进府让她受这么大的打击,那一直吊着的精神就这样消散了。二十九那晚,估计她也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去你祖母那里也是为了兴哥儿两兄妹。她心里也明白,她那个婆婆和相公是靠不住的,想要保住一双儿女,还真只有老太太能做得到了。否则,你以为你这样成天的把囡囡带在身边,你大伯母不管吗?”说完还给了甄婉怡一个白眼儿。   甄婉怡笑了笑,“我这不是在帮大伯母的忙,让她轻省一些吗?”   四太太轻轻“哼”了一声,“她呀,只怕也没那个心思放在两孩子身上。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迎娶城西李家元姐儿吗?”   甄婉怡自然是摇摇头。   已经说到这里了,四太太索性说个明白,也要开始教导女儿这些世事了,“你大伯母看中了一块地,刚好和她的嫁妆田庄连一一起,用的同一个水源,去年为了水源的事差点闹了起来。后来才知道那是城西李家的,于是,今年李家元姐儿就成了甄府的大奶奶。”   甄婉怡觉得不些不可思议,“就为了一块地?那大伯母也太,太那个了吧。就算李家把那块地给了新大嫂,那也不是她的呀?”   四太太怒其不争的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榆木疙瘩。你大伯母既然看上了那块地,以她的为人还不会想办法弄过来,据我所知那块地的地契已经在你大伯母手里了。这几年你大伯母手里只怕要宽余多了。”   甄婉怡了然,“是呢,现如今粮食的价格越来越高了,大伯母应该能赚些体己钱吧,只是李家为什么要把那块地送给大伯母呀?”   四太太笑道:“这体己银子捏不捏得住还要看你大伯母的本事。如今这李家可乱着呢,元娘是大房的,可大房的嫡子却是排行老七,上头有六个哥哥,其中三个出自二房,这块地就是二房私下和你大伯母交接的。元姐儿呢,在李府可是以能干护食出名的,她会眼睁睁的看着属于自家兄弟的东西落进你大伯母的口袋?”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李家二房的人才想尽办法让元姐儿快些出嫁呢?就算是继室也在所不惜。   甄婉怡打趣道:“母亲,我怎么觉得您这口气挺高兴的,大伯母吃憋您很开心呀。”   四太太失笑的拍了一把,“你这丫头,敢编排起母亲来了。”   甄婉怡搞怪的叫了一声疼,看着四太太变了的脸色,才笑着倒在母亲怀里,笑得那个得意呀。   四太太疼爱的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发,“都成大姑娘了,还这般闹腾。”   “女儿就是再大也是母亲的孩子,不在您跟前胡闹去谁面前闹呢?”   看着娇痴状的女儿,四太太也有些发愁,这样的娇娇性子若是嫁到那婆婆厉害的人家去,可怎么了得呀?就算有丈夫护着,一想到此,四太太一阵急急摇头,不行,这样只怕是越护越坏。想当年刚成亲的那几年四老爷为了她可是跟老太太顶过好几次嘴的,老太太心疼自己儿子不会多说什么,可最终受罪的还不是自己,这些可都是她活生生的例子,血一般的教训,若不是她也有一些手段,只怕这婉儿和修哥儿这两兄妹还不知道在不在呢?   看来以后给婉姐儿选人家得选婆婆性子软绵的,最好家里底子薄一些的,这样婉儿带着丰厚的妆奁嫁过去,自然抬得起头来做人。   打定主意的四太太笑得松快起来,“对了,你七姐最近都在忙什么?”   甄婉怡午间没睡,等囡囡睡着了她就被四太太叫了过来,说了这一会子话,人也有些疲泛了。“没忙什么呀。就是跟女儿一起学着做衣裳呢。”   “哦,都做衣裳了呀,看来了是出师了吗?”   甄婉怡打起精神,“哪能呢,刚刚开始呢,傅姑姑的手艺多着呢,女儿怕是跟着学一辈子都学不完。”那口气生怕四太太要把傅姑姑辞退了。   四太太没好气的笑了笑,“瞧你那没出息样,傅姑姑肯定不会辞的,最少也要待到你出阁之后。只是茹姐儿,年岁可不小了。”   甄婉怡这一听可是一点儿瞌睡影子也不见了,“母亲不会是想给七姐说亲吧?不是说好等六哥考中举人再说亲的吗?再有一年六哥就要回来了,后年的乡试六哥一定会中举的,母亲,让七姐再多留两年好吗?”   四太太拍了拍甄婉怡的手,示意她别慌,“又不是立刻能说定的事,只是再等两年就算你六哥中举,等到丁酉年茹姐儿都十五岁了,拖到十五岁之后才说亲可有点晚了,到时候只怕说什么的都有。如果你六哥中了举还好说,怕就怕没能中试,活活耽搁了茹姐儿,婉儿,嫡母难为呀。母亲这也是想妥当处理这事,你跟茹姐儿走得近,这些亲近话儿你细说给她听,她如今也是读书识字明理的人了,各中要害她肯定清楚,母亲也不想让她为难,这件事我就征求她的意见,省得以后后悔怪起我这个嫡母来。”   ☆、第三十八章 新 妇   甄婉怡摇着四太太的胳膊,“哪能呀,母亲能这般为七姐着想,她高兴感激您还感激不过来呢,不信,您看着,若我这样跟七姐说了,她会立即感动得哭出声来。她那个性子是再柔和不过的,母亲您还不知道吗?”   四太太也赞同的点点头,“茹姐儿那性子是好,懂事,不怕吃亏,不争强,不好胜,这样才是一个女子最佳的品性,也是安宅大妇应具有的品性,很好。”   甄婉怡与有荣焉,“能得母亲夸奖的一定是好的。”   四太太笑了笑,“你呀,大了可不能这样没心没肺的,有些话不要多说,心里有数就好,都说出来就显得轻浮了知道吗?”   甄婉怡嘟了嘟嘴,“女儿哪有,女儿还不是在您面前才这样的吗?”   四太太心下宽慰,摸了摸甄婉怡的头,放过了她这一遭。   ****   甄府大爷的第二次婚礼动静不大,只宴请了些经常走动的交好之家,在康帝十三年的六月,一顶大红轿子在竹炮声声中抬进了郁香楼,让新颜遮去了旧貌,欢声染去了旧日的哀痛。甄婉怡没有去陪新娘子,她怕自己露不出真心的笑容来,那么又何必去给别人添堵呢。   晚间的时候,甄茹怡来到韵意楼,给了甄婉怡一个红封,“这是新大嫂给你的见面礼,你今儿没去压床,可人家都知道你呢,红封是早早就包好了的,大嫂身边的大丫鬟给的。”   第二天认亲的时候,甄婉怡早早的到了,替囡囡穿上了新绸做的衣裳,虽还带着孝,不能着红,可一身淡淡的碧色襦裙,让圆润的小脸衬得唇红齿白的,十分精神,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儿,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囡囡,记得九姑姑跟你说的吗?等会见了新娘子要叫什么呀?”   囡囡点点头,摸摸了新衣裳,甜甜笑道:“要叫母亲。”   甄婉怡高兴的点点头,“囡囡真棒。”   囡囡困惑道:“可是,九姑姑,真的是母亲要回来了吗?”   甄婉怡愣了愣,“不是,这是另一个母亲,以后她会照顾好囡囡的,所以囡囡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囡囡歪了歪头,“可以有两个母亲吗?”   甄婉怡摸了摸囡囡的头,“可以呀,我们把以前的那个娘亲放在心里记着,一直记着,因为她是天底下对囡囡最好的人了。现在的这个母亲我们要在面儿上敬着,让看到的人都夸囡囡懂事,知道吗?”   囡囡懵懂,“嗯,我听九姑姑的。”   门口传来脚步声,甄婉怡回头一看,笑道:“兴哥儿也来了呀,今儿起得挺早的吗,真乖。”   兴哥儿抬起头,红红的眼睛,“九姑姑,我们真的只能把母亲放在心底了吗?”   甄婉怡鼻子微微发酸,“不是,兴哥儿是男子汉,男子汉可不能随意掉泪珠儿,妹妹会笑话你的。你母亲是生你养你的人,你是她生命的延续,所以你不单单要把你母亲放在心底,还要时时刻刻记得,记得那个生你养你爱你的母亲。可现在,你父亲要新娶,那我们也不能去触霉头,所以还是要高高兴兴的,因为我们不能让大家伙都不高兴。你说是不是?”   兴哥儿似松了一口气,“嗯,我知道了,九姑姑,我不会忘了母亲的。也一定不能让妹妹忘了母亲,行吗?”   甄婉怡眼光泛泪,“好,以后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说给妹妹听,你们的母亲是最好最美最善良的母亲,我们都不会忘了她的。”   不管以后会怎么样,甄婉怡这一刻深深的知道,为了这两个可爱又可怜的孩子,她是不可能和这个新大嫂交心相处了。虽然也没有和薇娘交过心,可对于那个用膳时一直默默守在一旁端茶倒水,细细照顾她们这些小妹妹的大嫂,她是发自内心喜欢的,哪怕她们说话不多。可薇娘却能在用膳时把她喜欢吃的红烧肘子,糖醋排骨挨着她放,记得饭过给她一杯白温水。   记得有一次她带了甄茹怡来长康院用膳,临时坐了别的位置,薇娘却趁着给老太太夹菜的时候把离她远一点的糖醋排骨夹了好几块给她,那时,她才知道这府里还有薇娘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只是可惜,明珠暗投,而她知道得也太晚了,薇娘哀败得太快了。这一年来,她在长康院就没再吃过好吃的糖醋排骨了。   甄婉怡带着兴哥儿两兄妹到长康院时,长康院里坐了一半的人,二太太二老爷带着他们那一房的四个儿子三个儿媳都来了,还有出嫁的四姑奶奶五姑奶奶和甄文怡,长长的一排摆开占去了左边一条道,难怪老太太除了薇娘都不让其他孙媳辈的进屋立规矩,如果二房的媳妇们都进来了,只怕站着人都能把坐着的围个满圈吧。   而二房对面仅坐了大太太和大老爷两个,两相对比,甄婉怡十分能了解二太太脸上那得意的笑容是怎么回事了,这一眼看去可真是壮观呀,对比太强烈了,视觉上冲击太大了。   大姑奶奶和二房的二姑奶奶都嫁在京城,这次都没能赶回来,就边三房也只是派了个婆子回来送礼,再有就是仙桃张家舅祖父那边的人,也是长长的一排。   甄婉怡带着兄妹两给各位长辈见礼,才把兴哥儿和囡囡交到大太太手上,自己回了坐位。四太太四老爷也带着甄修杰和甄茹怡过来了,众人一阵喧闹,老太爷就出来,随后,碧玉扶着老太太出来跟着坐在了正堂的太师椅上。   陈嬷嬷的声音传来,“大爷和大奶奶请进。”   甄胜杰和一身大红喜庆的李元芳并肩进来,走了三四步,李元芳像是才反应过来的脚顿了顿,微微落后了半步的距离。   这是李元芳的主场,只见她跪了这个又跪那个,屈膝行礼的更是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可是一圈之后,李元芳硬是脸色都没变,对着每一个人的笑嘴角挑起的孤度都是一样的,见兴哥儿和囡囡的时候更是笑得温柔,仿佛那两个就是她亲身的孩子似的。   甄婉怡看到这样的新大嫂有些害怕,直觉的就想离她远些,带着这样精致面具的人,必是那心志坚定、七窍皆灵之人,这样的人若是交好倒也罢了,可她才想着以后两人必是不能交好的,那就躲远一些好了。   ☆、第三十九章 继 母   新的大奶奶进府,自是一翻新的景气,长康院里来请安的人都来得似乎比往日要早一些,害得甄婉怡依着原来的时间都成挂尾的一个了。   可没一旬时间,李元芳硬是踩着众人的点,与大太太一起早别人一步,进里屋服侍老太太起床了。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渐渐浓了一些,对这个不如自己意娶进来的长孙媳态度也转变起来了,也愿意让李元芳扶着自己胳膊了,对李元芳的问话也开始有选择性的回答起来。   如此两个月,在一日晚膳后,众人正在老太太面前说笑,甄婉怡带着囡囡坐在老太太的罗汉床上玩翻绳,兴哥儿站在一旁帮着指点自己妹妹。   李元芳送上一盘果子放在炕几上,笑道:“兴哥儿和囡囡在祖母这里住了快两年,也太叨扰祖母了,不如让孙媳带吧,以后孙媳总要学着照顾他们兄妹俩的。”   这话一说出来,正在说笑的四太太收敛了神色,张口正准备接话的二太太更是硬生生的闭上了嘴,一时间,屋里老太太,三位太太和三位小姐,兴哥儿还有一众丫鬟都看向了大奶奶。   李元芳把众人神色收在眼底,嘴角绽放出如花般的笑意,轻笑出声,打破沉静,“祖母,母亲,二婶,四婶您们这样看着我可是我说得不对?”   老太太垂下视线,端起炕几上的茶碗,轻轻磕了磕杯盖,“大孙媳妇怎么突然说起这事来了?”   李元芳笑了笑,“也不是突然说起的,只是孙媳妇做为新妇,刚进府什么也不知道,眼见兴哥儿和囡囡住祖母这,也不好说什么。可如今,孙媳妇对府里也算是熟悉了,那兴哥儿和囡囡自然是该孙媳接回去好好教养了。”   甄婉怡有些着急,张开嘴就想说话,可看到四太太盯着自己的目光,咽下了快到嘴边的话,四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展开笑颜,“大侄媳妇有这心,我这个做婶娘本不该多说什么。只是我们都是一家人,如果有些话不说出来,以后误了大侄媳妇倒是我这个做婶娘的不是。”   李元芳转头看向四太太,笑得谦逊,“四婶,您说这话可太重了,侄媳妇年轻不懂事,正是盼着长辈们指导一二呢。”   四太太也笑得谦和,“侄媳妇不怪就好,说指教也不敢当,只不是过来人,我这个当婶娘的就不得不多说两句了。侄媳妇新入府正是对府里熟悉的时候,再说府里四房人,只长房人丁稍稍弱了一些,侄媳妇要管房里的人,还要照顾大侄儿,还要顾着自己,若是再加上兴哥儿和囡囡,只怕是忙不过来吧?”   李元芳正想开口反驳,可四太太压根不给她机会,“母亲如今膝下寂寞,正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年时候,有兴哥儿和囡囡做伴也热闹许多。”   李元芳有些着急,嗓子扯大了一些,“只是这样怕是劳累了祖母,孙媳如今也没有什么事,正好可以带带兴哥儿和囡囡,这样祖母也可以轻省一些。”   四太太笑了笑,“话是这样说,可侄媳妇你毕竟没有经验,这猛不丁的要带两个孩子,只怕有些困难呢,还是让老太太劳累一翻,老太太可是带大了府里好几位爷和姐儿呢。”   “可祖母毕竟年纪大了,哪能这样劳累呢,我还小,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就不用麻烦祖母了。”   人老了最怕的就是手下人认为自己没用,开始嫌弃起来了,更何况老太太是那样极爱面子的人。再加上四太太那翻话确实说中了她的内心,除了晨昏定醒,平日里长康院就几个丫鬟陪着她,安静得她都觉得这日子太过缓慢了,好不容易来了个乖巧的囡囡,屋里才热闹几分,本就不大愿意把兴哥儿两兄妹还回去,现如今李元芳一副她已经老了没有用处的样子,她更是不舒服。   甄婉怡捏了捏囡囡的手,囡囡扑倒在老太太怀里,脆脆的声音响起,“曾祖母,囡囡要跟您一起住,您不能不要囡囡。”   老太太清笑一声,“哎呀,我的乖曾孙女,曾祖母当然不会不要你了,你以后就跟我一起住。”   转过对着李元芳道:“大孙媳妇,你四婶说得在理,我这个老婆子带大了府里不少爷们和姐儿,这兴哥儿和囡囡放我这没有问题,再说了这院子里丫鬟婆子一堆的,也劳累不到我跟前,倒是你那里,还是要早早做打算,要不让你母亲请个善千金科的大夫进府给你开个方子,你也早早的为大房开枝散叶?”   李元芳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松了松紧握的拳头,“谢祖母关心,孙媳一直在调养身子,大夫都说孙媳没问题。”   老太太点了点头,心下有些不喜,暗道这果然是个有脾性的。   二太太接到四太太的示意,也在一旁笑道:“老太太说的话在理,侄媳妇还是早早做准备,说不定明年就可以带自个的孩子了,这别人的孩子有什么好抢的。”   一句话说出来只气得李元芳脸色通红,甄文怡在一旁不住的扯母亲的袖摆。   李元芳只觉得自己一口血都快到嗓子眼了,她就是想好好的跟两个孩子相处相处,省得以后长大了不认她,怎么这群人都把她当成那恶狼了不成?难道她们还打算不让她接手管教这两个孩子?早就听说前头那位大奶奶死前托孤给老太太,当时她还不信呢,如今看来这事儿*是真的了。看来今天是她猛撞了,不过,既然她们不愿她来管教这两个孩子,那以后的事也休想她来出这个面。   李无芳心下恨恨的想着,看着兴哥儿和囡囡的眼光就不免带了些厉色,囡囡往甄婉怡怀里缩了缩,甄婉怡抬头看着李元芳终于有些破裂的面具,拍了拍怀里的小人儿。   李元芳一回过神来就看到那双清澈如汪深泉的眸眼,黑漆漆的仿佛能透视到人内心深处似的,又仿佛是那最为纯净无杂的耀晶,让人忍不住的想一看再看。这就是四房的嫡女,四太太捧在手心里的爱女,可真是个钟灵毓秀,精致典雅的小美人儿。   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坐在二太太身边的七小姐,这府里府外都在传甄府七小姐容貌绝佳,却不知道这真正的佳人落在四房呢?不知道这样的传言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呢?李元芳笑了笑,她觉得这甄府挺有意思的,还是有聪明人呀。   ☆、第四十章 管 家   兴哥儿和囡囡还是继续住在长康院,李元芳也没有再提要带回这两兄妹的事,那一天的事仿佛不曾发生过一般。可甄婉怡发现这个新大嫂对她的关注多了起来,平日说话的时候也喜欢问她的意见,这让她觉得很不习惯。   她不是那种能跟人无缘无故就熟悉起来的人,想当初跟四房的一众人,她是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接触了许久才慢慢亲热起来的。而这个见面只有点头交情的新大嫂突然对她嘘寒问暖起来,她还真觉得是被什么给盯上一般的难受,只能借口不善言辞,能不答话的就笑一笑,装聋做哑的蒙混过去。   还好,秋风扫落叶,又是一年最忙的时间要来了,康帝十四年的春节甄明杰还是一封书信到家,人虽然没有回来,不过,在信中已经提到具体的归期,开春后就要往回赶了,预计三月底可以到家。   这一年的庆河以南地区都迎来一个喜庆丰收的吉瑞之年,前太子更是打过了庆河,占领了庆河中上游最重要的江陵城,距京城不过七百公里,如果顺利只怕不出两个月就可以围困京城了。   听到这个消息,四太太又是高兴又是着急,高兴是为着明年乡试必定会举行,那甄府很有可能会再出一个进士。着急是为了身在京城的娘家人,喻家一大家子可世代都是京城人氏,如今京城乱象已现,也不知道娘家兄弟做了准备没有。如今要和京城联系可真是难上加难了。   大太太仿佛要证明什么她没有选错儿媳似的,过年的一些事宜都带着大奶奶在身边亲自指点,这可是以前的薇娘从没有过的待遇。而这位大奶奶也不愧是在娘家就享有盛名的,甄府的人情往来,家妇奴仆比起李家来可谓是皓月晓星,不在同一个水平面上的。可她硬是能跟得上大太太的步伐,把大太太交待的事妥妥当当的安置下去。   大年夜的团圆饭,四太太一身大红妆花缎右衽锦袄,衣襟绣满了黄色的牡丹纹,配着红紫两色的马面裙,红色的敝膝上绣着大朵大朵的黄牡丹,行走间摇曳多姿。喜庆的颜色衬得红润的脸色更如那牡丹花一般,丰满的身姿堪比成熟的蜜桃,让四老爷进了屋后,眼光就时不时的往她身上瞧。   二太太抿着嘴笑了笑,“四弟妹这身衣裳倒是稀奇漂亮得很呢,可是京城流行的样式?能不能让嫂嫂我比照着样式做一套?”   四太太今儿很是高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也乐得秀上一秀,“如今这儿跟京城哪还能联系得上呀,没见今年我娘家兄嫂都没送年节礼过来吗?这身衣裳呀,可是婉姐儿亲手做的。”那副神情是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屋里众人一听,目光立即转头看向甄婉怡,二太太更是夸张,急急的拉着她的手笑道:“哎呀,哎呀,原来是我家的九姐儿亲手做的,我的乖儿呀,你这心肝儿是怎么长的呀,这手怎么就这么巧呢,这样的衣服是怎么想得出来的?”   甄婉怡尴尬的抽了抽手,“二婶,侄女儿也没做什么,是傅姑姑帮着做的。”   二太太的笑立刻收了收,淡了些,“原来是傅姑姑做的呀,我就说吗,婉儿这才是第一次做衣裳吧。这傅姑姑的手艺可真是不一般呀,八姐儿呀,你可要用些心跟傅姑姑多请教请教呀,你看,你比九姐儿还大一岁呢,九姐都跟着学做衣裳了,傅姑姑什么时候能教你呀?”   四太太张口想说话,甄婉怡忙拉了一把,微笑着站在一旁不说话。   甄文怡无奈的看了一眼甄婉怡,只得道:“估计也要不了多久,女儿最近正在练字呢,做女红的事不着急。”   甄婉怡微微歪头,看着甄文怡,有些疑惑,平时她对练字可不怎么有兴趣,反而是对女红投入的热情更多一些,怎么如今却反过来了的。   二太太也有些疑惑,怒其不争的训道:“女儿家家的,最要紧的就是一手好女红,练那劳什子的字有什么用,八姐儿,你以后可要给我好好的练女红知道吗?”   甄文怡嘴巴一撇,十分不屑,敷衍道:“知道了母亲,我心里明着呢。”   二太太还待再说,老太太出声打断了,“这傅姑姑手艺真是不错,你们有缘跟着学,可要用心知道吗?”   三女齐齐应声答是,甄婉怡也长松了一口气,她本是想着讨母亲高兴,特定花心思做的,足足做了两个月,连四太太的生辰也是用别的礼物取代的。虽然花时较久,可效果却让她很满意,不愧是华夏传统服饰,吸睛一流。   老人家年纪大了就希望儿孙满堂,欢声笑语相伴,甄府人丁也旺,仅二房出来拜年就满满当当的跪了一地,四儿三媳一女两孙的真是一个壮观了得,可把其他两房给挤兑得没边站了。   好不容易嚣闹声渐远,甄府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宁,甄婉怡也恢复到正常的作习之中来。   可甄府还是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那就是大太太把厨房交给大奶奶管了,理由是大奶奶能力极为出众,应早早接手管理府中事务才好。对大太太的这个决定,老太太思考了一个晚上就答应下来,老太太都点头了,那自然没有别人说话的余地,于是,大奶奶受重视的程度,被府中上下争相巴结的程度都达到了空前,郁芳楼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厨房里的管事婆子今天一坛子酱菜,明天一盘子点心,后天一盅汤的往郁芳楼里送,还美其名曰请大奶奶试菜。   试菜结果不得而知,但厨房却是安然无恙的过了一个月,规矩也没有大改,小改的就是各房的小厨房要再去大厨房取东西时更困难了。   像甄婉怡每日上午下午都喜欢用些点心,所以韵意楼的小厨房会常常去大厨房那里取些糖粉面粉之类的,平日里大厨房是半分也不敢推托的,可如今却是说要大奶奶的首肯才行。   甄婉怡听了也是了解的点点头,让映月拿了银钱给樱桃,外出买糖粉去了。   ☆、第四十一章 归 期   大厨房的东西不能再随意拿取这事,甄婉怡无所谓不去计较,可有人不愿意放过,直接闹到郁芳楼去了。   当甄婉怡听到樱桃说起这事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樱桃不满地嘟囔着:“我的小姐,您怎么还无动于衷呀,二太太都闹到大奶奶那去了呢。”   甄婉怡放下手里的笔,“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呀,跑到郁芳楼看热闹去?”   樱桃眨了眨眼,“呃,也不是了,只是,小姐,你就不能表现得惊讶一点吗?奴婢可是一得到消息就跑过来的呢。”   甄婉怡笑了笑,“好了,这事我知道了,你放心,二太太和大奶奶打不起来的。”   樱桃顿时来精神了,“啊,小姐,您是没看到二太太的样子,可怒了,直接脚底生风的冲到郁芳楼去的呢?”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你家这位新大奶奶正等着人找上门去呢,二太太去了,大奶奶还不知道多高兴。”   樱桃听得直犯迷糊,一双眼咕噜咕噜的打转,看得甄婉怡直笑,“你这丫头,怎么就静不下来呢?你现在出去可不能出院门。”看着樱桃垮下来的脸,接着道:“派个小丫鬟去看看就可以了。”   樱桃高兴得差点就蹦起来,冲冲行了个礼就往外跑去。   甄婉怡摇了摇头,这丫头也快十三了吧,怎么还是没个定性。大奶奶第一次接管府里的事务,又是掌管着大厨房这么重要且油水十足的地方,自然要使出全劲来的。这次掐住了大厨房的采办,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的这个来之不易的下马威机会。   事情果如甄婉怡所料,二太太到了郁芳楼才说一句话,“大侄媳妇,听说现在到大厨房里拿糖粉还要你发话才行的呀?怎么着大侄媳妇这是想让我这做婶婶的饿死不成?”   大奶奶听了笑得满面和煦,“二婶这说的是哪门子话呀,侄媳刚接手掌管府中事务,自然是要尽心竭力的把差事办好。再说府里给每个院子配小厨房,配柴火婆子的,是为了让主子烧水洗濑用的,至于做点心吗,那是大厨房的事,您要吃什么只管交待一声不就行了。再说府里每天都会做两样点心,怎么就饿着二婶了的?可是二婶身边的丫鬟不尽心,没按时去大厨房里领点心不成?那二婶可要好好管一管身边的人才行呀,如果实在有那不尽心办事又不服管教的只管报了母亲,让母亲再给二婶您挑几个就是了。”   一段话说下来,硬是没有二太太插嘴的余地。大厨房里做东西只交待一声就行,这可是老太太老太爷才有的待遇,就是大太太也要顾忌着名声,向来是大厨房做什么她就吃什么的。大太太都如此,那其他人自然不会挑刺儿。自于说到丫鬟上的事,那就更可气了,谁身边的大丫鬟不是处了好几年调教好的,怎么能轻易换了去。   这一场二太太与大奶奶的战斗以大奶奶完胜终结,李元芳也借此在甄府树下了威信,至少下人们想要偷奸耍滑的时候得惦量惦量,连二太太这个长辈都敢顶回去的人是个好招惹的吗?   对于府里一切的变动四房都没人将它放在心上,整个寒香院从上到下都忙活成一团,甄修杰更是跟在慧香身后点手划脚的。   “把我六哥这间房收拾干净了,换上母亲新做的湖绸被子,还有六哥最喜欢闻松木清香,这香要早晚都熏一次,指不定哪天六哥就回来了呢,还有西间的书房,把六哥常用的笔墨都摆出来,还有后头那书架,那些子旧书都摆我书房去,好把书架空出来给六哥放新书,还有,东则间的房子也打扫干净了,这次慕大哥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明堂换张新案桌……”   一大串的吩咐只听得慧香苦笑不已,甄婉怡忙叫停,“八哥,你先歇上一歇,六哥还有几天路程,前儿收到的信才到丽州呢,六哥要乘马车走上三天转到信湖才能坐船,再等上十天就可以到了。除去信在路上走的时间,六哥至少还要五天才能到的。”   甄修杰嘴巴一嘟,“六哥真是的,一走就是三年,太没良心了。也不知道六哥会不会忘了我?”   甄婉怡抿嘴笑了起来,“六哥会不会忘了你,等见面了不就知道了?”说到这里,眼珠子一转,坏笑道:“八哥不如我们试一试六哥吧?”   甄修杰眼睛一亮,头点得像啄米的小鸡儿一般,“妹妹,你说说怎么试?”   “那八哥你要听我的?”   甄修杰又是一阵猛点头,“那是当然?”   甄婉怡靠近甄修杰耳边,一阵耳语,甄修杰听完忙一把跳开,头摇得像个筛子似的,“不行,这样不行,我可是堂堂男儿,怎么做如此打扮?”   甄婉怡嘴巴一嘟,“八哥你说话不算话,算哪门子男子汉呀?刚才还说听我的呢,才一眨眼功夫就不认了。”   甄修杰羞得小脸儿通红,“不是的,妹妹,我一开始不知道你会提这样的要求呀?”   甄婉怡正色道:“那你怎么能想都不想的答应下来呢?好男儿一诺抵千金是不是?八哥你既然应承我了自然要做到呀。”   本来甄婉怡只是开个玩笑,可看到甄修杰勃然大变的神色和一副慎重其事的模样,突然发现自己把承诺两个字看得太淡了一些,而甄修杰是一个男子,以后他的世界在闺阁之外,将要出门应酬各色人物,如果他也向今天这样信口开河了,那别人会不会轻易揭过去呢。   想到此,甄婉怡觉得自己有必要给甄修杰一个狠狠的教训,省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信口开河,胡乱点头。当然,她也承认有些自己的恶趣味在其中。   甄修杰还在做垂死挣扎,“妹妹,我的好妹妹,后天沐休的时候带你去有味书局好不好?你就当刚才我没应承过你什么行不行?”   看着甄婉怡不变的神色,咬了咬牙,“上次父亲给我的玉石盆景我送给妹妹好不好?”   甄婉怡悠悠的摇摇头,“我更喜欢自己修剪出来的各种盆景,你那盆石头白白送我我也不要。”   甄修杰懊恼得不行,“妹妹,你究竟要哥哥我怎么做才取消你脑海里的那个念头?”   甄婉怡笑得像只狐狸,“八哥,你就应了我吧,这次你是逃不掉的了,谁让你说话不带脑子的呢?”   甄修杰一声惨叫,“啊,我以后不要做人了。”   “不会的,弄好一点说不定都没人发现呢?”甄婉怡语带期待的说道。      ☆、第四十二章 归 来   三月二十八日,正是春暖花开,阳光明媚,适合上香还愿外出踏春的好日子。可甄府老少爷们和所有女眷都聚在了长康院,这可是只有过年过节时期才有的事,像二老爷,轻易不见人影,就是来长康院请安也只是点个卯就了事,没有重要的事决不多待,有重要的事更是不会多待,因为他最重要的事就是伸手要银钱,而多半时候是要不到还会招来一顿训斥的。   今天却老老实实的坐在四老爷身旁,笑得有如弥勒一般,这二老爷近些年越见福态了,走出去就是一大掌柜形像,与他如今的身份倒也相符。年前老太爷发话让二老爷管理家里的一间酒楼,听说生意还做得不错。   四老爷在县衙里挂了个闲职,同时管着家里的一间布庄,这间布庄应该是老太爷私下送给四老爷的,就为了感谢四房为甄府陪养出了两个有用能读书的后代,补贴他家用的。大老爷则是管着甄府所有的祖业,府里最是繁忙的一个。   如今都挤在一堂,老太爷看似轻松的坐在上座,可从他不时地瞟向门口的眼神还是能看出紧张期待之意,更别提四太太了,那眼睛直直盯着门口坐立难安的模样,春意浓浓的和暖天气里一件茜色缠枝纹褙子,硬是穿着觉出了热意。   在甄婉怡都觉得心烦之时,四太太站起身,“父亲,母亲,儿媳还是去二门那里看看吧。”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去吧,去吧,明哥儿一走三年,母子连心,你是最记挂他的人了。”   甄婉怡忙跟着起身,“祖父祖母,我也跟母亲一起去迎迎六哥,也不知道六哥还记不记得我。”   看着娇娇俏俏的孙女,老太太笑开了花,“去吧,去吧,若是六哥儿没能认出你来,祖母帮你训他。”   甄婉怡自然笑着点头,给一直沉默站在角落里的甄修杰一个眼色,心里极为期待等会要相见的一幕。   四房一众人在垂花门前翘首以盼不多长的时间,就听到守门的婆子欢快的声音传来,“六爷,您可回来了,府里主子们都在长康院等着您呢。”   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叮叮当当的环佩声传来,站在垂花门处的几人瞬间激动起来,四太太更是上前几步挡住了甄婉怡的视线。   只见一个欣长的身影一身蓝袍快步迎上来,直接跪在了四太太身前,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来,“母亲,父亲,儿子不孝,让您们受累了。”   四太太瞬间泪如雨下,哽咽得出不了声,只得扶着甄明杰的胳膊想让这个牵肠挂肚的儿子快些起身。只是激动得没有力气的身子哪能扶得起一心想要瞌头的甄明杰,不但没扶起人还被甄明杰带得一起伏下身去。而四老爷还在一旁老怀感慰,这大儿子都比他要高一些了。   甄婉怡忙上前两步,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又忙将傻在一旁的甄修杰扯了一把,两人一起把四太太扶起身,甄茹怡也上前接过甄婉怡的位置扶着四太太的右手。   甄明杰硬是在地上瞌了三个响头才起身,看着他红红的额头,四太太又是捂着嘴一阵痛哭。   母子俩泪眼相看了好一会儿,才被前来探信的碧玉打断,“四太太,六爷可回来了,老太太让奴婢前来看看呢。”   四太太擦了擦眼泪,对着碧玉笑道:“去回禀老太爷老太太一声,六爷回来了,只是这身风尘去见长辈不可宜,我先带六爷去梳洗一翻即刻就去长康院。”   等碧玉退去后,四太太拉着大儿子,笑道:“走,去你院子,半个月前就开始收拾了,也不知道你在外几年习惯变没变,还住不住得惯?”   甄明杰眼眶微湿,“母亲,您这样说可是折煞儿子了,您收拾出来的,儿子哪有不满意的,只是劳母亲辛苦了。”   四太太笑着回头看了另一双儿女,“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修哥儿和婉儿帮了不少呢。”   甄明杰跟着回头仔细打量了同胞兄妹,对着“甄修杰”笑道:“修哥儿这几年是不是越发挑食了,这个头都没九妹长得高了。”   这话一出来可急坏了甄修杰,可低头一看自己的装扮,硬是不敢出半个声,只憋得满脸通红的。甄婉怡憋着笑,压低着声音,“六哥。”   甄明杰看着有些别扭的弟弟和妹妹,心下叹了一口气,离家几年,弟弟与妹妹都长大了,与他似乎也疏远了不少,看来这以后要多跟兄妹们相处了。   “母亲,父亲,这是慕子归,这次与我一起游学的好友,也幸好有他,儿子才能有所收获,这次回来参加乡试,儿子特地邀慕兄回府与我同住,这样我们也好交流学问上的事。”   四太太忙点头不已,“放心吧,都收拾好了。”   四老爷则上前拍了拍慕子归的肩膀,“这次多亏了贤侄,贤侄尽管安心住下来,老太爷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府里,你们有什么问题自管问去就是了。”   慕子归长身一探,高瘦的身形比甄明杰还要高出二分来,五官比起三年前更加立体,更显成熟,虽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却内敛了许多,真正成了玉一般的男子。只见他深一鞠躬,偏中低的声音传来,“小子打扰之处,还望四老爷见谅。”   “你与明哥儿一般大小,又是同窗,何须如此客套,以后只管叫我伯父就是,也没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你就当这里是自个家一样,缺什么直接找你伯母。”   慕子归含笑点头,没有再多说客气的话出来,既然人都来了,再多的客套就显得虚伪了。   众人跟着送甄明杰到了住处,自有服侍的人上前帮着梳洗,等焕然一新后,才拥着往长康院走去,见面后自然又是一顿契阔,甄明杰一一送上礼物,不管是不是心头好,大家都一副极为欢喜的样子,好不热闹。   等到天色渐暗,老太爷才发话下来,“明哥儿和慕公子也劳累了一天,大家用完饭就自各休息去,让两孩子也好好安顿一下。”   ☆、第四十三章 借 住   用过晚膳,老太爷只吩咐让甄明杰和慕子归明天早上去他书房,然后就让众人都散了。   夜色如水,虽没有皓月当空,可也是星光璀璨,伴着几盏手提风灯,晚风吹过,回寒香院的小径上影影错错,远远近近的看得并不是很清楚。甄婉怡跟在四太太身后,看着走在前头的四老爷甄家兄弟和慕子归,笑得极为温和。   四太太看了看前头,又看了看身边的人,疑惑道:“修哥儿,你怎么一直跟着我呀,你六哥没回来的时候不是一个劲的念叨吗?怎么如今人都回来了,你反而生疏起来了,快些前面去,你看你妹妹都跟在哥哥身后呢。”   甄婉怡错愕了一下,才想起什么,忙放开扶着四太太的手,“我这不是想陪着母亲吗?”说完又对着前头的人叫唤了一句,“妹妹。”   只见走在前头的“甄婉怡”身形一顿,半晌才不情不愿的转身,夜色下看不清脸色,但甄婉怡猜想那一定是极为精彩,十足十的受气小媳妇,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甄明杰也停下了步伐,对着后头的弟弟招了招手,“修哥儿,到六哥这里来。”   甄婉怡吐了吐舌头,快走两步与“甄婉怡”并肩站着,低着嗓子,“六哥。”   甄明杰摸了摸弟弟的发髻,“几年不见,修哥儿性子倒是沉静多了。”心下却是一叹,暗自责怪,怕是这几年自己外出,母亲将思子之情都付在弟弟身上,将弟弟养成一个闺阁女子性格了,今天这种情况下竟是一直跟在母亲身边,看来以后得多在弟弟身上花心思了。   “修哥儿,我送父亲母亲回寒香院,你帮六哥陪慕大哥一会,让你慕大哥给你讲讲外面的趣事。”   甄婉怡听了这话一惊,看了看天色,这么晚了,让她陪一个外男?虽然也是个比较相熟的人,可,这也不大好吧,想到此脸上不由得露出犹豫的神情,看向四太太。   甄明杰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都十三岁的男儿,这一点点小事儿还要看母亲的意思,真是太过软绵了。   四太太看着望向自己的儿子,心里有些好笑,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儿子也有这副模样,如此神情倒是常出现在女儿身上才是。正要开口,甄明杰便道:“母亲,儿子送您和父亲回房休息,就让修哥儿帮我陪陪慕大哥,慕大哥的字画可是得到钱先生的亲自指点的。”   四老爷回过头看着大儿子,“钱先生?沁湖居士?极擅字画的那一位钱先生?”   甄明杰点点头,“慕大哥认识钱先生,我们在他那里逗留了一些时日,所获匪浅。”   四老爷转头吩咐道:“修哥儿,你先带你慕大哥去筠院,房间你是知道的。”   甄婉怡嘟着嘴却也只能点头应承下来,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郁闷感。而跟着四老爷他们走的“甄婉怡”却笑得一脸得意,终于不再沉闷了。   兵分两路,甄婉怡带着慕子归去了筠院,房间是早已收拾出来了的。两人就在明堂的八仙桌旁坐下,甄婉怡亲自烹茶端上,青葱般的指尖竟比那净白骨瓷还要细腻两分。   慕子归接过茶水浅尝一口,然后挑了挑眉,“修哥儿这烹茶手艺不错呀,以后有时间可常过来。”   甄婉怡压了压嗓子,“行呀,我放学了就过来找你和六哥玩。对了,慕大哥,你给我讲一讲你们去过的地方和一些的趣的事呗。听说你们在东湖住了大半年呢,那里有一座弥勒佛山,里面真的雕有九百九十九座菩萨吗?”   慕子归讶异道:“修哥儿还知道弥勒佛山,那是外人的叫法,真正的山名叫做法华山呢。那座山确实宏伟,大的菩萨就有七十四座,小的怕是有几百座的,不过我倒是没有去数,估计那九百九十九有些夸张吧。”   甄婉怡感叹道:“就算没有九百九十九座,那七十四座大菩萨和上百座的小佛在一座大山里摆开,那也应该是很壮观的吧。原来它还叫法华山呀,我在《大周游记》里看到的只是说弥勒佛山呢。”   慕子归眼神一闪,“你还看《大周游记》呀?”   “当然,那还是慕大哥送我,我妹妹的呢。”甄婉怡嘴快,差一点儿就漏陷了,忙改了口,可也不敢抬眼看慕子归,俏脸微红的垂着头端坐在那里,袖笼里的手不自禁的握在了一起。   慕子归细看瞧去,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修哥儿秀气的过分,跟以前那咋呼的样子全然不同,他可不相信一个人的变化会有这般之大。这一细瞧还真让他发现了些端倪,玲珑小巧的白嫩耳垂上竟有个小洞,抿着嘴一笑,正想开口点破,可看到甄婉怡坐立不安的样子,便道:“东湖除了法华山可看之外,还有千年古寺,大陀寺,就在法华山旁边的一座大山上,寺庙里有一座百年梅林,听说不比京城的护国寺差。”   甄婉怡一听慕子归开始讲他游学到过的胜地,便兴致勃勃的听了起来,两眼亮起的光芒让本是想着打发时间的慕子归都不自禁的讲了许多。而甄婉怡一边认真的听,一边与自己在各种游记里看到的两相对应,偶尔提一两个问题,慕子归都细细解答,待口干时,又品两口甄婉怡加上的热茶,不知不觉,外头的三更声敲响。   甄明杰步伐微乱的走了进来,一进房间看到坐在明堂上的两人和四周站立的丫鬟,才松了一口气,略带责怪的瞪了一眼甄婉怡,才道:“慕兄,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甄婉怡暗暗吐了吐舌头,看来,甄修杰那里暴露了,也不知道母亲她知道不知道,一想起若是母亲知道了,即将来临的一顿念叨,不禁有些头疼,这耳根子怕是十天半个月也难得清静了吧。   慕子归起身,“不碍事,我将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你若一直这样客气,怕是我们俩都会不自在的,不如还是跟在外时一样好了。”   甄明杰一晒嘴,“倒是我迂腐了,那慕兄以后尽管随意就是。修哥儿,六哥送你回房。”   ☆、第四十四章 待 客   甄婉怡起身告辞道:“慕大哥,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便跟在甄明杰身后出了房门,慕子归看着微甄婉怡微垂着脑袋坠在后头的丧气模样,笑了笑,看来这甄家三兄妹性子真是各有特色呀,没想那乖巧温和的九妹也有这样调皮的时候,女扮男装也真敢想敢做出来。   甄婉怡跟在甄明杰后头,看着一直沉默不吭声的六哥,心里惨叫一片,她怎么知道慕子归会跟着一起回府呀?又怎么会那么巧的被甄明杰派来陪他呢?本以为只是换个身份在垂花门处接一下人的,谁知道会被耽搁这么久?   “六哥?”   委委屈屈的声音传来,甄明杰内心一叹,对这个妹妹他也是极喜欢的,聪慧乖巧懂事识大体,几乎闺阁女子身上的美德她都具有了,谁知道在他离开三年归来后,会看到这一幕,若不是修哥儿在来的路上跟他坦明情况,只怕到如今他还会被蒙在鼓里。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不敢相信自家妹妹会这般大胆,还好来的人是慕子归,就算是发现了也不会有闲言闲语传出,可是,这九妹的性子会不会太过柔顺了一些,太过没主见了呢。   甄明杰转过身来,本要责怪教训的话一到嘴边,却被妹妹那柔顺可怜模样打败了,长叹一声,“九妹,你也太大胆了,若是母亲知道了,只怕会被你给急死。”   甄婉怡一听这话,立即活泛起来,眼儿亮亮的看着甄明杰,“六哥,你好厉害,母亲都没发现,你竟然发现了?你也太神了吧。”   甄明杰哭笑不得的敲了敲甄婉怡脑袋,“你呀,也太过柔顺了,修哥儿胡闹你也跟着他来,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不喜欢要懂得拒绝知道吗?”   甄婉怡犯了迷糊,“八哥胡闹?”   甄明杰一副你还想帮着隐瞒的神情,看着甄婉怡笑道:“若不是修哥儿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不成?他那小子从小就一肚子坏水的,你可别跟着他学,他若是再胡闹,你只管告诉了六哥,六哥替你教训他。”   甄婉怡瞬间泪奔,暗自替甄修杰流了一地的泪水。他是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儿,才让甄明杰对他有这样深刻的印象呀,只不过这个黑锅还是让他来背好了,省得破坏自己那完美的形像,最重要的是,能躲过母亲的唠叨功。   虽然有甄修杰帮着背黑锅,可本着友好的兄妹之情,该说情的她还是要表达一翻,“六哥,八哥也是太想念你了,怕你忘了他才会这样做的,你就别怪他了。再说了,若不是有慕大哥在,我们这样做也只是一个玩笑事儿,六哥,你就不要生气好不好?”   甄明杰笑了笑,“九妹,我不是生气,修哥儿这样做我也能明白他的用意,只是,你,九妹,今年你都十四岁了,这样单独见外男可是会影响闺誉的,以后可千万要注意了。”   甄婉怡一时闹了个满脸通红,嗫嗫说不出话来,只得点点头,忙不迭的跑了。   原来错在这个地方,被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教训男女大防可比被四太太说要严重多了,甄婉怡真没脸在甄明杰面前出现了。   随后的一段时间,甄婉怡都躲着甄明杰,错开请安的时间。还好,老太爷对甄明杰今年的乡试极为重视,天天拘着两人督促他们学文论策,用尽自己的人脉弄来主考官的旧文让二人揣摩,一时间府里的氛都有些低压。   在这种低气压的小心冀冀里,大奶奶跑四房勤快起来了,张大舅爷家的舅娘们来串门的也多了,还每次都要到寒香院说说话,美其名曰是联系感情。甄婉怡迫于无奈的坐在下首看着四太太对面侃侃而谈的三舅母和自己对面笑得一片温煦的十表姐,忍不住微微移动了一下,看了看坐在自己左手边的甄茹怡,刚好甄茹怡也看了过来,两人相视一笑,这成天的陪着母亲接待各家的姐姐,几乎所有能来寒香院一坐的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得体的言行,得体的举止,笑起来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怎么就一个“假”字了得。   好不容易送了这对母女,甄婉怡对着四太太诉苦道:“母亲,您能不能放过我和七姐,别每次有人拜您,您就拉着我俩一起受罪呀?”   四太太本是疲惫的神情一听这话反倒是笑了出来,“你个丫头,陪母亲一起待客本就是你的责任,怎么就叫受罪呢?”   甄婉怡嘟着站在四太太身后,不轻不重的帮着捏她的肩膀,“怎么就不是受罪了,我和七姐像傻子一样做在这里,一个劲的陪着笑,脸都笑僵了,也不知道那些表姐们怎么就能坚持得下来的。”   四太太舒服的放松了身子,长舒一口气,“你们这是年纪还小,等你们到了这个年纪,只怕也会像她们一样,由我带着四处去相看。”   甄婉怡一想到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就觉得头皮发麻,忙道:“母亲,您可不能这样呀,女儿又不是那地里的大白菜,怎么就由得别人来挑三拣四了。”   “尽是胡说,哪家不是这样相看来的,不去相看,别人怎么知道我家闺女的好来着,不出去看看,又怎么知道将来要与你们相处的婆婆是个什么性子?”   甄茹怡跟着四太太出过几次门,其中意味也能看得明白,听了后只臊红了脸,不敢出声。可甄婉怡有意见了,“那母亲,我可和您说好了,待将来女儿可不要送上门去给别人相看,这样弄得好像女儿嫁不出去似的。”   四太太点点头,“那是自然,你问问茹姐儿,什么时候母亲会做这样不着调的事了。就是茹姐儿相看的两次都是约好十五去白马寺上香时相看的,怎么会眼巴巴的送到别人府上,又不是咱家闺女配不上他们家男儿。你放心吧,你们的事母亲都放在心上呢,就是茹姐儿,虽说马上要及笄了,可也不在乎再多等几个月,只要你们六哥中了第,你们的选择又会多上许多,到时候谁挑谁还不一定呢,我们都不着急。”   听到这里甄婉怡才松了一口气,要她像十表姐这样送到男方家里让别人去挑三拣四,她真会受不了的。   ☆、第四十五章 女人话   等慧香再一次到韵意楼来叫人时,甄婉怡连问的力气都懒得花费,稍稍收拾一翻就跟着去了寒香院。   才到院子门口就听到四太太的笑声传来,甄婉怡有些疑惑,最近有客来访四太太都是一副敷衍的态度,怎么今儿这般高兴呢?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这样合乎母亲的心意呀?   带着疑惑,甄婉怡一进房就率先往下座上看去,却只见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坐在那里,大方得体的蓝色五福团纹锦缎褙子,一丝不苟的发髻攥成一个团,插着一只祥云状的黄金簪子,祖母绿的耳坠,俨然就是一个大户之家的主妇。左右扫视一圈,有些奇怪怎么没见到年轻的小姑娘。   那妇人一见甄婉怡进来立即起身行礼,吓得甄婉怡错开步子,看向了四太太。   四太太脸上绽出笑意,“这是慕公子家的管事嬷嬷荣嬷嬷,今天特地过来认认门路的。”   甄婉怡还了一个半礼,“荣嬷嬷好。”   荣嬷嬷侧过身子躲开了甄婉怡的这一礼,笑道:“九小姐可别这般多礼,简直折煞奴婢了。四太太真是好福气,府里的公子小姐个个都是龙凤一般的人物,还教养得这般好,在清河城可真是头一份的了。”后面的话是对着四太太说的。   四太太听了直跟吃了蜜似的,“荣嬷嬷客气了,我家也就九丫头性子还好,她那个双胞哥哥可让我头疼了,皮得不行。”   荣嬷嬷接过话,“那男子与女儿家自是不同的,女儿家柔和谦顺是美德,这男子呢还是要有点脾性才好,否则还不让人笑话了去。像我家公子,看着那样温文的一个人,可也挑得很,这次家里在翻新,硬是连家门都不进,直接来您府上叨唠,真是过意不去。”   “你太客气了,慕公子与我家明哥儿同年又是同窗,此次更是结伴游学一去三年的,这样的情份,你再说什么叨唠不叨唠的话就真是太见外了。”   荣嬷嬷重新落座才道:“是,是,是,可不就是这样说的嘛,您说说谁能有这样的情份,一路走来就是那亲兄弟也不过如此吧。您府上人丁兴旺,也许不能体会我这种感受,可我家老爷夫人就留下公子这一点血脉,平日里又少跟人打交道,也只有您家六爷才合得来着,奴婢见了可真是高兴着呢,想着我家公子有六爷这样的兄弟以后也好有个帮手的,相互照应。”   四太太这段时日听四老爷在耳边念叨得多了,对慕子归也有一定的了解,再加上慕子归性子确实是好,人才相貌双全的,便是真心欢喜,“他们俩能处得来,合上性子,也是他们的兄弟缘份,以后能相互帮衬更是美事一桩。”   荣嬷嬷不住的点头,“正是正是呢。只不过这家里正在翻新,后续只怕还得等上一旬,我家公子就还要麻烦四太太您一些时日了。”   四太太毫不在意道:“没事没事,你家公子跟我家明哥儿两人成天的跟着我家老太爷,忙得我都少见人影。慕公子在我也安心一些,两人人有商有量的总比一个人瞎子摸象要好得多。只不过,你府上怎么会想到在这个时候翻新的呢?”   荣嬷嬷看了一眼甄婉怡,见人家小姑娘坐得端端正正的认真模样,也不好隐瞒,实话实说道:“我家情况不比贵府,老爷夫人去得早,只留下几个忠仆在家,可公子马上就十九岁了,有些事也该早些做准备了。说起这事来,只怕有些事还要劳烦四太太您帮忙相看相看了。”   四太太先是一愕,后看了看甄婉怡,就有些变了脸色,笑意收了一些,口气也淡了点,“这只怕是不大好吧。”   荣嬷嬷笑意不变,只当没发现四太太态度的转变,“我家公子与六爷同年,只是少些月份,明年就要行加冠之礼了,也是该考虑一下终生大事的时候了。我想着先相看相看,急到也不急,只不过我这身份毕竟有些不便,所以还要麻烦四太太在给六爷相看的时候顺便给我家公子也相看一下,也不拘身份家世妆奁,只要人好,会管家能照顾人就行。”   “当初我家老爷夫人也留了一份产业下来,慕府家产虽说不能和甄府相比,可田舍铺子也是尽有的,以后的女主子进府不必担心银钱上的事。我们慕家也不会去在乎女方妆奁多少,四太太选择的时候只管放心去选,我们慕府一定不会委屈了别人家的闺女的。”   四太太这时才缓过脸色,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显然人家并没有打她别的主意,也不是她看不上慕子归,人她倒是喜欢的,只是这父母双亡的,实在是……八字太硬了些,她家婉儿可不能说到这样的人家去。至于茹姐儿,性子倒还好,就是身份有些拿不出手。按老太爷的说法,这慕子归的学识还在明哥儿之上,那么一个进士是跑不了的,这样一来,茹姐儿可就差了些了。不知道是不知道的事,如果她来做媒,这样直接介绍自家庶女,只怕也有仗势欺人之嫌,想到此,四太太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省得讨不了好处还把人给得罪了。   心里转了好几圈的四太太立即拿定主意,“慕公子那般好的人才,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的说呢,嬷嬷放心,这事我就放心底了,只不过一切还是等乡试过后再说吧,那样选择余地也多得多。”   荣嬷嬷听了后直接是笑开了花,四太太能这样说话显然没拿她当外人,连声的道谢,“哎呀,四太太真是个爽快人,奴婢真应该早些时日过来走动的。”   “如今也不晚呀。平日没事荣嬷嬷也可多过府来,正巧这些时日我这里客人也多,嬷嬷来了也好热闹热闹。”   荣嬷嬷更是笑意染上眉梢,连连应是。把四太太夸了又夸,连带着坐在一旁的甄婉怡也被夸了个遍,寒香院的笑声几乎就没断过。两人你来我往的让甄婉怡看得直咂舌,这女人之间的应酬话可真是如那滚滚江水,滔滔不绝呀!   ☆、第四十六章 中 举   丁酉年八月初八,天色尚黑,可甄府却一片灯火通明,时隔六年的乡试终于要在今天开始了。   和六年前一样,仍是由老太爷带着甄家男丁去祠堂上香,然后亲自送甄明杰去了考场。乡试考三场,每场三天,中途休息也不能离开,所以,乡试不单单是学识的考量,也是身体素质的考验。   不过甄婉怡发现,此次回来,甄明杰和慕子归都键硕了不少,看来他们外出游历也是吃不了少苦的,收获了不少。   时间过得非常的慢,可当甄婉怡发现到八月十六日时,自己却一副简单的菊花图案都没绣好,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针线,和前几日一样望着窗外发起呆来。   樱桃收起针线篓子,“小姐,您这几日叹的气比前几年加起来都要多了,六爷学识那么好,一定会中试的,您就别操心了。”   甄婉怡有些心烦,她怎么能不担心呢,甄茹怡都满十五岁,按规矩她这个年纪应该要定亲开始准备嫁妆了的,可在自己的一再相劝之下,甄茹怡才答应等甄明杰中试才开始说亲的。如果,万一,甄明杰这一次没有中试,那该怎么办?雪姨娘这段时间几乎是天天呆在小佛堂里念经祈祷,她应该是最希望甄明杰中试的人了吧。   虽然甄婉怡不认为甄明杰中试对她们姐妹的婚事会有多大的利处,可是这个时代的人都说量媒量媒,这个“量”字就道尽了一切,两个人说亲,男女方的家世地位,聘礼嫁妆无一不算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如此一来,她就寄希望于甄明杰能中试,这样对甄茹怡也能有个交待了。   好不容易盼回了甄明杰,可老太爷发话,让谁也别去打扰,六爷要好好休息。甄修杰苦着脸来到韵意楼,“妹妹,你是没见到六哥那惨样,简直跟那逃难的灾民一般似的,太可怕了,你说这乡试考场里都有些什么呀?怎么能把一个好端端的人折磨成那样呢?听说还有好几个都是被抬着回去的呢,太吓人了。”明年甄修杰也要下场考童试了,莫不怪他紧张了。   甄婉怡眨了眨眼睛,拉着甄修杰的袖子着急道:“六哥怎么了?是不是考糟了?”   甄修来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六哥精神还算好的,就是特别的累,还来不及吃东西只简单的洗漱一下就睡去了,祖父让人把我们都赶了出来,他亲自守在筠院呢。祖父的意思,反正人已经出来了,考得怎么样三天后就能知晓,让我们不要去打搅六哥。”   甄婉怡点点头,一连九天吃喝拉撒都在考场里面,自然舒服不到哪里去,再加上那万人齐挤独木桥的紧张感,能熬出来的都不容易。   三天后的张榜之日,大清早的甄修杰就和四老爷出门去了,这几天甄明杰就在府里整理书籍字画,甄婉怡也去帮忙,收刮了好些东西。   “六哥,这副雪梅景是谁画的呀,怎么没有署名呢?”   甄明杰伸过头看了一眼,“那是子归画的,就在钱先生那里,只是兴致所至随手所画,就没盖印没署名,我看这梅花风骨清晰雅洁,是不可多得的好画,便收藏起来了,怎么,九妹也喜欢?”   甄婉怡点点头,“快要年底了,我正想绣个物什送给母亲,可一直没有好的花样子,不如六哥把这画借我一用,让我照着绣个屏风出来怎么样?”   甄明杰自然不会拒绝,“你喜欢拿去便是。”   甄婉怡忙卷起画轴让樱桃帮忙拿在手里,又开始帮着整理几个大的箱笼来。   正收拾着就听到甄修杰夸张的笑喊声传来,“六哥,六哥,快些出来,你中了,你中举了。”   甄婉怡忙把手里的书一放,拉起衣裙就往外跑,“真的吗?八哥,是真的吗?”   甄修杰抓着妹妹的手,高兴得直跳脚,“当然是真的,父亲已经在前院安排了,报喜的衙役马上就到,母亲和大伯母在准备铜钱呢,听说要在府门口洒铜钱,足足有六框呢。”   甄婉怡高兴得脸都红了,真的中举了,他们四房终于出了一个举人,不足二十岁的举人,甄茹怡的婚事终于不用她担心了。   甄明杰步子也有些乱,语带紧张的问道:“是多少名?你慕大哥中了吗?第几名?”   “六哥是第十名,慕大哥也中了,比六哥成绩还要好一些,是第二名呢。”   甄明杰微微皱了皱眉头,“那解元是谁?”   甄修杰回道非常迅速,“解元是贾珍,贾府的四爷。”   “是他?”甄明杰对此人有些印象,性子有些傲,没想到还真是个恃才傲物之人。   甄修杰问道:“六哥也知道贾珍?听说那人并不好相处呢?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   “乡试前在秀才楼见过两次,挺有傲性的一个人,看来是个有真本事的,竟被他拿了解元去,也不知道他做的何文章?”   “再过几天不就知道了。”   甄明杰点点头,“嗯,过两天去有味书局看看。”   甄婉怡笑道:“六哥,看把你心急的,这个打算只怕是难以如愿了,你也不想想,你这中了试成了举人老爷,可是府里的头等大事,府里只怕是要大摆宴席来庆贺一下了。没个三五天的你休想安静下来,再过后,你只怕会更忙了吧。”说完那笑就有些兴灾乐祸了。   甄修杰还在迷糊,“为什么过后会更忙呀?”   甄婉怡看着甄明杰也一副迷糊的样子,笑地得意,“六哥翻过年就要行加冠礼了吧,那是不是该给我们说个……”   “咳……咳,咳,”还没说完就被甄明杰打断,只见他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咳了咳,“九妹,这会母亲那里应该正忙着,你是不是该去帮一帮呢?”   甄婉怡狡黠道:“六哥,你这个害羞了吗?”   甄明杰耳根子都红了,忙往里屋走去,“九妹你快去母亲那里看看,我这也要收拾一下准备出去见客了。”   甄婉怡笑着去了寒香院,只剩下甄修杰一个人在那里摸不着头脑,这忙跟六哥行加冠礼有什么联系?加冠礼都到明年去了,怎么会现在就要忙呢?想不明白的甄修杰只得跟着他六哥一起进了屋子。   ☆、第四十七章 来 客   八月二十一日,甄府的流水席就摆了三天,前院的堂会和后院的戏台也唱了三天,闹闹哄哄的喧嚣直到二十三日才罢休,等送走依依不舍的张家舅娘和表姐们的时候,甄婉怡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挽着四太太慢步走在最后头,略带烦恼道:“三舅母这是什么意思呀?十表姐还要在府里做客一段时间。”   四太太看了看走在前头的大太太,“你急什么,这事儿自有你大伯母打点,头疼不到我们身上来。你只记得做好自己的事就好,这两天我会出门去逛逛,茹姐儿我会带上,你就好好的跟着傅姑姑。”   甄婉怡眼睛一亮,“七姐的事您有着落了?”   四太太剜了一眼,“你个女孩家家的,怎地连这事也打听。没见你七姐都羞得不好意思出门了吗,谁像你这么个没脸皮的?”   甄婉怡也不急,笑嘻嘻道:“反正又不是给我说亲,我有什么好羞的?母亲可是有看中的人家?”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发愁道:“这清河城还是太小了,选来选去的也只有那么几户人家,唉,先暂且相看着吧。”   对于甄府以外的世界甄婉怡最为熟悉的就是有味书局,来往最多的就是张家舅爷家,对于甄茹怡的事她真的是爱莫能助。   两天后,四太太果然依约带着甄茹怡出门了。甄婉怡正想着能松一口气,想去小花阁里瞧瞧的。樱桃就进来禀报,“小姐,傅姑姑带着余家太太和小姐来拜访了。”   甄婉怡愣了一愣,“余家太太和小姐?”   映月走近凑耳语道:“是傅姑姑的婆婆和余家表小姐,前儿府里宴请里人也来了的,只不过小姐忙着接待表小姐她们,这余家小姐没见到罢了。”   甄婉怡换了件粉色妆花褙子,“那请人进来吧,沏茶敬上。”   傅姑姑当先走在前头,脸色并不是很高兴,与她平日温雅的神情差了很多,看来傅姑姑并不想来这一趟。   甄婉怡亲自迎了傅姑姑在主位上坐下,“傅姑姑您来了,我正准备去芷兰院找您呢,那雪梅屏风还要请姑姑帮忙指点一下。”   傅姑姑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微的笑意,“那是我应做的本份,九小姐什么时候来都行。”说完转头看向站在厅中的两人,眼神暗了暗,道:“九小姐,这是,我婆婆余太太和表小姐,今儿特地来拜访你和太太的。”   甄婉怡抬起笑脸,对着余太太微一行礼,“余太太安好,实在是不巧得很,我母亲大清早就出门去了,还劳烦您特地跑这一趟。”   余太太笑得谄媚,“这就是九小姐吧,哎哟,真是那花儿一样的小美人,这甄府不愧是我们清河城的大户,养出的女儿都这般娇美,男儿更是不弱,不及加冠的举人老爷,可真是我们清河城的大佳话呢。”   只一句话,甄婉怡便明白这余太太的来意了,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余小姐,崭新的鹅黄对襟襦裙,精致的蓝色腰带将纤腰勒得盈盈一握,大朵的芍药在正中间开得灿烂,如果这芍药是这衣服主人自己绣地的话,那余小姐这绣活到是得到傅姑姑真传了。   “余太太客气了,今年乡试的解元老爷可是贾府的四爷呢,那才是真正有年少有成呢。”   余太太笑容不减,“那贾府如今还在孝中呢,就算四爷高中解元,可府门也没开过,不过听说再过一个多月,贾府就要除服了,那时候应该要热闹一翻吧。想当年他们府里老夫人去世时送葬的情景,那排场让人至今都不能忘了呢,这京城回来的大户人家可真不是我们小门小户人能比的。”一边说着还一脸的缅怀之色。   甄婉怡神情不变,这余太太她以前也只是耳闻过,可连傅姑姑这样性情温和的人都不愿与她多打交道,宁愿抛头露面的出来授艺,可见这人是多不好相处的。如今这话说的,明着抬举了贾府,可实际上是想贬低她们甄府吧。还我们小门小户不能比,甄府就算不能和贾府比,也不会沦落到去和你余家比吧,还真当她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打发了。   “听这话余太太与贾府交情可不一般呀,前几贾府的管事婆子进府给老太太请安时,也没见她说要宴请的事呢,再说这中试还有延期再宴请的呀?这我倒是要问问府里老人才行,省得不知情闹了笑话。”   余太太脸色急变,转头看了看,见立在周围的都是些年轻的小姑娘,唯一一个作妇人打扮的娘子也瞧起来也小得很,便笑道:“九小姐客套了,我也只是这样一说,都是私下揣测猜出来的,当不得真。”   “啊,这,原来是余太太当我小孩家家不懂事哄着的玩闹呢,还好这里没人大人,否则就要闹笑话了。”甄婉怡眼儿睁得圆溜溜的,一脸天真的样子,说起话来毫无违和感。   余太太一愣,看着坐在主位上笑容可亲的女孩,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是从那样温婉的女子嘴里说出来的。   樱桃从外进来,行了个礼,“小姐,十表姐过来了。”   甄婉怡笑意更浓了一些,“快些请进来。”转头对着余家婶侄道:“来人是我张家舅祖父家的十表姐,这几日正在府里做客,比我年长一些,刚好可以陪余姐姐说说话。”   看到十小姐进来后,忙迎了上去,“十表姐,你可来了,我正准备派人去相请呢。来,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余太太,这位是余小姐,今儿母亲出门见客去了,你帮我陪陪余姐姐,你们年岁相当,应该有话可说,不像我笨嘴拙舌的,只会陪着发呆了。”   甄婉怡引着两方人相互见过礼,特地让张家十小姐和余小姐坐到了一起,这样一来,余太太的视线果然不见关注在她一个人身上,一双眼睛盯着张家十小姐从头到脚的细细扫过,看得十小姐且坐立难安的,时不时的把视线转向余太太,偏偏余太太仿佛没察觉一般,十小姐看过来她就微微一笑,像个长辈似的十足的慈爱。   只看得十小姐心里吐血,脸色越来越差,终于坐不住的起身告辞,“表妹,我先去找姑母了。”   甄婉怡起身送客,又在院子里逛了一圈才回去继续应酬,还好,在她第六次叫人来添茶水的时候,傅姑姑率先告辞了,甄婉怡长松一口气,忙起身送了人出去。   ☆、第四十八章 贾府作客   翌日,傅姑姑大清早的就过韵意楼来,对着甄婉怡一再的道歉,“九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也知道我婆婆会这样,我……”   甄婉怡忙拉住人,“姑姑,你不用这样客套,我是什么样的人,这几年了你还不清楚吗?余太太既然是你婆婆,看在你面子上怎么着我也不会让你为难的,更何况只是陪余太太她们坐一会,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为了这样的事特地来道歉可就真是把我当外人看了。”   傅姑姑松了眉头,笑道:“唉,本以为我出来了就能讨得几分清静,没想到却把这麻烦带到甄府来了。”   甄婉怡打断傅姑姑的自怜自艾,“姑姑,这事情怎么就能怪到你身上呢?没有余太太不是还有张太太吗?还有别的太太一大堆呢,谁让我六哥如今是块香馍馍,那有待嫁女儿家的谁还不想着上来啃一口呀?你就别放心上了,最近我和母亲接待这样的还少了吗?多余太太一个也不多。”   甄婉怡能体谅傅姑姑的心情,她本就是个性情温顺之人,在甄府教她,自认为身份就低了人一筹,如今婆家人借用她的身份跑了过来,她内心肯定是拒绝的,可一个孝字却压得她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只得把苦往心里咽。   傅姑姑长叹一口气,“余家表妹人不是不好,只是这性子实在太软绵了,与六爷肯定是不配的。这事你跟四太太说一声,以后再遇到我婆婆直接打发算了,不用在乎我的面子。”   甄婉怡挽着傅姑姑的手往外走,“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一切都有我母亲呢。你看张家舅母们在母亲那都没讨到好处,那余家太太就能得了好去?”   傅姑姑抿嘴一笑,“你这样编排四太太,就不怕四太太知道了给你好看。”   甄婉怡左右看了看了,狡黠道:“这儿就我和姑姑,若我母亲知道了自然是姑姑的问题了。难道姑姑要去告密不成?”   “你呀,就是调皮。对了,你那雪梅屏风要不要绣个双面绣的?”   甄婉怡的些讶异,“双面绣?可我那手艺能绣成吗?”   傅姑姑对着甄婉怡眨眨眼睛,“你是对自己不相信呢,还是不相信我呀?”   甄婉怡向傅姑姑方向更靠拢了些,“当然是不相信我自己,您不是让我再多练两年基本针法再学双面绣的吗?”   傅姑姑顿了顿,“现在就开始学了,也不知道我还能在你府里教多久呢?”   甄婉怡一愣,直接站定,“怎么,傅姑姑就想离开了吗?我母亲不是说让你留到我出阁的那天吗?”   傅姑姑笑得真心,“你呀,一急起来说话就没个遮拦的,这样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知道吗?四太太是有那个意思,可你看,我婆婆都找到你府上来了,若我一直待在这里,以后只怕是麻烦更不会断了,还不如让我出府去,你们也好求个清静。”   甄婉怡嘟着嘴,“我才不要呢,就为了一个人余太太要放过你这样的好师傅,你看我母亲答应不答应,就算我母亲答应了我也不会答应的,你还要教我学会双面绣呢。”   “我也只是这样一说,那今天下午开始我们就学双面绣吧,你最好再找一副雪梅图出来。”   甄婉怡点点头,“那行,待见到我六哥我再开口要一副就行了。”看来只能再麻烦甄明杰走一趟,去找慕子归弄一副了,应该没问题吧。   自从张家十小姐在府里住下后,甄明杰出现在后院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特别是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几乎都是与老太爷一起离开的,硬是与十表小姐没碰上面。   这一躲便是寒冬来临,等来了贾府的请帖,邀甄府众人去观他们府上的除服礼,贾府终于守完制要出来活动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府上几位大人是否还能再回京中复职?   贾府除服礼那日,甄婉怡总算见识到甄文怡嘴里奢华精美的贾府大宅。贾府与甄府分居清河城东西区,中间隔着长清河,位于西城的贾府占地面积更大,亭台楼阁的布局更为讲究精致,后院那占地近百亩的花园,在这寒冬腊月里,树木高大稠密,郁郁葱葱,这绝不是一个小门小户之家能莳弄得出来的,难怪清河城的百姓说起贾府总是一副与有荣焉盛以为荣的情感,这贾府的底蕴确实是甄府不能比拟的。   见过贾大夫人后被仆妇带到了迎客的赏梅阁,甄婉怡心中更是感叹,四面敝开的墙壁全镶上了玻璃,阁楼里烧着旺旺的火炉,温暖如春日一般。甄婉怡在樱桃的服侍下除去披风,找了个靠窗的位儿拉着甄茹怡一起坐下。   透过清亮玻璃窗户阁楼外的腊梅,有红、粉红、白色,红色的梅花艳若桃李,灿如云霞,又如燃烧的火焰、舞动的红锦,极为绚丽极具感染力。粉红的梅花如情窦初开的少女的面颊,带着十二分的羞涩,如描似画,柔情似水。白色的梅花如银雕玉琢雪塑,冰肌玉骨。   成片成片的各色梅花盛开,一片繁华如锦。只这一片梅林和这座阁楼就将甄府甩了好几里路了。甄府梅花最多的就是四太太的住处寒香院旁的一块地儿,散乱着十几颗红梅,凌乱而显出几分野趣,仿佛是当年的主人随手点种的一般,远不如贾府这片林子精致整齐。更别说这座透明澈亮的玻璃窗户阁楼了,堪比银子贵的琉璃甄府也只有老太爷的书房换上了。   四老爷倒是能弄来,可被大太太一句话堵的死死的,“那么多银子弄来就为了糊墙上,太浪费啦,要是不小心砸破了,那还不心疼死,还不如这高丽纸轻便好用呢。”从此就没了下文。   正打量着外头的景致,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九妹,看我把谁请来了。”   甄婉怡转过头来,正是甄文怡,她一进后院就没了踪迹,反正她们都是跟着各自的母亲进来的,甄婉怡也就没管她了。这会正挽着一个身穿桃红撒花袄,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的女子,粉光脂艳,婷婷娉娉的站在甄文怡身边,下巴微微上扬,一副高门大户贵族小姐模样,可不得意。   ☆、第四十九章 贾夫人   甄婉怡与甄茹怡对视一眼,笑道:“八姐,你一进府就没见个人影,我又怎么知道你请了谁过来呢?”   甄文怡得意笑道:“这是贾府七娘,七娘,这是我七姐和九妹。”   甄婉怡两人齐齐起身,两相见礼,礼毕贾七娘才道:“常听八娘说起甄府还有两个姐妹,今儿一见果如八娘说的生得花容月貌,非同一般呢。”   这贾七娘声调扁平,带着浓厚的京城口音,仿佛特意在咬文嚼字似的,本是赞美的话从她嘴里道出却失了真心,只剩下平述了。   甄婉怡笑得一如继往的温和,“七娘谬赞了,我倒是常听八姐说起你呢,说你出身大家,相貌极佳,性情也是极温和的,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呢!”   甄文怡听了只是微微挑挑眉看着甄婉怡笑得十分灿烂。   贾七娘听了看了甄文怡一眼,脸色暖了许多,嘴角带上了几分笑意,也终于正眼打量起眼前的人来了,这一打量还真让她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眼前这清秀的女孩简直就是一株春日海棠,一身粉色窄肩袄和棉裙,静静绽放在无人的角落,不争春阳。不像她身边的甄八娘,葱黄绫的棉衣裙,衣襟袖口和裙襕都绣了精致的缠枝花纹路,站在那里就如一树盛放的桃花灼灼其华,满身的艳丽之色让人转不开眼球。   “这都是八娘的客气话呢。对了,今日来的许多小姐我都不大认识,你们可认得全?”   甄婉怡四处转了转,熟面孔倒是挺多的,可是让她说个仔细那也是不能的,除了其中几位张家表姐,其她的人吗,她只认得刺史家的两位小姐和县令家的三位小姐,别的就说不上来了。要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她多半是静静呆在一角的,更何况以前她年岁小,有时候出门家里也是带几位年长的姐姐,她露脸的机会并不多,这几位认得的也是今年甄府宴席上认识的,并无深交。   所以贾七娘这话说出来,甄婉怡就看向了甄文怡,家里就她最爱凑热闹,认识的人也最多。   果然甄文怡一转过身,拉着贾七娘对阁楼里的小姐们一一介绍起来,“那穿粉色妆花锦袄簪红宝石梅花金簪的小姐是刺史府的吴家三小姐,右手边是她的庶妹四小姐,左手边戴一对东湖珠耳坠的是她们堂妹,江南布政史的女儿,听说今年要在吴知府家过年的。还有她们身后站着的黄色、淡紫、和碧色襦裙的是县令家的李二姐三姐四姐儿,大门右边坐在太师椅上的一对带湖珠串花的姐妹是城东范家的二小姐和四小姐,她们府邸与我家就隔一条巷子,站在窗边赏梅的是张家的九小姐十小十一小姐,张家是我舅祖父家,还有……”   甄文怡记性好,对人的穿着打扮又很上心,对着阁楼中的小姐一一点出,言简意骇,让人一看就极为清楚明白。甄婉怡暗自感叹,这甄文怡也是个有本事的人,虽然性子张扬了一点,技艺平平的,可单单人脉这一项就把自个甩了十万八千里了,她若生在现代,绝对是一个干人事公关的料儿。   几人聊了一会儿,正热闹着,就见两个长相端正的丫鬟走进来,径直走到贾七娘身前,“小姐,宴席已备妥当,夫人让您邀众位小姐去宁远斋用膳呢。”   于是在贾七娘的带领下,众人一一出门,在自家丫鬟的侍候下披上披风去了宁远斋。   寒风凛冽,一出温暖的阁楼甄婉怡被掉进颈脖里的细雪渣子冰得一个哆嗦,这样的天气,呆在暖阁里吃着丫鬟们送了的热饭菜可比在这园子里逛要舒服得多,若不是四太太非要她出这个门,她可真不想跟出来。这一院的待字闺阁小姐,有眼睛的一看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只不过是一个解元而已,有必要这样趋之若狂的吗?   尽管甄婉怡心里有些不痛快,可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一分来,这在别人家里做客,虽说自己看不到暗处的人,可那并不表示没有人观察自己,现如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甄府,而在她之上还有两位姐姐,可不能因为她的不喜让别人误以为甄府的女儿都是没教养的。   宁远斋并不大远,走路也就一刻钟的时间,院里子已经聚了好些人,打眼看去,就发现甄府的三位太太都在其中,看来这里是用来招待太太们的地儿了。众位小姐各自找了自己的母亲,站在了一块。   主位上坐的夫人甄婉怡刚进府的时候就见过,正是在白马寺有过一面之缘的贾大夫人,她对面坐的另一位就是刺史家的吴夫人了。   甄家三位太太就坐在了大夫人的左下首,大太太对面是一位身材微丰满的紫服女人,乌黑的发间仅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簪,素雅庄端,这应该是贾府二夫人了,嘴角含着淡笑,一一扫过众人,碰到看向她的人都会微微颌首,看着极为亲切慈蔼。   二夫人右手边坐的一位上穿大红洋缎窄肩袄,下着翡翠撒花裙,满头的珠翠里最为显目的是一只金丝八宝攒珠髻,光泽闪闪很是晃眼。一脸傲气,与贾七娘有几分相似,看来是贾府三夫人无疑了,正端着茶碗细细品着,似乎这会儿喝茶是她最重要的一件事儿。   贾大夫人看了甄四太太方向,笑道:“那是贵府的九娘吧,真是个乖巧的孩子,让人一见就喜欢上了。”   四太太眼睛微微眯了眯,笑道:“大夫人见笑了,这丫头平日让我和四老爷给宠坏了,娇气得很,我可是成天的头疼呢。”   大夫人笑意更浓,“这样才显得小娘子可贵呀,想在京城里谁家不是把自家娘子给宠上天的,这样的小娘子以后在夫家也是能抬起头做人的。你出自京城,自然是一样的教养你家九娘了。”   四太太笑意不变,“就谈夫家什么的太遥远了些,九姐儿还小,我还打算多留两年呢。”   二太太忙接过话道:“那是当然,不说弟妹就是我这个做婶娘的也是极疼爱这小侄女,成天的跟在四弟妹身边,多么贴心的一个孩子呀。哪像我们八姐儿,成天的与那些子诗书为伍,每天非得练上两百个大字才肯歇手,和我这个做母亲说话时间也没有,真真是心疼死我了。”   甄婉怡眨眨眼睛,微垂着头,不明白这贾大夫人闹的是哪一出,只得做害羞状。   ☆、第五十章 不好惹   二太太话一说完,对面的贾三太太轻笑一声,终于放下了茶碗,轻扬起头看着四太太道:“虽说这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我们这样的人家哪能真这样教养自家闺女,想当初还在闺阁之时,京城还有女子诗社,比诗赛画的好不热闹。按说这江南应该是文风更盛才是,不知道贵府九小姐可有参加过诗社比赛之类的?”   甄婉怡一转头看向贾三太太,“回三太太,我还没有参加呢,到是八姐有参加过的。”   清河城自然也有闺阁小姐自发组成的诗社,几家交好的小姐们你邀我,我邀她的聚在一起,每隔一段时间都聚上一次,春日踏青夏赏花,秋浓品蟹冬赏雪。这聚在一起自然要斗上一斗,有了争斗自然就有了派对,后来就闹成了每次聚会都要交会费,还要拿出奖赏品,奖给比诗比画胜出之人。甄婉怡参加一次,只跟在甄文怡身后看热闹,一次过后就对这些大家闺秀所谓的文斗没了任何兴致,有那些看她们各种惺惺作态的时间,还不如她练上一篇字帖,看一本游记,绣一幅花的呢。   贾三太太眼里闪过一丝轻蔑,移目看向甄文怡的时候脸上又多了一分笑意,“这样的活动要多多参加才是,积累人脉也是一分本事。”   四太太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可不是,这可贾三太太的经验之谈,八姐儿可要听仔细了。”   贾三太太脸色大变,怒哼一声,“你,”   四太太下巴高高抑起,脸上露出十足的嘲讽之意。   贾大夫人忙给了三太太一个眼色,贾三太太才憋气的转过头去,胸口不住的起伏,显然是气极了。   贾二夫人忙起身道:“宴席已经备妥,各位就此入席吧。”   太太们摆了两桌席面,而小姐们足足开了四桌,甄府三姐妹自然被安排在一起。   甄文怡小声问道:“九妹,四婶和贾三太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甄婉怡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呢?不过,看样子贾三太太似乎不大好相处吧,说话那么冲。”而且今日是贾老夫人的除服礼,她有必要这样急切的穿上大红衣裳,打扮得那么艳丽吗?没看大夫人和二夫人都一身素色的,她这是在给自个找话题吧。   “哪有,平日里三太太可可亲了,许是今日心情不大好吧。”甄文怡急急的辩解,看到甄婉怡疑惑的眼神后忙转开视线,心虚的低头吃菜。   甄婉怡倒是没有多想,只是以为贾三太太为她说了话,所以甄文怡才会替三太太说话的。   席面很是精致,听说请的是清河城最大的酒楼大厨来掌勺的,只是再精致的东西在这寒冬里吃起来也失去了美味,这么大一桌子的席面还不如一个烫锅子呢。   可如今这锅子却放在桌子正中间,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看得甄婉怡眼馋得不行,却不好意思起身伸手去夹菜。平日吃锅子都在丫鬟在后头服侍,而樱桃在这一方面特别强悍,总是能最先夹到她喜欢吃的食物,速度又快,每次在长康院里吃锅子就她吃得最多。可今日,跟来的丫鬟都在别的院子里用膳,这里也没个丫鬟服侍夹菜,所以一大桌的人都眼看着热腾腾的锅子却吃着结了油冻子的食物。   没吃几口,甄婉怡就放下了筷子,刚好身旁的甄文怡也放下了,低声耳语道:“九妹,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得去净房一趟,等会我母亲若是问起帮我回一下。”   甄婉怡担心的看了一眼,“那八姐你要不要紧?用不用我陪你过去?”   甄文怡忙一摇头,“不用了,我找丫鬟陪我就是,外头冷得很,你可别陪着我挨冻了,若是冻坏了四婶还不怪我。”   说完就起身走到一个青衣丫鬟面前,说了两句,两人就结伴出门去了。   一直到用完膳,喝了两回茶,甄文怡才急急赶回来,鬓发都有些凌乱,大冷的天竟额间见了汗湿,甄婉怡忙伸手扶了一把接到自己身边落坐,可一碰之下被冰得一个哆嗦,细细看去,才发现甄文怡右边半个袖笼都湿透了。   甄文怡左手一捂胳膊,侧了侧身子躲过甄婉怡的手,慢慢坐下,不自在的扶了扶发髻,双眼快速扫了一圈,见没人注意到她才松了一口气,低语道:“外头下雪了,我,我摔了一跤。有没有人问起我?”   甄婉怡摇了摇头,递上一杯热茶,“八姐快饮些热茶吧,好驱驱寒气。”   趁着递茶的时候看了一眼甄文怡的鞋子,厚底鞋白色的边沿沾了一圈黑泥,裙裾也有些湿迹,可裙身是干净的,可见甄文怡刚说的摔了一跤不可信。只是这人究竟去哪了呢,净房这宁远斋肯定有,别家小姐去了都很快就回的,哪里用得着去那么长的时间还把衣裳打湿了。   要知道平日里甄文怡是最爱惜衣物的,在家穿的和出门穿的衣物分得极为清楚,曾经还为了丫鬟把她的衣裳洗坏了硬是让那丫鬟跪在太阳下晒得晕过去。如果她没记错这葱黄绫布是上个月府里新分发下来,让她们做新衣用的,像这种本是准备过年的新衣,她穿出来应该会极为小心,怎么会弄成这样呢?最重要的是,她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呢?今天是贾府在清河城的第一次宴客,不仅是后院有女眷,在前院的男客更多,甄府的男人就都去了前院。   甄婉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没有办法开口问个清楚,就算她问了甄文怡也不会老实回答吧。轻轻移动身子往前挡了挡,将甄文怡藏在自己身后,暗暗祈祷别人不要发现甄文怡的异样,这场宴会能早早结束。   甄婉怡如此想,甄文怡更是想要走,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大胆,敢到后院来约见她,只不过,他应该是极喜欢她的吧,才会那样的按捺不住,是不是?想这林子里的一幕,甄文怡不尽双颊菲红,满眼的春色若不是低着头只怕怎么也瞒不住了。   还好,这份折磨没有多长时间,宴会就散了,毕竟临近春节,家家都忙得很,能抽出大半天的时间来贾府已是极给脸面的事了。   ☆、第五十一章 旧 怨   回到府里,不等甄婉怡逮人问个清楚,甄文怡就快速跑回自己院子去了,而她又被四太太叫住一起回了寒香院。   退去披风,坐在烧得暖暖的内室里,甄婉怡也就放下了甄文怡的事,反正人安全回家就行了。现在还有要紧的事要做呢,“慧香姐,母亲这里可有什么吃食,快弄些上来,今儿可饿坏我了,以后再也不冬日里去别人家做客了。”   甄婉怡娇俏的样子让四太太一阵好气,笑道:“这去别人家做客还由得你选日子不成?七姐儿跟着一起去的,怎么就没见她跟你似的?”   甄婉怡嘟着嘴,看了一眼甄茹怡,笑道:“七姐本是想要说的,只是她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说,只得让我这个做妹妹的代劳,一并说出来了。难不成母亲您吃饱了?”   四太太睨了一眼,下巴抬得高高的,不出声儿,甄婉怡就笑了出来,“嘻嘻,看来还是我最实诚,慧香姐,你多准备两份,我可是饿狠了的。”   “灶上还热着鸡汤呢,奴婢给您们下几碗鸡丝面来。”慧香一边回话一边笑着出了门。   一听这话,甄婉怡只觉得饥肠咕噜,感觉更是饿坏了,拉着嗓子喊了一声,“好姐姐,你就快一些吧,记得加一些青菜进去。”   慧香速度还真不慢,才喝下一碗茶,面就端上来了,雪白均匀的面条,上面洒着一层鸡肉丝,浮着数片青翠的波菜叶子,飘来的芝麻油香味,只看着就口水泛滥了。看来材料都是提前准备好了的,所以才能这么快做出来,母亲就是会调教人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院子里的人也能做到这一步。   吃完面,放下筷子的甄婉怡长舒一口气,“那满桌子的菜还不如母亲这里的一碗面香,只可惜了那么多的好饭好菜也不知道最终会便宜了谁去?”   四太太伸手点了点,“就你****这份闲心。你们俩今天去了一趟贾府,可有什么看法?”   甄婉怡眼珠子转了转,看向甄茹怡。   甄茹怡揉了揉手绢,等了一会才道:“贾府很富贵,在清河城应该只有刺史府上能比吧?”   四太太摇了摇头,“不对,他们府上就是刺史府也比不了,说到贾府不只是清河城,就是在大周也是有名,清河贾府曾出过二十七名进士,到这代更是一门三进士,祖上曾官至尚书令,出过十多位京官,这些就是底蕴,这样的家世不要说甄府就是刺史府也是没有办法能比的。”   感叹了一会,又问道:“你们见过贾府的三位夫人了,都是什么印象?”   甄茹怡回答的速度更慢了一些,“大夫人端庄看着很是高贵,二夫人和蔼看着很可亲,三夫人,三夫人有些架子,看起来不大好相处似的。”   四太太一听这话,嗤笑一声,“贾府的三房只能称一声太太,叫不了夫人,以后不要叫错了。”贾三老爷只是同进士出身,一直在国子监任教,没有担任要职,所以三太太没有诰命在身自然称不了夫人。   甄茹怡点头应是。   甄婉怡笑道:“母亲与那三太太可是有旧怨?怎么你们一见面就有种分外眼红的样子?”   四太太自嘲的笑了笑,“可以说是旧怨吧。当年还在闺阁中时我与三太太就认识了,只是那时有就些相互看不习惯。我娘家与贾府三太太娘家都是商户,生意上本就有些龃龉,可不约而同的都想把女儿嫁进书香世家,等到说亲的时候更是斗得厉害,这旧怨便是那个时候结下的。   只是不知道贾三太太当年使了什么手段让贾三爷看中了,硬是求家里人点头娶了她,出嫁那日的十里红妆可风光了,京城里都在流传贾府是看中赵家的钱财才娶了人家闺女的,气得贾府都对三爷动了家法,也正是因此三老爷在会试的时候只考了个同进士回来,听说贾老夫人都气得病了大半年,后来贾老太爷硬压制着三爷留在京城教书,不让外放。”   甄婉怡笑得嘚瑟,“难怪母亲说三太太的积累人脉是经验之谈,三太太当场就变了脸色。”   四太太嗤笑一声,“没想到她那性子到现在还是没有变,喜怒这样浮于表面,只怕在贾府被吃得死死的吧。”   甄婉怡一回想只怕还真是如此,三太太本来要发怒的,可大夫人一个眼神扫过去,她立即就焉了。   “以后这贾府我们少去,她们府里最近只怕有得闹的。”   甄婉怡和甄茹怡对视一眼,甄茹怡直接点头,可甄婉怡忍不住好奇道:“有什么好闹的,不就是给她们家的四爷相看吗?今天一院子的待嫁小姐,还不够她们挑的吗?”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贾四爷原是三房的嫡幼子,却被过继到长房当嗣子了,如今这亲事想要成只怕有得闹腾,我们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甄婉怡直咂舌,这贾府还这样复杂呀,“母亲,贾府长房没有子嗣吗?”   “原是有一个长子的,可刚成亲的那年就病故了,也没能留个子嗣,这样一来长房不就断了香火吗。于是贾老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就做主把三房的幼子过继给了长房,如今这嗣子考取了解元,前途不可限量,三太太还能坐得住?要知道她那长子到如今还只是个秀才呢。这次贾三爷的亲事只怕会成为她与大夫人之间的博弈之战,反正我们也不去奢求他们那样的家世,还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府里做自己的事好了。”   甄婉怡赞同的点点头,那么复杂的家世,就算送到她面前,她也会绕道走得远远的。平常人家一个婆婆就已经要供起来敬着了,可她们家却有两个婆婆顶在头上,还是成见颇深各执己见的两个人。一想到与那样两个婆婆相处,甄婉怡就如同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忙一个激灵,饶了她吧,她可应付不过来。   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甄文怡今天不正常的情况上去,随即又摇了摇头,应该不可能,她们这样的家世不一定入得了贾府的眼呢,更何是二房,甄文怡应该没有那么傻,飞蛾去扑火吧。   ☆、第五十二章 看中谁   贾府自从除服之后就府门大开,四处走动得特别勤快,隔三差五的就能听到贾大夫人去哪家做客,邀了哪些太太小姐过府一叙之类的话。   甄府也接到邀函,只不过四太太都推拒了,最后就由大太太带着甄文怡去赴约。   甄婉怡听到消息时,甄文怡已整装出发,直追到二门处也没见着人影。   跟过来的甄茹怡笑道:“八妹妹去贾府是赴宴去的,又不是去遭罪,看把你紧张的,你就放心吧,有大伯母在,不会出事的。”   甄婉怡看了甄茹怡一眼,咬了咬嘴唇,暗自叹息一声,将心里的担心压下,挽着姐姐回了韵意楼,却让樱桃安排个小丫鬟去二门处守着,甄文怡一回来就请到韵意楼来。   这一等就等到日薄西山,甄文怡才施施然的走进韵意楼。一进门就解开披风丢给一旁的樱桃,歪倒在罗汉床上,丢了一个黑漆匣子给甄婉怡,“呐,贾大夫人送你的。说吧,你派人在门口堵我是为了什么事?”   甄婉怡打开匣子,只见一对湖珠簪子静静躺在红色绸缎上绽放着幽光,十分的漂亮。收起匣子,细细打量着甄文怡,一身粉色立领窄肩棉袄,衣领上绕了一圈白色兔毛,衬得她肤色白皙,樱唇红润,眼线迤逦自带一抹风情。紧身的棉衣包裹着凸凹有致的身躯,说出去应该没有相信她要等到翻过年才满十五吧。微微屈起的双腿笔直而修长,如今府里三姐妹,个头最高的就是甄文怡了,而且她腿特别长,穿起襦裙来摇曳多姿,极为漂亮,甄婉怡还没见过谁能穿得比她还美的。   “你今天怎么跟大伯母去贾府了?”   甄文怡睨了眼,一副我就知道你想问这事的模样,“怎么着,你和七姐不能去还不让我去呀?”   甄婉怡微微一皱眉头,“我好好跟你说话呢,你能不能别这样阴阳怪气的?”   甄文怡认真看了甄婉怡一会,这么些年,她大致也能摸清这个九妹的心理,平常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可心里却都明白着呢,只不过不喜欢跟人争而已。就拿过年选首饰布匹一类的来说吧,她总是最后一个选,而且不管什么颜色样式的留在最后她都笑眯眯的收下,从没计较过。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她有四婶补贴,甄婉怡才看不上府里分发的东西,可后来她却发现不管什么颜色的布匹留给她,她都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绣上几朵花几只鸟,或红一块青一块的拼到一起,或是加一条精美的襕边,穿出来即好看又别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这个妹妹不争是因为没必要,她真的不在意这些身外的东西。   甄文怡坐直了身子,“好吧,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甄婉怡也直接开口道:“你知不知道贾大夫人这样到处请闺阁小姐进府叙话是为了什么?”   甄文怡嘴角一晒,说不出的好看,“这有什么不知道的,还不是为了贾四爷。”说到贾四爷,她神色明显要柔和一些,这样明显的变化让一直注视她的甄婉怡心中一惊。   咬了咬唇,“那你怎么看贾府的?”   甄文怡抬手扫了扫衣裙,眼睛在室内转了一圈,甄婉怡便对侍候在一旁的樱桃道:“你先下去,别让人进来打搅我们。”   等樱桃走后,甄文怡才道:“贾府很好,至少比我们府里要强许多吧。而且贾府还有一条家规,男子四十无后才可纳妾。”   甄婉怡显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件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条家规是贾老太爷在京城的时候定下来的,好像是在大爷去世后加上吧,你没看这一代的贾府男丁才四个吗,现在都只剩下三个了,诺大一个贾府还不如我们二房的人丁兴旺呢。不过,这样也好,麻烦事儿也少,活得省心。”   甄婉怡急道:“贾四爷是三太太的幼子,却过继给了大房做嗣子,这样还叫麻烦少省心?”   甄文怡看着甄婉怡着急的模样,笑着摸上甄婉怡的小脸,“九妹这般着急,可是在为我担心?”   甄婉怡瞪了一眼,往后躲开,没好气道:“我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呢。”   甄文怡还是快速伸手摸了一把,“九妹这皮肤嫩的呀,你以后还是少跟我站一块吧,没得把我比下去了。”   甄婉怡不自在的擦了擦被碰过的地方,“你正经点。我听母亲说这贾四爷的婚事只怕还要闹腾一阵呢。三太太肯定不会甘心她自己的儿子完全脱离她的掌控,而大夫人呢,她这样辛辛苦苦的培养出一个解元,更是不会放手,所以这贾四奶奶的人选只怕大夫人和三太太之间会有一阵好斗。”   甄文怡冷笑一声,“这还用你说,这事情清河城的大户哪个不清楚,可是,大家都明白的事,为什么还要一个劲的钻进去呢?哼,还不是冲着解元这个香馍馍去的,而且贾府世代为官,他家的底蕴有多深根本没有办法估量,反正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不知道的,否则那刺史夫人也不会三天两头往贾府跑了。只过她们都看到了贾府的问题,却不清楚大夫人和三太太的心思,否则你以为我会去做这些无用功?”   甄婉怡还真惊讶到了,“那你就知道大夫人和三太太的心思?”   甄文怡一点甄婉怡脑袋,“你不会动脑去想呀?这两人都想把四爷掌控住,可四爷是个男人,一天能见面的时间能有多少?想要掌控四爷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好掌控的四奶奶,是不是?”   甄婉怡点点,这点她赞成,这叫曲线救国。   “可大夫人和三太太对于四奶奶的人选要求却不同。三太太出身商户,身份低微,所以她想要挑的人选只会选一个身份比她还要低微的,这样她才能抬得起头做人,以后好摆婆婆的谱。大夫人呢掌这么一大家子的中馈,她心里的人选就是要找一个听话懂事识大体的。”说完转了个身,对着甄婉怡细细打量,“你知道大夫人看中了谁吗?”   甄婉怡自然是摇摇头。   ☆、第五十三章 变 化   甄文怡笑出声,俯身撑在案几上右手点了点甄婉怡的鼻头,“就是你。”   甄婉怡吓得猛往后一靠,眼儿睁得圆溜溜的,“胡说。”   甄文怡靠在案几上,笑道:“什么胡说,不信你去问你母亲。要不你以为四婶为什么会拒绝去贾府的?还不是不想让你掉入那个火坑去的。”   “大夫人在除服礼那天谁也没叫到跟前说话,就夸了你一个人,只要长眼睛的谁看不出来呀。还有今天,贾大夫人偏偏就记得你没有去她府,特地让人送了这珠钗给你,这么明显的举动只怕傻子也知道了吧。没看刺史家的吴小姐这两天的那个打扮可清纯着呢,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你若看了保证瞪掉你这大眼珠子。”   甄婉怡没好气的推了推说话的人,“你怎么知道这珠钗就我一个人有?”   甄文怡怪叫道:“你不会以为贾大夫人是暗暗让人送上这珠钗的吧?”   看到甄婉怡点头后,才重重的叹息一声,“真不明白,四婶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养了你这样一个女儿的,六哥和八弟也聪明得很呀,我看四房就傻你一个了。”   甄婉怡嘟着嘴,“你就这样编排自己的妹妹呀,真是太没有爱了。”   甄文怡笑过后才道:“这珠钗是贾大夫人身边的嬷嬷追到门口送给我的呢,还当着吴夫人的面特地交待要亲手交给你,说大夫人对你很是挂念,要你得空就去陪陪她,那语气亲热得呀,真好比是送给女儿一般。”   甄婉眼神微闪,她可真没想过这一遭,她上头还有两位姐姐,再说她不到十四岁,压根就没想过这事会落她头上,不过现在细细一想,也不难理解了大夫人为何会做这样的选择了,她年纪越小越容易掌控不是,若再加上性子温和柔顺,就更好了。   不过,她的事自有四太太操心,贾大夫人打的这个算盘,还得四太太点头才行呢。只是没想到甄文怡竟也想嫁进贾府,“你怎么想要进贾符的呢?大夫人那里?”   听甄文怡说完,她倒是能理解贾三太太对甄文怡释放出来的好意了,父母都是庶出,房里兄弟又没有一个成才的,可谓是要钱没钱要才没才的一家,可上头却又有个官声廉洁的好祖父,有个举人堂兄,在一大批应选人中,名声最为不显,可又不能说是一事无成,真是再好也不过的。最起码在贾三太太看起来,她的出身是稳稳压甄文怡一头了。   甄文怡笑得高深莫测,“谁能指望她呀,只要她不强烈反对就行了。反正她想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四奶奶,听话谁不会装,我不但可以听话,还能做到什么也不去争,她如今年富力强的,最起码有二十年好活,我现在就去争有什么用,我的战场在另一处呢。”   甄婉怡看着这个堂姐,只觉她说话的语气神态都极为魅惑,看得人不由自主的就定了神。   “八姐,你这说话的样子怎么……”   甄文怡一挑眉,感兴趣的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甄婉怡点点头,“好看是好看,可是,长辈们要是见到了肯定不会喜欢的,你可要留点神。”   “你当我傻呀。知道我跟谁学的吗?”甄文怡眼睛亮亮,似乎急于和人分享她的秘密。   甄婉怡自然是摇摇头,这一年甄文怡已经不怎么来芷兰院上学了,十天半月的来一趟也是交几篇字给管夫子指点,不过,甄婉怡看过那字,进步了不少。   “你应该知道我父亲有一个外室吧?”   甄婉怡眼睛猛然睁大,都好久没听到那个外室的消息了,没想到再一次听到却是从甄文怡嘴里。   “你这么惊讶干什么,不但我知道了就是我母亲也知道了。只不过是管不了才装作不知道的。这大宅里的女人呀,就得学会装聋作哑,否则,只怕连条活路也难得有了。”   看着甄文怡小小年纪,正是青春少艾时期却作悲秋伤春之感,甄婉怡十分不习惯,“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甄文怡笑了笑,“我就是想去见见那个迷得我父亲神魂颠倒的女人到底有何神奇之处呀。原来也不过如此,只不过,那个女人说得对,男人都喜欢外表正经内在放荡大胆的女子,一个笑,一个眼神过去,他还不是乖乖的跟着你走。”   甄婉怡有些无语,这人也太大胆,她现在都有些怀疑她们两人谁是现代穿过来的了。   看到甄婉怡呆呆愣愣的样子,甄文怡笑出声来,“怎么了,吓到了。那女人还不只教我这些呢,还有更吓人的,我的乖九妹,要不要听呀?”   甄婉怡已经习惯了见到的女人都是一副温婉娴静如水的模样,以前的甄文怡就算不是完完全全的大家闺秀,可也会尽量压着自己的性子表现出贞静守礼的样子,怎么一段时间都被弄成一副妖娆的风尘女子的样了呢?   甄婉怡起身到镜台那里端来了一面琉璃镜,对着甄文怡,认真道:“八姐,你仔细瞧瞧你现如今的样子,觉得你这样好看吗?”   甄文怡真听话的左右打量,看得很仔细,半晌才道:“你这镜子可真清晰,是喻家舅舅送来的吧。我记得只有这么一面镜子的,四婶也给你了。”   看到甄婉怡点头后,才继续打量自己,用手在脸上压了压,又揉了揉,才道:“嗯,我觉得今天这妆容还行吧,毕竟才学着梳妆,不过细细看着好像水粉少擦了一点,看起来气色不大好,要是我能有你这肤色,我也不用学这擦香抹粉的事儿了。”   甄婉怡无奈至极,靠近指着甄文怡的眼角,“八姐,你可是甄府正正经经的大小姐,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又何必去羡慕那些秦楼楚馆的伎人,学得她们那一套风尘味呢?”   甄文怡疑惑地问道:“可是她们可以迷得男人有家不回,抛妻弃子,这样还不够让人羡慕吗?”   ☆、第五十四章 烦 愁   甄婉怡皱了皱眉头,她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这样的话题更是自己不熟悉的。只不过,甄文怡这样明显被人带进了误区,好好一个小姐竟被教成了以色侍人之物。   “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是这样的。再说了,不管那些伎人怎么美丽诱惑人心,你可曾见过有谁当了正房太太的,就说你认得的那位,不也只是个外室吗?二婶不答应她就进不了家门,她生下的孩子也只能躲藏着过一辈子,就算最后她能进门,也只是一个妾,要在正室面门端茶倒水,伏低做小,你还觉得这样的女人好吗?这样的女人哪能得到夫君真心的敬重呢?以色侍人着,色衰而爱驰,那些大宅后院的姨娘们不都是如此的吗?娶妻娶贤,纳妾才选色,你看那么老爷们一个姨娘接一个姨娘的纳进府来,可曾见过有人隔三差五的换主母的?”   甄文怡歪着头想了半天,“你觉我这样不好?”   甄婉怡摇摇头,“我还是喜欢你以前那个样子,明艳大方得体,要多美就有多美。不说甄府就是整个清河城都没人比得了你的。”   甄文怡笑得异常开心,“九妹,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你这样真好。”后面一句说得非常的轻,轻得甄婉怡都没听清楚。   看着甄婉怡困惑的眼神,甄文怡笑得非常的愉快,可内心却如同喝了一壶莲心茶,在这寒冬都透着一股子凉。她真的很好,似乎这世上在她眼里都是美好的,没有红尘的俗事去沾染她,她一直都是一个人过得悠然自得,肆意潇洒。   这样的幸福甄文怡是永远也体会不到,她的世界里从小就知道一件事,想要得到什么就得自己去争,自己去抢,天上是不会掉馅饼下来的。   二房看着人多,可老太太不待见她们,大太太就想着法儿克扣二房的东西,母亲那里都没有,她这个最小的女儿更是难以得到了,以前她总是会为了一点点儿事就大发脾气,明明和自己玩得要好的九妹,也只是因着一件新衣红了她的眼,难忍妒意的便错手推了一把。不过回想起来,若不是那一次摔跤,四婶也不会下那么大的决心请了先生和绣娘进府吧。她也不会学着收敛自己,慢慢控制自己脾气,学会想问题的吧。   看着这个妹妹,只有她,一直都没有变,也不能这样说,变也有变,只不过她的纯真还如年幼时一样美好,安静祥和,她身上有她所羡慕的一切,一切。不过,终究是同人不同命,她享不了甄婉怡的福,她只能走自己的路,父母都靠不住,她还能靠得住谁?只有自己而已。如今这个机会难得,舍命一博也许能博个好前程出来,甩掉二房那些沉重潮湿的包袱。   甄婉怡静静的看着甄文怡陷入自己的沉思里,浑身散发着悲伤。她也有一些难过,同是甄府的孙女,可过的却不是一个等次上的生活,她虽没有亲见,可从细枝末叶上也能看出一些问题来。老太太不待见二房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大奶奶也跟着大太太一般看菜下饭,想着法儿的为难二房,这让她很是心痛。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一家人,为了黄白之物去斗个你死我活的,有意思吗?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会比一家子平平安安和和乐乐的更重要吗?   她为此气愤过,甚至想要去帮忙的,可却被四太太挡了下来,只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念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二婶若不是想占尽便宜,又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一副模样,有因才有果的,你小孩家家的就别参合到这种事里面来了。”   为了母亲的这翻话,她后来也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她那个二婶还真不是一般般的不好相处,明明府里四季都有发新布匹,可她每到过年过节时都要穿以前的旧衣裳,弄得人人都往她身上打量,她却一副愁大苦深的模样,好似极为委屈似的。在长康院里吃了什么菜,总是极为夸张的说了一遍又一遍,好像送到她房里的饭菜都是残羹冷炙一般,长此以往,有谁会真心待她?若是自己,只怕也是做不到的吧,果然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甄文怡回过神来,看到甄婉怡也撑着脑袋在沉思,还一脸的悲意,忙趋身上前揉了一把,“在想什么呢,愁成这样?”   甄婉怡使劲挣脱出来,“哎呀,我这脸都被你揉坏了。还能想什么,还不是替你着急,你说说你,这么大胆的事儿二婶知道吗?还有你都是怎么跟外面那女人接触的?”   甄文怡伸了伸懒腰,“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吧,我可是累了一天了,就不跟聊了,回了。”   甄婉怡反应快速的拉住人,“都这么晚了,用过晚膳再回去吧。”   “不了,我还没回院子里就直接来了你这,再待下去,只怕我母亲要上门寻人了。好了,走了。”甄文怡说完,整了整衣裙,拿起披风自己戴好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甄婉怡呆呆的坐了半晌,心里说不清的味道,好像这两年里姐妹间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似乎每个人都很忙,只有她是最闲的一个。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干什么,这个世界对女人极其不公平,将她们束缚在这小小的三尺庭院里,终日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着将家当旅店的男主人累极时回来休息一下,偶尔有了闲情还会带上一两个小妖精回来给你添加负担。   这样的日子是甄婉怡不敢想像却又不可避免的,她无处可逃,只得懦弱的躲在母亲的身后,贪心的想要多享受几年自在的时光,她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甚至有一种深深的惧怕,她想要一直保持着闺阁里的生活,不受外界的打扰,甚至自欺欺人的将自己关在府内,不去接受外面的事和人,以为不出去走动就不会被发现,这样她就可以一直留在父母身边。   可贾大夫人这次的举动惊醒了她,原来不管怎么样,到年纪了就会被关注,亲事就不可避免的提起,她还能躲得了多久呢。   ☆、第五十五章 来 信   没等到贾府四爷的亲事定下来,北边的战事终于走到了尾声,前太子耗时十五年,终于将皇城攻破,逼得康帝带着一众妃子皇子聚在乾明殿,一把火烧了三天三夜,这座建成三百余年居住了近百位皇帝的宫殿,就这样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听说那场大火映红了半个皇城,许多年迈的老臣跪伏在地,对着皇城的方向失声痛哭,不知道是在缅怀逝去的皇帝还是在为自己的前途忧虑,或者也是在可惜这座已成为历史的宫殿,可惜这座世代相传的至高无上的权贵之所,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伴随着前太子登基的消息传来的还有一个个臣子的剿杀,似乎每一个被杀的臣子都有极其该死的罪名,可是,刚刚坐上皇位就这样急着排除异己合适吗?   当然这样的事还轮不到甄婉怡也操心,她也只是在甄家几兄弟争论得面红耳赤时旁听两句罢了,只是奇怪慕子归最近消失了,也许也在忙他的终身大事吧。   这一日,四老爷拿着一封信带着甄家两兄弟急急回到寒香院,甄婉怡也被慧香请了过去,十分着急,催得甄婉怡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跟着走了。到了寒香院才知道,原来四太太接到了近两年没有联系上的京城的来信,只是看完信的四太太跟以往的高兴的模样大为不同。等候在一旁的几人都发现了四太太的异常。   四老爷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四太太忙将信一叠,困惑道:“没事,大哥来信说大嫂会带着珍娘来一趟,信送出来的时候,大嫂和珍娘也动身了。”   四老爷微微皱了皱眉头,“可别是京城里出了事吧。”   四太太听了脸色白得吓人,甄明杰赶紧说道:“舅舅只是一介平民,能有什么事。如今陛下初践祚,正是安定民心以求平稳的时候,京城里怎么可能会乱起来。”   许是甄明杰沉着的神情极具说服力,四太太神色明显松了下来,可是甄婉怡心细的发现,甄明杰的嘴角一直抿得紧紧的。   “老爷,明儿开始你就派人去渡口那等着吧,这年关头的,大嫂和珍娘两个人过来,真让人不放心。”   四老爷点点头,“夫人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明天开始我就安排人十二个时辰不休息的守在渡口,只要是从京城坐船过来,就不会错过。”   四太太一听马上急了,“要是大嫂不是坐船过来的怎么办?”   四老爷笑了笑,“那我再派人去北城门那里守着,总之不会错过就是了。”   四太太还是不放心,“我让黄嬷嬷去渡口守着吧,别人怕是不认得大嫂。”   四老爷点点头,“行,我在外院也派个人去。”   后来又商量了一些喻夫人来住时要住的院子,指派了丫鬟去收拾,忙到晚间才一起去长康院请安。老太太听说亲家舅夫人要从大老远的京城过来时,高兴得合不拢嘴,吩咐大太太细细照顾着,走之前又再一次叮嘱着。   四太太带着甄婉怡走在后头,“婉儿,你看你祖母刚才是真高兴吗?”   甄婉怡点点头,“高兴呀,我看祖母的笑一直没停过呢。”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你呀,这般粗心可怎么了得,以后看人做事说话要多留一个心眼,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往往体现在小处上。你再细细想想,母亲是怎么吩咐莲香的,你祖母又是怎么吩咐你大伯母的?”   甄婉怡知道四太太这是在指点她管家之道呢,便静下心来回想对比着,这一比还真看出名堂来了,四太太吩咐莲香去汀香院打扫的时候,让黄嬷嬷开了库房,将过年时才摆出来的一对豆青色敝口官窑梅瓶拿了出来,还拿了两匹上好的丝缎让人赶做出幔帐来,连罗汉床上的厚棉垫子也要重新做一个。更不要说从明天开始房里要每天烧碳烘热,采摘新鲜的花卉放进去。   可老太太那里只是叮嘱大太太两句,好好招待,至于怎么招待则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多说。而以大太太的为人和小心思,甄婉怡几乎可以想到她的招待会是多么的“热情”而简单:一顿丰盛的洗尘宴,干净而冷清的客房。   “母亲,你还真是厉害,把什么都安置好了。”   四太太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世人都说抬头嫁女,低头迎媳。可是,这两家若是相差太过悬殊,另一家必定会受人冷眼的。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就习惯了。不过,说起来,你祖母这次的反应算是好的了,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哪怕住得近,可实际上你大舅母进府来探望我的日子也是极少的,而我也难得回娘家一趟。”这话说起来极为伤感,四太太那样坚强的一个人都语带哽咽。   歇了一会才道:“好不容易,你六哥终于有出息了,你母亲我在甄府也总算是能抬起头来做人了。”   甄婉怡替母亲心痛,“母亲,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四太太转过头,认真的看着甄婉怡,“婉儿,母亲不是不想让你去嫁那高枝,只是,那需要付出的实在太多了,也太辛苦了。母亲苦了这么些年,委屈了这么多年,实在不忍心你去过那种看人脸色行事,做低伏小的日子,你能明白母亲的苦心吗?”   甄婉怡头脑总算灵光了一回,原来四太太怕她对贾府一事看不明白,心里转不过弯来呢。心下一暖,母爱,原来这么细微柔腻又无处不在。“母亲,您就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女儿的事一切都听您的,您说谁好女儿就嫁谁,不管他是皇子还是乞丐,女儿都不怕。”   四太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尖一推甄婉怡脑袋,“你个油嘴皮子,这混话也敢说出来。我呀,即不求那泼天富贵,也不求官身家世,只求那人对你一心的好就足够了,你只要平安快乐,母亲就无所求。”   甄婉怡鼻子酸涩,眼睛更是刺得疼,含着泪哽咽道:“母亲,女儿会的。有您帮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一定会是最好的。”   甄婉怡说完便是一行清泪坠下,她再也不害怕不徘徊了,有这样一心只为女儿幸福做筹划的母亲在,还会有什么事难得到她呢?   ☆、第五十六章 远客到   腊月二十,伴着细碎的雪花,甄婉怡扶着四太太高一脚低一脚地冲冲赶到二门处,只见一群粗壮仆妇围着十几个箱笼挤得密不透风,其中传来黄嬷嬷高昂的声调,“都给小心仔细了,这里面可是舅太太从京城带来的东西,可得轻手轻脚了抬。”   几个婆子恭敬的回道:“哎呀,我说黄姐姐,我们这些人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您呀,只管在一旁看着,我们定将这些箱笼全囫囵儿的搬到四太太那去,就算这里头装的是箱豆腐,我们也包管四太太喝不成豆花。”   说完就招惹来了一阵大笑,黄嬷嬷眼尖看到四太太后,忙道:“都动作快点,快些搬走好让四太太给发赏钱。”   等搬箱笼的仆妇走了后,黄嬷嬷迎上上来,“太太,舅太太和表小姐到了。”   黄嬷嬷身后正站着的圆脸妇人,一件青色兔毛披里隐隐露出蓝色素绒绣花袄和黄色的五蝠纹团花的锦边,身后站的一个戴着银色锦缎披风的少女,十五六岁光景,婷婷玉立,甄婉怡脑海里突然浮出一句话: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虽从没见过这位表姐,可这一眼,甄婉怡便喜欢上了。这也许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吧,有的人需要相处了许久,彼此磨合,才能处得愉快,而有些人不需任何言语,只一眼便仿佛相识经年。   甄婉怡有这样的感觉,头一回见姑母家表妹的喻悦珍心里的紧张在见到真人的那一刻平静了下来,看到与祖母极为相似的面容,喻悦珍才真正有种见家人的感觉。更何况小表妹一脸和善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可亲。   四太太的眼光在两人脸上不断的穿梭,眼泪珠子止都止不住,喻大太太也是双眼泛红泪珠盈盈。   “大嫂。”四太太哽咽出声,像一个受尽了委屈急于向长辈撒娇的女儿。   喻大太太毕竟年长许多,很快便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四妹,好久不见了,这些年都还好吧?当年你刚生下双胞胎就回了这里,可担心死我们了。母亲一想起这事就流泪不止。”   四太太更是伤心,“大嫂,我母亲还好吗?父亲呢,还有大哥,二哥,二嫂,三哥三嫂他们都好吧。”   喻大太太僵了一下,才道:“还好,还好。”   四太太只顾伤心激动去了,并没有注意到喻大太太突然变了的神色,可一直在观察的甄婉怡看到了,心下咯噔一下,蒙上了一层阴影,难道外祖家真的出了事?   喻太太说完,拉了身后的人一把,“四妹,这是三弟家的珍娘。”   四太太不等喻悦珍拜下去,忙了起来,褪下手腕上的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套在喻悦珍的手腕上,“好孩子,快些起,快让姑母看看,姑母当年离开的时候你还在奶娘怀里呢,没想再次相见竟长得这样标致了,像三嫂多一些,特别是眼睛。”后一句是对喻大夫人说的。   甄婉怡看着一直处在激动中的四太太,明白想让母亲记起她来只怕还有一顿好等,便上前两步,“外甥女婉怡见过舅母,表姐,给舅母请安。”   喻大太太也是一把抓起甄婉怡,褪下手腕上的一对嵌宝石祥云纹金镯,套进甄婉怡的手腕,“好孩子,当年你离开京城的时候刚满百日呢,没想到出落得这样清丽无双了,四妹你真是个有福的。”   四太太还在一个劲的抹眼泪,与她平日的精明相差实在太远了,不过,由此也能看出四太太以前与娘家嫂嫂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甄婉怡只得上前打断四太太的感动,“母亲,这里天寒地冻的,舅母和表姐想必也是累极了,不如我们先回屋里再详谈吧。”   喻大太太也点头道:“正是呢,四妹先带我们去梳洗一下,等会还要去拜见亲家老太太呢。”   四太太深吸几口气,拭了拭脸,笑道:“看我,还要孩子来教怎么待客了,大嫂,珍娘,我们先回屋去。”   一行人迎着寒风往汀香院走去,来时只觉刺骨的湿冷也在四太太兴奋的笑颜里变得温柔和煦起来。   汀香院屋内暖意浓浓,众人去掉披风,被四太太指派过来的莲香速度带着人送上热汤供喻大太太和表小姐洗漱,刚刚收拾好,门帘被掀起,甄明杰带着甄修杰走了进来,离开京城的时候,甄明杰已经六岁能记事的年纪,对这个疼爱他的舅母还是有些印象的,一进来就跟远来的客人见礼。   喻大太太自然欣慰,起身忙拉起两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看了又看,一副慈蔼得不行满意得不能再满意的模样,“好孩子,都这样大了,听说明哥儿都成举人老爷了呀,真是好,如今你总处是有出息了,你母亲也算是熬出头了。修哥儿你也要参加明年的童试呀,四妹,你又要出一个进士之子了。”   一番话说得甄家两兄弟羞涩得红了脸,特别是甄修杰,最近看到他的人都会说四房又要出一个进士了,他初听这话时还洋洋自得,可久了就心头乱烘烘的,特别是童试越近,心里越加烦燥,弄得现如今的他最怕听到这样的话。只这从没见过的舅母这样说他又不能反驳,便垂着头躲在了哥哥身后。   “来,见一见你表妹珍娘。修哥儿要叫表姐哦。”   在喻大太太的打趣引见下,甄明杰长身一矮,老老实实见了一礼,眼珠没有乱动丝毫,“表妹安好。”   甄修杰倒是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会,才道:“见过珍表姐。”   只看甄修杰认真的模样,甄婉怡就知道他是接受了这个表姐的。别看修哥儿表面大大咧咧的好像根任何人都自来熟的一样,可要让他接受一个人也不是容易的事。能这样认真的见礼问候,至少说明他对珍娘的第一印象不错。   倒是喻悦珍见礼的时候羞红了脸,长辈在场又不好退下,见过礼后只得眼观鼻鼻观口的坐在那里,听着主位上的两人说话。实际上都是四太太一个劲的发问,喻太太不停的回答,偶尔参杂着喻大太太问甄家两兄弟的声音,一片和乐融融的样子。   ☆、第五十七章 亲 事(一)   去见老太太的时候,四房的人都陪了去,就连四老爷也推了差事提前回府,陪着岳家大嫂一起去见母亲,可算是给四太太长脸了。   大家都在长康院用的晚膳,不出甄婉怡所料,晚膳极为丰盛,前一段时间张家舅爷送来的野味今天的席面上都看到了。   回汀香院的路上,喻大太太还对着四太太感叹道:“老太太看起来变了挺多呀。四妹算是熬出来了。”   四太太笑道:“都这么多年了,再说如今的甄府也不比以前了,老太太还算不糊涂。”   喻大太太拍了拍四太太的手,“只要你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想当年你跟着甄家离开京城时,母亲是多么想把你留下呀,若不是怕你家老太爷固执,只怕都要开这个口了。不过,在这里也不错,不像京城,这几年可真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生怕一不小心睡熟后府里就进了陌生人。”   四太太安慰着:“如今总算是否极泰来,新帝登基就稳定下来了。”   喻大太太皱着眉头,“是呢,会好起来的。”   甄婉怡陪着喻悦珍走在后头,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前头大人的交谈,甄婉怡越来越觉得京城喻家出事了,这马上要过年了,喻家大太太带着侄女不远千里前来投奔,肯定是有问题的。更何况大太太掌着喻家的中馈,从四太太口里甄婉怡可是了解到,在京城,喻家的人情往来可不比清河城的甄府少,主管太太这个时候出门,一定是出了大事。   喻家的麻烦是什么别人都不知晓,只是暗自揣度。而在喻大太太和四太太关在房内细谈了半天的后,四太太眉头便紧皱了起来,人也开始变得焦虑,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大年初一的早上,甄家男人都去祭祖,长康院只有甄家的几个女眷时,四太太开口了。   “母亲,这翻过年,明哥儿可就二十,要行加冠礼了,那终身大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老太太对此极感兴趣,听了这话忙坐直了身体,“哦,老四媳妇可是有人选了?”   甄婉怡也瞪大眼睛看向四太太,连甄文怡使过来的眼色都没看到。   四太太笑意浓郁,“按礼明哥儿这事是早该定下的,那他去年中试的时候也可以来个双喜临门了。只是,谁知道他出门游学一走就是三年,这亲事就给耽搁下来了。去年到处相看,可就是没碰上个中意的,可巧了,年前我娘家大嫂来了,更巧的珍娘也过来,我那侄女母亲您也是见过的,那模样儿媳妇就不说了,放在我们清河城可是一顶一的好。那性子,更是没话说,您说,这是不是缘份呀!”   老太太皱着眉头,脸拉了下来,有些不高兴的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眼帘下垂看着堂中一块绣着飞禽走兽的青蓝地毯,一声不哼。   四太太也没在意,继续道:“当年明哥儿童试后就想着先帮他看定了,儿媳为此还特意去白马寺求了一签,到如今那签文还留在儿媳奁柜里呢。那签文上可是说了:几年久坐少人招,他日枯枝长嫩条,自是有缘千里合,无缘对面路迢迢。这说的可不就是珍娘了,这么些年都没相中,偏偏这个时候珍娘就来,可不是正合着千里姻缘一线牵吗?”   老太太听到儿媳连白马寺的签文都拿出来说了,不得不重视起来,只是,要让甄府目前最有前途的孙儿去娶一个商户家的女子,她还是不乐意。当年四儿学问不如他三哥,几次不中,也相不到个好人家,当时她就是看中喻家的财势,才会点头让喻家的女儿嫁进府,这妆奁确实不少,可也没她什么好处。现在再让她点头答应娶一个喻家的女儿做孙媳妇,她打从心底是不愿意的。   “就算是要找一个岳家远一点的媳妇,也不用到京城去找吧,隔这么远以后多麻烦呀。再说今年明哥儿就要参加会试了,是不是等会试之后再讨论这个事情?”   四太太笑容不变,“母亲,再等下去可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再说去年明哥儿乡试只得第十名,若是今年会试不中那怎么办,难不成不中进士就不成家了。再过几个月明哥儿可就要加冠了,他这个年龄还没说亲可真不多了,您没看贾大夫人见天的见客吗,还不是被贾四爷给愁的。如今清河城稍稍有名声的姐儿不都跑贾府热闹去了,就是张家舅母她们跑起来也勤快着呢。”   一番话说得老太太拳头紧握,这四房出了个举人,气焰可是越来越高了呀。   “明哥儿是你儿子,这儿子的终身大事被耽搁了自是你这个做母亲的责任,但也不能因此就随随便便找个人来配,我们甄府怎么说是一个书香世家,世代清白的,这媳妇人选可马虎不得。便何况明哥儿前途不可限,这六奶奶的人选更是要慎重,不是随随便便的身份都可以的。”   甄婉怡眼睛猛地一睁,暗道要糟。四太太对娘家的感情有多深,就有多维护。她选在大年初一清早这样一个举家团聚的时间来说这事,肯定是想把这事给敲定,只是,想一次就定下来,是不是有些急躁了?   “母亲,祖母,今儿可是大年初一,等会指不定就有人上门来拜年呢。六哥这事反正一时半会的也定不下来,不若以后再详谈吧。”甄婉怡轻声说完,给了四太太一个眼色。   还好,四太太这么些年对这些子明陨暗贬的话早已免役了,更何况她心里也透亮着呢,只要自己打定了主意,她就不信别人还真能阻挠不成。   “婉儿这话也有理,这珍娘也只是我看中了而已,还没跟我大嫂说呢,母亲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了,可千万别说去,省得珍姐儿难做。”   老太太听了这话脸色倒是缓了缓,她原先还以为是喻家得到明哥儿中举的消息,就想了这个主意,直接把人都给带过来,想逼迫她们答应,这听儿媳妇一说,原来人家没这个意思,全是儿媳妇自己心头热呢。   “那是当然,这没影的事自是不会拿出去说的,刚好最近过来拜的人也多,我会好好儿挑一挑的,怎么着也要找一个与我们明哥儿相配的奶奶出来。”   ☆、第五十八章 亲 事(二)   关于甄明杰的婚事,四太太与老太太的第一次会谈没能谈出个结果来,四太太便有些急了,这时甄婉怡劝起了自己母亲。   “母亲,您就是想让珍姐姐做我的嫂嫂,也用不着这么急呀?”   四太太愁眉不展,“你不懂,珍娘和你六哥的婚事必须尽早定下来。”   甄婉怡疑惑道:“是不是舅舅家出带了呀?”   四太太一惊,随即道:“小孩家家的,胡乱说什么呢,你快些去寻你珍姐姐玩吧,母亲还有事要做呢。”   甄婉怡嘟着嘴被赶了出去,心里越发肯定,京城舅舅家一定是出了事了,这样一想,心里便有如猫挠,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呀,弄得珍表姐非要嫁到甄府里来,难道是珍表姐以前定过亲,为了逃避亲事才跑到清河城里来的?一想这里,甄婉怡忙摇了摇头,不可能,四太太对甄明杰的多看重,她不可能做出自毁儿子前程的事。   还没等甄婉怡查到原因,远在京城的新帝开年的第一道旨意被驿站快马送到各地府衙,总共说了两件事:第一是今年的会试科举推迟到五月二十一日,京城加开一次恩科在三月举行乡试,考中的举人再与各地的举人一起参加五月二十一的会试,原因是因去年的战争围困京城,京城并没有举行乡式。   第二件事就是制定了一条新的律法,凡大周良籍女子年满十六必须成亲,官籍女子十八必须成亲,否则将由官媒进行婚配,寡妇守制不再修建牌坊。   这则旨意是宗帝初七亲自下达的,举国皆动,而这两道旨意都与甄府息息相关,喜的是甄明杰仍可参加会试还比往年推迟了两个月。愁的是甄府待字闺中的女儿可有三位,甄茹怡更是在三个月后就要满十六岁了。   听到这则消息的雪姨娘当场就哭了出来,身子一矮就跪在了四太太跟前,“太太,奴婢求求您,救救七小姐吧。”   本还在发愣中的甄茹怡见了,眼皮一垂,微微转头看向门口方向,脸上闪过一丝悲切。   甄婉怡见了忙上前拉雪姨娘,“姨娘,你快些起来,这旨意才传过来,官府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执行得下去,再说家里还有祖父、父亲在呢,他们不可能置七姐不顾的,你先别自个吓自个了。”   雪姨娘抬起挂满泪珠的脸,不再年青的皮肤的暗淡发黄,可脸上露出的神情却是真心实意的,甄茹怡是她唯一的至亲之人,也是这一辈子的指望了。   四太太揉了揉太阳穴,扶了一把,见雪姨娘起身后才道:“你这也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子沉不住气,连婉姐儿都明白的道理,你反而犯糊涂了。茹姐儿的事有我和老爷相看呢,再说年前也看得差不离了,本想等过完上元节再与你商量的,不过,看你这样子,现在就跟你说了吧,正好,茹姐儿也听听,了解一下。婉儿,你去小厨房端些点心过来。”   甄婉怡嘴一嘟,知道四太太这是想避开她呢,忙撒娇道:“母亲,您就让我听听吧,说不得我也能帮着出出主意呢,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雪姨娘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平日里甄茹怡都是四太太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从没见她有过不同的意见,如果有九小姐在一旁,说不得还真能提出些意见来。由是在一旁忙道:“九小姐人最是聪慧的,听一听也好,反正这里也没外人。”   四太太看了甄婉怡一眼,点点头她额头。   甄婉怡知道母亲这是答应了,忙笑道回到位置上坐好。   四太太整了整头绪,才道:“去年到是想看了不少,最后对比出来了三家,还算不错。一家是吴刺史家的庶子四少爷,今年十八岁,长得一表人才的,今年会跟修哥儿一起参加童试,兴许以后就是秀才了。第二家是城北张夫子家的公子,今年也是十八岁,去年跟明哥儿一起参加的乡试,虽是落了第,不过听说学问很是不错,有他父亲督促着再努力个三年,下一科的举人老爷就十拿九稳了。”   顿了一会,才又犹豫道:“这第三家,雪梅你也认得,是张家舅老爷家四表妹的儿子,去年乡试中了举人。”   四太太提出的人可都是各有利弊的,吴刺史家有权有钱,庶子成亲后就可以分家,只不过这个四少爷都十八岁了还没个功名在身,怕是个纨绔子弟,太不可靠了。而那个张家公子,这从没听过,名声不显。至于张家舅爷家的那个表小姐的儿子,唉,一想起张家那庞大的人口,甄婉怡就犯头痛,真真是没映像呀。   雪姨娘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太太都见过了吗?您觉得人怎么样?那些太太好不好相处?”   四太太端起茶喝了一口,抿了抿嘴,才道:“这三人里,吴家四少爷贵气,张公子老实,齐公子温文有礼,至于刺史夫人你也是见过的,很娴良的一个,府里头也算干净。张家人口简单,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了,张太太和蔼得很,说话细声细语的,也读过书,好相处。至于张家四表妹家,你应该也听说过,那姑爷被征兵之后就没了音信,听说是战死了,这么多年就四表妹一个拉拔着孩子长大,好算是个出息的,年纪青青就中了举人老爷。人也孝顺,听说在家什么活儿都抢着干,那张家四表妹可是见了人就夸的。听说想与她家说亲的可是不少,只不过,张家四表妹眼光高得很,所以才迟迟没定下来。”   雪姨娘想了半晌,“这张家四表小姐奴婢倒是有些映像,挺精明厉害的一个人呢。”   四太太接话道:“不精明厉害,她一个寡妇能拉拔大这样出息的一个儿子?”说完又等了一会,才道:“雪梅,你可有看得中的?”   雪姨娘一个哆嗦,忙垂了头,脸色变了变,“太太,这给小姐选亲事哪有奴婢说话的余地,一切凭太太吩咐就是。”   四太太看着眼前低垂的发髻,暗暗叹了一口气,抿着嘴不再说话。一旁的甄茹怡两相打量,手里的丝绢卷成一团,正如她那乱糟糟的心绪。   ☆、第五十九章 亲 事(三)   甄婉怡将三人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低叹一声,“母亲,这张公子和齐公子不是和六哥同科吗?说不定六哥正认得呢,不如去问问他?”   四太太瞪了一眼,“胡闹,这妇道人家的事怎么能去麻烦你六哥,再说明哥儿正在苦读,为三个月后的进京赶考做准备,这个时候怎么能分心去顾旁的事?”   甄婉怡嘟了嘟嘴,想说什么却在看到身边甄茹怡的眼色后,最终咽了下去。   等出了寒香院后,甄婉怡拉着甄茹怡,靠近轻声打趣道:“七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六哥打听清楚的。要是七姐有什么想问的,可得快些告诉我哦。”   甄茹怡羞红了脸,“你这丫头,竟说胡话,看我不告诉母亲,让母亲罚你。”   甄婉怡眼睛一瞪,怪叫道:“好呀,我好心帮姐姐的帮,姐姐竟然不领情,那行,这事儿呀我就不管了,管那张公子是不是个麻脸,还有齐公子会不会是个跛子呢?”   “又在胡说,若是跛子怎么参加科举的?”   甄婉怡听了一阵怪笑,凑近甄茹怡的耳边,“哟,原来七姐是相中了齐公子呀,你早说吗,好让母亲尽早给你定下来呀。”   甄茹怡吓得白了脸,忙左右打量。   甄婉怡见了忙止住笑,安慰道:“七姐,你别怕,没事的,这附近没人呢!”   甄茹怡红了眼睛,“妹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若是让人听了去,岂不是要害死我吗?这男婚女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容得自个去挑的,是好是歹不都是命里注定的吗?妹妹切莫再如此说了,否则姐姐真没脸活了。”   甄婉怡深吸一口气,“哪有这样严重,我也只是打趣话而已。再说,这男婚女嫁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不是让我们盲婚哑嫁呀。母亲这不是都带着你去见人了吗,我就是想知道姐姐究竟是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说出来我们好照着这样子的挑呀。”   甄茹怡神情复杂的看了眼甄婉怡,长叹一口气,这四太太虽说是带她出去相看,可更多的是让别家太太相看她。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庶女,母家不显,下面还有一个年岁相近的嫡妹,怎么可能相看得到好人家呢?还记得齐太太打量她时那满是挑剔的眼光,如果在场的是婉怡,她肯定不会如此了吧。   “妹妹,你就别管这事了,是福是祸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信命也认命。”   甄婉怡皱了皱眉头,不明白甄茹怡这丧气模样是为何而来,心里却打定主意要去向甄明杰问个明白的。   想做就做,姐妹俩一分开,甄婉怡就往筠院走去,正好看到李安走过,忙问道:“李安,我六哥可在房里?”   李安笑着行了一礼,“原来是九小姐呀,六爷正在书房里,刚巧慕公子送书过来,六爷正在书房相陪呢。”说着把手里的一刀纸递了过来,带上讨好的笑,“这是六爷吩咐要的浣花纸,就麻烦九小姐帮小的带过去吧,小的还要去厨房端些点心过来呢。”   甄婉怡接过浣花纸,无所谓道:“行,我帮你带过去就是了。如果大厨房没有新鲜的你就去我那里一趟,让樱桃给你做两样热腾的点心送过来。”   李安一听,眼儿都眯成了一条细缝,“那敢情是好,九小姐房里的点心可是出了名的好吃,这下小的也有口福了。”说完,就小跑步出去了。   甄婉怡拿着浣花纸,敲响筠院书房的门,等里面传来甄明杰的声音才走了进去。果不其然,除了甄明杰还有慕子归也在,慕子归歪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靠着大迎枕,一手拿着书,一只手伸出靠近火盆烤着火,看起来分外的慵懒,   见都是熟人,甄婉怡也讲究太多,直接将浣花纸放在书案上,“六哥,这是你要的浣花纸。”   甄明杰放下手里的新手稿,笑道:“这个李安,可是又偷懒了,怎么让你送了过来?”   甄婉怡帮口道:“六哥,你可别冤枉人,李安是给你们弄吃食去了,所以才让我顺带拿进来的,刚好我也有事要找你。”   甄明杰起身离开书案,走到罗汉床旁,在慕子归的一侧坐下,而慕子归也收敛了原先的姿势坐着笔直。   甄婉怡也跟着走到甄明杰下首坐在锦杌上。   甄明杰率先开口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甄婉怡看了一眼慕子归,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慕子归倒是有眼色,随即起身,“谨言,九妹,我出去透下气。”谨言是甄明杰的表字,中了举人之后,就代表着长大成人了,在年底的时候,老太爷就送了他这个表字。   甄婉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等慕子归出去后,甄明杰敲了敲妹妹的额头,“你呀,竟是胡闹,有什么事还得避着人说不成?”   甄婉怡咬了下嘴唇,“我也不知道要不要避着人,不过事关七姐的终身大事,又还没个准信的,想来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甄明杰坐直了身子,“七妹的事?怎么了?”   “六哥,你认不认得一个张姓的公子,家住城北,父亲是夫子。还有一位姓齐,家中只有一个寡母,是张家舅爷那边的亲戚。”   甄明杰思考了一会,点点头,“认到是都认得,不过张公子不太熟悉,没什么交情。齐公子倒是还说得上话,人不错,上进,学问也好。”   甄婉怡只觉满头黑线,这甄明杰和四太太一样,说起人来只管学问怎么样。这成家又是不是靠学问过日子,最重要的还是看人品好不好。   “那,那个齐公子性格怎么样?可喜欢结伴去那些风雅之处?身边可有通房妾室?他母亲为人怎么样?街访邻里都怎么评价她们母子的?”   随着甄婉怡越问越多,甄明杰眉头越来越紧,张了张嘴,又闭上,神色古怪的看着己家妹妹。   甄婉怡莫名,“怎么了?你都不知道吗?像你们这些自命风流才子的不是都喜欢把那样秦楼楚馆称之为风雅之处吗?那齐公子可有常去?”   ☆、第六十章 亲 事(四)   甄明杰没好气的又赏了甄婉怡两个响指,“幸好隐善出去了,否则你可真是要闹笑话了,这样的话也是你一个闺阁女子能说出口的?”隐善是慕子归的表字。   甄婉怡揉了揉被敲得有些疼的额头,“本来就是事实吗,我又没说错。好了,好了,我以后不说就是了,六哥,你别转移话题,快说说那个齐公子情况吧。”   甄明杰有些尴尬,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一方面的事,如果问他齐昌明学识方面的事,他肯定能说出个丁卯来,可这样太过私密的事情嘛,他真不清楚。   “这些我还真不了解,九妹你也知道我出门游学有段时间了,以前的同窗联系少了许多,像你说的那些个风雅之处我可是没去过的,所以自然是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去,至于齐家的家事那就更不清楚了。怎么,母亲打算要跟齐家联姻吗?”   见甄明杰这里打听不出什么来,甄婉怡就有些不大高兴了,懒洋洋的道:“还没定下来呢,我这不是找你来商量的吗,看看哪家比较可靠。七姐可马上要到十六岁了,不能再等了。”   甄明杰沉思了一下,“那,我再帮你打听打听吧,齐昌明在府学里人缘挺好的,人应该错不到哪里去。”   甄婉怡点点头高兴道:“那行,那这件事六哥可要放在心上了,十万火急呀。还有那个张公子也打听一下,虽说他今年落第,可我们也不能以一次成败论英雄是不是?”   甄明杰笑了笑,“知道了,我会问的,有消息了就给你送去。”   甄婉怡拍了拍衣裙,起身告辞道:“那行,我这就先走了,不打扰六哥学习了。”   谢绝甄明杰的相送,出了房门看到慕子归正在院子里赏竹,阳光从背后照在欣长的身影上,一袭银色披风,竟比那青竹还要笔挺。   “慕大哥,不好意思,打扰你和六哥了。我要说的事已经说完了,你快些进去烤烤火吧,可千万别冻着了。”   慕子归转过身,笑了笑,这丫头说话还是和以往一样的直接,“没事,我在书房里也坐了许久,这会出来站一站透透气,人也清爽不少。”   甄婉怡笑得眉眼皆弯,“你不怪我就好。对了,你回府的时候帮我给荣嬷嬷道声谢,年前她送来的腊八蒜可好吃了,我的那一坛早吃了,还从我母亲那里又要来半坛子呢。”   慕子归点点头,“你喜欢吃就好,荣嬷嬷做的酱菜都还不错,若是听到你这样喜欢,她一定很高兴的。”   甄婉怡眼睛微微瞪大了些,“何止是不错呀,是很好吃的好不好,酸酸甜甜的可下饭了,自从用腊八蒜下饭后我那饭量几乎是在翻倍了,你看,我这都快长成包子脸了。”说完还用手捏了捏有些婴儿肥的脸蛋,这肉真的挺多的,看来这过年人懒怠了,长胖了不少呀。   慕子归盯着往自己跟前凑了凑的粉嫩小脸,这么近的距离都能数得清那柳叶细眉和长卷浓密的睫毛了。阳光洒下,晕染了秀颜,静谧而详和,心里一片温暖。   “喜欢吃也不能多吃,那东西吃多了倒牙。”   甄婉怡抬头笑了笑,子归哥哥这会笑得可真是好看,不像平日的笑,嘴角弯起的弧度仿佛都是通过计量过的一般。“知道了。”   眼角看到李安提着食盒走过来,“李安,这是从大厨房拿来的吗?”   “不是呢,大厨房今天做的又是梅花糕,六爷和慕公子都不爱吃,小的就去您那里找樱桃姑娘现做了两份,一个是马蹄糕,一个栗子糕,樱桃姑娘还给一盅银耳红枣汤。”   甄婉怡眼睛一亮,有马蹄糕吃呀,忙对着慕子归道:“慕大哥,你快些进房里用点心吧,这马蹄糕可是樱桃最拿手的。”   慕子归点点头,“那谢谢九妹了。”   甄婉怡小手一挥,“没事。那个,我先告辞了哈。”说完就转身出去了,飞扬的脚步明显比平日要快几分。   慕子归嘴角笑意更浓了一些,对李安手里的马蹄糕似乎也期待了起来,便率先进了书房。   待李安把吃食备妥,甄明杰亲自把一碗银耳红枣汤送到慕子归手上,“九妹性子大大咧咧的,还请隐善多多包涵,勿要见怪才是。”   慕子归责怪地斜了甄明杰一眼,没的接话,主动拿起一块马蹄糕来吃,入口即化,甜度适中,口味淳香,还真是不错。   甄明杰一见慕子归这样子,笑了一声,也尝了块马蹄糕。“看来李安那小子又去九妹那里蹭吃的去了,这种清香淡甜的口味也有九妹那里做得出来。”   慕子归吃完两块,又尝了块栗子糕,喝了碗银耳汤才罢手,“嗯,这点心做得不错。”   甄明杰半炫耀半无奈道:“九妹看着人小不懂事,可对吃食打扮这样的细小事儿却在意得很,还好母亲心疼她,特地给她多配了个人,否则真不知道她要把自己忙成什么样子。”   慕子归挑了挑眉,“怎么说?”   甄明杰想起来就笑着摇头,“早先九妹就嫌老太太那里的点心太甜,害得大厨房做点心放起霜糖来跟不要钱似的,于是她就想自己动手做点心,听说差点没把手给烫熟了。母亲没法只得让她房里的樱桃专门管小厨房,又另外送了个丫鬟近身侍候了。”说到这里,甄明杰似乎兴致大起,“九妹还弄了个小花房,别家小姐都喜欢养些花草,她到好,喜欢捣腾盆栽,你看,我这盆万年青,就出自九妹手,看起来还不错吧。”   慕子归早先就注意到了这盆万年青,修剪成一只雄鹰展翅模样,十分传神。不但筠院的,好似老太爷书房里也有一盆,还伴着一块雨花石,剪成老翁模样,盆上还有四个字:仙翁卧石。一直以为这些是老太爷从哪买进来的,没想到出自那小丫头手里,这一消息还真是出乎慕子归的意料。   “还真没看出来,你家九妹藏了这一手艺。”   甄明杰高兴的点点头,对于能让自己这个心高气傲的朋友点头道声赞的妹妹,他真的是与有荣焉,甚为自豪,只有一转眼九妹就十四岁,留在家里的时间可不多了   ☆、第六十一章 亲 事(五)   想到这里,甄明杰暗自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问道:“隐善,你对齐昌明和张鸿了解多少?可有听过他们不好的传闻?”   慕子归眼神一闪,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两个人来?”这两人可是府学里年龄最适合婚配的了,再联想到刚才甄婉怡找来竟要他回避一事,难道?   甄明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没有什么,就是想要了解一下,说不定以后接触的机会会很多,你也知道陛下那一道女子十六岁婚配的旨意,我们府里可是有三位待字的妹妹。”   慕子归抿了抿嘴,“陛下这是想要尽快恢复我们大周的人口呢,连寡妇守制都不准建牌访了。怎么,你们府上准备跟张家齐家联姻?”   说到这里,甄明杰也不在遮掩了,索性道个明白,“应该是有那个打算吧,今天九妹特意过来问齐昌明和张鸿的情况,肯定是母亲那里透了信的。再说年前母亲可是相看了不少人家,对了,听说还帮你看了一些,要不要我帮你打听一下,如今你可是我们清河城炙手可热的佳婿人选。”后头一句明显带着打趣的意味。   慕子归眉头一挑,似笑非笑,“我怎么听说某人好像快要定下来了,好似这未来的嫂子都住在府里头了呀!”   甄明杰俊脸一红,显然也是知道母亲想把表妹许给他的打算。“正说你呢,我若是要定下来,可不就得轮到你了,别忘了我们可是同年的。”   慕子归眉头一皱,一想到以后要跟一个陌生的女子朝夕相对,便生出一股烦燥来,若是身边非要有这样一女子存在,还不如,心里突然冒出一张粉脸,细眉弯眼红唇,浅浅的笑,安安静静。慕子归眼里闪过一丝震惊,怎么会?   慕子归这副神态并没有加以掩饰,自然被甄明杰看在眼里,“怎么了,难道你就从没想过这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天经地义。再说若能找一个娴良贞静的妻子也不失为福份。”   看着甄明杰脸上那温暖的笑意,慕子归笑意也回到了脸上,“看来你对你那表妹很是满意吗?”   甄明杰也不是个拘束之人,更何况他与慕子归之间可以说得上是亲如兄弟,自是不需隐瞒,“表妹她人很不错,知根知底的,母亲也很喜欢。”   也很喜欢,慕子归一挑眉,看来某人的好事真要近了呀。不过,知根知底吗?好像是很不错的样子。不过还是得问清楚了。   “我记得你有两个妹妹,怎么,四婶婶打算一次都给定下来?”   甄明杰摇摇头,“那倒是不是,是给我七妹相看的。”   慕子归了解的点点头,他自是知道甄明杰还有一个庶妹的。“我回去后帮你打听打听好了。”   甄明杰想起甄婉怡要问的那些,忙道:“呃,隐善,麻烦你在打听的时候多了解一下齐昌明和张鸿私下的作风。他们是否喜欢去秦楼楚馆一类的地方,家里可有通房妾室,还有齐太太和张太太为人怎么样?邻里怎么评价的?”   慕子归愣了愣,随即笑道:“这是九妹让你打听的?”   甄婉怡露出一个苦笑,“我也不明白她那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   慕子归笑了笑,“行,这事就交给我吧,有消息了我就告诉你。”   #####   慕宅,荣嬷嬷正与钱妈妈说着闲话,见慕子归进来,忙互看了一眼,钱妈妈起身接过慕子归解下的披风,“公子,您回来了。厨房里做了芙蓉糕,您要不要用些?”   慕子归在主位上坐下,接过荣嬷嬷捧上的茶碗,摇摇头,“不用了,我在谨言那里用了些。”   钱妈妈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可是甄六爷那里出了什么新鲜吃食不成,竟让公子吃饱了?”   慕子归失笑道:“妈妈你这样一说,好像我很不好伺候似的。”   钱妈妈只是抿嘴一笑,并不出言反对,显然是默认了这话。   慕子归只得道:“是李安从甄家九小姐那里得了两盘子点心,那马蹄糕做得不错,我便多吃了两块。”   钱妈妈与荣嬷嬷对看了一眼,能让自家这挑嘴的主子多吃上两块的,看来不只是不错这样简单呀。   “原来是九小姐房里人做的呀。奴婢在甄府听说过这九小姐,也是个挑嘴儿的,不好吃的一筷子就罢手了,宁可吃些酱菜拌大米饭,也不愿多吃的。”荣嬷嬷这段时间与甄府走动得勤快,而甄婉怡在甄府是出了名的好主子,没架子见人都是一脸子笑的,再加上出手又大方,底下的奴才们没有不喜欢往她跟前凑的,有事没事也喜欢放在嘴里念叨两句。久而久之,荣嬷嬷也就听得多了。   钱妈妈则笑道:“敢情这九小姐也是个挑嘴儿的呀,也不知道跟公子比起来谁更厉害些?”说完紧紧的盯着自家公子瞧。   慕子归听了眼神微闪,被这样放在一起跟一个女儿家比较,他竟然没有半点反感。   这微微出神的样子让荣嬷嬷和钱妈妈又是惊奇又是诧异,对看了一眼,荣嬷嬷慢慢上前两步,笑道:“公子,今年您与甄六爷都要行加冠礼了,听说六爷的亲事都差不离了,可您看你这事?”   见慕子归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拒绝,而是露出微微思索的样子,忙堆起笑,道:“公子,今年新帝关于女子十六成亲的旨意一出,以前那些端着架子的太太小姐们可都慌了神了。这几日那贾府三太太身边的嬷嬷跟奴婢可是聊过好几次了,今儿又特地送了张请帖过来,邀您十三去贾府赴春宴呢。   贾府只有三房的七娘尚待字闺中,而且今年就要及笄,可府里的几位老爷至今没有起复的消息传来,那贾七娘怕是今年就得定下来了。如今这清河城里除了贾四爷就公子您最吃香了,这段时日向奴婢打听的人可多着呢,眼看着五月就要会试,到时您一高中那一个进士出身是跑不了的,那些子太太们眼溜得很,都急着提早傍上您这个进士女婿呢。再说了,依您的身份,莫说那贾七娘,就是国公家的女儿也是能娶得的。”   ☆、第六十二章 亲 事(六)   荣嬷嬷正说得忘形,便看到慕子归眉头一竖,“嬷嬷。”   荣嬷嬷心一急嘴也快,直到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听到慕子归的喝声,忙跪了下来,“公子,老奴嘴拙,又说错话了。”   钱妈妈低叹一声,也上前跪在荣嬷嬷身边,“公子,您请息怒,嬷嬷也是一片好心,说了这么多还不是盼着您能娶个娴良夫人进府,这样也不枉太太所托呀。”   慕子归叹了一口气,起身扶了两人起来,“嬷嬷,以后关于身份这事就不要再说了。至于这亲事,你暂且停一停,先帮我去打听两户人家。”   荣嬷嬷脸上一喜,急急道:“公子,你说,是哪两家,奴婢定细细打听了,她家就是有几只耗子也要数了出来。”   慕子归笑了笑,将张家和齐家说了出来。顿时,荣嬷嬷脸上的笑就僵着了,就连钱妈妈也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两人再次对望,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担忧,这公子不会是?   荣嬷嬷咽了咽口水,紧张的问道:“不知道公子问这两家公子是想做什么?”   慕子归想了想,并没有把甄家的事说出来,“就是想了解这两人的私下为人怎么样,身边干不干净?他们的母亲为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这一说,荣嬷嬷更是着急了,“公子,你一个大老爷不去打听闺阁小姐去打听两个男的做什么?公子,夫人可只留下您一个呀,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呀!”   看着荣嬷嬷那着急上火的样子,慕子归无奈的笑道:“嬷嬷,你这是想哪里去了?我帮别人打听来着。”   荣嬷嬷和钱妈妈齐齐松了一口气,这真是吓死她俩了。钱妈妈眼珠儿一转,“可是甄九小姐求到公子头上来的?”   慕子归一愣,没想到钱妈妈会猜到她身上去。“不是,是谨言让我帮忙的。”   荣嬷嬷看了钱妈妈一眼,笑道:“这甄府怕是也着急了吧。听说她府上的太太往贾府走得很近呢。府里头的三位小姐奴婢倒是都见过,颜色最好的要数八小姐,但要论性子气度还是九小姐最佳,七小姐相比之下倒是平庸了一些,不过也是个实诚人。”   钱妈妈接着道:“那这张公子和齐公子不会是给七小姐九小姐寻问的吧。听说那齐太太与甄府还是姻亲关系呢,早年也是常走动的,说不得与甄家几位小姐都认得呢。”   荣嬷嬷疑惑道:“不至于吧,这九小姐不过十四岁,还有一年时间,再说那齐公子也不是什么出类拔粹之人,四太太应该看不上吧?若是选那齐公子,还不如我家公子呢,我公子怎么说也比那齐公子强吧。”   这话一出口,荣嬷嬷越想越觉得好,两眼放光的看着慕子归,“公子,奴婢是真觉得九小姐人好。你也认得她好几年了,她那软绵绵的性子,真正是再好不过的,配您真是没话说,您就是犯些小性子,九小姐也必定不会生气。”   荣嬷嬷话一落地,慕子归便起身回了内室,只留下一句话,“那两家的情况两天后我要。”   钱妈妈看着慕子归略显仓促的背影,瞪大了眼睛,“嬷嬷,难道我们说中了公子的心思,公子这座石山终于动了凡心了?”   荣嬷嬷眉开眼笑,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呵呵,这敢情是好,我总算能给夫人一个交待了。”   钱妈妈也笑着点头,“不过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才行,也不知四太太如今是做什么打算,我们的动作得快点,可别让人抢在了前头。”   荣嬷嬷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贾府?”   钱妈妈重重的点头,“年前不是就有谣言传出来,那贾大夫人相中了九小姐吗?”   荣嬷嬷犹疑道:“可四太太好像不大愿意吧,之后都没去过贾府了。”   “此一时彼一时,圣旨没传出来前,四太太肯定是不愿意九小姐去趟贾府这潭子浑水的,可如今嘛,九小姐马上就十四周岁了,甄六爷又要与四太太娘家的侄女定亲,那九小姐肯定是不能再说到喻家去的,而甄六爷就算中了进士,只怕一年半载的在京城也立不下脚来,这样一排除下来,九小姐在清河城说亲的可能便大了许多,而在清河城贾府的四爷便是数得着的啦。”   荣嬷嬷一听,急了起来,“哎呀,那可不行,好不容易公子不排斥娶亲了,可不能让这煮熟的鸭子给飞了。得想想办法才行,要不,我直接去甄府提亲吧?”   钱妈妈围着厅里转了两圈,然后站定摇摇头,“不行,这样太唐突了,年前你还跟四太太到处给公子相看着呢,这猛不丁的就去甄府提亲,怕四太太心里会有别的想法,再说九小姐上头还有两位姐姐没定下来呢,若是一个不好,四太太直接给我们换人了,那可就糟了。”   荣嬷嬷不住的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九小姐上头还有七小姐八小姐呢,得先把她们的事定下来才行,那张家和齐家我这就叫人去打听,不说祖宗十八代,至少这里外三代得查个清楚明白,说不得这以后就是连襟了,可是那八小姐?”   钱妈妈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八小姐不是跑贾府跑得勤快吗?刚好,一举两得把那两人凑一起得了,这样也就轮到我们公子了。”   荣嬷嬷也笑着点头,“那这事就交给你了,三天后的贾府春宴,一次搞定,记得别留下马脚。”   钱妈妈嘴角一晒,“嬷嬷你就放心吧,这样的事我做最顺溜不过的,那我们这就分头行事吧。”   荣嬷嬷长松一口气,“嗯,那就一人管一边好了。”   等钱妈妈和荣嬷嬷走后,慕子归才慢慢的从内室踱出,苦笑着摇头,这两人还真不把他当主子看了,明知道他就在内室还敢这样大声的讨论他的亲事。不过,如果真是那小丫头进府,似乎也挺不赖的,至少,这府里头还能保持这般干净轻松模样,想到这里,慕子归脸上绽放一抹笑容,仿佛初露云海的霞光一般,明昳而夺目。   ☆、第六十三章 贾府春宴   正月十三,贾府张灯结彩,园子里繁花似锦,让踏进贾府的众人齐声惊叹,走近了看,才发现原来都是用丝绸扎出来的各色花树,迎着寒风轻舞,几可乱真,这手笔在清河城还真是首例呀。而且甄婉怡在清河城待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春宴一说的,清河城一般都是等三月初三之后,阖府外出踏青游湖一番全当应春景了。   甄文怡走在甄婉怡身边,从抄手游廊上指着一株海棠道:“你看这株海棠扎得可真是漂亮,若不是这天寒地冻的,我还以为是真的呢。啧啧,九妹,你说说,贾府为了办个春宴单单这园子怕就花了上百两银子吧。”   甄婉怡也是满眼惊叹,像这种满树皆用丝绸堆砌起来的花树,她也是头一回见。“来之前我特地问过我母亲,听母亲说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喜欢办春宴,若是选在正月里差不多都是用这种方法来装扮园子,没成想我们在清河城竟也见着了。”   甄文怡望着远处的亭台楼阁,一脸斗志,“要不怎么说这贾府在清河城是顶尖的一份呢,对了,九妹,四婶怎么想来贾府的呢,前一段时间不是让你离得远远的吗?四婶该不是改了想法吧?”说完看了一眼并肩走在前头的大太太和四太太,声音压得极低的问着甄婉怡。   甄婉怡气得只想揉身旁人一脸,若不是身高不够,怕跳起来不雅的举动被人看了去,这会她准要动手。没见身边的人总是欺负她个头小,不是揉她头发就是敲她脑门,而身边这名义上的八姐更是没少揉拧她肉嘟嘟的粉嫩脸蛋儿。气得牙痒痒的甄婉怡最终还是在甄文怡的胳膊上拧了一把,气呼呼道:“怎么着,这斗志昂扬成这样了,是不是没对手给你发泄,把那矛头对上我了呀?”   甄文怡心虚的笑了笑,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好九妹,姐姐逗你玩儿呢,你可别当真了。呃,我们快些走吧,四婶她们都快要进院子里去了。”   甄婉怡见甄文怡示弱也就不再追究,剜了对面之人一眼冷哼一声,加快步伐一起追上走在前头的大太太和四太太,跟在后头一起被迎进了屋内。   屋内果然热闹非凡,许多熟面孔再一次相见,每个人都笑脸相迎,互相见礼齐声道贺新年,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娇啼软语,环佩叮铛,丝毫不比那戏台上的声音小。只是如果没有满屋了交杂在一起的各色脂粉香,甄婉怡觉得会待得更舒服一些。   给贾大夫人见礼的时候,大夫人笑眯眯地招甄婉怡上前,“九娘呀,你可是有些日子没来我府上了呀,是不是我这里待着不好还是有那起子不长眼的得罪你了?”   甄婉怡忙摇摇头,“大夫人说笑了,哪能有这样的事呢。”   大夫人似乎瞧出甄婉怡的不自在,也没有多说,对这个有些羞涩的女孩她是真的喜欢,“好孩子,这长得越发的水灵了,真是让人一见就喜欢上了,四太太好福气呀。”后头一句是笑首对四太太说的。   四太太在一旁笑得谦虚,说话更是谦虚,“大夫人您真是客气了,在清河城谁人不知您府上的七娘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各府娘子争相效仿的对象呢。我家九姐儿要学的还多着呢。”   一旁的刺史夫人也笑道:“这贾夫人每每见了甄家九姐儿就移不开眼珠子了,不知情的人见了只以为你们就是母女俩呢,依我看,贾夫人若实在是喜欢九娘,不如收做义女好了。”   这话一说出口,旁边的妇人连忙喝应,点头称赞。   贾夫人笑意淡了一些,“我倒是想,就怕四太太舍不得。”随即拍拍甄婉怡的手,“这般乖巧的女儿我可舍不得要来,若是换个身份还差不多。”   甄婉怡只做不知,低垂着头作害羞状。   四太太呵呵笑了出声,当做没听明白的样子,望着四周的夫人太太们笑道:“那是夫人的抬举话,你们大伙儿可不能起哄呀。”说完便拉着甄婉怡找了一处位置坐下。甄婉怡站心里咯噔一下,这母亲竟没有直接的拒绝,难道她真的改变主意了?   甄婉怡站在母亲身后,低头垂目,仿佛一株遗世的曼珠沙华,清丽雅致,吸引了一众目光。大厅中甄婉怡也许不是最美的,可那温婉娴静的气质却让她在众多娇花中仍是显目。   甄婉怡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凝聚的目光,却不想抬头去看,她真的不想趟贾府这滩浑水,一想到头顶上将会有两个性格不同,针锋相对的婆婆,她就觉得那日子简直是水深火热。虽然不清楚四太太的想法,可本着小心无大错的观念,她就如同坐禅老僧一样,站在那里任人打量,发簪都不晃一下。   等人到得差不多时,只见贾七娘扶着三太太摇曳多姿的走来,一身大红的刻丝锦袄衬得三太太艳若桃李,瞬间就吸引住了大厅里的目光。   “哎呀,真是不好意,我来迟了,还望大嫂莫怪。”   大夫人端坐着脸上仍是一抹淡笑,可那眼角都没正视一下三太太,“三弟妹言重了,今日是贾府春宴,只要弟妹能来,想来客人们,也是不会不见谅的。”话一落,三太太脸上的得意有瞬间的垮塌。这大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呀,一句话就将三太太陷于泥沼里,今日是贾府春宴,可是不大房一房的事,你这个主人来迟,只要客人不见怪,她自然不会有意见,可是,你这个主人宴客的时候迟迟不到,是不是太不把客人放在眼里了呢?   大夫人这一刀子不可谓不软,也不可谓不狠。贾府还真不是个善地呀。   三太太呼吸一乱,脸上笑意也顿了顿,吓得贾七娘忙扯了扯母亲的衣袖,三太太才又重新堆起笑意,“倒也不是我自大故意晚来,慢待贵客们的。实在是有事没能脱开身,想以前在京城举办春宴时,每次府上的花卉都由我来准备的,可惜这次竟不能成愿,便想着这清河城虽没有大型的花圃,可也不能过于怠慢了众位小姐们,这不,我便连夜让人扎了绸花出来给众位娘子簪戴,也算是博个新春好兆头了,愿众娘子如花似玉,人比花娇。”   ☆、第六十四章 簪头花   站在三太太身后的贾七娘将身旁丫鬟手上的托盘上的绸布取下,只见一盘子的五彩缤纷的各种花卉跃然其中,玉簪花、芙蓉花、石榴花、牡丹花、芍药,应有尽有,或含苞待放,或三五成珠,或艳尽其中,盛然开放,都极为逼真。   贾七娘的声音响起,“各位姐妹,就不要辜负我母亲的一番好意了,请大家选自己喜欢的戴吧。”   说完就带着端托盘的丫鬟走到刺史家吴小姐那里,“吴姐姐请选一支自己喜欢的吧。”   吴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率先选了一支牡丹头花,贾七娘笑着帮她簪在发髻上,“吴姐姐气质雍容,这牡丹最适合不过了。”   吴小姐嘴角微微翘起,显然是极高兴的,“谢谢妹妹。”   随后就是一连串的小姐簪花时间,倒也热闹非凡,等到甄婉怡的时候,她选了那簇无人问津的茉莉,其实这串茉莉也挺好看的,只不过因着颜色寡淡花骨儿小而不招人喜欢便一直受人冷落到此罢了,不过甄婉怡倒是喜欢这丛丛绿叶中丝丝嫩白的点缀,便伸手拿在手中,贾九娘仍同早先一样,也帮甄婉怡簪上,“妹妹清丽脱俗,竟把这淡雅的茉莉都比下去了。”   “姐姐今儿这好话可是说了好几箩筐了,莫不是来之前喝了不少****呀?”   中报甄婉怡的打趣,贾七娘转过头对着甄文怡笑道:“八娘,你还说九妹老实,倒是骗得我好惨。”   甄文怡斜眼看着两人,笑了笑,“我九妹可不就个是实诚人,她刚是夸你会说话来着,怎么,你这般能说还不让人夸一夸了。”   贾七娘小嘴儿一嘟,“好呀,合着你们姐妹俩都指着我了是吧,哼,八娘,小心你那头花可就没有了哦。”   甄文怡毫不在意的笑道:“你若不给我,我直接找三太太要去得了。”   “哎哟,原来是找到给你撑腰的人了呀,那算我怕了你,呃,这朵无人选的石榴花便算做给你的惩罚好了。”说完就把压在盘子最底下的一朵大红石榴拿了出来,轻轻捋了捋花瓣,才簪到甄文怡发髻上,一时间屋子里众人的眼光都汇聚到了甄文怡头上的那朵石榴花上,要知道石榴代表着多子,这石榴花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戴的,厅子里选花的大多是未出阁的小姐们,就算是看中了那朵石榴也没人好意思伸手去拿吧。可甄文怡似乎也不是自己选的,她是被迫选的,看她脸上愣愣的呆样,显然自己也没料到贾七娘会闹这样一出吧。   三太太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好了,七娘你就带众位小姐们去后花园走走吧,那里的梅花如今开得正盛还能看看的。”   于是在贾七娘的吆喝下,众家小姐都跟着出去了,显然都不喜欢被拘在厅子里陪长辈们聊天。   说实话甄婉怡对在这样的冷天里去吹寒风根本就提不起一点点兴致来,更何况她这两天肚子总觉得涨涨的浑身提不起劲来,有过一次经验的她自然清楚这是生理期快来了的反应,只不过她目前才刚刚来过一次,周期还不稳定。   于是在见到众人都跟着贾七娘出去之后,一拐身去了西跨院的坐着,还好贾府的下人都极有规矩,也没多问什么,搬了椅子给甄婉怡,让她靠近火炉坐着,火炉上正烧着水,想来是为花厅里众人上茶水用的。   甄婉怡微眯着眼蜷在椅子上,心里十分想念自己那张小小的罗汉床,若是在韵意楼,这会儿她一定是偎着汤婆子窝在暖和的被窝里,让樱桃在一旁读书消遣时光。只是想着,便睡意朦胧起来。   似梦似醒之间,被一阵喧哗声惊醒,睁开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薄棉被,起身叠好还给听到响声走进来的丫鬟,“这位姐姐,外头出什么事了?”   小丫鬟吱吱唔唔也没道个明白,不过那躲闪的眼神让甄婉怡心中一震,可别是甄府出事了。   简单的收拾一番,便快步走向正厅,迎面就见一蓝袍锦袄的男子走来,忙侧身到一旁避开了去,心中更是震惊难当,这花厅里聚集的都是贾府宴请来的女眷,多的是未出阁的小姐们,这男子怎么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出现在这里,而且看那穿着打扮也不像是管家之类的呀。   等与那男子错身避开之后,甄婉怡才继续往花厅里走,只见一群人都围着了一起,而甄家的两位太太便被围在了正中央。   “母亲,出什么事了?”   四太太看到安好无恙的甄婉怡,长松了一口气,“你到哪里去了,你七姐突然晕倒在梅林里,可把人急坏了。”   甄婉怡忙低头看去,可不就是甄文怡,正紧闭着双眼躺靠在罗汉床上,脸上泛起一片潮红。甄婉怡来不急回答四太太的问话,蹲在甄文怡身边,抚上她的额头,还好,没有烧起来。“八姐,八姐,你醒醒。”   也是奇怪,不管甄婉怡怎么推搡,甄文怡硬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母亲,这是怎么一回事?八姐刚才跟谁在一起的,怎么就突然晕倒的?又是怎么回来的?”   甄婉怡只觉得这话一问出来,四周便一片吸气声,嘈杂的厅子瞬间就安静下来了,而众人的眼光也看向了一旁的贾大夫人。甄婉怡有些莫名,按理说贾大夫人应该一直在花厅里陪着众位夫人才是,这个时候怎么大家都看向贾大夫人呢。莫名的,甄婉怡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蓝袍身影,难道是他送甄文怡进来的,一个男人送进来的?   四太太看着一直不哼声的大太太,眼中精光一闪,别人能安静的不哼声,可她却不行,甄文怡的声名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事,甄府除了甄文怡,她还有两个女儿要顾全呢。   “敢问大夫人,刚才送我家八姐儿进来的公子可是您府上的?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后院的?还有七娘,我家八姐是与你一起离开的,怎么就突然晕到了呢?”   贾大夫人深吸一口气,“四太太您先别生气,这事我会调查清楚,一定会给你府上一个交待的。”   ☆、第六十五章 蒙汗药   四太太却不想就此息事宁人,这事若不在现场说清楚,只怕事后说什么的都有了,而甄文怡做为一个女儿家,现在看起来是受害人模样,可谁知最后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大夫人,我家八姐儿向来身体康健,平日就是连个感冒咳嗽的都少有,可如今这昏迷得人事不知的样子,您是不是该请个大夫来给我家八姐儿看看。然后再问一问贵府上的七娘,你们出去后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现如今大家都在这里,正好查个清楚,也好还我家八姐儿一个清白。”   贾大夫人牙根咬得紧紧的,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看着三太太母女直恨不得吃了她们的模样,眼神锐历的看着七娘,“七娘,你倒是来说一说,为什么甄八娘会成这个样子?你四哥又是怎么进的后院?怎么刚好就被你们给撞上了?”   甄婉怡眼睛一睁,那蓝袍男子竟是贾四爷贾珍,清河城众位太太心中的金龟婿,竟是这样一个目无钢轮毫无礼仪之人,真是太让人失望了。他难道不知道他的这种行为代表了什么吗?不管怎么样,若是为甄文怡有一分着想的,也不会自己抱了人进来,偌大的一个贾府还找不到一顶软轿?找不到一个粗使婆子不成?   甄婉怡只觉得一股子气直冲脑门,听到大夫人这种变相的推卸责任的时候更是差点忍不住想要诉斥出声。还好四太太的声音惊醒了她。   “正是呢,七娘,你倒是说一说,我家八姐儿怎么就突然昏迷不醒的?这城西我也认得几位大夫,想那大夫应该很快就来了吧。”   贾七娘眼神一阵乱飘,根本就不敢看向大夫人和四太太,只盯着甄文怡看,“这,这,我也不知道八娘为什么会突然昏迷不醒的,我们正在梅林子里走着,八娘就喊头晕,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昏倒了。我当时真急坏了,刚好遇到四哥要去静书斋拿书,一慌乱就叫住了四哥,让四哥帮着扶八娘过来了。只不过我力气小帮不上忙,所以四哥才抱着八娘过来的,四哥也是一番好意,毕竟救人要紧。”   甄婉怡压根就不相信贾七娘这番说辞,从梅林到这花厅途中可是有不少人的,那贾四爷压根就不用出现在众人眼中。至于甄文怡为会么会晕过去?甄婉怡细细的盯着甄文怡的脸色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可体温并不高,平日里甄文怡真可以说是健健康康之极的一个人。凑近了身子小心的扶起人轻声唤着,却在凑近时一股子刺激性气味传来,甄婉怡心中一震,又凑近闻了闻,盯着甄文怡的发髻,记得这里曾有一朵石榴头花的,可现在却不见了踪迹。   甄婉怡小心的放下甄文怡,起身问道:“贾家七姐姐,我八姐姐发髻上的石榴头花呢?”   贾七娘身子明显的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甄婉怡,满眼的慌乱,“什么,什么头花?”   甄婉怡细长的眉头一皱,“你与我八姐出去之前不是为她簪过一朵石榴头花吗?那头花现在在哪里?”   贾七娘忙看向三太太,脸上的慌乱哪能瞒过在场的主妇们,只见众人眼睛都在甄文怡发髻上打了个圈,有些回来的小姐更是把先前贾七娘帮忙簪上的头发拿在了手里。   贾七娘见母亲眼里的一抹厉色,咬了咬牙,“这怎么知道八娘的头花到哪里去,许是昏倒的时候掉了也不一定,或者是我四哥抱她过来时掉在了路上也未可知呀。”   甄婉怡认真的看着贾七娘的眼睛,“那七小姐知不知道曼陀罗花?”   贾七娘一声惊呼,直接退了两步,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四太太忙把甄婉怡挡在身后,握上甄婉怡的小手,“婉儿,这曼陀罗花有什么问题吗?”   甄婉怡手上微微用力,声音也放大些,“曼陀罗花大家可能听得少,可蒙汗药想必都听过吧,这曼陀罗花粉更是具有极大的毒性,能致人昏迷。而现在八姐姐的头发上就有曼陀罗花的味道,所以我想问一问贾七娘,我八姐发髻上的石榴头花哪去了?”   贾七娘躲在一旁不敢出声,三太太眼中厉光一现,嗤笑一声,“甄九小姐倒是好见识,单单只是闻个味道就能知道是曼陀罗花,还知道曼陀罗花粉能致人昏迷?想来甄小姐以前应该见过这曼陀罗花粉吧?”   甄婉怡摇摇头,“我没有见过,不过在书籍里见过关于曼陀罗花的介绍,曼陀罗花生于潮地之西,遍生原野,大叶白花,结实如茄子而遍生小刺,乃药人草也。盗贼采,干末之,以置人饮食,使之醉闷,则挈箧而趋。而《扁鹊心书》中也有记载:人难忍艾火灸痛,服此即昏睡,不知痛,亦不伤人。此方由山茄花、火麻花共研为末,每服三钱,一服后即昏睡。其中这山茄花就是曼陀罗花。我年纪小虽没见过这花,可想来书里记载的应该不会出错。再说都过去这么久了,想那大夫也应该快到了,只要大夫一来,是不是曼陀罗花粉在做怪也就一清二楚了。”   甄婉怡这一番说出口,大厅里静了那么几息时间,众人看向她时的眼光多了些什么,原来一直默默无声的甄府九小姐还有这份勇气和魄力,敢与三太太这样当面对质,而毫不逊色。   贾三太太听了更是急怒交加,“你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那曼陀罗花不会是你弄来的吧?”   甄婉怡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那曼陀罗花粉毒发最多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怎么会是我?再说,我为什么要给我八姐下毒呀?”   四太太狠狠的瞪了贾三太太一眼,转头对着大夫人道:“大夫人,如果三太太非要这样血口喷人,我看我们不如直接报官得了,让官府来查个明白,我们甄府女儿的名声可不能这样随随便便的被人给污蔑了去。”   大夫人牙龈暗咬,盯着三太太的眼里含满了警告之意,“四太太言重了,甄八娘既然是在我府上出了这样的事,贾府自然会给个交代,你放心好了。”   ☆、第六十六章 交 待   四太太正要松一口气,开口揭过此事时,袖口被人狠扯了两下,转头便看到甄婉怡不停使眼色。顺着女儿的眼神,看了还人事不省的甄文怡,心中一软,罢了,这得罪人的事还是她来做好了。   “大夫人,八姐儿在你府上出了这样的事应该不是一个交代就能了事的吧?”四太太将“一个”咬得特别重。   “若是来贵府的女儿家都能被整出昏迷不醒的事儿,还原因不清的,只怕您府上以后的宴请难请到人了吧,至少我们甄府以后是不放心来贵府的,大嫂您呢说?”最后一句话直接向甄大太太问道,逼着大太太表态。   大太太脸色一僵,转头四下看了看,见众家太太们都把眼光看向了她,便挺了挺背脊,“贾大夫人,我四弟妹这话说的正理,这事还望大夫人细细查明,给我甄府一个说法。”   一旁的刺史夫人也笑道:“大夫人,本来今天这事吧,不该我这个外人插嘴,只不过都是为人父母的,见了这样的事若没个准确的说法还真是让人放不下心呢。”   刺史夫人一开口,旁边的几位太太也开口支持,大夫人的脸色低沉得简直可以挤出水来了。“盈香,让人去甄家小姐走过的路上找一找,务必要把那朵石榴头花给找出来。”   一声轻脆的应是后就见一茜红红身影离开了花厅。   大太太见人出去后,才缓了缓脸色,“既然大家都想知道事情真相,那今天只好让你们见笑一番了,而我这贾府后院也该好好地整顿一番。”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那眼神更是准确无比的找到了三太太,看得三太太脸上一片惨白之色。   还没等那个叫盈香的丫鬟回来,就有一个婆子领着年迈的大夫进来了,众小姐都移到屏风后头去,只剩下太太们在厅中待候。。   在老大夫给甄文怡把脉的时候许多人都在暗暗打量甄婉怡,平日熟识的人更是聚在一起咬着耳朵,甄婉怡站在屏风最前头,良久,才见那老大夫放下手,转头看了看候在花厅里的众人,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等四太太开口,贾大夫人便问了出来,“大夫,可有结果了?”   老大夫低头垂目道:“这小姐并没有大碍,再过一个时辰便可以醒来了,醒后多喝些绿豆水或用甘草煎水服用,就能清除余毒了。”   这话一落,四下一片惊呼,甄婉怡则是长松一口气,还好没有弄错。   随后盈香又拿着一个锦盒进来,“夫人,头花找到了,这是在梅林里拣到。”   大夫人对着老大夫颌首,“麻烦大夫帮心看看这锦盒里的东西。”   盈香把锦盒递到大夫手上,大夫打开一闻便盖了起来,“这,这头花上是含有大量的山茄花粉,也就是俗称的蒙汗药,想来这位小姐之所以昏迷也是因这个了。”   大夫人点点头,“谢谢大夫了,盈香送大夫回去。”   等大夫走后,大夫人把视线放到了贾七娘身上,“七娘,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这头花上的蒙汗药是怎么来的了。”   贾七娘一慌,忙看向自己母亲,“母亲,我不知道什么蒙汗药。大伯母,我真的不知道那头花上怎么会有蒙汗药的呀。”   三太太脸色几度变幻,最后才硬挤出笑意,“这,哎呀,我想起来了,这事说不得还真是要怪我了,昨晚这头花放我那里时,我还特地把这石榴花拿出来赏玩了一会,后来临睡前喝安神剂的时候不小心散了一些在上面,那安神剂好像有一味药就叫山茄花,定是早上七娘去我那寻我时又把石榴花给放进去了,才弄出些许误会来。大嫂你也知道自从来了这清河城我这心悸的毛病就一直犯,晚上总也睡不好,所以这安神剂是从没断过的,说来这事也真是个巧合,说不得甄八娘与我家有缘了。”   甄婉怡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三太太还真是能掰,这样离谱的借口也能找到。这下子,不只是甄府的人没话说,就连贾大夫人都一口郁气堵在了那里,眼神不断的转化,却一字也说不出来,大厅里一时间异常的安静。   甄婉怡知道自己这会是不能再出风头,再说话了,半坐在罗汉床上给甄文怡压紧被子。见甄文怡眼皮微动,激动的叫出声来,“八姐,八姐,快醒一醒。”   甄文怡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我这是怎么了,头好痛。”   三太太一个箭步上前,抓着甄文怡的小手亲热至极道:“哎呀,我可怜的八娘,你终于醒了,可真是担心死我了。你放心,婶婶会补偿你。”   大夫人眼中厉色一闪,事已至此,她再说多余的话也挽不回了,还只会平白的让人看了笑话去。只不过,三房想这样把人攥进手心里,还得看她同不同意。   “八娘,好孩子,今儿让你受委屈了,你今儿先回府去好好休养,这以后的事就让我与你家老太太谈吧。”   甄文怡虽是有些不清醒,却极会看人脸色,只一眼就明了这大夫人在与三太太斗法呢,那她这个闲人还是早早的让一边去好了。   贾府动作快,大夫人话才交待下去,那软轿就到了花厅门口,不得不让甄婉怡怀疑这是不是早先就备好了的。软轿一路直到二门处,在众人的相扶下甄文怡蹬上了甄府的马车,甄婉怡陪着坐一路出了贾府。   “九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呀?”   看着甄文怡精神饱满的样子,甄婉怡无奈的笑了笑,这是不是就叫傻人有傻福呢?别人千般筹划万般表现的,可她倒好,一个昏迷什么事都解决了。“恭喜八姐,你马上要心想事成了。”   甄文怡嘴一撇,“可是三太太做了什么事了?我这突然昏迷跟她跑不开吧,只是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事,不会被四爷给撞见了吧?”   看着甄文怡睁大有眼睛,甄婉怡点了点头,“还不止呢?”   “不止?那?”   看着甄文怡眼里冒出的惊喜,甄婉怡也笑了,打趣道:“呵呵,不但遇到了,那见义勇为的贾四爷还一路张扬的把你从梅林抱到了花厅,出现在众位夫人太太眼里。”   ☆、第六十七章 扬 名   看着甄文怡脸上又是喜又是惊又是羞的如染色盘一般七情六欲都摆在上面,甄婉怡长叹一声,“这下你就是想躲也躲不开贾府那潭泥沼了。”   甄文怡斜眼抛了个媚眼过来,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欢喜,“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躲开好不好?”   “是呢,在我看来是潭臭泥沼,在你说不定还成欢乐居了,某个人现在是巴不得快快的嫁进去了。”   甄文怡咯咯地笑出了声,看得出来她是真正的高兴,见到这一幕,甄婉怡也不能再说什么,从甄婉怡被贾四爷大张其鼓的抱进花厅的那一刻开始,甄文怡的命运已经不可逆转了。这即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被选择。   回到甄府,甄婉怡和甄文怡回了各自的院子,而大太太和四太太结伴去了长康院,一直到傍晚,长康院的丫鬟们传信出来,今晚小姐们不用去请安了,显然还在商讨甄文怡的事。   映月回韵意楼后听了樱桃的述话,吓得直拜佛,“我的小姐,您怎么变这样大胆了,一厅的夫人太太你一个闺阁小姐怎么就敢站出来说话呢?这样会给那些太太们留下不好的映像的。”   甄婉怡无所谓道:“那我总不能眼看着八姐被冤枉吧。”   “可是你也该先跟太太商量一下才是呀。”   甄婉怡按了按太阳穴,“映月你先不要念叨我好不好,说不定等会母亲就来了,你就让我留点精神来对付母亲行不行呀,我今儿还没吃晚饭呢,这会真是好饿了,你快去弄些吃食来好不好?”   这一通话让想再开口的映月无法,只得去准备晚膳。   果不出甄婉怡所料,当她一切准备妥当时,四太太踩着月色进了韵意楼。   “母亲,您来了,快些坐下,今儿累坏了吧,正好,我煮了玖瑰红枣桂圆枸杞茶,消疲养颜,最适合母亲的了。”四太太刚一进门,甄婉怡便小跑了过去搀扶着走了进来,嘴里则不停的说着讨好的乖巧话。   四太太看着卖乖的甄婉怡,叹了一口气,挥手让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你呀,知不知道今天你闯大祸了?”   甄婉怡小嘴一嘟,“母亲,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往八姐身上泼脏水吧,那样,只怕我们甄府的名声也保不住了。”   四太太按了按眉头,接过甄婉怡递上的花茶,“有心算无心,八姐儿会遭此劫却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在内,若不是她自己起了那个心,别人也算计不到她头上去,以后是福是祸就看她自己的了。”   甄婉怡轻声问道:“祖母也点头答应了。”   四太太想起刚得知这则消息时,老太太脸上惊喜交加的表情,脸上闪过一丝讽意,“贾府这样的人家在清河城都是头一份的了,你祖母又怎么会不答应呢。只怕那边的媒婆一上门,老太太就点头不已了吧。只不过,”看了一眼甄婉怡,换了另一种说法,“八姐儿就这样嫁过去总归是名声不好听,以后的日子怕是要受些委屈了。”   甄婉怡对此倒不是太担心,“这以后的日子怎么样现在又有谁能尽知呢?那不是看自己怎么过的。八姐人聪明她明白自己处境,会过得好的,母亲不用担心。”   四太太睨了一眼,又点上甄婉怡的脑门,“八姐儿自是要比你聪明,可我竟不知自家女儿什么时候对医书杂科都能口若悬河了?”   甄婉怡往后一躲,“哎呀,母亲,我也是偶尔看到,记下来了的嘛,我本就喜欢侍弄些花花草草,见到了这样特殊的东西自然就用心记下来了,没成想还真是用上了。”   四太太拉着甄婉怡的手拉自己身前带了带,帮她捋了捋略显凌乱的头发,“你能多懂一些自然是好的,只是这性子得改一改,今天那样的场合真不适合你出头,你这一下子倒是扬名了,可那些子夫人太太们对你的看法怕是好不到哪里去,毕竟不会有哪家婆婆喜欢一个敢于顶撞长辈的儿媳妇,知道吗?”   甄婉怡有些了解的点点头,后宅是女人们厮杀终身的地方,她们在这里付出了青春、泪水甚至是血汗,好不容易熬成婆取得话语权了,却找来一个一个见多识广胆大妄为的儿媳妇,这样的儿媳妇很明显的就是不受教化,更何况母家还不弱,要财有财要人有人,不得轻易打压,这样的女儿谁家愿意要。   “母亲不用担心,人们都是健忘的,不会将女儿偶尔的不当举止记太久的。再说了,女儿也不一定非要嫁那些人家,清河城也不止那些人家有男丁吧。”   四太太眼睛一亮,“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茬,早先时候就想过给你找个简单的人家,不求富贵,只要对你好就行了。怎么地如今反而重得失起来了?”   甄婉怡歪在四太太怀里,笑得甜蜜,“那是母亲担心女儿呗。”   四太太摸着怀里的脑袋,“只是这样一来,你以后的日子怕是比不过八姐儿了,甚至连茹姐儿都比不上了。”   甄婉怡不太明白,“为什么呀?”   四太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贾四爷不说其他,单单一个解元身份,在清河城就排第一位,而你七姐定下的齐家公子,也是个举人出身,只是你,若是想找个身家简单的,只怕是要受委屈了,毕竟这一科的举人里头适合的真不多,再等下一科时间又不够了。”   甄婉怡这才明白,原来四太太选女婿还是以学历排第一呀,其实当官有什么好呢?不当官也没,没什么不好吧?只是心里反问的时候却出现了一点点迟疑,这么多年虽没怎么出过门,可这残酷三六九等的社会等级划分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今天在贾府,别家夫人太太都不敢对贾夫人提出质疑,但刺史夫人却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事外之人,她敢说这话并不是她多么的见义勇为,热血心肠。她敢第一个说话,只因为她是贾府回乡之前清河城的第一夫人,她背后站的刺史府,那才是她的底气,别家太太若是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怕就是个傻气吧。   ☆、第六十八章 谈慕府   出了韵意楼的四太太想了想,还是往筠院去了。   正在挑灯夜读的甄明杰看到门外的母亲诧异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母亲还过来了,快快进来,外面冷着呢。”   四太太看着明显消瘦的儿子,笑道:“最近读书辛苦了吧,你看你都瘦了。”   甄明杰端了茶水,“哪有,儿子一直都是这样,再说儿子也没觉得累。”   四太太接过茶水,品了一小口便放下,拉着儿子坐在自己旁边,“今天贾府发生的事你知道了吗?”   甄明杰点点头,“儿子听李安说过了,没想到九妹还有那么大的勇气,倒也没弱了我们甄府的名头。”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甄府的名头是保住了,可你九妹的名声算是坏了,这清河城的夫人太太们哪还敢与咱家说亲呀。早知道如此,茹姐儿就该定给刺史家四少爷的,怎么说那齐昌明也是个举人。”   甄明杰笑道:“那吴家四少爷可是有名的纨绔子弟,母亲就不要说这样的事了。齐昌明为人还是不错的,学识也好,说不定今年就能金榜提名,母亲到时也脸上有光不是。”   四太太一听,心下更是不舒服,虽说都是女儿,可婉姐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呀,如今却还不如一个庶女嫁得好,叫她怎么能不心痛呢?“可是你九妹怎么办?难道要嫁到城北张家去?”   甄明杰直接反对出声,“那可不行,那张公子自小体弱,去年乡试就是因为身体不支才在考场晕倒,无缘举人,九妹可不能嫁给他。”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直急得四太太甩手,“那你倒是说说,你那些同窗里还有哪个能配得上婉姐儿,家里长辈又不会嫌弃压制她的?”   甄明杰沉思了一会,突然抬头道:“母亲,这家中没有长辈的不行吗?”   四太太皱着眉头,“你,你是说慕子归?”   甄明杰点点头,“隐善真的很好,不说学识了,单单说人品,您也是了解的,我们两家知根知底,他沉稳重情义,虽年长了九妹六岁,可正因为这样才晓得相让,九妹性子软绵,喜安稳,爱金石,找个年岁相长一点兴许会更好。再说,隐善家中无长辈,九妹嫁过去就能自己做主,也没有个拘束,正适合她不过了。而且隐善家中颇有资产,您也不用担心九妹以后的生活。其实,仔细一想,隐善真是个极好的归宿。”   四太太也有些心动,当初她也是看好慕子归的,只不过觉得失怙之人八字过硬怕克婉儿,如今倒是觉得这没得长辈也是个优点了,至少不用害怕女儿在婆家受委屈,被婆婆搓揉。“听说贾府三房的人也正在与慕家接触,也不知道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甄明杰笑道:“只要母亲不反对,那明天儿子就走一趟慕宅。”   四太太点点头,“那敢情是好,这可是你亲妹子的终身大事,你得放在心上了,好好问问。嗯,不过问之前记得先探一探慕子归的口风,看他对你妹妹是怎么个看法,若是没那心思就不用提了,省得让你妹妹难做人。”   甄明杰笑着点点头,“放心吧,母亲,这事交给我了。”   四太太看着甄明杰高嘻嘻的样子,哪里放得下心来,“你给我记劳了,明儿早点起,直接去慕宅堵人,说的时候记得清干净身边的人,把门打开着说,别让什么人站墙根听了去。还有,今晚先好好想想要怎么开口,毕竟以前我们可没这一方面的想法,这猛不丁的提出来,别让人家心里对我们存了看法低看了你妹妹,以后婉儿不好做人。慕府虽没有长辈在,可留下来的都是些老仆人,这样的人可不比正经公婆好对付,你可要记得给你妹妹长脸。”   一通教训说下来直让甄明杰哭笑不得,想当初他带着慕子归打探出来的关于齐张两家的消息时,还被母亲说是不务正业来着,可今儿这事?看来,还是八弟说得不错,这母亲简直就是把九妹捧在手里疼着了,他们两个儿子都得往一边儿站。不过一想到甄婉怡那乖巧明理的样子,也怪不母亲这样劳心为她思前想后,这样钟灵毓秀的妹妹真是放谁家都不放心呀。   “母亲,您放心好了,儿子跟您一样想让九妹过得好好的,一辈子无忧无愁。这是九妹的终身大事,儿子一定会仔细斟酌的。”   得到满意答案的四太太脸上总算是露出笑容,随即又道:“不过,这慕子归都二十了吧,可你九妹才不过十四,我们至少也得等你九妹及笄后才让她出嫁的。”   甄明杰那苦笑就没离开过脸上,“知道了母亲,我想隐善能谅解的。”   一听这话,四太太又犹豫了,“那慕府会不会不答应,毕竟慕子归年纪可不小了。”   “母亲,您就先别想那么多了,一切还等儿子明天从慕宅回来之后再详谈好不好?”   四太太也失笑,“唉,从小到大,你妹妹就没让****过心,除了她七岁那年摔破头的一次。可没到想临了,到这终身大事上却是波折四起,先是新帝的旨意,后又冒出个贾府下药事件,药倒了八姐儿,却让你妹妹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只希望她这事能定下来,我也好一心一意筹划你的终身大事了。”   甄明杰眼神闪躲了一下,耳根微红,“儿子的事全凭母亲做主便是。”   四太太满意的笑了笑,“你不怪母亲就好。珍娘人品性子娘都很喜欢,想来以后与你定会琴瑟和鸣的。”看着满脸不自在的儿子,四太太笑了笑,“今天你祖母已经松了口,过两天我就去白马寺给你们合八字,如果没问题就可以下婚书了。”   “母亲您做主便是。只是,不用去京城提亲吗?”   “去还是要去的,先把婚事定下来,你大舅母和珍表妹就要先回京城去了。等你进京赶考的时候再去喻府提亲就是了。”   甄明杰眉头微微一皱,这样似乎不大合理,可母亲既然这样说了,想来会有分寸的。“一切全凭母亲吩咐就是。”   “明哥儿,以后要好好善待珍娘知道吗?”   “儿子会的。”   四太太眼里的担忧甄明杰这时还看不明白,这时的他也没想到喻家已经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金玉满堂的喻家了。   ☆、第六十九章 打 探   翌日一早,甄明杰就收拾妥当去了慕宅。而在他抵达慕宅的时候,荣嬷嬷也赶到了甄府。   当四太太听到黄嬷嬷的禀告时,还看了看沙漏,这才巳时,明哥儿动作应该没有这么快吧。   “荣嬷嬷一个人来的?”   黄嬷嬷并不清楚四太太与甄明杰的谈话,听到四太太这样寻问自是有些疑惑,“就荣嬷嬷一个人来呢。”看到四太太微微皱起的眉头,“怎么了,太太,可是出了什么事?”   “哦,没事,你快去迎一迎荣嬷嬷吧。”   黄嬷嬷心下更是疑惑,这段时日荣嬷嬷跑甄府可是勤快的呀,以前也没见太太吩咐她亲自去迎,可今儿是怎么回事?看着四太太明显有些焦燥的情绪,黄嬷嬷极有眼色的不出声,亲自出去相迎。   “荣嬷嬷,可是有些时日没见了呀,看你这精神劲头的,可真是羡煞老姐姐了。”   荣嬷嬷看到黄嬷嬷脸上也推起了笑,“哎呀,黄姐姐惯会打趣别人,您这样的才让人羡慕呢,一切事儿都有主子劳心,才几天不见越发容光焕发,我这声姐姐都叫得不发意思了。”   黄嬷嬷脸上的笑越发真诚,又唠了两句,才道:“太太正在里面等着呢,等会两位小姐就要过来了。”   荣嬷嬷笑得更欢,“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到两位小姐了,早该给两位小姐磕头拜年的,看来今儿来得正合适。”   进了里屋见了礼后,荣嬷嬷先将手里的两个白瓷坛子放到黄嬷嬷手上,才坐上慧香搬来的锦杌,“前儿听我家公子提起,九小姐似乎挺喜欢吃酱菜的,刚好年前新酱的一批入了味,今儿就给九小姐送来尝尝鲜,太太也试试,这次有酱黄瓜刀豆,看吃得惯不,若是喜欢就让人递个话,我立马给送来。”   四太太挑了挑眉,“这九丫头倒是不客气,我竟不知道她还把这事跟你家公子说了。嬷嬷年前送来的腊八蒜,那丫头早早的便吃完,还将我这的半坛子也收刮走了,还没见过她这般馋食的呢。”   荣嬷嬷笑得眼儿都眯了起来,“九小姐喜欢吃那是奴婢的福份,怎么还能劳动九小姐特地托我家公子带声谢呢。这也是太太教导得好,九小姐知书达礼,贞静仁义,奴婢佩服得紧呢。”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嬷嬷也别说些安慰话了,以前这话说出来我倒还是能乐两下,可昨天过后我家九姐儿的声名只怕是彻底的坏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荣嬷嬷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四太太会这样直接的说出来,心下便有了些欢喜,她正愁要怎样才能转到这事上去说呢。“四太太倒是多虑了,九小姐深明大义,临危不乱,又这般重姐妹情义,顾及家族名声,这是多好的一件事呀,说来都是四太太的好福气呢。若是有那些子挑刺儿不讲道理的人家,四太太只管甭理就是,那样的人家咱们还看不上呢,犯不着去费那些子脑力劲。”   四太太也让荣嬷嬷那毫不在乎的神情给逗乐了,“呵呵,若是别家太太也能有你样的想法,我立刻请了媒婆上门去。”   荣嬷嬷眼珠儿一转,“我们府上虽没有当家太太,可真正说起来却正是需要一位有勇有谋的奶奶进府呢。四太太您也不是外人,我们慕府上的事您也知晓一二,我家老爷太太走得早,只留下公子一个,这么些年公子一心苦读,府里的闲杂事儿都是由我们几个老仆妇掌着,可这怎么说也有些明不正言不顺,您看这么些年我府上一出事儿也没办过,与别家的往来更是少得很,这次若不是公子中举,只怕知晓慕宅的还没得几个呢。可当年我家太太落居清河城也是真正的大户之家,早年清河城修五拱桥时我家太太一甩手就捐出千两之数,至今那名字都被撰写在桥头石碑之上呢。现如今这家中一年收益也有千贯之数,在这清河城也是能数得上名头的。”   四太太脸上惊愕之色一闪而过,显然没料到这不显山不露水的慕宅竟是一隐藏的富贾呢。只不过听了这话,她倒是觉得不能太过主动了,否则以后婉儿还不让一众仆妇轻看了去。“这到是没想到呢,看来慕公子真是太过低调了。不过,这次乡试第二名已让慕公子名动清河城了,只怕这段时间你慕府的门栏都快让人踩破了吧。”   荣嬷嬷有些不明白,怎么话题一下子就从九小姐身上转到了公子最近说亲的事儿上去,心下纳闷的同时也开口回话,“有倒是有一些,只不过还要请四太太帮忙掌掌眼。”   若是以前,四太太没动别的心思说不得还真要劳心费神一番,可有了那番想法后,这慕子归的亲事她反倒是不能插话了。“荣嬷嬷也是太过客气了,你府上的事你是最了解不过的,再说慕公子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这慕府的事你掌过眼就没有问题了,若是问我这个外人,只怕还会误导了你,那要坏了你家公子的姻缘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荣嬷嬷这下可真的慌了,以前让四太太帮着掌眼的时候,四太太可是推都没推迟一下的,怎么今儿这口风就全变了呢。“哎,四太太,您这是说的哪话呀,我家公子在您这还不是个晚辈嘛,这婚姻大事自然由长辈帮着相看才行呀。”   四太太正在再次推拒,就听莲香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七小姐,九小姐,你们来了,太太与荣嬷嬷在里间说话呢。”   不等甄婉怡出声,四太太便唤了人进来,“七姐儿,九姐儿你们来了便进来吧,荣嬷嬷也不是外人。”   荣嬷嬷转身望去,进来的可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甄府九小姐,便马上起身,退了两步站到甄婉怡后头,见礼道:“奴婢见过九小姐,见过七小姐。”   甄婉怡一脸温和的笑意,“原来是荣嬷嬷呀,今儿天冷这出门没冻着吧。”   荣嬷嬷笑意更是欢浓,“没呢,奴婢这穿得厚实。前儿听我家公子说起九小姐喜欢用酱菜下饭,正好年前酱的小黄瓜刀豆好了,趁着今日无事便给您送来。”   ☆、第七十章 起 意   甄婉怡看了一眼放在案桌上的两个白瓷坛子,笑眼眯眯道:“上次原是想让慕大哥给嬷嬷带声谢的,怎地还劳烦嬷嬷又跑一趟,真是羞愧死我了。”   “九小姐说的哪里话,这酱菜能入您的眼也是奴婢的福份,奴婢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是麻烦呢。奴婢刚跟四太太说过,您吃完了只管让人带个话,奴婢再送些过来,或者等新酱的菜好了,奴婢再送过来。嗯,那还是等酱菜好了奴婢就送过来吧,这酱菜也不能留久否则就太酸了。”   甄婉怡微微愣了一下,显然是这太过热情的荣嬷嬷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便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四太太。   四太太看着荣嬷嬷那极为热情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这荣嬷嬷在她面前都没这样自谦巴结过,怎么跑到婉姐儿面前就成这个样子了?   “婉儿,你谢过荣嬷嬷便是,等下次慕公子再来府上,你让樱桃做份点心送去聊表心意便好。”   甄婉怡便点了点头,“那行,等下次慕大哥再来的时候我就让樱桃马蹄糕吃。”   荣嬷嬷乐道:“我家公子回去也说过九小姐房里的马蹄糕好吃着呢,倒是又要麻烦九小姐了。”   甄婉怡摇摇头,“不麻烦。”   四太太笑道:“你个丫头,怕是自个人嘴馋吧,那马蹄性寒你可不能多吃。”   甄婉怡笑着挽上四太太的胳膊,“我哪有多吃,一个月才让樱桃做两次而己,很少的了。”   四太太敲了敲甄婉怡的额头,“看你都这么大了还只会撒娇,真让人头痛。”   荣嬷嬷看着甄婉怡娇俏的容颜,眼里的满意简直是要溢了出来,这样软软甜甜的性子真是再适合她家公子不过的了,她家那位公子看着温和,其实最冷清不过,只有这样性子的女子才能暖和得了公子。   想到这里,荣嬷嬷便是再也坐不住了,“四太太,九小姐,七小姐,奴婢得回去了,下次再来府上叨挠。”   四太太微笑着再次让黄嬷嬷亲自送了人出门,这次黄嬷嬷对荣嬷嬷更是热情,她刚才可是看出点名堂来了。   荣嬷嬷一回府,钱妈妈就跟了上来,赶走一旁的小丫鬟,“嬷嬷,怎么样了,四太太可有说什么?”   荣嬷嬷心里正犯糊涂着,见钱妈妈后也忙拉了过来,“雅馨,快些过来,我正想找你商量呢。”   钱妈妈笑着坐在八仙桌旁,倒了两杯茶水,递了一杯给荣嬷嬷,一杯自己端起品尝着。“四太太都说什么了?”   荣嬷嬷也尝了口,才道:“一开始还好好的,我还给四太太介绍咱们府里的情况呢。可正说着不知道怎么四太太口气好像就淡了下来,问咱们公子相看得怎么样了,然后我让四太太帮着相看,可四太太也不如以前那样爽快的应承下来,开始推脱了。”   荣嬷嬷便详详细细的把她与四太太之间的变话一五一十的说线钱妈妈听,特别是后头甄婉怡出来后的一举一动,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钱妈妈听了嘴角一直携着淡淡的笑,“嬷嬷这是关心则乱呀。不过以后在四太太面前收敛一点,喻家在京城也算是数得着的富庶人家,我们府里的情况对她而言算不上什么,您说多了未免有炫耀之嫌,刚好九小姐出了这么一遭事,四太太怕是想多了,以为我们在压制她们甄府呢。”   荣嬷嬷这才恍然,“哎呀,我哪会有那个想法,别说甄府名声在外的,就算是那寒门闾巷之人,只要公子中意,我也会放低了姿态求了过来,更何况是甄九小姐那温婉讨喜的性子,怎么低的姿态也不嫌过份。”   钱妈妈挑了挑眉,看来这嬷嬷是越来越满意这个九小姐了,也不知道这九小姐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竟让嬷嬷和公子齐齐相中了她。   “只不过,四太太对公子的婚事好像冷淡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不舒服了。”   “放心吧,嬷嬷,这四太太精明着呢,她不答应相看公子的事就说明了一点,四太太对咱们公子也有意了,她这是在避嫌呢。”   荣嬷嬷两眼放光,“哎,那敢情是好。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还好当时没露出什么异样来,否则让四太太看到了小瞧了咱们府里,小瞧了公子去。”   钱妈妈摇了摇头,这嬷嬷为了公子的婚事真是急昏了头了,“今早嬷嬷一出门那甄家六爷就过府里来了,跟公子待在书房一直到现在呢。”   荣嬷嬷讶异道:“六爷来了呀,那我去厨房看看。”说完就起身去了。   钱妈妈极感兴趣的看向书房,这个时候甄六爷跑来是为了什么事呢?她还真是很好奇呢。   甄明杰在书房里已经跟慕子归聊了一个多时辰了,从帖经、墨义、策论到诗赋,都过了一遍,直至烹了好几遍茶水,甄明杰还是没找到开口的时机,这事若是帮别人家说亲,他自是没有顾虑,可帮自家妹妹问起,他真是左右为难,他若说明了情况,子归碍于情面不得不应那怎么办。   平日慕子归为人甚是冷清,与人相处也都小心的隔着距离,小心的不让别人越过那个界线,他如果不是有那三年游学时间的朝夕相处,只怕在这书房里也待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看着甄明杰愁眉不展的样子,慕子归眼里的疑惑越来越浓,这人今天的表现可太不正常呀,平日里可是极少主动来慕宅的,他们要见面也一般是在六味书局,而今天说了这么久都一直没个重点,眼神也飘忽不定的,这是心里藏了什么事要说吧。   “谨言,你可是被什么事困住了?”   甄明言苦涩地笑了笑,“被你看出来了,唉,家里的事儿。”   慕子归挑了挑眉,“出什么事了?”   “昨天在贾府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吗,听说清河城都传遍了,家母非常担心,昨晚闹得我都没休息好,让我一个劲地帮忙打听同窗的情况呢,可见是着急了。”   慕子归眼神微微一闪,“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等过一段时间人们自然会忘掉的。”   甄明杰直接苦笑,“我也是这样宽慰我母亲的,只是效果几乎没有,所以只得到你这里来躲一躲清静了。”最终甄明杰还是说不出口,将自己妹妹说给好友,倒不是怕两人不相配,只是慕子归这人不是一个能随意被人掌控的,与其让他被迫答应不如让他自己主动出手。   ☆、第七十一章 提 亲   慕子归摸了摸下巴,“四婶婶可有什么想法?”   甄明杰抿了下嘴,“现在这事哪里还能容许我家们有什么想法呀,如果不想让九妹受委屈,说不得只能让九妹远嫁了,只不过这样一来怕是更让人担心吧。你也知道的,我九妹可说得上是让我父母给保护得太好了,她那性子也不能说是不好,毕竟也能说得上一个温婉大方,只是太软绵了,只怕说哪家我母亲都不放心呀。”   慕子归眉头一挑,嘴角含着打趣的笑意,“你家九妹那性子昨儿的表现可一点也不软绵呀?”   甄明杰一拍额头,“你就别提昨儿那档子事了,那应该是她这一辈子最大胆的事儿了吧。不过,由此也让我发现自家九妹的性子还是有倔强的一面的呀。她呀从小就护短,认定的就不愿更改,你看修哥儿,别看那调皮捣蛋的样子,可最服的就是九妹,也最听她的话。就因为小时候九妹给他背黑锅,从不供出他来,可事后没少被九妹训,竟也能乖乖听进去。”   慕子归点点头,想起去年刚回来见到的那一幕,修哥儿那么桀骜的一个人却愿意穿上红装,可见是真与妹妹的感情好,才会这样百般忍让包容吧。“修哥儿与九妹的感情看起来比你这大哥的还要好呀。”   “他们是双胞兄妹,感情好是自然的事。再说我比他俩大了好几岁,只求能照顾好他们、引导他们正确的为人处事方式就很满意了。”   慕子归略带羡慕地看着甄明杰,这种感情是他从没经历经过的,也是他没有办法去体会的,但不妨碍他对这种感情的欣赏和艳羡。神使鬼差的嘴里就冒出了一句话,“如果你放心我的话,明天我就带媒婆去你府上提亲。”   甄明杰一个错愕,盯着慕子归看得一呆一呆的,“你这话是真心的?”   慕子归一开始也愣了一下,可话说出口心里并没有什么后悔的情绪出现,便笑了笑,“你觉得呢?”   甄明杰咽了咽口水,“隐善,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九妹的,她真的是很好,所以我希望她以后能幸福平安。”   慕子归也笑道:“她以后会怎么样我不能保证,但只要我在她的日子就会像生活在甄府一样。”   甄明杰突然有种流泪的感觉,这个最让母亲但忧的小妹终于找到了归宿,以后她的柔软温顺都会由另一个男人去呵护,去享受,还好这个男人是他最好的朋友,亲如兄弟的朋友。   深深一鞠,“那舍妹就托付给隐善了。”   慕子归点点头,伸手扶起,脸上的笑容似春日阳光,那是甄明杰从未见过的,却在见了之后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定下来。   翌日一早,慕子归便请了官媒带着四色礼品去了甄府,见面的地方自然是在长康院,连平日不大见客的甄老太爷都来了。见面并没有谈多久,四老爷和甄家兄弟就领了慕子归去前院喝酒,留下荣嬷嬷在长康院陪着甄府女眷。   四太太捏着手里写有慕子归的八字红纸,心里还有着满满的不可置信,这事竟然这样就办成了,婉姐儿的婚事也定下来了。   短短时日,甄府三女的婚事都似乎有了着落,让送走慕府一众人的甄家女人们喜忧参半。   大太太眼珠子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才期期艾艾的对上老太太,“母亲,这七娘,八娘和九娘同时定下亲事,这府里可是有些吃紧呀。”   一听这话,二太太不愿意了,“大嫂,当年元姐儿出阁,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七十二担嫁妆吧。”   大太太倒抽一口气,“元姐儿可是我们府上的嫡长孙女,嫁的也是吏部郎中之子,当年李府给的聘礼就价值两千两,这些是八姐儿能比的?”   二太太倒是硬气,直直的给顶了出来,“那又怎么样,我家文怡要嫁的可是贾府长房嗣子,贾四爷,那可是去年的解元老爷,难道还比不过吏部郎中之子吗?若是嫁妆少了让我家文怡如何见人?又让清河城的人如何评价我们甄府?”   大太太冷哼一声,“先别解元老爷叫得亲热,那贾府到如今还没请媒婆上门来提亲,指不定有什么改变呢,这嫁字一说还是先别说早了罢。”   二太太脸色瞬间白了下来,甄府众人这两天之所以聚得齐整,最主要的还是在等贾府上门提亲,谁知贾府没等来到是等来了慕府,那乡试的第二名举人老爷。“贾府今儿没来定是还没做好准备,她们家大业大的,讲究肯定也多,自是要拖沓一些时日,前日贾大夫人可是亲口应承下来的,想她们府上也没那个脸去变卦。”   大太太嘴角翕翕,却没再道出半个字来,若是万一八姐儿真嫁入贾府,说不得以后还有打交道甚至是需要巴结的时候,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把人给得罪光了。   四太太看着两人的神情变化,挑了挑眉,嗯,这二太太总算是在紧要关头清醒了一把。   老太太坐在高处,自然将几个儿媳的神色都收入眼脸,左手转着佛珠,看向了四太太,“四儿媳妇,你怎么说?”   四太太笑了笑,“这嫁妆是多少原也是母亲说的算,儿媳自然没有意见。茹姐儿夫君是张家舅舅那边的亲戚,与我们结亲倒也是亲上加亲,再加上那齐公子学业不错,只是家底略微薄弱了一些,可茹姐儿只是庶女,该给多少嫁妆全凭母亲做主便是。至婉姐儿嘛,她倒是不急,还可以再等两年,想那个时候慕公子一个进士是跑不了的,应给的聘礼也不会少了就是。还有两年时间来筹划,到那个时候家里估计,应该宽余不少。”   大太太脸上一僵,目光便有些不善了,这次府里要出三份嫁妆,两份都花在四房里,而这四太太给女儿选夫婿还都往高里头去选,一个庶女都选个举人,还是个穷举子,这让她怎么能心平气和。还说什么亲上加亲,无非是想老太太看在娘家的份上多陪一些嫁妆罢了。至于婉姐儿,说是等两年,可到时候慕子归中了进士,本就殷实的家底不就更富庶起来,到时那聘礼只怕连贾府都要盖过去了,用两年时间来筹划,她想陪多少嫁妆过去呢?   就说这府里头最最精明的就是四房的了,打的一手好算盘,即想要面子又想要里子。   ☆、第七十二章 争嫁妆   大太太心里肉疼脸上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四弟妹这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呀,这府里如今的收益是一年不如一年,而且这战乱也平定下来了,以后的粮食也卖不到高价,咱们府里上上下下百来人口,总不是能为了嫁个女儿都去喝西北风吧?”   四太太凤眼儿一挑,“大嫂这是在教训我吗?这府里的钱财可一直是大哥在管,中馈也掌在大嫂你手中,你说府里没钱我自是没有办法,只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以前我们都在京城的时候,老家尚有余钱送到京城去供我们开销,怎么如今都回到老家来了,大嫂却告诉我们这钱越来越少了,我倒是想问问大嫂,这钱怎么就越来越少了呢?”   大太太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了,色历内荏道:“怎么着,你这是在置疑我吗?”   随即转过头跪在老太太跟前,哭天喊地道:“母亲,您可要为我做主呀,这么多年来我一心全赴在这个家上,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大老爷更是年头忙到年尾,您看这才刚开春呢,他就往庄子上跑。这样劳心劳力的到头来却被四弟妹这样怀疑,我这命怎么就这样苦呀,若是弟妹们都不相信我这个嫂子,不拿我当嫂子看的,那我待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意思?”   四太太冷笑一声,也一把跪在了地上,“母亲,大嫂这话简直是在戳儿媳的心窝子呀,儿媳自从嫁进甄府,这么多年来可曾计较过那黄白之物。只不过此次事关重大,已不是我四房一房的事儿,甄府女儿能高嫁对甄府来说难道就不是件高兴的事儿吗?我们甄府自诩诗书传读,可到了明哥儿这一代,如今有功名在身的也不过两人,这次我们家三位姐儿如有幸皆能嫁得举人,那甄府不是相当于有了三位举人女婿吗,兴许以后就是三位进士姑爷了,这样的好事别家盼都盼不来的,难道我们还要往外推不成?只要后代有了出息,难道还怕饿着肚子败坏了祖业?”后头几个字四太太咬得特别重,只听得大太太心惊肉跳。   大太太忙道:“我又不是不让三位侄女高嫁,只是家里实在是没有太多的余钱来置办嫁妆,总不能让我们打肿脸装胖子吧。”一想到陪嫁需要送出去的田庄铺子,大太太这会可不止是肉疼了,这简直是快要她的命了。   四太太睨了大太太一眼,“大嫂总是说家里没有余钱,那家里总共有多少,田产铺子又剩多少,你总该给母亲交待个清楚吧,这次家里要嫁三个女儿,我们也知道大嫂难做,可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呢,总不能到了我们家就比其他人家差了吧,怎么着我们甄府在清河城也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可不能在嫁妆上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二太太也跪在四太太旁边,“母亲,儿媳也知道自己不会说话,二房里也没个出息人,这次您可得帮帮文姐儿呀,怎么说她也是甄府的女儿不是?”   大太太气极地瞪了二人一眼,却找不到话说只忙畏缩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听了四儿媳的话也点点头,大儿媳妇掌家这么多年,平日只听她嚷着府里收益不好,可四儿媳说的也有道理,以前老家的这些祖产还能供他们在京城的开销,怎么都回老家后反而越见少了呢。   “老大媳妇你这两天就好好把这些年的帐薄整理一下,看看府里究竟有多少余产,我们也好安排一下三个姐儿的嫁妆,总之不能亏待了她们。”   大太太听了这话只觉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让她整个人都处在浑噩之中,这都多少年了,从她嫁进甄府开始就是她在打理府里的中馈,回到清河城之后更是她全全包揽了,没想到十多年后竟然要清帐,这,这是要来清算她的吗?   “母亲,您也在怀疑儿媳妇?”   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二太太见了忙道:“大嫂,您这话可是不孝了,这府里虽说是你掌管中馈,可母亲才是一家主母,这么多年了,我们从没过问家里的情况,不就是因为相信大嫂吗?可现在家里闺女要出阁了,这可是件大大的喜事,趁此机会好好清一清府里的旧帐,这样母亲心里也能有个数是不是,过些时日那些子媒婆要上门了,若是问起嫁妆的事儿,总不能让母亲张口没话说吧,那岂不是要闹笑话了。”   老太太眼睛在厅里几人脸上转一圈,见大孙媳妇都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心下一叹,这么多年她怎么会看不明白,这个大儿媳妇把甄府的钱财一手抓尽,从不让别人插手,就是自己儿媳也不让分毫,还好妯娌几个里,二媳妇身份差了些,说不起话,四儿媳自视甚高,自个手里又有钱,看不上府里的蝇头小利,这才安稳的过了这么些年。没想到这一次竟都选择了出手,罢了罢了,她也想弄清楚这么些年,府里怎么个缺钱了?   “大儿媳妇,你就先去整理整理这几年的帐薄,我们好好清算一下,也把几位姐儿的嫁妆给敲定了。”   大太太面若死灰,如丧考妣,却在这种大环境所迫之下,不得不点头应是。   而在太太们都聚在长康院时,甄文怡杀到了韵意楼。   一进房就把侍候的人给赶了出去,绕着甄婉怡转起圈来。   甄婉怡无奈的翻了翻白眼,靠在罗汉床上懒得答理。   “哟,现在找到靠山了,身板儿都硬了起来是不是?见到姐姐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目无兄长了是吧?”   甄婉怡看着一脸坏笑的甄文怡,“你这一进来就把人都赶了出去,显然是想自个动手招待自己了,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甄文怡冷哼一声,也在罗汉床上靠了过来,“你跟我老实交待,你和慕家公子的婚事是怎么回事,昨天之前还没个声响呢,怎么今天人家就带媒婆上门提亲来了?”   说起此事,甄婉怡脸上也是一红,她压根就往慕子归身上想过,毕竟两人的年纪放在那里,她都没满十四岁,可慕子归眼瞅着都快二十了,又刚中了举人,马上要会试,以他的成绩就算不是一甲,二甲进士应该没有问题,这样一来,他应该会立刻成亲才是,怎么会想到与自己定亲呢,她就是要出嫁至少也得再等两年呀。   “我也不清楚呢,我也是刚得的消息,昨天母亲来时也没跟我说过,我哪知道呀。”   ☆、第七十三章 代 价   甄文怡看着满脸羞红的甄婉怡,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失落,“这样也好,慕公子也不算陌生,他府上的情况我们也清楚,干干净净的,你嫁过去也没什么麻烦事儿,难怪四婶这次答应得这么爽快,到头来你竟是最快定下来的一个。”   甄婉怡看着面色憔悴的甄文怡,知道她这两天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好,贾府到今日都没派人前来提亲,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变化。可如今主动权掌控在别人手里,甄文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贾珍抱进了花厅,整个清河城的贵妇们几乎都亲眼见证了,如果贾府后悔不来提亲,那甄文怡的运命可就极为凄惨了。“八姐,贾府到现在还没个动静吗?”   甄文怡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怎么了,担心我呀。呵呵,不用,贾大夫人肯定不甘心就这样屈服在三太太的手段之下的,说不定她还会认为前日那一出是我和三太太她们合伙弄出来的呢。那一****是没得法子被四婶的话给拿捏住了,又被刺史夫人一激才点了头的。等静下心来,她肯定不会这样善罢甘休,老老实实的上门来提亲。这些我早就想到了,估计满清河城也就我母亲在做那黄粱美梦,以为我轻轻松松的就能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吧。”   甄文怡这事四太太也警告过甄婉怡了,让她少插手少说话,这事已经不是她们这些小辈能掌控的了,最后还得靠大人之间的博奕,所以四太太才会将她和甄茹怡的婚事早早的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那我们也不要乱想了,你的事自有祖母她们做主,相信她们肯定能帮你讨回公道的。”   甄文怡眼睛定定的看着甄婉怡,清透的眼珠子满满的认真,漂亮得不像话,让与之对视的甄婉怡一时竟看得发起呆来,而甄婉怡这发呆的傻样逗乐了甄文怡,“九妹,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傻。”   甄婉怡以为甄文怡笑她刚才看美女看呆的举动,便瞪了一眼,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唉,还好你早早的定下来了,否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求亲的人来踏破府上的门槛呢?”   甄文怡往后头一仰,倒在大迎枕上,少女的身姿已初具规模,歪着头看向甄婉怡,可甄婉怡却觉得她并没有正眼看自己,甄文怡透过自己盯在虚空的一处,显得很惆怅。“你也以为我这次能真正定下来么?看来,这么些年,你真是被四婶保护得太好了,不说外头,就是府里的一些肮脏事儿也竟也不知道。”   甄婉怡心略微沉了一沉,“怎么了?”   甄文怡似乎很想通过说话来逃避什么,“你知不知道大伯为何没有姨娘?没有庶子庶女的?”   “不是说大婶娘不让的吗?而祖母也默认了,所以大伯父为了顾全大伯母才不纳妾的。”   甄文怡笑出了声,“没想你这骗外人的话你竟也深信不疑。你父亲尚且有一位姨娘一个庶女,大伯父会为了大伯母守身如玉不纳妾?难道你不知道大伯父房里有四个一等丫鬟,那四个可都是通房丫鬟呢。”   这事甄婉怡倒是听映月提起过,便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那四个丫鬟名字都没变过可几乎每两年都要换一批,从没有一个能做满两年的?”   “那是为什么?”这些甄婉怡还真是不知道。四房住在甄府的西院,而长房和二房住在甄府的东院,中间就隔了老太太住的长康院,一东一西,对大房的了解四房肯定不如二房了,更何况,四太太管下人比较严厉,也很少有下人跑到甄婉怡这里来念叨一些浑事。   “还不是我们那好大伯母做的好事,她给大伯的每个通房丫鬟都下了绝育药,每两年就换上一批,却每每在新丫鬟进府的时候给那些丫鬟画了一个大大的圆饼,只要怀上了就提做姨娘,可这么多年了,有哪个成功过?以前有一个差一点点成功了,还不是让她找了借"kou huo"活打掉了。”   甄婉怡倒吸一口冷气,她能想到长房子嗣不兴,其中大伯母肯定做了些功夫的,却没想到自己还是把人想得太善良了。只不过,“大伯母这事跟你定亲有什么关系?”   “大伯母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这一次我们府上定亲的有三个,你说说那得多大一笔嫁妆呀,大伯母会心甘情愿的拿出来吗?”不得不说,甄文怡对大太太心思猜得极准,人虽没在场却把大太太看了个明明白白。   “这应该由不得她吧。”   甄文怡叹了一口气,“是呀,这由不得她,可若是贾府不来提亲,那她是不是就省下了这笔庞大的嫁妆了呢?”   “那怎么能行,贾珍那样对你,若是不来提亲,那你要怎么办?”   甄文怡冷笑一声,“沉塘或者送到庵庙里去修行,对于我这样妇德有亏的人只能这在两者中选其一。”   甄婉怡吓得眼睛猛地睁大,“不可能,祖母不会这样做的,二婶也不会答应的。”   甄文怡望着头顶的横梁,呢喃道:“这事我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想,最终我的结局会是怎么样?九妹,你知道吗?自从七年前我推倒你之后,我想什么事总会去想最糟糕的结局。当年我并不是想推倒你,一开始只是想着怎么让你的衣服弄脏弄乱,这样我就不用去嫉妒你了。可是最后却失手把你推下了如意跺,当我听到你头撞到地上的那一声脆响时,我心里真的好害怕,说来好笑,刚时我竟有种你会死掉的感觉,还好,你命大。于是呢,我就想着只要你没事,我应该也会没事的,可事实是,我被祖母罚跪祠堂,两天两夜只吃了两个冷馒头,到现在我都不能挨饿,一饿就浑身冒冷汗,虚弱无力。   后来,你醒了,在房里休养了两个月,我也被禁足两个月,连房门都没出一步,那一段时间憋得我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可那件事我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你说,我一开始只是不喜欢你的新衣服而已,怎么到后头会受那样大的惩罚呢?如果事先知道我一定不会去嫉妒你。你不知道两个月后我再看到你时,你那害怕和透着陌生的眼光,让我,让我好生不安,我都不敢去面对你。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原来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很大很大的代价。”   ☆、第七十四章 交 代   甄文怡靠在迎枕上,歪着闲看着甄婉怡,眼里有泪花在闪烁,“可是我还是没汲取教训,这次贾府之行我太大意了,其实那朵石榴花带在我头上时我是闻到味道了的,可我没当回事,总觉得三太太认定了我,她不管做什么只会把我往贾府里推,却没想到她们会那样大胆,她们让我身败名裂,不昔绑上贾珍的名声呢。只不过她们算到了一切,却没算到你能揭穿她们的阴谋,还好四婶强硬了一次,否则我们整个甄府的声名都完了。如今我这番模样已经是最好的了,从我打那个主意开始,我就注定是被牺牲的,所以现在我得到的就是我应有的惩罚,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甄婉怡心酸酸的发疼,原来在自己觉得已是尘埃落定的时候,甄文怡却日夜被未知结果的恐惧所折磨。这一刻她才发现尽管到这个世界已经七年了,可她骨子里并没有深入到这个世界里来,她看待问题的思路还留在以前既定的认知里。“不会的,八姐,你要相信祖母她们,她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欺负的。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求祖父,你也知道祖父的为人,他那样要强的一个,肯定会为你出头的。”   甄文怡眼角的泪水滑下,“祖父若知道我以前有那样的想法,只怕会立马给我一碗药,省得活着丢甄府的脸。一个风行败坏的庶子之女,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的好。”   甄婉怡摇了摇头,“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八姐,只要贾府来提亲了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吗?”   听着甄婉怡满怀希望的问话,甄文怡摇了摇头,“贾府若是真有那心昨天就该来了,要知道清河城现如今多少眼睛都盯着这里呢。她们迟迟不动,估计也是想看我们府上怎么处置我呢。”   “可这明明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处置你呢?”   甄文怡看着屋顶,迷茫道:“是呀,这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会是我呢?”   甄婉怡心里堵得慌,如果甄文怡不来她恐怕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甄文怡会被逼到没有活路的一步。还好,甄文怡说出来了,只要知道矛盾的源头,那解决方法也好找了。这个源头自然是贾府的大夫人,只要大夫人点头让甄文怡进府,那甄文怡就能保住小命了。可怎么样才能让大夫人答应呢?   “八姐,我们为什么不想办法主动去解决问题?而是在这里等死呢?”   甄文怡“呵呵”一笑,“想办法?难道我能让贾大夫人改变主意?”   甄婉怡眼里闪过一丝坚决,“不管怎么样,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他们贾府想让我们自己去解决她们弄出来的麻烦,也太瞧不起人,太欺负人了。八姐,如果你不想死,就给我打起精神来。”   甄文怡诧异地看着甄婉怡,“你有办法?”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不管成不成功我们总是要试一试,难道你想坐以待毙?”   甄文怡闻言一巴掌拍到腿上,“什么呀,能活着谁想去死呀,再说了我都还没报仇呢,怎么甘心去死?九妹,你倒是说说,能有什么办法?”   “只要贾大夫人愿意迎娶你是不是就没有问题了?”   甄文怡缓缓的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甄婉怡狐疑地看了看甄文怡,“什么叫应该呀,你得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如果好不容易那贾夫人答应了,你却还得去死,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甄文怡啐了一口,“呸,什么呀,有你这样诅咒自己姐姐的吗?我刚说的这些都只是我自己瞎猜出来的呢,谁知道最后会是怎么样?不过只要祖父祖母她们不想我去死,那贾大夫人答应了,我就可以去祸害她们贾府了,到时候她们欠我的都得给我还来。”   看着甄文怡吊儿郎当的样子,甄婉怡直接无语,合着刚才那些感动得她要流泪的话都是眼前之人没事瞎想出来的呀,真是浪费她感情。“我会与我母亲商量的,她见多识广,肯定比我们两个在这里瞎琢磨要强。”   甄文怡松了一口气,“那行,那这事就交给九妹你了,我出来也久了就先回去了。”   甄文怡出韵意楼时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九妹,对不起,我只能依靠你去说服四婶了,这样的一个机会我真的不想错过,对不起了。   甄婉怡等甄文怡一离开便召来樱桃,“你去祖母那里候着,母亲一出来你就请了来,说我有急事找她。”   樱桃看着自家小姐沉重的脸色也不多问什么,直接穿戴好就往长康院走去了。   天色将沉的时候,四太太喜笑颜开的走了进来,甄婉怡忙迎了上去,“母亲,你可来了,怎么待了这么久?”   四太太拉着甄婉怡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爱怜的帮着捋了捋头发,“我家婉儿已经长大了呀。”   甄婉怡心里藏了事,脸上的笑意便有了几分敷衍,四太太眼儿一扫便心下明了,“怎么了,可是心里头有事?”   甄婉怡点点头,“女儿有事要问母亲呢?”   四太太了解的笑了笑,“可是在怪母亲没跟你商量就定下慕公子了?我这不是想着你与慕公子也算认识,见过面打过交道的,总比那些子不认得的人要强一些,再说慕公子学识很是不错,为人也温文尔雅,算是不错的了。”   甄婉怡笑道:“母亲,我不是要与你说这事,我是想说八姐的事儿。”   四太太眼神闪了闪,“八姐儿,她有什么事?”   “母亲,若是贾府不来府里提亲,那八姐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至多就在家里当个居士罢了。”   “为什么?贾夫人不是亲口答应的吗?为什么又反悔了呢?”   看着气急败坏的甄婉怡,四太太神色严厉了许多,“贾夫人答应了什么?她有明确的说回让人上门提亲吗?”   甄婉怡皱着眉头,“她不是说会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四太太抬眼望着窗外,“贾三太太昨儿晚上被一辆简车送到城北郊的静心庵去了。     ☆、第七十五章 危 机   甄婉怡一个激灵,如果说在今天之前还不知道静心庵的话,经过甄文怡的一番恶补她也了解得差不多了,简单而言那就是一个教改所,被送去的都是家里犯了过错的媳妇或者女儿,在那里是要接受真正地清苦生活,早晚做功课,做完功课就要去做农活,挑水浇菜,洗衣做饭,三餐茹素。   这样艰苦的生活又岂是那些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小姐媳妇们能坚持得下来的,所以许多没有指望的女子进了静心庵后便选择了自尽,早早的结束这一世的痛苦。若进去的是八姐,甄婉怡摇摇头,她不能想像如花似玉的甄文怡会在静心庵接受怎么样的揉拧,也不敢去想。   “那八姐要怎么办?难道贾府以为惩罚了三太太就能弥补八姐的损失吗?”   四太太定定的看着甄婉怡,紧皱的眉头,冷冰冰的神情让甄婉怡心里一阵害怕,不由得收敛起了情绪,这样的四太太好陌生,咬着唇嗫嗫道:“母亲?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四太太看着爱女这番模样,心下便软了几分,一声长叹,可脸上还是冷冷淡淡的,“你莫不是真以为八姐儿可以嫁进贾府成为下一代的主母?你二伯母天真,贾三太太愚蠢,你大伯母和祖母怀着侥幸心理,你不会也做如此之想吧?”   甄婉怡愕然,“为什么不可以?”   “单单八姐儿的身份就不可能。”   甄婉怡急道:“为什么呢?我与八姐皆是甄府的孙女,为什么八姐就不行?”   四太太讶然,“八姐儿虽说是甄会的孙女,可你二伯为庶子,二伯母也是庶女,真说起来,八姐儿已属甄府旁支了,若不是你祖父阻拦着,他们一家是早就要搬出甄府另行安居的,所以,婉儿,你要明白,嫡庶之别有如天堑,这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了什么是可以拥有的,什么是你不能奢求的。而贾府的嗣媳之位就是八姐儿绝对沾惹不得的。”   “可她们不是说会补偿八姐的吗?”   四太太看着甄婉怡失魂落魄的样子,压下心中的不忍,强硬道:“那是三太太的话,大夫人也只说会与老太太谈,至于谈什么,结果如何岂是八姐儿能掌控得了的。就算是你祖母,在贾府面前也强势不起来,最后也只能被迫接受现实。”   “贾府?贾府是不是要复起了?”甄婉怡只能想到这一个答案,否则都一样的身份,贾夫人凭什么来压制她们甄府。   四太太欣慰的笑了笑,“看来你还不算太笨,昨儿朝廷的邸报传来,岭南郡刺史被提为史部尚书,而这新上任的史部尚书大人就是贾老大人的门生。这样一来,贾府离开清河城也就这几个月的事了,这种时候他们怎么会将嗣媳这样重要的位置浪费在一个旁支之女的身上。这个时候就算是你,只怕也入不了她们的眼了。”   “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吗?那八姐会怎么样?也会被送去静心庵吗?”   四太太摇摇头,“静心庵倒不至于,或者是远嫁吧,嫁得离清河城远远的的地儿去。”   “母亲,你是不是早知道八姐进不去贾府了?”   四太太挑了挑眉,“昨天之前八丫头还有三分指望,昨天过后,则是一分指望也没有了。”   甄婉怡靠向四太太,脆弱道:“母亲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八姐品性并不差,她那么聪明就算嫁进贾府也不会丢贾府的脸的。”   四太太虽觉得甄文怡可惜,却很理智,“你八姐的身份只要说出来就是丢贾府的脸,大夫人是绝不会答应的,她费尽苦心抓在手中的嗣子绝不会让这样一个女子给毁了的,这事儿你就不要多想了,这段时间就多陪陪八姐儿,以后只怕是难得见面了。”   甄婉怡看着四太太起身,烦燥道:“难道就没有人能改变大夫人的想法吗?”   “呵呵,有呀,贾老太爷,贾府的顶天柱。”四太太留下玩笑儿似的一句话,就转身出门去了,她要忙的事儿可多着呢,三个儿女的亲事都聚到了一起,这几天一定要把明哥儿和珍娘的事定下来,好让大嫂安心回京去。   甄婉怡得了四太太的话便愣在那里,贾老太爷,那个只听过名字却从没见过的大人物,官至正四品的中书侍郎,曾在康帝身边书写奏章,却在最混乱的几年安然身退衣锦还乡的贾老太爷,贾府的顶天柱。是呀,如果贾老太爷能点头答应那贾大夫人也不敢反对吧。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让贾老太爷答应迎娶甄文怡呢?   如果让甄老太爷去说情不知道行不行?一想到此,甄婉怡忙摇头,甄老太爷那刚硬固执的性子若是知道详细情况只怕会将甄文怡沉塘以明志吧。至于其他人,恐怕连贾老太爷也见不上一面,那还有谁能帮忙呢。   甄婉怡痛苦得直抱头,甄修杰就跑了进来,“九妹,今晚要不要和我出门去看花灯?”   甄婉怡抬起头,半晌才想起今天竟然是上元节了。“不了,我不想出门。”   甄修杰眼珠子一转,“九妹,听说母亲给你定亲了,你就不想去看看慕大哥他们在做什么?我今天可是听六哥说晚上要和慕大哥一起出去玩的。”   甄婉怡一听更是不想去了,以前从没想到会嫁给慕子归,在他面前尚能怡然自得,可现在嘛,她还没准备好要怎么面对他呢。“不去,也不想知道。”   “啊,我可是听说贾老太爷在秀缘楼设宴,要点评清河城几位举子的学识呢,九妹就不想去见识一下慕大哥的风采吗?至少也要比较一下那贾珍究竟比慕大哥强在哪里吧?”   甄婉怡冷哼一声,“不用比慕大哥也能甩那贾珍一千里。”   甄修杰一阵怪笑,“九妹你这话可是有点偏心了哦,虽然慕大哥与我们相熟,可贾珍才是去年的解元呀。”   一说到贾珍身上甄婉怡便是满腔愤怒,“空有才识却人品垃圾,这样的人还不如那鸡鸣狗盗之辈,至少别人的坏字写在了脸上,不像他,黑心窝子小白脸儿。”   ☆、第七十六章 对 子   甄修杰摸了摸头,不明白妹妹这气从何来,内院的事儿他一个外男极少关注,再加上年岁小,自是没人去他耳旁嚼舌根。“那九妹你不去的话,我就一个人去了。大哥午饭都没在家里用,估计是早早的去秀缘楼,想提早见一见那贾老太爷吧。”   甄婉怡疑惑,“贾老太爷?哪个贾老太爷?”   “还能有哪个贾老太爷,这清河城能让大哥和慕大哥一早就去等的除了贾府的老太爷还能有谁。”   没想到会是心中所盼之人,甄婉怡不由得两眼放光的看着甄修杰。“他也要去秀缘楼?”   甄修杰点点头,“是呀,听说这贾老太爷极喜爱提拔年青学子,这次就是他主动定的楼呢。”   甄婉怡一把拉住往外走的甄修杰,“八哥,等等我,我去换件衣服和你一块去。”说完便往内室跑去。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换上大袍服,一边庆幸这个封建王朝虽然对女子极其不公,可也没有变态到不让女子出门的地步,至少上元节这样普天同庆的日子里,不管成年与否,只要家里人同意,男男女女在这一天皆可出门逛街游玩。而于她更是庆幸有两位胞兄,更有一位双胞胎的兄长,让她出门更加便利,换上一身男袍在哥哥们的相伴下便可以出门了,当然次数也不得太多,最多也是去六味书局。   出了府门,甄婉怡便直接往秀缘楼的方向走去,那步步生风的样子让跟在身边的甄修杰一阵嘲笑,“九妹,你不是说不想去见慕大哥的吗?怎么又走得如此之快了?”   甄婉怡压根就不想理这聒噪之人,直接问道:“贾老太爷一定会到的是吧?”   甄修杰一个白眼送过来,“那是当然,他老人家说话,吐口唾沫就是个钉儿。”   甄婉怡站定身子,眼珠儿转了转,看了看甄修杰,又看了看自己仅到他鼻梁骨位置的身高,叹了一口气,这两年她也算长得快的了,可跟甄修杰比起来还差了许多,单单是身高她站在甄修杰面前,就算是做男儿装扮,也十足的像个年幼的弟弟。而且这长像也越来越不相像了,不过对于这一点她倒是高兴的,如果她长得像甄修杰,或者甄修杰长得像她都是件让人郁闷的事,毕竟性别放在那里。   “等会我一个人进去,八哥你就在秀缘楼外面等我好不好?”   甄修杰一开始还不答应,后来见甄婉怡要发脾气的样儿,才贼眉鼠眼的笑道:“哦,我知道了,你又想借我的身份进去一观慕大哥的风采是不是?”说着大手一摆,“算了,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大方一点答应你算了。不过,你可得早些出来,我还想去吃苏家的炸鱼呢。”   得了满意答案的甄婉怡懒得去纠正甄修正错误的认知,小手一拍衣摆便进了秀缘楼。   秀缘楼一楼密密麻麻的或坐或站的集满了身穿白袍的书生,三五成群围坐一团或低头沉思,或站立抬头皱眉,偌大一层满满当当的人却没什么声音发出。甄婉怡看了一圈没找到人便举步往楼梯上走去,却在楼梯边被一小厮挡下来,“公子,您得对出对子才能上楼。”   甄婉怡讶道:“对子?”   小厮手往楼上一指,“今天我家老太爷出了六副对子,已有四位公子对出上楼了,这里还有两副,公子任选其一做答,我家老太爷若是点头了公子就可以上楼。”   甄婉怡了解的点点头,原来还有考试呀,不过想想也是,平日里这贾老太爷可是难得一见,若是站在大厅里任人观赏只怕要挤爆掉,想出这样一个法子倒也是个有趣的人。甄婉怡顺着小厮手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有两条条幅垂在那里,一条写着“上钩为老,下钩为考,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另一条则是“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石皮破仍坚,古木枯不死。”   两个都是长联,后一个还是拆字对,都不是简单的呀。   不过呢,甄婉怡抬头狡黠地一笑,真是太有缘分了,天注我也呀。“我若是将这两个对子都对了出来,能不能让你家老太爷单独见我一个。”   话一落地,便惹来一阵哗然伴着声声嗤笑,显然甄婉怡这稚气青嫩的样子取信不了众人,那小厮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笑着道:“公子若是对出来了,小的自然会将您的要求禀告我家老太爷,至于我家老太爷答不答应就不是小的能做主的了,而且我家老爷这对子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关的。”这小厮还是有些傲气,前面四个都被人挑出来对了,剩到最后的不说是最难的,肯定是算不上好对出来的,否则也不会留到这个时候了,这小公子看着年岁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甄婉怡点点头,“那也行。”便在小厮的指引下走到一书案前,案桌上早摆放好了笔墨纸砚。   甄婉怡并没有多想,提笔就来,她一动笔,旁边便有人高声唱喝,“一人是大,二人是天,天大人情,人情大过天。好对,好字,这小兄弟还真是不错,这肯定能上楼了。”   “可人何当来,千里重意岩,永言咏黄鹤,士心志未已。”当第二对被念出来时,四下一片赞叹,看向甄婉怡的眼神活像是被抢了媳妇似的,那个哀怨直让甄婉怡打了几个寒颤,激起一身寒毛来。还好,那小厮并没有让甄婉怡多等,便带着她上楼了。   上得楼上又一小厮上前轻声道了一句,“公子请稍等。”   甄婉怡点点头,静静的站在一旁,慢慢地长吐一口气,竟然这样简单的就可以见到贾老太爷了?真不敢相信,今天下午还在愁大苦深的不知所措,现在竟可以见到正主了,真是太好运了。甄婉怡庆幸并再一次感谢她以前读研时那个爱好古文尤其是对子的导师,为了投其所好,大学里她可没少背过对子,什么中华绝对三百首,千古难对,她通通背了个遍,虽说活用不了,可依样画葫芦还是问题不大。   ☆、第七十七章 贾老太爷   还没等甄婉怡想好该怎么说服这个贾老太爷的时候,就被小厮请进了雅间。说是雅间,却有三阔大小,正厅摆放着六张太师椅,北首罗汉床上盘坐着一身穿深灰鹤氅老者,整齐的头发仅一支竹簪攥成一团,两鬓染有白霜,额间有着深深的纹路,特别是两眉之间,一看就是那种常期皱眉思考,心怀天下之人,而眼角的皱纹更是让人看到了他充满了智慧的苍桑,虽然甄婉怡不会看面相,却不妨碍她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老头有个好映像。   这个曾为四品大员的老者,竟这般没有架子,穿着普通,还愿意对后辈提携指点,这样的人别的不说,心胸一定是宽广的。   “小娃儿,那两个对子都是你自己写的?”   甄婉怡抱拳作揖,“小生见过贾老先生。”   贾老太爷呵呵一笑,脸上的皱仿佛都活动来了,让人看了更觉轻松,“小娃儿的簪花小楷写得不错,练的是卫夫人的真迹吧,已有几分风骨了呀,再练上几年等手腕力足了,转弯处便会更流畅。”   甄婉怡脸儿一红,没想到还没见上面呢,就让人识破了,带着几分不甘,嘟着嘴道:“老太爷您真是慧眼识姝,明查秋毫,甄九娘在此先行告罪,不过我也并非有意相瞒,您也没说女子不得上楼,所以不能怪我的。”   贾老太爷笑意更浓了几分,好久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话了,特别是在清河城,能这样见他还面不改色神情自然的屈指可数呀。“呵呵,没有怪你,是老夫思虑不周,九娘能对上对子便有了上楼来见老夫的资格,自是能上得楼来。只不过,你要求单独见老夫,可是有什么事?”   甄婉怡深吸一口气,脸色一正,“贾老太爷,我来是要跟你告状的。”   贾老太爷眼神闪了闪,看了左侧屏风一眼,“哦,你要告状怎么不去衙门,跑我这来了。”   甄婉怡咬了咬唇,“我若去衙门告状只怕您府上在清河城就再也没有脸面立足了,说不定会成为整个大周的笑谈,让贾府先辈蒙羞,老太爷您百年后更是无颜见先祖了。”   贾老太爷脸色一沉,“放肆。”   这两个字如沉雷般炸响在甄婉怡耳旁,吓得她一个哆嗦,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如沉水的贾老太爷,心跳如鼓,手心也在冒汗,这可比四老爷强太多了,就是甄老太爷的怒脸也比不上,只不过,重话已经说出口了,要话自然不能给吓没了。感觉自己有些腿软,甄婉怡便找了把离贾老太爷最远的椅子坐下,“我才没有胡闹呢,胡闹的是您府上的人,毁了人家闺女清白的名声,却装聋作哑一个交待也没有,前儿还说会给我们甄府一个交待呢,到现在却一个人影也不见。”   贾老太爷嘴角抽了抽,还没哪个小辈敢在他没发话的时候就自动坐下的,“哦,前儿在我府上被毁清白的女娃儿是你?”   甄婉怡立即炸毛,“我才不会这样倒霉呢。”   贾老太爷稀奇的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脸嫌弃的女孩,直乐呵,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自家那自视甚高的孙子被人嫌弃成这样,“九娘呀,你可知道我那孙子是去年的解元呀。”   甄婉怡歪着头问道:“一个人就算他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的不世之才,可品行不端,才学再好也只是……”人渣两字在快要脱口而出的时候被她咽了下去,毕竟当着人家爷爷的面说他的孙子好像也太不给面子了,意思达到就行了。   对于自家孙子的性情,贾老太爷自然是清楚的,做为三房的幼子却在已经懂事的年纪被送到大房做嗣子,心态本就一时转变不过来。再加上老三媳妇和大儿媳妇越加尖锐的矛盾,夹在中间的他年纪越长性子似乎越加乖僻,特别是回到清河城后,行为举止可以说得上一个放荡不羁随心所欲了。本以为是年少轻狂,却没想在别人眼里却成了品行不端,这四字评价可让贾老爷子被震惊到了。   “只是什么?”   甄婉怡看着严肃起来的老爷子,脑子飞快的转开了,后来挫败的长叹一声,虽然自己有着两世记忆,可跟眼前这个能在朝堂混得风声水起最后安然而退的老人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算了,她还是不要想耍什么心眼了,老老实实的说话得了。   “我没见过你家这位名满清河城的贾四爷,但只从大前天贵府春宴那天发生的事情上看,您家这位贾四爷品性真是让人堪忧。”   看到贾老爷子只微微一挑眉头,没再问话,甄婉怡只得又道:“您府上春宴发生的事不管是何缘由,贾四爷都不该送我八姐回花厅,众目睽睽之下,他这样做是置我八姐于何地?置您府上的声誉于何处?这种作为与那登徒浪子,淫邪小人有何两样?这样一个无视礼仪廉耻不修孔孟圣贤的人,就算读再多的书,再聪明也是枉然,不修己身,何以示范,不正己身,何以正人?修身,齐家治天下,己身不正,家宅不宁,以何来治世,又如何能出仕为官造福一方?若像他这般肆意枉为,就算真出仕只怕也是一个只为私欲鱼肉百姓的奸狞臣子。”   贾老太爷被甄婉怡一番话气得直仰起脖子,他明白贾珍身上是有一些缺点,可却怜惜他的为难,往往多有忽视,却没想到一件在他看来的小事却成了自身修养差的品性问题。   “小娃儿,你这话言过其实过于夸大了吧。”   甄婉怡暗暗吐舌,却打死不承认,“哪有,要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您想想啊,贾四爷为什么敢对我八姐做那无礼之事?如果当时昏倒的是刺史府的小姐,他还敢不敢一样对待?”   见贾老太爷目露思索的样子,甄婉怡松了一口气,只要他愿意去思考,就说明自己的话起到作用了。   “贾四爷应该不敢吧!”   贾老太爷点点头,“他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第七十八章 谈 判   甄婉怡冷哼一声,“哼,他若是一视同仁我到要说声佩服了,至少说明那是他的真性情,好听一点说不得要赞一声怜香惜玉。现在您却告诉我贾四爷会审时度势,区别对待,那话是您自个安慰自个呢?那就叫恃强凌弱,仗势欺人,在清河城你们贾府势大,别家被欺负了也只能咬牙咽下,可若是在京城,贾四爷这番作为是不是就危险了?那可是一块牌匾砸下都能砸死一个七品官的京城,贾四爷还能这般威风?到时只怕沦落到欺善怕恶,趋炎附势之流吧?”   贾老太爷直气得胡子都快吹起来,“你这女娃儿倒是伶牙俐齿,甄武到是教出了个好孙女儿。”   甄婉怡嘴一嘟,“您别扯到我祖父身上去,虽然我祖父当官不如您,可至少他老人家没教出这样一个胆大妄为却敢做不敢当的懦弱孙子来。如果那事发生在我甄府,不管是谁,我祖父特定先将我那个败坏门风的哥哥给臭打一顿,然后上门请罪,给人家闺女一个交待,这才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则,对得起良心,无愧天地。”   看着一脸正气斗志昂扬的甄婉怡,贾老爷子笑了出声,“小娃儿的脾性到遗传了甄武几分。行了,你今天来的目的老夫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甄婉怡一愣,这还没个结果就赶她走?还是这老太爷也看不上甄文怡的身份,如果这老太爷都不管用了,那甄文怡该怎么办?“我八姐除了身份哪里不好了,怎么就做不得……”   贾老太爷冷冷道出一句话,“她可以什么都不好,就是不能没个体面的身份。”   甄婉怡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哪有你这样的人?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是草菅人命?”   贾老太爷看着那稚嫩认真的脸庞,心中一软,这跟他逝去的老伴多么相似的呀,总是好打抱不平,喜欢身边的人都顺遂安宁,不愿亏待别人一分,如果她还活着只怕会喜欢这丫头吧。“小丫头,事情没你想像的严重,那女娃儿我们贾府会补偿她的。”   “再多的补偿也弥补不了我八姐的名声。”   “丫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甄婉怡眼睛瞪得大大的,这老太爷也知道甄文怡的心思了。“如果不是你府里乱七八糟的,我八姐也不会倒个这血霉了,现在出了事只会往外推卸责任。如果只有因为身份的问题,我甄府哪里比你家贾府差了,我六哥去年也中了举子,还有我八哥,小小年纪先生也是极力称赞的,我三叔在京城国子监任职,未来的七姐夫也是举人,还有,还有我未来的相公也是,这些怎么就比不上你贾府了。”实在没得法子可想的甄婉怡,只能将自家的底细露了个干干净净,却不知道在她说这话时,贾老爷的眼神都飘向了侧室的屏风后,而那屏风后更是精彩无比。   “哈哈,小丫头你这样一说老夫才发现原来甄府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要不你嫁到我府里得了。”   甄婉怡眼儿一瞪,“胡说,我都定亲了。”   “你那亲事应该刚刚谈起吧,八字都还没合是不是。不若你嫁进我府里来,怎么说我府里马上要有两位出仕的叔伯,贾珍也是个解元,应该比你那未婚夫要好吧。”   甄婉怡直接一个鄙视的眼神送过去,“贾老太爷,您老刚才没走神吧,就您孙儿那样,我慕大哥直接甩他一千里了好吧。若不是没得法子,我才不会让我八姐嫁他呢。您老想想呀,与我家结亲对你们贾府未必没有好处是不是。可若真的结亲不成,说不定就结成仇家啊。你们贾府那样下我们面子,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可我是会记住一辈子。如果我八姐以后过得不幸福,我肯定会把这仇记在贾府,以后有机会我自会帮我八姐找回场子。你也不能保证你贾府就没有个错处没个对手吧?谁也不能保证我甄府以后就不能出个有出息的人。我六哥,八哥,七姐夫还有我未来的夫君,若是他们都没出息,那,那还有下一代呢?”   贾老太爷眼里精光直闪,“小丫头,你这话倒是有些道理,快要说服我了。”   甄婉怡暗暗咬牙,她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还只是快要说服,挠了挠脑袋,她真的想不出别的筹码了,她连未来的老公和姐夫,甚至连孩子都搭进来,还不行吗?   贾老太爷脑子转得飞快,“哈哈,好了,小丫头,你回去吧,这事我会与你祖父相商的。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甄婉怡闻言气息一弱,知道自己没资格参与下面的交涉,而且她也不敢参加呀,“那个,贾老太爷,能不能求您个事?”   贾老太爷挑着眉“嗯”了一声。   甄婉怡深吸一口气,“呃,今天您没见过我,您见的是我八哥甄修杰,还有,今天我和您说的话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好不好?”   看着满怀稀冀的甄婉怡,贾老爷子嘴角浮出一丝奇怪的笑意,“这我可不能保证。”   甄婉怡哀嚎一声,“啊,为什么呀?只要您不说不就可以了吗?贾爷爷,我就求求您了,帮帮我好不好,否则我一定会让我父亲打死的。”   贾老爷子打趣道:“哈哈,这么可爱的女儿你父亲舍得吗?”最后贾老爷子败在甄婉怡幽怨的眼神下,“好吧,我保证我不会说出去,可至于别人会不会知道我就不能保证了。”   甄婉怡长松一口气,肆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行呢,只要您不说就没问题了,那,那我就先告退了,您可得记住呀,我是甄修杰。”说完行了个礼便小跑着出门去了,留下贾老爷子的笑声追着甄婉怡下楼而去。   “好了,你们出来吧。”   话一落地,屏风后来就依次走出四个身形欣长的男子,若是甄婉怡还在的话,只怕恨不得晕过去才好吧。   甄明杰满脸通红的站在贾老太爷下首,躬身道:“贾老先生,实在是对不住,我家小妹妄言还请见谅。”转身又对一紫袍男子拱手,“贾四爷,小妹有口无心,望海涵。”   贾珍脸色阴沉得仿佛可以滴下水来,豢头握得紧紧的一声不哼。     ☆、第七十九章 各怀心思   贾老太爷看在眼里,冷光直闪,贾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忙避身让开,僵着脸在那里不说话。   慕子归微微一笑,对着贾老太爷拱手道:“九娘性子直率,又最是护短,说话之间难免带着气性,还望贾老先生多多见谅,今儿这事我们回去后自会向四婶婶禀告,让婶婶好好教导一番。”   贾老太爷笑道:“得了,九娘这事你们就不用插手,省得那丫头怪我不守信用,我们贾府已经恃强凌弱品行有失了,若再加个罪名只怕我这老脸都要丢光了。”   甄明杰羞红了脸低头不语,倒是慕子归脸色不改,仍是笑意融融,“贾老先生得高望重,岂是一个小丫头说得了的,今儿能容许九娘这样放肆,也是贾老先生胸襟宽广,全当成孙字辈的在玩闹了。”   贾老太爷眼睛定定的看着慕子归,这小子脸上的淡淡笑意一直没有变过,似乎对谁都极有好感一般,可说话行事却处处透着距离感,这一番话说出来更是毫无漏洞,即维护了贾府的脸面,也让今天的一次会面变成小女儿家的耍性子,你一个爷爷辈的总不能去跟个小女孩儿一般见识吧。   在贾老太爷思量的时候,一旁沉默的齐昌明也站了出来,“甄家九娘能为姐妹两胁插刀,虽是大胆了些可却也足见其真性情,甄府教养的好,姐妹情深必是家庭和睦所致,这种兄弟齐心正是学生求而不得的福份呢。”   甄明杰对齐昌明微微一抱拳,慕子归也给了个眼神,让看到这一幕的贾老太爷长叹一口气,望着自家孙子还是一脸的不忿不可一世的模样,心中的念头慢慢的改变了,也许这样的亲家也不是件坏事。这世上又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呢,失之桑榆得之东隅未偿不错。   “好了,今日时辰已晚,我们就到这里吧,以后有时间欢迎你们来贾府做客。”   甄明杰、慕子归和齐昌明三人上前告辞,只留贾珍一人。   见人都走了后,贾珍便气愤道:“祖父,那甄家实在可恶,竟派个小丫头来讽刺我。”   贾老太爷冷冷的看着贾珍,“你是这样看的?”   贾珍愕愣的抬起头,“祖父?”   “看来这么些年待在清河城让你自信心膨胀了不少呀,是不是觉得天下之大这年青才俊也不过如此呀?贾珍你可明白你与刚才几人的差距?”   贾珍皱着眉头,“差距?我和他们的?祖父您是不是弄错了,应该是他们和我的差距吧,我自问学识比他们都强,就算那慕子归,在策论上也是不及我的。”   贾老太爷冷笑一声,“天真,愚蠢。没想我们贾府花了四年时间费尽心血就培养出了你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妄自尊大的短目之人。”   贾珍听到这样严重的批判,满眼的不敢置信,父亲和叔父可是一直夸他天分极高的。“祖父,孙儿不服。”   “不服?那我问你,甄府,慕家和齐家,谁有你这样的资源,三个两榜进士悉心指导?各科考卷,主考官的手稿都能拿来参考的?哼,据我所知,那甄明杰和慕子归出门游学都是靠自己投师问卷,齐昌明更是闭门苦读才有今日的成果。你若不是沾了家族的荣光你能将解元之位拿到手?那慕子归的策论是不及你老套,可他的策论更从实际出发,更合乎百姓之利,不似你一味迎合上位,你若为臣必为奸佞。”   贾珍气得俊脸通红,“祖父,您和父亲都说过,为人臣子最首要的一事就是能揣摩上意,只有摸透了上位者的心思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去年的主考官喜文藻华丽,用意生辟,孙儿去迎合他这样有错吗?”   贾老太爷失望的看着贾珍,“我们教你揣摩上意是为了保全身家性命,却不是让你以此为手段,去为己谋取利益。这两者是全然不同的。就像你这次春宴上的做法,你不想让你母亲和三婶争锋相对,你左右为难,便将计就计地拖甄八娘下水,这于你而言是想早日解决,却让一个姑娘家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事后也不给个承诺,真有失大丈夫有为。你今年五月的会试就不要参加了,再等一届吧。”   贾珍大惊失色,“祖父。”   “你品性还需磨历,贾府目前有你父亲和二叔就足够了。”贾老太爷一番话说完便甩袖而去,留下满脸狰狞的贾珍站于厅中,咬牙切齿的恨道:“甄九娘,都是你。”   甄明杰出得秀缘楼,站在门外四周打量,慕子归见了笑道:“走罢,你家九妹不会还等在这里被逮的。”   甄明杰叹了一口气,转身道:“时辰还早,不如我们三人再寻一地好好聚一聚。”   齐昌明没有说话只看着慕子归,慕子归点点头,“依你便是。”   待重新找地坐下后,甄明杰点了几个小菜便让小二下去,给慕子归和齐昌明倒上酒,举起杯道:“今儿谢两位为我九妹美言了,只是还请两位为我九妹此举保密才行。”   齐昌明利索地一口喝净,“这是当然,君子不争口舌。”   慕子归睨了甄明杰一眼,也慢慢喝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甄明杰长松一口气,“那是当然,我回去就向母亲禀明,让母亲好好教训九妹一顿。”   慕子归放下杯子,“不用,这事交给我就行,毕竟以后九娘是要姓慕的,至于你这个小舅子,也不用再把九娘的事揽在身上了。”   甄明杰愣了一愣,没想慕子归的只此一次是这个意思,他让自己是不要插手这是想把甄婉怡的事揽在自己身上。可是他们的亲事都没定下来,才刚刚谈上,慕子归这样做是不是太急切了一点。“你,我家九妹好像还不姓慕吧。”   “明天我会让媒婆再去府上一趟,把聘礼给下了。”   甄明杰讶道:“这八字不是还没合吗?”   慕子归一挑眉,“合了,天作之合。”   甄明杰狐疑的看着慕子归,今天上午才给的八字就合了?今天下午他们可是一直在一起的,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合的?   “好了,就这么说定,我明天再去你府上。吃菜吧。”   甄明杰傻乎乎的夹着菜,这慕子归好似没有生九妹的气。   齐昌明则看着慕子归眼神闪烁不停,看来这甄九娘不错呀。   ☆、第八十章 没睡好   甄婉怡回到韵意楼,心还在砰砰跳个不停,真不敢相信她就这样见到贾老太爷,就这样与他对上话了,还就这样放肆的把他孙子批了一顿了,哦,天啊,谁来救一救她呀,明天母亲会不会狠打她一顿呀?这个时候的祠堂应该很冷吧,如果在那里跪上两天饿上两天的,她还有小命出来吗?   躺在床上的甄婉怡又是挠头又是嘶嘴的,看得一旁的樱桃狐疑不已,“小姐,您今天出去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甄婉怡动作一顿,警觉地看着樱桃,“你说什么?你干嘛这样问?”   樱桃笑得古怪,“小姐今晚和八爷偷溜出去玩,回来又这般模样的,是不是见到慕公子了?”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吓死她了,还以为就露陷了呢。送上一个白眼,看着一脸八卦的樱桃,往她脸上狠狠地捏了一把,“你个死妮子,敢这样胡说,小心我以后不让你进内室了。”   樱桃得意的笑了笑,“小姐,虎妞又去傅姑姑那里了,您就是想赶我走这会儿也找不到来服侍您的人了。”   “虎妞又去傅姑姑那里了,她最近在学什么呢?”   樱桃站起身边整理被褥边道:“小姐您还说呢,前段时间傅姑姑说要教您双面绣的,可您总是抽不出时间来,倒如今还没绣个全整儿的出来,这不,虎妞就去傅姑姑那里学去了,说是要帮您绣嫁妆呢。”   甄婉怡倒是记得傅姑姑提过这一回事,只是自从珍表姐来了之后,总不得空,得空了也被甄文怡拉住了,后来又出了一连串的事,她针线都好久没动过了。没想虎妞那丫头看着闷不吭声,事儿倒是做了不少。   “你回头好好说说她,这大晚上的就不要学,做针线活儿太费眼睛了。”   “奴婢会劝虎妞的,小姐天晚了您先睡下吧。”   趟在床上的甄婉怡又哪里睡得踏实呢,翻来覆去的,将熨热乎的被窝弄得凉飕飕的更是难以成眠,于是悲催的隔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去寒香院。   路上竟碰到甄明杰,甄婉怡下意识的就想躲开,却被特意候在这里等人的甄明杰叫住,“九妹,你去母亲那里呀,刚好我也要过去,不如一起走吧。”   甄婉怡心虚地挤出一丝笑意,“六哥,你今天怎么也这个时候去母亲那里呀。”平日里甄明杰总是会比她早一步的。   “昨天遇到件事,睡晚了。看九妹这气色,莫不是也没睡好?”   甄婉怡摸了摸脸颊,“是呢,昨晚特别冷,害得我一晚上没睡好。”跟在头后的虎妞眼里闪过疑惑,她明明把放了三个汤婆子在小姐被窝里的呀,怎么会冷呢?   甄明杰意味不明的看了甄婉怡一眼,率先往前走,只不那步子跟做七步诗似的,那叫一个慢呀。让本就心虚的甄婉怡更是头也不敢抬起来了,这六哥不会是知道了吧?难道昨儿晚上他也在秀缘楼?对了,那拦人的小厮可是说了,在她之前进去了四位公子呢,这其中会不会就有甄明杰呢?那她见贾老太爷的时候甄明杰在哪里?   “六哥,你昨晚到哪里去玩了呀?”   甄明杰嘴角翕翕,想起慕子归的话,暗叹一声,“昨晚碰到齐明昌,我便邀隐善坐陪一起喝了几杯。”   甄婉怡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听修哥儿说你昨晚去秀缘楼了?”   甄婉怡刚松的一口气又被提了起来,这甄修杰怎么也是个大嘴巴呀,昨晚不过是紧张坏了忘了叮嘱一声,他竟然就说了出来。“是,是呀,还以为在那里会碰到你们的呢?”   “听说贾老太爷在二楼,要对上对子才能上去,你进去看了没有?”   甄婉怡抬头看了一眼,又忙垂下眼帘,咽了咽口水,“呃,好像是有吧,呃,那个,六哥,我们快些去找母亲吧,别让母亲等急了。”   甄明杰看着自家妹妹慌不择路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样慌慌张张沉不住气的,以后在慕子归面前可怎么活呀,岂不是被他吃得死死的。想起昨晚慕子归那句“你不用管了”,他便有些郁结,这好好的一个妹妹养得伶俐乖巧的却马上要成别家的人了,难怪母亲说要多留一年,依他看至少还要留个两年才行。   到了寒香院,夫妻俩都在呢,看到甄婉怡忙招手让她过去。四太太拉着手心疼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呀,昨晚没睡好吗?气色这样差。慧香,快去把小厨房里煨的燕窝端来。”   慧香应声便连忙出去了。   甄婉怡笑道:“母亲,我没事呢,只是睡晚了一些,等晌午再补上一觉就好了。”   四太太一瞪眼,“你呀,现如今只想好自个的事就行了,别人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的。”   甄婉怡心虚的点点头,“知道了,母亲。”看着案桌上的帐册,好奇的问道:“您和父亲这是在干什么呢?年前不是才清过帐的吗?”   四太太笑着拉过甄婉怡坐下,对站在一旁的甄明杰道:“明哥儿也坐下,正好也有事找你说,你们俩兄妹就一起听听,有什么意见也好提出来。”   甄明杰坐下,恭敬道:“母亲,您说,儿子听着呢。”   见到甄明杰正经的样子,甄婉怡也坐端正了身体,“母亲,您说吧。”   四太太看向了四老爷,见四老爷点点头,才道:“是这样的,你们几个的亲事一下子都集到了一起,特别是三位姐儿的嫁妆,只怕府里拿出来的略微有些薄了,所以我和你们爹就想着私下贴补一些,其他的家什细软之类倒还好说,只是这田庄铺子有些麻烦。”   四老爷点点头,“明哥儿马上要去京城参加会考,如果通过说不得就要留京待职,若是没有考上就要想办法去国子监读书,总的来说是要准备在京城里住下来的。慕子归和齐昌明想来也是如此,这样一来,你们就不适合在清河城置办宅子店铺了,田庄到是还行,反正家里有现成的管事,而且清河城的田庄产量还是挺好的。”      ☆、第八十一章 惶 恐   四太太一看话扯远了,忙道:“找你们兄妹来是想着问问你们的意思,这宅子店铺置到哪里?我嫁妆里头的几个宅子店铺,都在京城,若是你们也想定在京城,那就有现成的了。”   甄明杰看了眼甄婉怡,笑道:“母亲,这置办嫁妆,您尽管给九妹置办好了,隐善家资颇丰,倒不需担忧以后的生活,九妹便可多置些宅子田庄,宅子可以租出去收租金图个安稳,有田庄在粮食有个保障。至于店铺一来怕找不到好的掌柜,二来,怕九妹年幼拿不住人。”   四太太点点头,对着甄婉怡问道:“婉儿,你怎么看?”   甄婉怡自然是点点头,她从来没碰过生意上的事,就是看帐册也是跟着四太太学了些,看看家里的收支还行,若是太复杂了,怕是要头疼了,再说她也不想把日子过得太辛苦,物质上过得去就行了。“这事由父母亲和六哥拿主意就是,反正我也不懂这些,难道你们还会害我不成。”   四太太轻点甄婉怡额头,“你呀,真不知道让我说你什么的好了。”   四老爷和甄明杰也是摇摇头。   “幸好慕子归家里简单,他人也算是诚实,否则你这个样子还真是要让我头疼死。”   甄婉怡笑得眼儿弯弯,“那是因为有你们在呀,你们都安排好了自然无需我去费心了。”有这样的家人,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哪怕真要被卖掉,甄婉怡想她也会欣然答应的吧,这样的好父母,就算要卖她也会给她找最好的主人家的。   正说着,慧香端了个案盘进来,四人都喝了一碗燕窝才起身去长康院。   刚坐下还没说上几句话,老太爷身边的李三儿就进来,手里拿了一张帖子,“老太爷,这是贾府老太爷差人送来的。”   李三儿话一落,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都盯上那张帖子。   几位太太眼睛在帖子和老太爷老太太脸上打了个转,大太太眼里是惊疑不定,二太太目露疑惑,四太太则是轻轻一叹,带着些许怜惜看了甄文怡一眼。   而站在二太太身后的甄文怡,脸上惨白一片,下嘴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眼里满满的都是绝望。甄婉怡左右看了一圈有些头疼,昨天那贾老太爷说会找祖父聊,没想到动作这么快,只是不知道他究竟要聊什么?是提亲呢,还是提补偿一事?因为拿不定主意她也不敢说话,只在心里着急着。   “贾老太爷邀我出去一聚,我这就先去了。”甄老太爷说完就起身向外走去,留下一堆的视线跟在后头。   甄老太爷一走老太太也打不起精神来,正准备让众人退下的时候,碧玉走了过来,“老太太,慕府的荣嬷嬷陪着媒婆过来了。”   众人又是相互看了一眼,老太太对着小辈的几个道:“你们几个先回房去吧。”   甄婉怡拉着甄文怡便先行退了下去,甄明杰走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家伙,行动还是一如既往的迅速。   “八姐,到我那里去坐一坐吧。”   甄文怡也打不起精神来,点了点头就跟着甄婉怡走了。   看着甄文怡失魂落魄的样子,甄婉怡开口道:“别乱想了,事情究竟怎么样等祖父回来就知道了,现在想再多的也是没有用。”   “九妹,你说那贾老太爷是不是来跟祖父谈条件的?祖父会答应吗?”   甄婉怡握着甄文怡冰凉的小手,“走,先去我那里坐一坐。”   这一刻的甄文怡像只待宰的糕羊,脆弱徘徊恐惧布满了她的心头,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煎熬当初她应该也不会那样大胆的一头栽进去吧。   待坐在暖和的内室后,甄文怡倒在罗汉床上,“九妹,如果我被送到庵庙去了,你一定要记得去看我。”   甄婉怡端来茶水,“不会有那一天的。”   甄文怡嘲讽地一笑,“与其被他们随便的嫁人,还不如去庙里的好,至少还有出来的机会。”   说完认真的盯着甄婉怡,“九妹,你会接我出来吗?”   甄婉怡也认真地看向甄文怡的眼睛,用力的点点头,“会的,就算目前我救不出你,但等我成亲了,一定会接你出来的,然后给你一份厚厚的嫁妆让你挑个更好的人家。”   甄文怡呵呵的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我不想信命,打小时候起我就想摆脱这里,在这里我是最卑微的一个,看中的东西从来没有我的份,那个时候我好嫉妒你,我想了好久的铃铛镯子被你把玩了几天就随手赏给了下人,从没穿过的挑线裙子也被你随意给了别人,那时候我就想,我和你那么要好,你怎么不给我呢?后来,初霞告诉我,我和你一样都是主子时,我狠狠地哭了,于是,我就知道原来不止丫鬟有一二三等,连主子也是一样的。九妹,我不想当最插微的主子,我只是想嫁进一个好一点的人家,当一个高人一等的主子,不用再去羡慕别人,就这样也不行吗?难道就因为我爹娘都是庶出吗?”   甄婉怡呆呆的递上手帕,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而甄文怡也不想要听答案,甚至她心里都是很明白的,说出这些话来只是不甘心而已。这个时代,出身决定了命运,男儿尚有机会通过科举来提高自己的价值,可女子,能依靠的太少太少了。像甄文怡,如果连家族都放弃了她,那她的运命可以说是极悲惨的。   甄文怡如一个破损的人偶,静静的靠在那里,满脸都是绝望,眼角的泪水无声的滑落,没入鬓角,不知所踪。   这是甄婉怡第一次看一个人静静的淌泪,没有伤心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只是万念俱灰,像被世界遗弃一般,那样的孤独满身的绝望。这样的甄文怡让她极为不忍,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跑到甄文怡身边,轻轻环抱住她的肩膀,“不要害怕,说不定事情不会像我们想的这样糟呢。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好不好?再说就算万一出了最坏的结果,大不了你去庵庙住个两年,等我出嫁之后我就接你出来。就算你在庙里,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把每个月的月钱都给你送去,这样你就不用吃苦了,我们也不用害怕了。”   ☆、第八十二章 哭 闹   甄文怡在韵意楼消磨了一天时光,等她睁开眼时,已是日头西挂。   听到动静的甄婉怡起身走到床前,“醒来了,那快些起吧,祖父说不定已经回来了。”   甄文怡正要掀起盖被的手顿了一顿,然后才若无其事的起身梳洗,收拾妥当便率先往外走,“走吧,我们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挺直的背脊带着一股子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然,让甄婉怡看了也叹气不止,这一天真心不好受,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两位老爷子究竟商量出了个什么结果。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真希望以后能不再有了。   去长康院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连带着跟在身后的两丫鬟也一声不敢哼,一路沉默的到了长康院。   长康里的人比甄婉怡想像的还要到得齐整,不但太太们都在,就连平日里不怎么着家的二老爷也坐在厅里,害得甄婉怡两姐妹忙互看了一眼,强压下心里的不安上前与各位长辈见礼。   等见完礼,四太太忙拉过甄婉怡,“怎么这样晚,让众多长辈等你一个晚辈的,多不像话呀。”   甄婉怡只低声道歉,并不多做解释。   倒是老太太开口道:“韵意楼离得远了一些,晚些也是正常的,再说这也是平日里的时辰,今日只不过是让你们早一步来了罢。”   大太太兴致不高,并没有应和老太太的话,只问道:“今日母亲把我们都聚到一起,不知道是为了何事?”心里却想着昨晚才让她清帐,不会今天就想过问吧,思及此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   老太太似乎心情很好,并没有在乎大太太不大好看的脸色,“叫你们过来是有件事儿要宣布,不过这事还得让您们父亲来说。”说完又转头对碧玉道:“去请老太爷过来吧。”   等碧玉出门后厅里众人都在二房人脸上打了个转,只见甄文怡脸色更是难看了一些,不带一丝血色。   好在这种煎熬并没有等太久,老太爷就出来了,一身青色暗银纹直裾袍,腰间坠着一块蝠团翡翠,成色极好。这可是出门见客的装扮,看来老太爷回来之后就让人聚到这里了,也不知道是没有时间去换衣裳还是没心情顾不上换衣裳。   甄老太爷四下环顾一圈,甄文怡对上祖父的眼神时下意识的移开了,不敢与之对视,甄老太爷也仅仅只是多看了那么一瞬便将目光凝聚在了甄婉怡身上,甄婉怡感觉到甄老太爷打量的目光,也露出疑惑之色的望了过去,老爷子不说他与贾老太爷说了什么事,商量了个什么结果,这看着她干什么?眼神突然一凝,那贾老爷子不会说话不算话,将昨晚与她见面的事说出来了吧?天啊,那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温婉知仪的面目岂不是破裂了。   想到这里的甄婉怡忙垂下眼帘,心里感叹还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呀,没事去看老爷子干什么呀。   甄老太爷看到甄婉怡垂下头后,想起贾老头嘴里的羡慕,不由得嘴角跷了跷,清了清嗓子,“今日把你们叫过来是有件事吩咐要告知你们。”   大老爷忙站了起来,“父亲,您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儿子一定会全力而为。”   甄老太爷点点头,“嗯,自小你就最是听话的一个。刚好这事也跟你们大房有关。”   大太太听了忙把头抬起,眼直直的盯着老爷子,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不好的消息来。   “今日我与贾家老太爷商量了两个小辈的事,我打算把八姐儿记到你们名下,你们怎么看?”   老爷子一句话直接炸得众人瞠目结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二太太,这时的她愤怒早压了平日里的胆怯,直直嚷出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八姐儿寄名在大嫂名下?八姐儿可是我怀胎十月所生呀。”   老太爷眉头一皱,并不说话,老太太瞟了一眼,道:“老二媳妇,平日里没规少矩的也就罢了,今日当着老太爷的面也敢这样撒泼,是不是这甄二太太做得不耐烦了呀?”   二太太被老太太这一喝,人也清醒了过来,惨白着脸嘴唇直哆嗦却是不敢再说一个字。   老太爷这才看向大太太,问道:“老大媳妇,你怎么看?”   大太太心里其实也并不乐意,可有二太太的榜样在前呢,她这会哪敢说半个不字?只得低头应道:“这,这事儿媳自然听父亲的。”   老太爷点点头,“老大,明天去祠堂给先祖们上柱香,然去把祖谱请出来,将八姐儿改记到你们名下。”   大太太一惊,抬起头,“这么快?”   老太爷睨了一眼,“等改好名后,八姐儿就是我们甄府长房嫡小姐了,贾府过两天会派人上门提亲,到时候由你们接待就好。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早上都早点儿来。”   老太爷说完就起身往内室走去,等老太爷不见人影的时候,二太太嚎哭出声,“母亲,这是什么道理?我们八姐儿要嫁到贾府去了,可却成了长房的人,这是为什么?”   老太太眉头一皱,眼里的厌恶都没花心思去藏,“你既然知道八姐儿马上要与贾府开亲了,那你这样吵吵闹闹是干什么?你觉得以你这样的身份,贾府会接受你们这样的父母做贾四爷的岳丈吗?如今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我们甄府还是和贾结亲。”   二太太摇摇头,“可八姐儿是我生的,我才是贾四爷的丈母娘。”   老太太眼神一厉,“老二媳妇,你今天可是犯了不少浑呀,是不是觉得我太过仁慈了你才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   二太太一咬牙,把嘴里的哭声忙压了下去。   一旁的甄文怡上前两步,挡着二太太,对老太太躬身道:“祖母,母亲也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才失了仪态,孙女回去会好好劝一劝的,还请祖母不要见怪。”   老太太嘴角翕翕,最终只是一挥手放过了二太太。   甄文怡忙搀了母亲退出去,还在院子里就听见二太太的声音,“你给我滚,白眼狼儿,谁要你假好心,见利忘义的人还跑我这里来干什么?还不去找你那新母亲去,她才能给你个好前程。”   然后传来甄文怡带有哽咽的声音,“母亲。”   最后在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里消失了。   ☆、第八十三章 分 家   甄婉怡搀着四太太的手走在去往寒香院的路上,月色下影影绰绰,正如她此刻烦乱的心绪。   待进了寒香院,四太太才道:“看你拉扯个脸跟张马脸似的,多难看呀。今儿这事你祖父这样做对八姐儿来说是最好的了。”   甄婉怡微微皱起眉头,“为什么呀,二伯母明明才是八姐的亲生母亲?”   四太太怜惜的摸摸的甄婉怡的头发,“你呀,看事情别这样带着情绪,理智一点想想,八姐儿记名到大房名下,由一个庶子之女变成长房嫡女难道不是更有利一些吗?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的嫁进贾府。”   “可大家都知道八姐就是二房的呀?”   “明天之后就不是了,改了祖谱你八姐的名份就定下来了,以后大家也会慢慢的改变。”   甄婉怡还是不大懂,出身有那么重要吗?就拿甄文怡来说,她受的教育,她的性格她的为人处事难道会因祖谱的改变而改变吗?“可八姐并没有换人呀,难道只是身份换一下就名正言顺了?”   甄婉怡心里的疑惑四太太也很是诧异,“这嫡庶尊卑自古就有,不遵常伦,何以安室?婉儿,母亲知你心善,可此事必须谨记,嫡尊庶卑,切莫坏了纲常,若一家之长,宠妾灭妻,庶强嫡弱,那可是灭家之祸呀。”   甄婉怡看到母亲慎而又重的神情,只得点头应下。   不管甄婉怡想不想得通,二太太愿不愿意,翌日一早,大老爷与二老爷一起跟着甄老太爷进了祠堂,把甄文怡正式记名在大房名下。从此,甄文怡成了甄府长房嫡女,大太太于当天就差了丫鬟去甄文怡的怡芳楼里添置了好些器皿摆件,半天下来,怡芳楼便多了几分精致。   甄文怡四下打量,笑着对身后的晚霞道:“你看这房间如今能与九妹的韵意楼相比不?”   晚霞嘴角携着一抹笑意,“能不能与九小姐的韵意楼相比奴婢不知道,但与昨儿的怡芳楼相比,却是要好太多了,小姐,您总算是熬出头了。”   甄文怡纤细的手指从案桌上一只团蝶春瓶上滑过,是去年新出的粉瓷春瓶,向来是九妹最喜欢的,肥润的白釉,疏朗艳丽的纹饰,形态各异的图案,这些以前只能暗暗羡慕的东西却在她还留在甄府的时候拥有了。   本应高兴的她却让泪意朦胧了双眼,这就是用一声母亲换来的吗?想起早晨敬茶时改过来的称呼,以后再也没有大伯母了,却多了一个二婶。想起她唤出那一声母亲时,胸口传来的阵阵刺痛以及耳旁听到的抽咽声,泪水无声的滑过。从此,生母成了二婶,大伯母成了母亲,从此母亲不再亲,这就是她一意孤行付出的代价。   原以为离开二房的她会是开心轻松的,却不知道原来这份割舍会如此牵动她的心,这份被舍弃的痛就算满室的珠玉也弥补不了。晚霞见到甄婉怡快要压抑不住的哭声,忙带着房里的人退了出来,将空间留给甄文怡,让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甄文怡过继到长房似乎是一条导火线,不到三天的时间,甄老太爷就邀了甄家老一辈的人都聚到了一起,郑重的宣布分家事宜。   甄府的祖产祭田都由长房继承,而其他的东西则由另外三个儿子分。二房除了以前老太爷给的一间酒楼,还分得一间杂货铺子,一座三进的宅子,两个临县的田庄,加起来有近一千亩良田。三房的人都在京城,就不分田地铺子了,由公中拨出六千两银子做为补偿,另外京城里的房子也给了三房,加起来差不多有一万两了。四房也不分田产,公中直接拨出一万两银子。   几句话说出,老太太嘴张了半天硬是在老太爷的注视下沉默下来,大老爷也愣愣的看着,脸色如腊,只大太太呼吸如鼓风一般呼呼作响,最终硬是没缓过气,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样高级别的聚会自然没有小辈的事,甄婉怡几姐妹都在长康院的内室陪着囡囡玩翻绳,见到碧玉步履匆匆的进来,后头跟着两个抬着大太太的壮硕婆子,忙起身问道:“这大伯母是怎么了?”   碧玉左右看了一眼,见人都退下后,才轻声对甄文怡道:“大太太受了些刺激晕过去了,八小姐别担心,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甄婉怡看了外头一眼,这些子人聚到一起到底说了什么,竟让大太太晕了过去,在她印象里大太太可不是人弱不禁风的女人呀。   几女对视一眼,都一致的保持了沉默,甄文怡站了一会便指使着丫鬟倒水来,亲自帮着大夫人擦脸。   大太太一直到前厅里的人都散了,才悠悠醒来,什么话也没说便让人扶着去了前厅,甄文怡正在跟着去,被甄婉怡拉住了,对上甄文怡疑惑的眼神,甄婉怡摇摇头。   刚才大太太醒来的时候甄文怡正好去接茶水没有注意,可甄婉怡却看到大太太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恨意,那是争对甄文怡的。   等大太太出去之后,甄文怡凑近低声问道:“怎么了?”   “祖父他们肯定是有大事要商讨,你去不合适。”这里毕竟是长康院的内室,两人也不敢多说,坐了一会,等前头散了便各自回去。   甄婉怡和甄茹怡自然跟着四太太一起回到寒香院。   一进房,四太太便惆怅地拉着甄婉怡唠道:“在一起住了二十多年了,原以为一辈子就这样凑合着过了的,没想到就这样分开了,竟是这么的突然。当年刚回到清河城的时候,你二伯母就想着分出去住,只不过你祖父顾忌着你二伯他们过不好日子,便没答应,没想最后竟是由你祖父开口把他们分出去的。”   甄婉怡对分家的具体事宜并不清楚,“只二伯他们出去住吗?我们呢?”   四太太笑了笑,“父母在不分家,将你二伯分出去一是因你二伯是庶子,二也是为了贾府的这门亲事。我们自然是不用分出去住的,这也是嫡庶之别。”四太太再一次提醒着。   ☆、第八十四章 管 家   甄婉怡笑着点点头,“那二伯他们住哪里?”   “这次分家二房倒是占了不少便宜,没见你二婶出来之后嘴角就忍不住的裂开了吗?估计是你祖父也是存了补偿二房的心思,除了田庄铺子外还给在城南的杏花胡同那里买了座三进的宅子,只待粉刷一下就可择日搬进去了。”   甄婉怡诧异道:“那这样,八姐岂不是要与二伯母分开了吗?”   四太太顿了顿,才叹了一口气,“要不你以为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分家的?”   甄婉怡当即无语了,这么明显的举措,不就是为了甄文怡的婚事,给贾府一个交待吗?   “贾三太太今儿也从静心庵接回来了,不过被拘在自己院子里不让出门,这是贾老爷子下的命令。”   听了四太太的话,甄婉怡想了想,“这是贾府给出的交待吧,既然三太太接回来了,那么八姐的亲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四太太欣慰的笑了笑,“总算不糊涂。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你大伯母逃过一劫。”   甄婉怡好奇道:“母亲这话是为何?”   四太太看了两个女儿一眼,认真道:“你们以后管家的时候,要谨记一点,钱财之事千万不可马虎。自己的妆奁和公中的钱财一定要分开,如果就是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也一定要与夫君婆婆说个明白,别做了好人还被人当成理所当然。”四太太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甄茹怡说的,直说得甄茹怡羞红了脸垂下头去。   甄婉怡见忙用肩膀推了推,“七姐,母亲在教你管家呢,你可得好好听。”   四太太见了眼神也放柔和了一些,“七姐儿,齐家家底薄,在金钱上可能会让你委屈些。你嫁过去后可要有吃苦的准备。若是齐昌明今年能中进士倒还好说,若是不能只怕这清苦日子还得熬上几年。你要管好家,不能让齐昌明为了庶务去分心,只要他能考中进士,你出头的日子也就来了。”   甄茹怡听了虽是害羞,却也知道这话有理,乖乖地点头,“谢母亲指教,女儿明白的。”   四太太点点头,“你自小就乖巧,我倒不担心你与齐昌明相处不好,只是那齐家太太,你也见过的,性子真说不上一个好字,这么些年她一个寡妇拉拨大孩子不容易,有些事儿你得体谅她,特别是银钱上的事儿,千万不可与婆婆正面起冲突。”   甄茹怡点头如捣蒜,“我不会的,母亲请放心。”   四太太见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对着甄婉怡道:“慕府家底听说还算丰实,这银财上的事想来不用你来担心,不过,你也记得一点,切不可见钱眼开,什么都往自个怀里揽。公中钱一文也不要多拿,知道吗?”   甄婉怡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为钱财发过愁,她本身也不是一个乐于享受的,在她看来只要日子能过得去,舒心才是最重要的,“女儿才没有那么眼皮子浅呢,母亲放心好了。”   四太太摸了摸甄怡的头发,“那样才好,慕府虽没有当家主妇,可府里的仆人都是慕太太留下来的,资历放在那里,你可别让一介下人给小瞧了去。”   甄婉怡暗自好笑,这母亲也太爱面子了吧。“知道啦母亲,您看您,前一句还在感叹大伯母的呢,后头就训起我和七姐来了。倒是大伯母为什么会躲过一劫呀?”   “你伯母近几年不是一直在念叨府里钱财不够用吗?前几日好不容易你祖母才答应要清帐的,谁知道这会就闹出分家的事儿来,你祖父为了补偿二房,贴补了二房那么多银子,那大房自然也是要安抚的,只怕这帐是清不了了。”   甄婉怡嘟了嘟嘴,“这八姐过继的长房,祖父补偿二伯母她们情有可原,为什么又要安抚大伯母呀?”   四太太点了点甄婉怡额头,“你个傻的,真不知道我这么多年教你的,你都学哪里去了?过继一个女儿能得什么用?更何况八姐儿是说亲前过继来的,对你大伯母来说,八姐儿只会是个麻烦,这说亲谈聘礼算嫁妆哪样不是个麻烦事儿,更何况还要倒贴出银钱,可不是要肉疼死你大伯母了,所以这帐呀只怕没得清的时候了。只不过,我还真是好奇,府里的钱都哪去了?你大伯母也没见几件奢华的饰品呀?”   甄婉怡闹了一句,“难道非得买首饰呀,说不定大伯母是置了田产地皮呢?”   四太太睨了一眼,“又在胡说,这附近谁家要卖田产不得先吹个风声出来的,若是你大伯母买了去,只怕早闹出来了。除非你大伯母没在清河城买,可你大伯也没出去过。只想不通你大伯母把公中的钱看得那么紧干什么?”   四太太都想不明白的事儿,甄婉怡更是想不明白,而甄茹怡也是一如既往的当闷声葫芦。   用过午膳,甄婉怡两姐妹从寒香院出来,沿着平日常走的青石板路晒着暖暖的冬阳,“时间过得真快呀,一眨眼你们都要出嫁了,也不知道还能在府里住多久?”   甄茹怡也走得很慢,听了这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红脸,而是惆怅的四下看了一圈,这个曾以为的囚牢,今日看来却是极为可亲,这里曾感觉到的委屈受过的冷落,似乎都离她很远了。“婚期还没定下来,齐太太想,想在齐公子赶考前成亲,只是时间太紧了,母亲也为难。”声音很低,若不是四周安静甄婉怡也听大清楚。   “是呢,五月二十一考试,六哥他们应该是四月初就要赶去京城,那你岂不是三月就要嫁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怎么准备得及呢?”   甄茹怡只是笑笑,这事已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那你的嫁衣绣好了没有?要不要我来帮忙?”   甄茹怡摇摇头,“我自己可以,再说还珠儿给我打下手,够用了。倒是你,听傅姑姑说最近都是虎妞去芷兰院了,你是不是趁着我和八妹不在就偷懒了呀?”   ☆、第八十五章 提 亲   甄婉怡小嘴儿一嘟,挽上甄茹怡的胳膊,“我最近不是在忙吗?再说这才刚过完年的,急什么呀。今年傅姑姑回来得这样早,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呀?”   甄茹怡左右看了看,“这事我倒是听姨娘提起过,说是余太太把她娘家侄儿留在家里,已经好一段时间了,傅姑姑估计是为了躲个清静才早早的来府里的。”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这余太太想干什么呀?”   甄茹怡嘴角也露出一丝嘲讽,“余太太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拨的,如今这样殷情的留客只怕没安好心,傅姑姑早早的来府到也是好事一桩。”   甄婉怡发愁道:“如今你们都要出嫁了,傅姑姑也不知道还能留到几时,她以后可怎么办呀?”   甄茹怡也叹了一口气,“希望母亲能多留傅姑姑一段时间,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甄婉怡想起余太太那市侩的模样,对甄茹怡说的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却也明白目前是没有好的办法了。   甄府刚分完家,贾府的媒婆就上了门,只是大太太病在床上起不了身,二太太忙着去新宅子打扫,于是接待媒婆的事儿就落到了四太太头上。   四太太从长康院回来就直接来到韵意楼,进门就喝了满满一杯水,长吐一口气,坐到了罗汉床上,看来是累得够呛。   甄婉怡端着点心放在四太太跟前,打趣道:“母亲这是跟人骂架去了不成,累成这般模样?”   四太太睨了一眼,“哼,就算不是骂架也差不多了。”随即摇了摇头,“还好当时贾大夫人动你主意的时候我没动心,否则今儿还不得气得吐血了。”   甄婉怡坐直了身子,今天她去芷兰院学双面绣去了,并不知道长康院发生的事。好奇道:“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今天贾府派人上门求亲来了,你大伯母病在床上,二伯母则去了杏花胡同,所以你祖母就让我去跟那媒婆谈,可把我气坏了,那贾府也是欺人太甚。”   甄婉怡心一沉,“贾府提什么要求了?”   四太太脸色极差,“哼,她们府上不知道从哪请来了个教养嬷嬷,说是送过来先侍候八姐儿,让主仆俩先熟悉熟悉。这是哪来的道理,还没嫁进她们贾府呢,就想着来蹉跎我们府里的姑娘了,还真以为她们贾府是那红墙金殿里的尊贵人物,当这是选秀呢,连教养嬷嬷都弄出来了,这不是打我们甄府的脸面吗。”   甄婉怡咬了咬唇,“那祖母是怎么说的?”   “你祖母直接被气得回了内室,什么话也没说。”   甄婉怡长吁一口气,“母亲这样厉害,想必那嬷嬷也没讨到好去。”   四太太闷笑了一声。“你个丫头,有这样说自个母亲的吗?”   甄婉怡狗腿道:“那是女儿知道母亲厉害,决不会让自家人吃亏的。”   “今日虽把那嬷嬷打发了,可只怕贾大夫人不会善罢干休,以后八姐儿的日子只怕是艰辛了。”四太太说完看着甄婉怡愁眉苦脸的样子,又道:“这事与你不相干,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是八姐儿自己的选择,后果也只能她自己去承担。”   甄婉怡嘟呶道:“这哪是八姐自己的选择呀,明明就是贾三太太算计了八姐。”   四太太睨了一眼,“你真当别人都是傻子,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八姐儿若没有那种心思,能跟三太太搭到一起去。碗儿,看事情我们不能太过感情用事,否则任人唯亲的以后怎么能管一府之事,怎么能让下人忠心服从呢,你若是一味的信任亲赖身边的几人,那其他人看不到机会对你对府里的事自不会用心,而府里的杂事大多是一些二三等丫鬟去完成的,失去了她们府里的运转就成一团乱麻,所以你得一视同仁的对待知道吧?”   甄婉怡咬着唇点点头,靠在四太太肩膀上,“母亲,女儿能不能就一直待在家里呀。一想到要去陌生的地儿,女儿就心慌害怕。”   四太太也叹了一口气,“你呀,别瞎想了。好在这慕府也不是陌生地儿,隐善你也熟悉,错不到哪儿去的。”   “那八姐怎么办呢?”   “八姐儿的事我也不能管得太多,明儿开始我得忙七姐儿的婚事了,齐太太摧得急,想着在齐昌明赶考前先成亲,已经让媒婆跑了好几趟了,只怕是诚心要娶,打明儿起我得准备七姐儿的嫁妆去,好在她是庶女,嫁妆府里都有定数,倒是不难。不过她的嫁衣只怕得赶一赶了,你得空多去她那里帮一手,绣些小活件,也当练练手了。”   甄婉怡自是点头不已,这事赶事的都集中到一起去了。   “今儿听映月说大舅母和珍表姐她们也要走了?”   四太太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你祖母已经松口了,珍娘与你六哥的婚事也可以定下来,这次先交换八字,等你六哥进京的时候便亲自去喻府提亲。若不是出了你这事,你舅母她们这会只怕已经在去往京城的路上了。”   甄婉怡想着温和大方的珍表姐,笑了笑,“难怪这几日珍表姐都躲在屋里不见人呢,原来是害羞了呀。舅母她们什么时候离开呀,我得备些礼物。”   “你不用管这些,这段时日就好好陪你珍表姐出门逛逛,顺便给七姐儿买些精巧玩意儿。”说着就从镜台那取了个荷包递给甄婉怡,“这里头有四十两银子,你拿在手里见到喜欢的就买下来,顺便也给你珍表姐买一些。”   甄婉怡没有多想的便接了过来,笑道:“还是母亲富有呀,我一年都存不下这么多银子呢?”   四太太点点她额头,“你那花钱的架式也不知道跟了谁,一家子里就你一个人花起来没个顾忌,八哥儿手里的余钱都比你多。”   甄婉怡嘟呶道:“人家是女孩儿,针头线脑,衣裳首饰,胭脂水粉的都不可少,还要买书,打赏下人,若不是有母亲支援女儿,女儿只怕要闹饥荒了。”   ☆、第八十六章 厉 害   四太太果然说到做到,甄文怡的婚事隔天就由大太太主持了,她则一心一意的打理甄茹怡和甄修杰的婚事来,一时间,府里人来人往,各大商铺里的掌柜也齐齐往甄府里跑,好不热闹。   正月二十六甄府四房一起去驿站送走了喻家大太太和珍娘,一路请了镖局相送,后头跟着满满的三车土仪,甄婉怡看了直感叹,母亲这是要把这几年没送去的年礼一次都补上了。   送走了珍娘,甄婉怡便一头扎在甄茹怡那里,没日没夜地帮忙绣手帕,经过几次的商议,最终四太太还是点了头,答应让齐家三月十八迎娶甄茹怡,三月二十回门之后齐昌明就将和甄明杰慕子归一起踏上去往京城的赶考之路。如此一来,甄茹怡的嫁衣便有些赶急了,还好四太太看着两个女儿熬红的双眼,立马从外头请了绣娘进府帮忙,这才让甄婉怡解脱出来。   大太太似乎心里存着气,贾府请来的媒婆没磨多久就把教养嬷嬷给留了下来,跟着甄文怡一起住在怡芳楼,说是好就近教导。   趁着好不容易得来的空闲,甄婉怡带着虎妞一起去了怡芳楼。   晚霞见了大老远的迎了上来,恭声细语道:“九小姐,您可来了。”说了又忙加了一句,“奴婢给九小姐请安。”   甄婉怡挑了挑眉头,“今儿怎么这样客套起来了。”   晚霞跟在后头,“秦嬷嬷最近在教小姐礼仪,奴婢们也跟着学呢。”   甄婉怡点点头,看来那个秦嬷嬷还是有些本事的,以前的晚霞可没这般知礼仪懂进退。   从初霞撩起的帘子下进了正屋,只见甄文怡背脊挺直的跪坐在一案几前,案几上摆着一应茶具和一个烧着红碳的小炉子,这甄文怡是在学烹茶呢?看模样还挺像一回事的。   “看来今儿我跑这一趟是对的了,八姐亲自烹茶相迎,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呢。”   甄文怡抬头看了一眼,嘴角微跷,“你可来了,听说西院那边最近可热闹了。”   甄婉怡直接在甄文怡对面坐,接过甄文怡推过来的茶,品了一口,“盐放多了,味道有些苦。”随后又看了看茶色,“八姐,您这也才粗心了吧,碾茶这般用力,也不把茶粉去掉,你看这茶水,浑浊一片,真真是浪费了这上等的普洱了。”   甄文怡一瞪眼,“爱吃不吃,不吃我自泼了去。”   甄婉怡将一碗茶喝了个干净,拭了拭嘴角,“今天怎么想起煮茶来了。”   甄文怡见了将炉子上的水放到一旁,自己拿起茶碗细细看了看,“我这茶煮得不好喝?”   甄婉怡愣了愣,“也不是,还行,你没看我都喝完了吗?”   甄文怡自己也尝了一口,眉头便皱得厉害,“好苦,又涩,真不明白你们怎么喜欢喝这样的东西,要我说还不如喝清水来得好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父亲喜欢品茶,六哥也跟父亲,所以我只好苦命一点,学一学煮茶技艺,当个好女儿好妹妹呀。”   甄文怡嘟呶道:“他也喜欢品茶。是不是读书人都喜欢品茶呢?”   “他?你是说贾四爷。”见甄文怡点头后,甄婉怡才道:“大抵是吧,你看祖父,不也是喜欢喝茶吗?大伯母每年给祖父那里放的茶可都是上好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一幕,好像慕子归也挺喜欢品茗的吧。   甄文怡将手边的紫沙壶往甄婉怡面前一推,“你煮一次给我看看。”   甄婉怡笑了笑,刚好今天穿的是件窄袖锦袄,倒也方便。在晚霞的侍候下净手,从茶饼上掰下一块搓碎放在宣纸上,凑近火炉慢慢打着转儿烤,待香味弥漫时置于一旁,重新打水进壶放在火炉上煮。   在烘干饼茶冷却后,再倒入碾钵碾碎,用箩筛选出粗细适中的茶颗粒,说道:“筛选时要注意,细末去掉,太大的也去掉,留下均匀的,这样煮出的茶汤清明,茶味纯正,不会生苦涩味。”   将选好的茶末放在一旁待用,“接下来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煮茶了,《茶经》论及泡茶烧水有三沸:‘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以上水老不可食也。’所以这一步要仔细些。”   甄婉怡边做边讲解,看得甄文怡在一旁连连点头,直到茶水煮好倒入碗中,都聚精会神地看着。   尝了一口后,脸上诧异十足,“这真是一样的东西煮出来的吗?这茶叶也太娇贵了吧,得这样用心侍候才能出个好味道,难怪都说这煮茶是件附庸风雅的美事,还真是没错。”   甄婉怡也品了一口,“这水若是再好一些,味道会更醇,祖父最喜欢用白马寺的冷泉煮茶。嗯,如果这个时候要是能再加上一碟点心,我们边品茶,边尝点心,那才是有滋有味,茶乐融融啊。”   甄文怡嗤笑一声,“你们四房不愧是府里的读书人,这样的风雅之事找你来做真是最适合不过的了。若是你嫁进贾府,应该会更受欢迎吧。”   甄婉怡瞪了一眼,“你发什么神精呢,好端端的胡话起来。”   甄文怡扯了一下嘴角,要笑不笑的,只端着茶慢慢的啜着,心不在焉。   “怎么了?”甄婉怡眼睛在房里扫了一圈,“那个秦嬷嬷呢?听说挺厉害的,没把你怎么样吧?”   甄文怡笑出声,“谁能把我怎么样呀,她呀,这会应该在贾府里告状吧。”   “你做什么了?”   甄文怡看着甄婉怡一脸好奇的模样,往她跟前凑了凑,笑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甄婉怡微微向后一仰,“什么叫我想你做什么呀,明明是你自个说的。”   甄文怡没好气的睨了一眼,坐直身子,“秦嬷嬷不是教养嬷嬷吗,那最起码的尊卑总是知道的吧,不管怎么样,我是主她是仆,她还真以为我是那种被人随意揉捏的人呀,若不是看着她真的几分本事,早赶她出府了。”   甄婉怡竖起大拇指,这人真是牛呀,真不明白甄文怡这性子是怎么养成的?好似天不怕地不怕似的,也许这就是她常说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吧。   ☆、第八十七章 珠 钗   见到甄文怡比自己想像中还要过得好时,甄婉怡便放下心来,全心全意帮着甄茹怡备嫁。其间,荣嬷嬷又上门几次,每次都带些吃食补品,短短一个多月,甄婉怡越发白嫩圆润了,小衣都重新换了一套。   对着镜子,甄婉怡摸了摸自个的脸,“樱桃,我是不是又长胖了?”   樱桃笑了笑,“哪有呀,您这小骨架,长再多的肉也不显胖,再说现在这样正正好呢,您看八小姐的身材可比小姐您要好多了。”   甄婉怡上下一打量,好似是这样呢,也不知道甄文怡都吃了什么发育得那么好,二太太也没见多宠伟呢。   映月又端着一盅燕窝进来,“小姐,该吃燕窝了。”   甄婉怡苦笑一声,“映月,能不能不吃了呀,我现在都胖了好多了。”   映月笑了笑,“小姐如今这样才好呢,以前呀都太瘦了,衣服都撑不起来。您看八小姐穿衣多好看呀。”   甄婉怡无奈道:“那是八姐个头高腿长好不好。”   樱桃马上加一句,“胸******也翘。”   甄婉怡直接瞪了一眼,才在映月的监视下慢慢喝下燕窝。这马上要成亲的甄茹怡成天用养生汤,甄文怡天天泡美容浴,她成亲还得两年,有必要这样急切吗?她的身材也没干瘪到哪里去好不好。   “小姐,再有三天就是七小姐出阁之日了,您备好添妆礼了没有?”   听了映月的话,甄婉怡顿了顿,打开镜台的八宝盒,“这对珍珠银钗怎么样?”   “这是,贾大夫人送您的?”   甄婉怡点点头,“这对银钗我戴也不好,这珍珠倒是上好的湖珠,不若送了七姐。”   映月笑道:“你送给七小姐学不如送给八小姐的好。”   甄婉怡诧异道:“八姐?那怎么行,送给八姐那不是膈应她吗?”   “我的好小姐,您若信不过奴婢,去问八小姐便是,看她想不想要?如果她不要您再送给七小姐也不迟。”   甄婉怡想了想,便找个匣子出来装了这对珠钗交给樱桃,“你去怡芳楼一趟,问问八小姐要不要?若不要我就送七姐了。”   樱桃接过快速的走了出去往怡芳楼去了。   甄文怡正在练字,听了樱桃的话伸手接过匣子,打开一看,便笑道:“你家小姐今儿怎么开窍了?”随即眼光流转,“走,我去谢谢你家小姐去。”   甄婉怡正在绣个荷包,听到甄文怡要来忙起身将荷包藏到枕头下,却被甄文怡看了个正着。“你这是收什么呢?”   说着就想去找了出来,甄婉怡忙将人拉住。“你特地过来一趟做什么的?”   甄文怡微眯着眼笑了笑,“是不是在给未来夫君绣荷包呀?”   甄婉怡眼神一闪,转过头,拉着甄文怡在罗汉床上坐下,“是不是不想要那对珠钗?若是不想要你直接让樱桃带回来就是了,那特地跑一趟干什么?”   甄文怡白眼儿一翻,“我就知道对你不能抱太大的期望,还想着你怎么就开窍了想着送我的呢,是不是映月告诉你的?”   甄婉怡点点头,“你还真想要呀?”   甄文怡打开匣子,看着泛出幽冷光泽的珠钗,“为什么不要?大夫人看不上我,可最终要嫁进贾府就是我,她当初让我带回这对珠钗,最终这对珠钗又属于我的了,你说她当初送出这对珠钗的时候会不会想到有戴在我头上的一天呢?也不知道那时她脸上的神情会是怎么样的?”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你不会是想跟大夫人对着来吧?”   甄文怡又送上一个白眼,“我有那么傻吗?这只是未雨绸缪,事先做准备呢,如果真把我逼急了,自然顾不上她的脸面了。省得以为我是那种大门不出的秀气小姐,真逼急了我,我就用行动告诉她,我也是有脾性的,我可以让她,却不是非怕她不可。”   甄婉怡无语了。   甄文怡笑嘻嘻道:“这支珠钗你原本是想送七姐的?”   见甄婉怡点头后,起身道:“那走吧,我陪你去珍宝阁另选一样东西。”   甄婉怡也起身,两人收拾一番先去长康院报备了一声才出了门。   甄文怡看着外头的马车,笑道:“看来真是借贾府的光了,这去趟珍宝阁都配上马车了。若是以前想这样光明正大的出这个门还真是有点难度呢。”   甄婉怡倒是没那种感觉,这就是有兄长的好处了,嗯,也不能这样说,二房的兄长也是不少,应该说最需要感谢的就是甄明杰和甄修杰这两位好兄长了。   甄文怡看着甄婉怡没怎么变的神情,心下便是一叹,想她为了出这扇门花费了多少心思,可人家却如此平淡,这就叫同人不同命吧。不过,以后,她也要堂堂正正的过活。   坐着马车不到一刻钟就到了珍宝阁,这是清河城最有名的首饰店了。   一进店铺就有小厮上前寻问,“两位小姐来得正巧,我们店里刚新打出了一批首饰,您看需要些什么,小的给你们拿出来看看。”   甄婉怡点点头,“我想看看珠钗。””   “得嘞,正好有两对,都是用上好的湖珠打出来的。”说着就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案盘,上面正摆着一对梅花形的珠钗和一对累丝珠钗,只是用的湖珠光泽和大小都比不过甄文怡手上的那一对,甄婉怡便有些不满意。”   “还有没有别的。”   小二也是个极会看人脸色的,只一句话便知道眼前这位小姐看不上这两样,便收了回去笑着道:“还有一对镶珠金步摇,用的是店里最好的珍珠,虽只有三粒,可难得的是都一样大小,小姐要不要看看。”   甄婉怡自是点头,待小二拿出来时,便满意的笑了笑,“这步摇多少钱?”   小二眼睛一亮,笑意越发真诚,“小姐您眼光真好,这可是我们店里老师傅打出来的,就这手艺在我们清河城那可是数得着的。”   甄文怡直接打断,“别当我们没见过世面一样,就这枝步摇最多也就是样式新颖一点罢了,至于这手艺,”说着一把拿过镶珠步摇,在接口处摸了摸,“看看,这位置还烙手呢,戴的时候肯定拨头发得很。还有这坠珠,光泽跟上头的珠子根本就没法比,也不够圆润。”   ☆、第八十八章 相 遇   店小二让甄文怡一番话说得脸上涩涩的,甄婉怡给了甄文怡一个赞赏的眼色,“八姐,你说的是真的呀,快让我看看。”接过也细细看了一番,倒也没甄文怡说的那样不堪,只是比起四老爷从京城带回来的,还是逊色了好大一截。“还真是的呢,那要不我们再看看别的吧。”   店小二急了,忙道:“哎,小姐呀,这枝步摇真的是很好的了,用了二两银子一两金子再加上三颗湖珠一共才三十六两,真的是划算的。”   甄婉怡看着手中珠钗上那淡淡的一层金色,对这用掉一两金子表示很是怀疑。甄文怡则直接说了出来,“就这颜色还有一两金呀,这根钗二十两银子我们要了得了。”   店小二脸色大变,“二十两?我的姑奶奶呀,这二十两连本钱都没够,要不三十二两银子好不好?”   甄文怡气势十足道:“最多二十六两,再多我们就不要了。”   店小二眼睛一睁,咽了咽口水,“小姐,您这也太厉害了,二十八两,一口价,您要就拿去,再少小的只能收起来了。”   甄文怡高昂起头,对甄婉怡挑了挑眉,甄婉怡则极给面子送上一脸佩服,从荷包里掏了三个银锭子送出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嗤笑,“没想到堂堂甄府的小姐还需要这样斤斤计较,真是让本少爷长见识了。这清河城的大家闺秀难道都这样?”   甄婉怡先对上甄文怡的视线,见她也一脸莫名,便一同转过身,脸色顿时尴尬起来,四字排开的长袍男子,一半是认得的。   暗叹一声倒霉,今儿出门没看黄历。甄婉怡小心上前几步,低眉顺眼道:“六哥,慕大哥。”   甄文怡也上前两人并站到一起,甜甜笑道:“六哥你们怎么来这里了,我和九妹来给七姐选首饰的。”   甄明杰也笑道:“我也是来选东西送七妹的。嗯,对了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慕子归,这是贾珍,这是齐昌明。”   甄婉怡惊愕的一抬头,先是看了慕子归一眼,然后快速地转过视线细细打量另两人,看穿着,这穿朱色刻丝锦袍鹿皮靴子的应该是贾珍了,长得到是一表人才,满身贵气,如果脸上的神情不那么不可一世的话倒是可以打八十分了,现在嘛,看到甄文怡的面子给个及格好了。   慕子归旁边一身青布袍服,腰间坠着两个蓝色荷包,脚上踩着方头布鞋的应该就是马上要成为甄府七姑爷的齐昌明了,长像周正,眼神清明,一看就是那种踏踏实实的人,跟甄茹怡倒是相配。   双方见礼过后,甄婉怡对贾珍的映像更是不好了,他竟然将手反背在身后拿眼角看她们。   “呃,六哥,慕大哥,齐公子,贾公子,我们已经买好了,那个,我们就先回府了哈。”甄婉怡低着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只好草草打个招呼便想着走人。   甄婉怡拉着甄文怡正要抬脚走人,便听到一声疑问,“你就是甄九娘?”   甄婉怡回过头,看像贾珍,轻轻颌首,刚才惊动她们的那声嘲笑也是出自这人。   贾珍提脚上前一步,正要说话,慕子归便站了出来挡住贾珍的视线,温和地对甄婉怡道:“东西都买好了那就早些回府去吧,今儿我出门的时候见荣嬷嬷提了两个坛子出门了,估计是去甄府送新做好的辣酸菜。”   甄婉怡眼睛一亮,这还是上个月荣嬷嬷送酱菜过府时她顺口提了下要求,没想到今儿就听到好消息了,“啊,荣嬷嬷就做出来了呀。”想到美味的酸菜鱼、酸菜里脊牛肉、酸菜肥牛、酸菜白肉……,甄婉怡只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笑眼弯弯的样子让慕子归的嘴角也忍不住的上扬起来,轻轻点头,接过小二找来的碎银子递给甄婉怡,“快些回府吧,你这会回去应该能碰到。”   甄婉怡点点头,转身便出门去了,把贾珍的那一声疑问早忘了个精光。   见人要走的时候贾珍尚有些不甘心,慕子归脸色一冷,“贾四爷是不是想回府继续被关禁闭?”   一句话便让贾珍不敢再动弹,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甄明杰见此又只得出来打圆场,“好了,说好了今天是陪我出来买礼物的,我们不谈其他,小二把你这里的首饰拿些出来看看。”   这边姐妹俩上了马车,坐好之后甄文怡就一直一脸怪笑的打量着甄婉怡,弄得甄婉怡都觉得浑身不自在的,虎着一张脸,推了推靠得过近的人儿,“你干什么,一副这样的怪表情呀?”   甄文怡冷哼一声,“干什么?我还要问你这是干什么呢?老实交待,你与我那妹夫什么时候这样好了的?”   甄婉怡给了个白眼,急急道:“什么呀,我与慕大哥本来就认得,再说荣嬷嬷是慕府的管事嬷嬷,她常往府里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吃过她弄的酱菜呢。”   甄文怡叹了一口气,口带羡慕道:“九妹,真不是说你,你这运气也未免太好了些吧。本以为会亲事艰难的,谁知道竟瞎猫碰上死耗子,那慕公子一看就是对你上了心的。”   甄婉怡脸上微烫,“什么呀,竟瞎说话。只不过是看见了打个招呼而已,再说荣嬷嬷也是受我之托才做辣酸菜的,今天做成了他告知我一声又没什么。”   甄文怡眼神复杂地在甄婉怡脸上扫过,打个招呼?可贾珍明明知道她,以前还那样调戏过她,今日见了竟跟不认识一般,一开始还出言讽刺,是他太过键忘还她太过普通平凡让人见过就忘呢?也许这就一个有心和没有心的问题吧。   慕子归后头挡着贾珍明明就是护着九妹,看贾珍那神情似乎对九妹有成见似的,也不知道九妹什么时候得罪他了?贾珍可不是个宽容的人,不过,有慕子归在贾珍似乎也没讨到好处,九妹始终是幸运的,也是最幸福的。   甄文怡皱着眉头陷入思考,车内一时间也就安静了下来。   ☆、第八十九章 迎 亲   三月春光正好,暖风徐徐,阳光明媚,绿意染满树梢,柳枝迎风嘻闹。甄府披红挂彩,上上下下笑意盈盈,芜桐楼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甄府二房两位出阁的姑奶奶也都回来送甄茹怡出嫁,聚在小小的芜桐楼里,欢声笑语,伴着一身盛装的甄茹怡。   甄茹怡正襟危坐,头顶着重重的凤冠,里外加起足有六层的大红嫁衣让人看了就觉得闷得慌,甄婉怡打趣道:“还好七姐是三月出阁,若是选个六七月份,只怕这衣裳刚刚上身就被汗水浸湿了吧。”   已出嫁的五姑奶奶笑道:“九妹毕竟是闺阁中长大,外头的事儿见得少,所以不知道。这嫁娶的人家一般都会避开最热的三个月,就是九月都少。天儿太热这宴席置办不当就特别容易馊,而九月又正好处在农忙时分,都要收租子的谁还有那个空闲去置办婚宴,就是上门做客送礼的也没那个闲情。”   六姑奶奶也笑道:“正是这个理,而且九月过后,地里的农物都收上来了,庄里的猪肥鸡壮的,正好宴客时可以多做几道好菜。”   甄婉怡对这些还是挺感兴趣的,又问了几句,两位姑奶奶也热心的回答,如今府里留在清河城的姑娘,就她们两的地位最低,嫁的也是一般人家,所以对府里最为富有的四房自然是竭力巴结。两人一心奉承说话也挑甄婉怡感兴趣的,如此一来倒也是相谈甚欢,连带着甄茹怡也被吸引了,心情松泛下来。   不多时,一身盛装的四太太伴着一身大红的喜婆走了进来,后头跟着容光焕发的雪姨娘,也少见的穿上紫红两色,化了淡妆,整个人看着都鲜活起来。   “都收拾妥当没有?金锁拿好,玉如意拿好,荷包都准备妥当让香绫拿好了,新姑爷已经到门口,正在叫门呢。”   四太太话一落,房里便是一阵忙乱,香绫更是紧紧的跟在甄茹怡身后,她是由雪姨娘帮忙选的,以后得跟着甄茹怡去齐家,属于甄茹怡的陪嫁丫鬟了。   房里涌进了好些个丫鬟,便有些拥挤,甄文怡忙起身拉上甄婉怡,“这七姐夫可真是够心急的,时辰还早呢就赶来了,九妹,我们去前头瞧瞧热闹去,听说这次七姐夫可是叫了强援的,也不知道六哥能支撑几个回合。”   甄婉怡也想去看热闹,只是不知道合不合礼数,毕竟齐昌明请了贾珍和慕子归做傧相她们都是知道的,于是一听甄文怡的话就看向了四太太,询问道:“母亲。”   四太太笑着点了点头,“去吧,带上丫鬟,站在庑廊里瞧瞧就行了,新姑爷进来前就避开,省得让人冲撞了。”   甄婉怡高兴的点点头,兴奋染红了脸颊,举步跟着甄文怡就往外走。   喜婆见了对四太太笑道:“四太太真真是好福气,女儿一个贞静一个乖巧,女婿又是清河城闻名的大才子,就连儿子也都是读书之才,一家子的好才识呀,真真是让人羡慕煞了,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媒,您这样的太太还真是少见呢,说不得我们清河城以后又要多一位夫人了。”这话的潜藏词就是甄家兄弟能做高官了,毕竟只有儿子做官才可以为母请封的,有了封赏的诰命外头一般都称夫人也不去细分你究竟是几品。   四太太笑得眼儿微眯,“您这话可就客气了,我呀,只求儿女顺心就足够了。”   媒婆继续恭维,“一瞧您这样也必定是顺心如意的,清河城谁不知道甄府四房夫妻和美儿女孝顺的。”   “借您吉言了。”   说着两人对着甄茹怡的妆扮又是一番细细检查,四太太叮嘱了几句后就让到一边,将空间留给了雪姨娘。   甄婉怡和甄文怡走到二门处,只见甄明杰站在门内,高声朗道:“有地能种庄稼,有水能养鱼虾,有人不是你我,有马走遍天下。打一字。”   甄修杰则在一旁按着胸口怪叫道:“你们若是答不出来,再多的红封也别想进来。”甄婉怡听了便往他胸口位置瞧去,好家伙,满满一摞连衣服都遮不住了。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随即声音传来,“这有何难,不就是一个也字罢了。”   闻音如见面,还真是一如继往的嚣张啊,甄文怡显然也听出来了,“这人呀,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甄婉怡则叹了一口气,睨了甄文怡一眼,“唉,谁叫人家是解元郎呢。”   甄文怡则似笑非笑,“解元郎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连今年的会试都不能去参加,真有本事考个状元郎回来呗。”   甄婉怡则道:“贾老太爷真不让贾珍去参加会试呀?那岂不是要再等三年?”   甄文怡点点头,“这样也好,省得我更不好做人,做个解元郎太太总比做个状元郎夫人要好过一些吧。”状元一般都是正五品翰林修撰。   甄婉怡赞同的点点头,虽然贾珍不一定会中状元,可一个一甲进士跑不了,那到便是庶吉士考试,不管中不中都会走入仕途,这样的贾珍对甄文怡而言地位就太高了,还是现在这样的好,至少贾珍还是一白身,甄文怡还有三年的时间。   对手太强大,甄明杰并没有取得什么优势,不过总算是把人拖到了吉时才放进来,伴着一声轰笑,一群男子冲了进来让有些神游的甄婉怡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等人进来时,才急急的往一旁的厢房跑去,而这一抹略显狼狈的粉色身影直直的入了一人的眼,慕子归嘴角轻扬,微微摇头,这丫头似乎总是喜欢走神,以前在书局看着书都能发呆半天。   贾珍略微得意的看着慕子归,“还以为谨言会出点难题呢,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做这傧相了。”   慕子归收回视线,“这迎亲本就是图个喜庆热闹,难不成你希望以后你来的时候被堵在门口。”   贾珍张口本想说一句大话,可看见到慕子归冷淡的眼神又咽了下去。甄明杰的性子他倒是能抓得住,那绝不是个下人面子的人,可眼前这位嘛,还是算了吧,连祖父的面子也敢驳,想来他的面子也不会放此人眼里。   ☆、第九十章 荷 包   甄如怡一身大红嫁衣,热热闹闹的被迎去了齐家,独留下芜桐楼满室的凌乱和清冷,人走茶还未凉但室已空,四太太四下环顾便拉着甄婉怡离开了,“这养女十五载,一夕却成了别家妇,只望七姐儿以后能和顺美满。”   甄婉怡也有些失落,“会的,母亲。”说完便挽上四太太的手,虽然四太太对甄婉怡说不上很亲热,却也从不亏待。   毕竟是养在身边十六年了,甄茹怡又是个安静听话的人儿,这一走四太太触景伤情,不免想到了甄婉怡身上,“你六哥他们二十六就要起程进京了,你可有什么准备?”   甄婉怡点点头,“女儿给六哥做了两双鞋,一件直裰,还有两个荷包。”   四太太微微皱了皱眉头,“你只给你六哥做?就没有想给隐善准备一点?”   甄婉怡耳根微微发红,却还是老实的交待,“女儿也给慕大哥绣了一个荷包,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送去?要不让六哥给他?”   四太太这才满意的笑笑,“荣嬷嬷今儿也来吃酒了,这会应该还没走,你回去找个匣子装了,让荣嬷嬷带回去。”   甄婉怡眼睛猛的一睁,惊讶道:“给荣嬷嬷?那岂不是都让慕府的人知道了。”   四太太给了个白眼,“这你就不明白了吧,那荣嬷嬷虽是一仆妇,可她是亡去的慕太太的身边老人,从小看着隐善长大,在她心里,隐善只怕不单单是一个主子那么简单了,而且慕府除了荣嬷嬷,内院还有一个钱妈妈,她虽然没有露过面,可据我所知,慕府内院的财政都是那个钱妈妈掌管着,你以后可得跟她们打好关系才行。当然,母亲说这么多,并不是让你去巴结她们两个仆妇,只要你对隐善好了,那个荣嬷嬷一定会向着你的。”   甄婉怡想了想,然后了解的点点头,这就好比一个高管空降到公司,那最先要做的并不是揽权,而是先与得力的经理打好关系,怎么才能拉近关系呢?最好莫过于投其所好了。而荣嬷嬷一辈子都奉献给了慕家,慕子归就是她最重要的守护,甄婉怡如果对慕子归好,荣嬷嬷自然是最高兴的,那她别的都不用做就收买过来了一个荣嬷嬷。   “母亲,您真是老奸巨滑呀,难怪父亲这么多年一直对您死心踏地的。”   四太太啐了一口,“你个丫头没大没小的,欠打了是不是。”   甄婉怡笑嘻嘻地躲过四太太举手的纤手,跑到一边去,“我回去拿匣子。”   当甄婉怡将匣子交给荣嬷嬷的时候,荣嬷嬷脸上果然笑成了一朵花,“九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亲手将这匣子交给我家公子。”   甄婉怡点点头,最后抵不住荣嬷嬷那热情的笑脸,双颊通红的回了韵意楼。   荣嬷嬷双手平紧握着匣子,也不多留,出了甄府就直奔慕宅。   钱妈妈看到荣嬷嬷回来,抬头看了看天色,“嬷嬷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公子都没回来呢。”   荣嬷嬷脸上的笑意到现在还没淡下去,见到钱妈妈更是激动不已,“雅馨,你看这是什么?”   钱妈妈笑了笑,“四太太赏你东西了?”   见荣嬷嬷还是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又道:“九小姐赏的?”   荣嬷嬷笑意更深了些,“是九小姐给的,不过不是给我的,是让我转交给公子的。”   钱妈妈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九小姐怎么想到让你给公子带来的?”   荣嬷嬷正在高兴中,并没有注意到钱妈妈已经变冷的脸色,“这有什么,我常往甄府跑,和九小姐熟络,九小姐让我给公子带东西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公子马上要去京城了,这一走至少是小半年不得回来,说不得还要等上更长的时间,九小姐送点东西给公子,这说明九小姐相中着公子呢。这样就好,原先还怕九小姐人小不懂事,如今倒是可以放心了。”   钱妈妈并没有荣嬷嬷那样高兴,“九小姐要送东西给公子,怎么不找甄六爷带,或者让身边的丫鬟传给公子,怎么就找上你了?”   荣嬷嬷听了想了一遭,才道:“雅馨,这你可是多想了啊,九小姐人很简单的,这一点你以后接触了就知道的,她没有那么多的绕绕弯弯,肯定是与我相熟便就让我带回来了,再说公子起程也就这几天的事了,甄六爷怕是也忙。只是一点小东西,你可别想多了啊。”   钱妈妈眼神闪了闪,随即堆起笑脸,“嬷嬷,你看看你如今这个样子,生生把九小姐当最亲的人了,我看呀,以后咱公子都得往一边靠了。”   “什么往一边靠?”   听到声音,两人忙回头,荣嬷嬷更是一脸喜意,“哎,公子您可回来了,奴婢都等你好一会了呢。”   慕子归坐下,接过钱妈妈递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才道:“怎么了?今天在游志那里被闹着喝了一些酒,便是晚了一些。”   荣嬷嬷献宝似的将手里的匣子递出,“呐,这是九小姐托我带回来送您的。”   慕子归喝水的动作顿了一顿,诧异道:“给我的?”说着便放下手里的茶碗。   荣嬷嬷直直把匣子放慕子归手上,“九小姐亲自说的,不是给你还能给谁,您是没见九小姐那脸红的模样,丢下匣子就跑开了。”   慕子归想起今儿见到的那一抹粉色背影,笑了笑,将匣子打开,只见一只碧蓝色的荷包躺在里面,正面看去一只精致的小船扬帆而行,船下用银色丝线绣了几道波浪纹,看起来就如一幅画,扬帆远行,顺风顺水。慕子归嘴角笑意更深,早知道这小丫头一向心灵手巧,没想到还是给了他惊喜。   荣嬷嬷看着更是欢喜,“九小姐人美这心思也巧,没想到绣活更是出众,早先就听说四太太特地请了傅姑姑在府里教几位小姐女红,如今看来这傅姑姑还真是名不虚传,这小船绣得可真是活了,看这帆面鼓起则是顺风,还有这水纹可不就是顺水了嘛,真真是不错。咦,背面也有。”   慕子归听了转手一看,眉头便上挑起来,钱妈妈站在慕子归同一侧,眼角扫过,也不得不赞叹这绣活之精美,心思之巧妙了,这一面换成了绿色的底,一株苍劲的梅树枝繁花盛,树顶一只喜鹊引颈高鸣。“喜上眉梢。”   ☆、第九十一章 书 信   三月二十六,甄府女眷在二门处送走了甄明杰,而甄老爷子则带着几个儿子一路送到了码头,看着结伴而行的三个少年才子离岸远去,眼里满是希冀,他们可都是甄府的希望呀。   随着甄明杰的离开,二房也搬去了杏花胡同,偌大的甄府如今东院只有大房,西院只有四房,平静下来的甄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越加显得空荡,老太太嘴里虽然没说,可每日请安时清冷不少的厅里让老人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因此对囡囡看得越发重要,李元芳这个继母似乎也对抱养两个孩子的心思淡了下去,没有再提起,听大太太的意思似乎最近一直在调理身体,估计是准备自己生养了。对此,甄婉怡放下心来,囡囡跟着老太太过肯定要比跟着继母要好些,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反正看老太太的身体也不像是短寿的。   如今府里快要成年的儿女都有了着落,四太太她们也开始各自筹备嫁妆,日子过得平淡又充实。让甄婉怡诧异的是甄文怡竟也天天来芷兰院报到。可仔细一想,似乎也是应该的,新媳妇给婆家的见面礼大多都是自己亲手做的衣裳鞋袜手帕,此时再不多练一练,到时候只怕要被人小看了。   时间就在这样的安静详宁中度过了春季,迎来了火热的夏天,伴着夏天的到来,京城的消息也传来了,慕子归不负众望的中了进士,二甲第六名,而甄明杰和齐昌明则是双双落榜。从他们到京城后,甄家三老爷便安排这几人在自家居住下来,用心指导,为此荣嬷嬷和齐太太都特意上门来谢过。   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甄老爷将自己锁在房里一个晚上,第二天出来就集合了众人,“如今明哥儿再回来读书也起不到好的效果。我已书信一封给老三,让他给明哥儿和游志在国子监报名,等九月初便直接去上学。距现在也不过二个月多了,我已经让老三留他们在京就不来回颠簸了。”   四老爷与四太太齐齐起身道:“谢谢爹。”   甄老太爷一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如今天热,你们夫妻俩就辛苦一点,去趟京城把明哥儿的亲事定下来,然后让他在京城好好读书。”   四太太大喜,与四老爷对看一眼,连连点头不已,“好的,我们收拾好就去京城。”   老爷子摆摆手,“你们到京城后先找处宅子,以后明哥儿说不定要在京城待好几年,你们要做长久准备,宅子找大一点,多少银子找我来拿就是了。”   四老爷忙道:“爹,这买宅子的钱哪能找您拿呢,儿子这两年倒腾了点生意,买个宅子还是有能力的,再说才分家,儿子手里也有钱。”   老爷子听了顿了顿,半晌才缓缓点头,上次分家时拿出的银子几乎将家底都掏空了,现在真让他拿钱只怕也是为难的了。“那行,只不过别委屈了孩子。”   四房这边正收拾着,四太太靠在罗汉床上养神,只慧香莲香几人轻手轻脚的对着帐,甄茹怡便赶了过来,“母亲,今天祖父让人带消息到家里来,说是让相公在三伯父那里读书,是不是真的?”   甄婉怡扶着四太太坐起,四太太才叹了一口气,“竟然是你祖父给你带的消息,自然就是真的了,不过,你婆婆是怎么想的?”   甄茹怡这才注意到四太太脸色的苍白,忙道:“母亲可是哪里不舒服?请了大夫没有?”   甄婉怡接过话来,“昨儿得了消息母亲睡得晚了些,或是着凉了,今儿便有些微烫。”   甄茹怡一听“呀”了一声,“母亲您可得注意身体呀,六哥年纪还青,以后有的是时间,反正已经是举人了,进士迟个几年也没有关系,咱家又不是供不起读书的人家。我婆婆昨儿听到消息也是一整晚的没睡,今天若不是起不了身,只怕要与我一起过来谢谢祖父呢。”   四太太听了嘴角扯出一丝淡笑,点点头,“你能这样想便是最好的了。亲家母怎么样了,还好吧?你若没事就早些回去侍疾,省得游志在外还要担心家里的事。我过段时日会与你父亲一起去趟京城,将你六哥的亲事定下来,你问问你母亲,要不要与我们同行,一起去京城,如果游志一个人在京只怕身边也得有个照顾的人才行。”   甄茹怡咬了咬唇,“嗯,女儿会与婆婆商量的。”   甄婉怡送走甄茹怡回来,看着正在喝药的四太太,“这大热天的也难为七姐了。”   “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游志如今落榜,她的日子必然不好过。就她那别扭的婆婆也够她受的了。”   甄婉怡犹豫道:“齐太太会不会答应让七姐跟你们一起去京城呢?”   四太太点点头,“会的,如果七姐儿这点事也说不好,办不下来,那她可就真的别想过好日子了。”   甄婉怡有些明白,四太太刚才那番话就是让甄茹怡借甄府的势,如今齐昌明要借甄家三老爷的助力去国子监读书,那就不可能让甄茹怡留在清河城,总不能让一对刚成亲的小夫妻分居,给齐昌明纳个妾吧,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齐太太与甄茹怡一起去京城罢了。而且甄婉怡隐隐觉得这种想法最有可能实现。   果然没有几天,甄茹怡再一次来甄府里,带来的确切的消息,“母亲,我婆婆说想让相公在京城安心读书,所以打算将家里的事儿交给一位堂叔打理,然后与女儿一起去京城照顾相公。必竟我与相公都年轻,有婆婆在一旁指导着心里也踏实。”   四太太点点头,“这样也好,我们这边也需要收拾,你六哥去京城的时候事带的东西不多,此次我们得给他带去,所以怕是还要一些时日,你让你婆婆也收拾好,不出意外,七月上旬我们便可以起程了。”   甄茹怡自然是感谢不已,留下四色点心就回去了,又和上次一样饭都没用。   四太太看了点点头,“以前就说你们几姐妹里头,七姐儿最沉稳做事周到,如今果然没看错,再多的事儿也要分个轻重缓急,知道在娘家给婆家长脸,想来在婆家也不会丢娘家的脸。”   ☆、第九十二章 噩 耗   还没等四太太她们动身,京城又一封快信送了回来,这是甄明杰的随身小厮李安亲自带回来的,可把甄老太爷吓坏了,生怕甄明杰出了个好歹。   甄婉怡被叫到长康院的时候,府里的留在家的人都来齐了,李安就站在厅正中间,四太太惨白着一张俏脸,眼睛微红。甄文怡也是愁眉不展,与甄婉怡对视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的一丝可怜让甄婉怡心下一沉,看向李安,难道甄明杰出事了?   四太太拉过甄婉怡,还未说话,泪珠子又落了下来。   甄老太爷见了眉头一皱,“老四媳妇先别着急,事情还没有个定断,先别自个吓自个。”   甄婉怡见状低声问道:“母亲,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六哥?”   四太太摇摇头,抹了抹脸,“不是你六哥,李安快马加鞭赶回来报信,说是慕子归被大理寺带走了。”   甄婉怡一惊,“大理寺?慕大哥犯什么事了?他不是刚考中进士吗?”   李安转过身先行了一礼,“九小姐,小的回来的时候只听说是陛下亲自下令捉拿慕公子的,当时就是从三老爷家中把人给拿下的,可吓人了,慕公子身边的胡大海还跟大理寺的人交了手,只不过被慕公子喝止了。”   “那大理寺的人有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其他人都没事吧?”   李安摇摇头,“三老爷家和六爷、齐公子他们都没事,大理寺的人也没说什么,只说奉陛下口令捉拿慕公子,其他一概不说,后来三老爷使关系帮忙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甄婉怡皱着眉头,这李安也什么都不知道,她们离得这么远,更是鞭长莫及了,更何况下命令的是皇帝陛下,那相关的人只怕也不敢松口放手吧。   四太太着急的喊了一声,“父亲,您快想想办法呀,慕子归一个新考上的进士说不得还没见过陛下,怎么就得罪了陛下让大理寺给拿下来了呢?”   甄老太爷也阴沉着脸,“隐善应该见过陛下,会试之后就是殿试,一甲二甲进士都会进宫面圣,然后由陛下亲自考问,点出前三甲,难道隐善在殿试上得罪了陛下?”   李安则回答道:“应该不可能吧,殿试回来时,慕公子并没有异常,三老爷也打听了,殿试时慕公子表现很好,并没有惹怒陛下。”   “那就得先弄明白隐善是为何事才让陛下拿人的?对了,你不在京城怎么还特地跑回来了?”   听到老太爷的问话,李安忙道:“是三老爷让小的回来报信的,省得主子们听了外头传回来的消息慌了神。然后让小的带老太爷的一封手书回京。”   甄老太爷疑惑道:“手书?写给谁的?”   “以前御史台的徐思敏大人如今在大理寺任右寺正,三老爷想请您手书一封与徐大人,三老爷好找他帮忙,最起码可以先见到人。”   甄老爷子先是惊讶的挑了挑眉,随即道:“他现在都任寺正了呀?老夫等会就去写信,你先下去休息,明早拿了信便赶去京城。”   等李安退下后,轻轻松了一口气,安慰大伙道:“这徐思敏曾在我任下做过事,脾性刚硬,有他在,慕子归至少不会受无辜的罪。”   四太太脸上故意露出轻松的表情,“那就好,想来慕子归也不会犯什么大事,最多就是犯犯书生意气得罪了哪个权贵罢了,若是有个熟人帮忙打点,赔礼道歉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甄老爷子点点头,“好了,都散了吧。”说完便率先出门,看方向是直接去了书房了。   甄婉怡挽着四太太走在树荫下,四太太拍了拍甄婉怡的手背,“不要太担心了,有你祖父在,会没事的。”   甄婉怡只是点点头,她并不是全然不知道世事的小女孩,这一科的二甲进士只取十个人,而慕子归在成绩排在第六位,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毫无资历的新进士不应该是那些派系林立的大佬们争相拉笼的对象吗?再说慕子归的性子也不是个张扬的,相反他为人还很谨慎,甄婉怡根本就不相信四太太说的什么犯了书生意气之事冲撞贵人的安慰话,更何况慕子归是被皇帝亲自下令关押起来的。只是,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   看着甄婉怡苦巴巴的一张小脸,四太太心疼万分,十分后悔,“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给你定下这门亲事,若是那个慕子归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可怎么办呀?”   甄婉怡愕然的抬头,看着母亲这慌乱的样子,心下又是感动又觉好笑,“母亲,你就别自个吓自个了,刚才还说没事的呢,也许正如你说的那样,这只是我们虚惊一场呢。说不定等李安回到京城的时候,慕大哥已经出来了呢。”   四太太拭了拭眼角,这可真是祸从天降呀。   李安一人一马消失在驿道上,甄家老太爷将四老爷与四太太的行程压了下来,如今京城的事还没个定数,还是先不要踏进去的好。   等到七月底,一封书信通过驿道与邸报一起到达清河城,当甄老太爷从衙役手里接过书信的时候,甄婉怡正在掰着手指数日子,这个时候甄明杰的信应该过庆河了吧,再有四五天应该就可以到了。   等四太太进韵意楼的时候,甄婉怡便是一副发呆模样,见了来人忙起身迎了上去,“母亲怎么过来了?”   四太太脸色难看的把手里的信递过来,甄婉怡心一沉,紧了紧豢头,才接过书信,与四太太一起坐在罗汉床上,才仔仔细细的看起来。   这是徐思敏写来的,走的官驿,难怪比甄婉怡算的时间要早了这么久。只是看完之后,甄婉怡便愣在了那里,慕子归不但没有被肆放,还转交给了宗正寺。徐思敏在信中也道尽心中的疑惑,皇帝陛下让大理寺带走慕子归之后,即不给罪名,也不让人提审,只着关押着,中间还派了御医进牢给慕子归把脉诊病,照顾周细。可在七月二十转交给宗正寺之后,他也是鞭长莫及。毕竟宗正寺管的都是皇家内务事,不是其他人可以插手的。   ☆、第九十三章 钱妈妈   甄婉怡将四太太递给她的书信仔仔细细看了两遍,不可置信道:“宗正寺?慕大哥怎么会被转到宗正寺去呢?”   甄婉怡虽对这个时候的机构了解得不是很清楚,可前世清宫剧里鼎鼎有名的宗人府却是记忆深刻,专管皇室之人罪行的一个特殊机构,直接对皇帝负责。慕子归怎么会去了那里的?   四太太也是一脑门浆糊,母女俩就这样各自思考各自的,房内安静得只呼吸声可闻。   这时莲香轻声走了进来,“太太,九小姐,慕府有位钱妈妈求见,黄嬷嬷带过来了,您见是不见?”   四太太眼睛微眯,从李安回来,她们便知道慕子归身边的常随胡大海也一起回了清河城,可这么多天,慕府一句话也没传过来,四太太对此已是很不满意了,如今这钱妈妈,慕府内务的第二大掌权仆妇,求上门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请钱妈妈进来。”   甄婉怡盯着门口,对这个闻名已久的钱妈妈,她也是极感兴趣的,看着一身绿色萝裙的钱妈妈走近,甄婉怡诧异于此人的容颜气质,实在不敢相信这姿容出色,气质出众的三旬妇人竟是一个仆妇。   面对诧异的母女俩,钱妈妈并没有太过在意,微微施了一礼,“妾身见过四太太,见过九小姐,今儿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四太太扬了扬唇,“钱妈妈客气了,府上荣嬷嬷与我们走动得勤,倒没这般客气过的。”   钱妈妈笑了笑,“那是太太宽容不与我们一般见识。”   四太太让人坐下后道:“钱妈妈来这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钱妈妈脸上闪过一丝愧色,“今儿来府上实是被迫无奈,我家公子无端招此大祸,如今身陷囹圄,也不知最终会是如何,月前一得知消息,荣嬷嬷便连夜随胡大海去了京城,妾身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也是为了清理公子在清河城的产业,如今好不容易筹了些银子,只求能救公子出狱,只是此去祸福难料,公子又有话传出,让妾身将九小姐的婚书归还,从此与九小姐男婚女家两不相干。”   说着便将藏于广袖中的婚书拿出递给了四太太。   四太太愣了愣才接过,打开看了看。甄婉怡眼角扫过,便已确认确实是她与慕子归的婚书,这婚书她在四太太那里见过,官府发下来的一式两份,男女方各执一份。   四太太接过婚书放在身旁的案几上,脸上的神情轻松了几分,甄婉怡咬着唇,脑海里转个不停,低垂的眼帘看不清情绪,可最终长吐一口气,将婚书从四太太手肘下抽出,还给钱妈妈,“我虽不比蔡人之妻,楚平伯嬴,可也是熟读女四书长大的,慕大哥如今有难,我甄府又岂能置他不顾,做出那背信弃义之事?这婚书还请钱妈妈拿回去,贵府如果真要退婚,还请慕大哥亲自来禀明。”   钱妈妈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婚书,执着婚书的女孩一脸柔和,让人都不敢相信刚才那斩钉截铁的话语就出自她风清云淡的表述。“您知不知道,我家公子很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那牢笼,更甚者会被斩头的。”   甄婉怡说出了刚才那番话并不是她真的如此贞烈,只是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以后要过的生活,以后要相守一生的人,就是慕子归,而对慕子归她并不反对,这是个她熟悉的人,比起另一个没见过面却要拜堂成亲的陌生人来说,慕子归更让她接受。所以,如果真的慕子归去了,她是宁愿为他守寡的,至少这样她就不用去接受一个陌生人做她最为亲密的丈夫。   “如果慕大哥一辈子不出来,我就在甄府等他一辈子,如果慕子归早逝,那我就和慕大哥的灵牌拜堂,不管怎么样,我都姓慕了。”   钱妈妈收起婚书,笑了出声,“九小姐能如此大义,忠贞不渝,实乃我家公子之幸。妾身在此先行谢过九小姐了。”   甄婉怡侧身让开钱妈妈一礼,“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你什么时候去京城,钱可够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   四太太见事已至此,叹了一口气,“慕公子如今被宗正寺带走了,先前我家老爷子找的人都管不了用,若是缺银子的话尽管开口,我嫁妆都在京城,可随时取用。”   钱妈妈脸上的笑深了几分,“先谢过甄老太爷的大义,更谢太太慷慨之谊。这段时日我筹得差不多了,若是这些都不管用,估计再多的也顶不了用了。”   说完看着甄婉怡犹豫了一会才道:“据我所知,宗正寺的寺卿与喻亲王交好,而喻亲王是当今陛下唯一的一位堂兄,在陛下面前也能说得上话,若是有喻亲王帮忙说情,说不定公子得救的把握更大一些。”   甄婉怡疑惑道:“慕大哥究竟为了何事被陛下扣押?”   钱妈妈左右看了看,四太太忙挥手让人退下,等人走了后,钱妈妈凑近低语两个字,“身世。”   甄婉怡皱着眉头,还是不大清楚,而四太太眼睛猛然睁大,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身世?慕大哥身世怎么了?”   钱妈妈看了四太太一眼,“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荣嬷嬷应该知道,不过她现在在京城四处奔走呢。”   甄婉怡突然想起来,“你刚说到喻亲王,我们能跟喻亲王搭上话吗?”   钱妈妈认真的看着甄婉怡,“我们不能,但是有人可以。”   “谁?”甄婉怡心跳得很快,觉得钱妈妈可能要给她出难题了。   “贾府老太爷。”一听这名字,甄婉怡暗道一声果然,还真是个不好打交道的麻烦人物。   “贾老太爷的父亲在京城的时候帮过喻亲王,于他有恩,如果贾老太爷能书信一封让喻亲王在陛下面前为我家公子说话,我家公子脱身的希望会大许多。”   甄婉怡脑子转得飞快,一个亲王的恩情,在贾府都正感艰难的时候,贾老太爷会舍得用这个恩情去换一个外人吗?虽然贾老太爷看起来很仁义的样子,可是这种关于家族兴盛的大事,甄婉怡一点把握都没有,她要怎么样才能劝服贾老爷子呢?   ☆、第九十四章 震 惊   钱妈妈一走,四太太便冷哼出声,“这钱妈妈倒是好心计,好一出以退为进,以君入瓮。”   甄婉怡默然,这钱妈妈和荣嬷嬷还真是两个性子,一个热心淳朴,一个冷静精明。今天钱妈妈先是以还婚书做为试探,然后丢出“身世”两个字让她们去揣测,最后才是她的目的,请贾老爷子出动去说服喻亲王,为慕子归求情。这样看来她特意说出身世两个字也是想让她们为了那虚无的幻想去使十二万分的力气吧。   能求出慕子归,不说甄婉怡,就是整个甄府都是愿意的。可这钱妈妈说话不利落做事也忒不厚道了,环环相扣地来算计她们,这就让人心里不舒服了,她这一系列的举动无非是告诉她们,甄慕两家现如今是共乘一舟,谁也甩不了谁,慕子归如果出事,那甄府就得搭上一个女儿,甚至连甄明杰的前程都会受影响,所以,甄府要认清楚现状,该出力的时候就不要想着躲起来,难怪四太太忍不住在她面前抱怨出声。   看着沉默的甄婉怡,四太太只得把心里的气咽下,“这事还是要跟你祖父商量一下,看你祖父有什么想法?”   四太太的话正合甄婉怡之意,便点头道:“这个时辰祖父应该在书房,我们去那里见祖父吧。钱妈妈这话也不知真假,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母女俩一起往书房去,见了甄老太爷后四太太便将钱妈妈的话一字不落的说完。   甄老爷子便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道:“如果京城留传的那则谣言属实的话,这慕子归恐怕大有来头,那这事还真得靠贾一鸣了。”   四太太想了想,犹疑道:“父亲您是说关于康帝登基前从皇宫逃出一位妃子和皇子的谣言?”   甄婉怡惊奇道:“逃出皇宫的妃子和皇子?”   四太太点点头,“当年康帝趁着当今陛下南巡时逼宫篡位,京城也是动荡不安血流成河,先帝好几位皇子在此一役中陨伤殆尽,最后听说先帝的一位妃子趁乱逃出还带走了一位皇子。”   甄老太爷也点点头,“按慕子归的年岁,和当年失踪的十三皇子还真是同年。”   四太太一声惊呼,甄婉怡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有种被雷轰到的感觉,这也太狗血了吧,简直是神转折呀,落难皇子平民王爷这样的戏码竟真要发生在她身边?   四太太脸色变了又变,声音变得小心冀冀的,“那钱妈妈说贾老太爷能请动喻亲王,可有此事?”   甄老爷子点点头,“嗯,确有其事。当年康帝起事的时候,曾将不服他的几位皇子和皇室宗亲聚到了一起,而喻亲王因贾一鸣的父亲提前给了警示,装病躲过了一劫。而后,喻亲王便投诚康帝这才保全喻亲王府。所以贾一鸣的父亲去世后,在喻亲王的提议下,康帝对贾一鸣夺情,以日代月守孝,最终将中书侍郎一职拿在手中,多年累积了无数人脉。而康帝十二年那样混乱的时候还可以安然返乡,这其中喻亲王也是出力不少。”   四太太听了又有疑问,“这喻亲王以前投诚过康帝,那在当今面前还有说话的位置吗?”   甄老爷子则缓缓摇头,“当今陛下已没有至亲手足在世,喻亲王是为数不多的堂兄之一,早年他们的交情尚还好,不然喻亲王如今就不该还叫喻亲王了,不过,如今肯定不比以前了,否则,贾一鸣两个儿子也不会要等杨成任史部尚书才能回京待职了。”   听了这话,甄婉怡眼睛一亮,现在宗帝已没有手足至亲在世,那如果慕子归真是那个十三皇子的话,那他就是宗帝唯一具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了,这应该是一个突破口吧。如果宗帝因顾及亲情放过慕子归,那对于喻亲王而言应该也是个好消息,这样一来,他也相对安全了一些,不是吗?“祖父,我们是不是可以用手足之情来打动皇帝?”   甄老爷子笑了笑,“如果慕子归身份真如我们猜测一般,那倒是可以一用,不过事关重大,除了喻亲王,还得邀一些有份量的人来说才行,这样才能对陛下施加压力,好了,这事老夫去找贾一鸣商量,我们两家合力发动所有关系,务必要保下慕子归。”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脸上绽出笑颜,只要能救出慕子归,欠下的人情以后再还就是了,只不过一想以那庞大的人情债,甄婉怡还是有些头痛,不过最先头痛的应该新任皇帝吧,想来他也没料到一个白衣书生身后竟有这么大的势力,能发动这么多人为他求情,到时候顾着脸面只怕不得不放人了。   想到这里,甄婉怡脸上笑慢慢收了下去,越来越凝重,然后一个激灵,突然想到历史上那些高居在上的皇帝,大多是孤僻多疑之人,那宗帝经过一个兄长的背叛,还会不会变得更加多疑呢,一个在他看来是可有可无毫无背景的流离之人,却能让朝庭众多大臣为他说情,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感到威胁?毕竟他可是被亲大哥赶出京城十五载呀,有了前车之鉴,他还会容许一个弟弟成长起来吗?   “祖父,此事我们会不会弄巧成拙了?”说着便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甄老爷子震惊地看着甄婉怡,仿佛从没认识过一般,“九丫头,你怎么会想到这些的?”   甄婉怡眨眨眼睛,“那些史书不是都有记载吗?乾和帝将自己十五个兄弟尽数杀害,不就是怕兄弟与他争权夺势吗?还有太宗帝的玄门之变,不也是怕兄弟阻了自己的成皇之路?慕大哥虽没有那争雄之心,可难保陛下不会做如此之想,特别是看到说"qing ren"众多时,只怕没有杀心也会被逼出杀心来了。”   甄老爷子一声长叹,“慕子归若是能得平安,祖父倒也不用为你担心了。”   甄婉怡只道老爷子赞同了她的意见,松了一口气,“祖父您去见贾老爷子的时候。帮我带两盆花送他老人家,您呢,就陪他唠唠嗑,对于慕大哥的事您一句话也不用说。”   甄老爷子挑挑眉,最后在甄婉怡自信的神情下点头应了下来。   ☆、第九十五章 渔 饵   甄老爷子带着两盆花进了贾府,只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潇洒的走了。   贾老爷子站在书案前看着留在书案上的两盆花,皱眉不语,老管家送人回来,奇道:“老爷,这甄老爷子特地上门一趟只为了送这两盆花来吗?”   贾老爷子摇摇头,“甄雄这是受人之托呢。那女娃儿倒真是聪慧呀。”   老管家“哦”了一声,“您说的是甄府的九娘?您怎么知道这花是她送来的?”   贾老爷子从花盆上取下一物,“你看这书签。”   老管家接过,“一枝独秀岂奈何,花团锦簇任东西。”念过之后也看向了书案上的两盆花,还真是一盆仅一支巨大的花朵,开得嚣张肆意,另一盆则是茉莉月季珠兰惠兰齐盛,灿烂夺目各有姿态。   “老爷,这是何意?”   贾老爷子长叹一口气,“当今国姓是什么?一枝独秀不正是当下的情况吗?去年陛下一怒将康帝围城逼其*,连带着所有的皇子皇孙消失了个干净,这铁血手段到如今还让人心生寒意,却又无可奈何。好一句岂奈何,可不是对祁无可奈何吗?花团锦簇任东西,这是小女娃儿再给我们渔饵呢,若是慕子归真是那失踪的十三皇子,以后还真是不好说呀。任东西,任东西,”   贾老爷子猛地一睁大双眼,“好算计,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在里面。”   “老爷?”   “唉,老泉呀,不得不感叹我们老了呀。”   老泉笑道:“老爷您是老当益壮,老而弥坚。”   “你呀,就会哄我,我跟你说这女娃儿不简单呀,一开始我还以为她这是在给我们下渔饵,没想到她有如此魄力,任东西,我们贾府和甄府在清河城不就是一东一西吗?她这是给我们保证,只要能保下慕子归便让我们与甄府同起同坐。”   “这是为何?”   贾老爷子又一声长叹,“她这是在担事儿,不想让甄府欠我贾府的人情,同时也是洒下一个巨大的饵,让我想不心动也不行呀。”   老泉仍是笑得一脸温和,“老爷您这么多年了可是没做过一个错误的决定,能让您心动的估计也坏不到哪里去。当年那么困难都让我们全身而退了,更何况是现在。”   贾老爷子一阵大笑,“也是,这么多年的风雨我们都闯过来了,还怕现在。老泉,来磨墨,我要写信。”   “是,老爷。”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贾老爷子便停了笔,吹干分两次大封套小封的装好,“走驿道,快马送给老大,让他亲自把信送到喻亲王府。”   甄府韵意楼,四太太自从甄老太爷回来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宁,坐立难安,“婉儿,也不知道你祖父究竟办得怎么样了,贾老太爷答应了没有?你怎么不让你祖父开口求情的呢?”   甄婉怡放下手里的书,无奈道:“母亲,您先安下心来好不好?贾老太爷帮不帮忙今天便可见分晓了。你且不要心急。”   四太太坐在甄婉怡身旁,“婉儿,如果慕子归真是十三皇子,那以后不就是皇亲国戚了,那你?”   甄婉怡放下手里的书,“母亲,不管慕大哥怎么样,我仍只是我,甄府的九小姐。”   四太太张了张嘴,又咬了咬唇,脸上结纠成一团,看到这样的四太太,甄婉怡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四太太在担心什么,可这种担心她无法帮她排解,因为她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像钱妈妈直直的上门算计她们,可她们却没有办法不跳进钱妈妈挖的坑里,因为她与慕子归确实有了婚姻关系,又因为她两家人才绑到了一起,救慕子归也就是为了救她自己。   所以最后关头,她不想让甄老爷子用甄府的名义去求人,让甄府去欠别人的人情,钱妈妈既然敢算计她,那此事过后,这个人情就由慕府去还,不管她以后与慕府还有没有关系   “母亲,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了,是我的得之我幸,不是我的失之我命。不用太过在乎,这世间又不是只有慕子归一个男人,女儿也不是非嫁他不可。”   四太太睁大了眼睛,“又在胡说,你都与慕子归定了亲,过了府衙交换了婚书的,他敢不娶你,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总不能背信弃义吧。”   甄婉怡笑道:“既然他不能,那我们纠结个什么劲呢,还不如不要想得了。对了,母亲,您什么时候去京城呀,父亲一个人在京您放心吗?还有六哥马上要进国子监读书了,你得早些将六哥与珍表姐的婚期定下来呀。”   甄婉怡这个话题提得正好,一下子就转移了四太太的注意力,“再过几日吧,总得等到你的事定下来再走不迟。”   “你再等下去只怕六哥得开学了,京城的消息传过来哪有那么快呢,说不定您去了京城慕大哥就出来了,岂不比在这里等消息来得快。”   四太太眼睛一亮,“婉儿,要不你与母亲一起去京城吧?”   甄婉怡一愣,“我也去?”   四太太越想越是高兴,“是呀,你与我一起去京城,不管怎么样,在京城总是能最早得到消息的,到时候慕子归若是平安出来,你也能见他一面,总要让他知道你为他奔波的辛劳吧。”   甄婉怡摇摇头,“哪有什么奔波。还有母亲,哪有女儿家这样主动上前去讨好的,岂不掉了身份。”   “哎呀,婉儿,这夫妻之间还讲什么身份体面的,再说,说到身份,慕子归如今可不比当初了,你就是放低一些姿态又怎么了?好了,就听我的,这次你与我一起去京城,就当给我做伴好了,我这就去跟你祖母祖父说去,你这么大了,还没见过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呢。”   四太太急急的说完便快步离开了,甄婉怡望着四太太消失的背影,长叹一口气,这母亲怎么就不能平常心对待呢,慕子归若真是十三皇子,就算成了亲王不还是慕子归吗?若不是慕子归,那他与陌生人有何不同,那她又何必去在意?   ☆、第九十六章 京城再聚   第二天,甄婉怡就得到了老太太的首肯,与四太太两天后一起去京城。甄婉怡抬头望着天上那热情四溢耀眼得没有边界的太阳,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她真的不想顶着烈日去什么京城。可对上四太太高兴的容颜也只得咽下嘴边的反对,乖乖的收拾行李去了。   正收拾着,甄文怡走了进来,“你们倒好,都往京城去了,只留下我一人待在这里。”   甄婉怡甩开手让映月她们收拾去,与甄文怡走到西侧室的书房去坐着,“怎么了,你最近不是在学做衣裳的吗?难道也想去京城不成?”   甄文怡倒真动过这个心,只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便道:“我只是羡慕你们罢了,七姐一成亲不到半年就去了京城,你还没成亲呢就要去了,只有我还不知道哪个年月才能去呢。”   说到这里一个骨碌转过身对着甄婉怡,“你这次去是不是准备见一见慕公子的,我跟你说呀,若慕公子真没有办法救出来了,你可别把自己陷进去了知道吗?真不行了,你得把退婚书拿到手,知道不知道?”   看到甄婉怡不在乎的样子,甄文怡都替她着急,“我跟你说真的呢,你听见了没有?你可别被那些烈女传什么的给念傻了,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幸福重要,你总不能为了一个死人去守活寡吧。”   甄婉怡心下感动,“好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做傻事的,再说了如果慕大哥真出了事,我就是守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母亲可以养活我。”   甄文怡睁大了眼,“你不会对慕公子情有独钟非君不嫁了吧。”   甄婉怡将手边的书收起来,“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只不过事情还没到最糟的一步,想那么多干什么?”   “唉,以前觉得你是我们几姐妹中最幸福的,没想到在最关键的一步上出了错,四婶只怕这次带你去京城也是想让你离开这个伤心地,说不定在京城能找到合适的人家呢?”   甄婉怡哭笑不得,“得了,我真是怕你了,我母亲绝没你那种想法,你就别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母亲身上了好吧。再有,事情真没你想像的那么严重,好八姐,我这儿正忙着呢,你要不帮我收拾收拾?”   甄文怡眼睛一瞪,“你那么多丫鬟在呢,还用得着指使我吗?就说四婶偏心,你身边侍候的人竟比六哥的还多,真是太没道理了。”   甄婉怡懒得管甄文怡的唠叨,将平日里自己爱看的书都整理出来,这一路要坐船走二十来天的,不带些书那真是太无聊了。   四太太与甄婉怡起程的日子选在了八月初八,一路上轻装简行,乘舟沿江而上,出门前映月查出身孕自然不能跟着,所以甄婉怡带了樱桃和虎妞,大太太看着觉得甄婉怡身边的人都太过年轻,又把身边的莲香给了甄婉怡。看到越见清丽的莲香,甄婉怡也没多想,她身边的人都是四太太安排的,也已经习惯了母亲将这些事打点妥当,所以就安心接受下来。   四太太又从寒香院的二等丫鬟里提了一人上来,就这样母女二人带着四个丫鬟并黄嬷嬷一起北上了。   一路上风光旖旎,越往北天气越见凉爽,食物里也多以面食为主,樱桃虎妞几个从小在清河城长大的姑娘从一开始的新鲜到后来见面食便变了脸色,也幸好带了樱桃,甄婉怡才能吃到可口的饭菜,不用勉强自己硬吃那些不怎么喜爱的面食。   江中晃悠了近二十天,船终于在江陵城靠岸,四太太长吁一口气,“总算是快到了。”   甄婉怡下得船来,半天还感觉自己在晃悠,脚如同踩在棉花上似的,软绵绵的没力气。   樱桃连连跺脚,“哎呀,总算是踩到地上了,这船坐久了真是要命呢。”   四太太抬头四处望了望,“今天我们在城里休息一天,明天就可以到京城了。咦,婉儿,你父亲和明哥儿在那里。”   甄婉怡随着四太太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青袍一个白衣,可不就是许久不见的甄家父子嘛。众人高兴的迎了上去,那边也看见了甄婉怡几人,往这边走来。   四老爷在四太太身上一打量,“一路还好吧,有没有晕船?”   甄明杰也激动的上前行礼,“儿子见过母亲,儿子羞愧,劳累母亲了。”   四太太笑魇如花,先是对四老爷点点头,然后拉起甄明杰,“又在胡说,你可是我的长子,为了你怎么样也说不上劳累。”   甄明杰一低头,“可儿子让母亲失望了。”   四太太更是笑出了声,“谁说我失望的,这大周有几个二十的进士,你年纪青青能考中举人我与你父亲已经很满意了,再说,不是还有机会的吗。我们不着急,多读几年书也是好事。”   甄明杰连连点头,正要说话,四老爷便打断了,“你们母子等会回了驿站再聊吧,这还有一个人等着呢。”   四老爷让开身子,一袭紫袍玉树临风剑眉星目,只是脸色微显苍白,没有血色。   四太太惊喜道:“隐善,你出来了啊,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   慕子归淡淡一笑,“小子惭愧,让婶婶挂心了。”   四太太开心的摇摇头,眉间的一丝忧色终于消失殆尽。   甄婉怡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忍不住地笑眼弯弯,慕子归也看了过来,笑容虽然还是淡淡的。可眼角眉梢都添了几分暖意,才半年不见,小丫头又长高了,曾经圆润的双颊消瘦了些,退下了懵懂的稚气增添了少女明媚的风姿。   “九妹一路还好吧?”   “慕大哥,你还好吗?”   两人同时问出,随即相视一笑,一个温润,一个明媚,一个俊雅,一个妍丽,阳光洒下,温情在彼此心间发芽,只相见,才发现原来是他(她)真的很好。   四老爷几人相互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才道:“这码头人太多了,我们先回驿站再聊吧。”   四太太自是点头不已。众人分头坐上马车,往驿站方向驶去。   ☆、第九十七章 挑 事   甄婉怡偷偷撩起车帘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嘈杂的叫卖声仿佛凑成一曲乐章,欢快在心间升腾,整个人瞬间都明媚起来。   樱桃眼珠子转了转,轻声笑道:“小姐今儿的心情似乎很好呀!”   虎妞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们在船上待了快二十天了,如今好不容易快到京城了,心情自然是好的,樱桃姐姐,难道你的心情不好?”   樱桃瞪了虎妞一眼,“你,你真是个榆木疙瘩,不跟你说话了。”   虎妞委屈的抿了抿嘴,缩在角落里不再出声。   甄婉怡放下帘子,看向虎妞,笑意不摭掩,“虎妞说得对,好久没见到这样热闹的集市了,心情自然好了许多。”   虎妞精神一震,睨了樱桃一眼却在接到樱桃凶狠的瞪视之后快速的收回视线,对着甄婉怡笑道:“小姐,听船娘说这江陵城是京城附近最大的城镇,南船北马都会在这里歇一歇脚,所以这里集聚了南北各色物产,就连南洋货都有呢。小姐,不如等会我们出来逛一逛吧。”说看炯炯有神的看着甄婉怡。   樱桃眼睛一亮,觉得带这个笨笨的虎妞出门也是件好事儿,不由得也火热地看着甄婉怡。   甄婉怡如今是无事一身轻,来之前那没精打彩浑身透着霉味的样子消失殆尽,精神抖擞的道:“那我等会问下母亲,这里离京城近,治安应该不错。”   樱桃一听也乐了,高兴的点点头,转身去瞧外面,随即一声惊呼,“小姐,您快看,竟然有女子穿胡服骑马走在大街上,您快看。”望着甄婉怡一脸的不可思议。   甄婉怡“吁”了一声,“小声点。”   瞪了樱桃一眼后也朝外望去,只见马路中央,一骑黑马一身红衣,强烈的颜色对比,衬得那女子肤白似雪,杏眼,樱唇,瓜子脸,标准的美人像。更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是那高耸的胸脯,让人看了都担心会将她那细腰折断。   “以前就听太太说,京城的小姐都爱骑马擅打马球,出门也自由,没想到还真是这样的呀。”   听了这话,甄婉怡笑道:“北边的女子相对我们南方而言是要自由一些,可像这样大胆骑马逛集市的还是很少的,你们看外面,是不是女子比较少。”   樱桃和虎妞齐齐点头,虎妞更是崇拜的看着甄婉怡,“小姐真是聪明。”   甄婉怡微微笑了笑,“这与聪明无关。”   樱桃立即接口道:“我知道小姐要说什么,您想说读的书多了见识自然就多了起了,会知道这些都是书里写过的。”   甄婉怡也不争辩,点点头,“聪明。”   樱桃嘟了嘟嘴,随即笑道:“小姐今儿心情一好,人也漂亮多了。”   甄婉怡横了一眼,转身扭头看向另一侧车外,看着拐弯处行走在最前头的宽阔马车,嘴角轻轻扬起,今天天气真好。   到了驿站,驿丞大老远的迎了上来,“微臣见过荣亲王,王爷,您回来了,小臣已命人备好了热水和饭菜,您看?”   慕子归下了马车,丢了一个荷包过去,“你先命人将热水送到客房,等会再送饭菜。”   说完便朝后头马车走去,将人一一送到房门口,让驿丞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京城里传说的那个距人千里的冰山王爷吗?   甄婉怡看到屋内一口大澡桶,喜意爬上脸庞,行船近二十天,想舒舒服服的泡个澡也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所以此时的甄婉怡也顾不得许多,直接退衣沉入热水里。正洗得舒畅的时候,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喝骂,“本小姐要的热水呢?你这个驿丞是不是不想活了,我的丫鬟明明看到厨房里热水的,你现在竟跟我说没有了。”   驿丞小心的声音传来,“孙县主,实在是对不起,小臣不知道您也要用热水,如今这热水已经被别人用去了,您再等等,小臣这就让人赶快烧好了给您送去好吗?”   “好大的狗胆,你竟敢将本县主的热水先给了别人。”   驿丞暗自叫苦不迭,平日里少有人来的驿站今日是撞了什么运呢,前有一个亲王,后头又来个县主,一个是新晋皇亲国戚,一个是战功赫赫的成国公,两边都是得罪不起的呀。   驿丞只有一个劲的告罪,孙晓晓却不依不饶一个劲的说道,她今日是特地来接小表妹的,在母亲面前都下了军令状,怎么能不把人安置舒服呢?若不是小表妹硬要住在驿站里地,将她定在客栈里的单独庭院给退掉,她也不会连个热水都要不到了。   正僵持着,北面的一间房打开门,慕子归走了出来,“何事这样喧闹?”   驿丞欢天喜地的跑到慕子归跟前,鞠躬道:“荣亲王,这是成国公家的孙县主,正找微臣要热水呢,实在对不住,都是微臣没处理好。”   这驿丞倒是聪明人,一句话就点了三个重点,先点明了双方的身份,再点明吵闹的原因,最后把问题归纳到自己身上,高情商啊,难怪能在离京最近的繁华之地管理驿站。   孙晓晓后退了一步,美目中异光直闪,这就是皇家十五年前丢失的十三皇子,如今的荣亲王,还真是跟祁家人如出一辙的俊逸呢。   “小女孙晓晓见过荣亲王。”孙晓晓屈身行礼,恰到好处的垂首,露出一段雪白的颈脖,红衣相映十分诱人。   驿丞更是把脑袋垂到胸前,恭敬十足,眼角眉梢跳都不敢跳一下。   慕子归微微颔首,“此处乃是驿站,县主若有不满之处可另寻他地,不要扰了其他客人。”   孙晓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咬了咬唇,半是娇羞半是委屈道:“我这是第一次住驿站,不知道规矩,失礼这处还请荣亲王见谅。”   慕子归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便转身进了房间,留下破碎了一地的芳心。孙晓晓抬头看着慕子归挺直的背脊,用力的握了握拳头,眼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这晋王妃,宁王妃没我的份,那荣王妃应该总该轮到我了吧,看样子并不比晋王宁王差呢,说不得还要更好一些,至少是安全的。”   ☆、第九十八章 算 帐   甄婉怡在室内听够了好戏才让虎妞服侍着起身,暗自叹息,没想到还没进京,就领教了慕子归新身份带来的魅力。   荣亲王,大周仅有的四大亲王之一,没想到这宗帝还挺大方的呀,一出手就是亲王。慕子归做为皇帝的亲兄弟,一个刚刚二十的新晋亲王,对于满京城的待嫁女儿来说那份诱惑可不下于唐僧肉啊。看看这孙县主前后态度的转变,虽没见到可只要有耳朵便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不过,那又怎样?甄婉怡嘴角一晒,来了这里,她就从没想过能与一个男人交心,更没奢望过一世一双人。在前世夫妻受律法保护的年代,尚有合法而程序简单的离婚和随时随地可以碰到的外遇、"yi ye qing",更何况这个小三小四遍地是的古代,没有期盼就没有失望。所以,就算慕子归是目前看得最为顺眼的一个,那也只是顺眼而已,仅仅是顺眼,甄婉怡心里再一次的肯定着。   这里的男人没有小妾还有通房,一府的丫鬟都是他后宫的备用品,所以与合法小三共存这现象不只是在慕子归这里会有,这已成为一种普遍现象了,只要嫁人就会碰到。所以,她还是不要纠结嫁与不嫁的这一问题的。   “小姐,穿这件粉色襦裙吧?”   甄婉怡看了看虎妞拿在手上的全套粉色,暖暖嫩嫩的颜色看在她眼里却有些烦躁,“将外衣换穿月白色桃花妆的褙子。”   虎妞有些疑惑的喊了一声,“小姐?”   甄婉怡打起精神,笑了笑,“这全身的粉色看起来一团孩子气。换月白的清爽些。”   虎妞这才点头回身去找衣服。   等穿戴好之后,甄婉怡只半挽发髻,将剩下的半干的乌青发丝垂在身后,发髻上仅两朵粉色珠花装饰,端是清丽温婉至极。   “小姐眼光真好,这样穿着确实漂亮一些呢。”   话音刚落,门外莲香的声音响起,“小姐,太太问您收拾好了没有,可以摆饭了吗?”   虎妞打开门,“莲香姐姐,已经好了。”   甄婉怡率先出门,正要往四太太房走去,莲香忙道:“太太在王爷那里。”   甄婉怡脚步顿了顿,“是母亲让你来叫我的?”   莲香莫名,却还是点点头,“是老爷让奴婢来叫的,太太也没反对。”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调整方向往北屋走去。屋内已经摆好了八仙桌,四老爷坐在北面的主位上,左右坐的慕子归和甄明杰,南面坐着的四太太侧身跟甄明杰说着什么,留下的一截座位正靠近慕子归。   “来了?快些入座,就等你一人了。”四老爷最先看到甄婉怡,便出声打断四太太的思子之情。   甄婉怡看到这一幕心情无端的好了起来,这里有最关心爱护她的家人,她若要再去奢求其他便是贪心了。   “人家头发长,自然要花久一点时间,再说了,中间被人给吓了一跳,差点掉盆里了。”   四太太奇道:“虎妞没在身边吗?怎么会让你掉盆里的呢?”   甄婉怡眼睛睁大了些看着自个母亲,您应该问前一句而不是后一句吧。   四太太也给了个眼神,让甄婉怡嘟起了嘴,“在呢,没什么事,就是小小的惊讶一下罢了。”   慕子归给众人倒上酒水,“本以为驿站清净,没想到还是惊扰了九妹,那我先自罚一杯好了。”   说着就要举杯,四老爷忙伸手压下,“隐善这说的什么话,一家人说什么罚不罚的。”   “父亲,这一家人说得还早了些。您是不知道,慕府可是有人找上母亲要退婚书的。”   甄婉怡虽是对着四老爷说,可眼睛却直直的看着慕子归,下巴略略抬高,十足的嚣张模样。   可这副模样落在慕子归眼中却是可爱得紧,眼里笑意浓浓地回望着。   四老爷则道:“看你那小气模样,这事我已经听隐善说了,都是下人紧张才乱出的主意,再说那位妈妈也是为你着想,你怎么还能怪人呢?”   甄婉怡眼睛一瞪,她乱怪人,那钱妈妈究竟是怎么说的?那样算计她算计整个甄府还叫为她着想?   慕子归见甄婉怡眉头挑起便暗自喊糟,“九妹,钱妈妈她因府里没主母掌事,而我又不耐烦管那些细碎的活儿,所以才养成她胆大主意也大的性子。这次的事她事后对我说过,虽说情有可原,可还是不能轻易揭过,明儿我就让她去给你请罪,想怎么罚都随你。”   甄婉怡瞪着慕子归,委屈的嘟着嘴,这人说得轻松,交给她让她处罚,可是她用什么名义去惩罚慕府的奴婢,哦,不,现在是荣亲王府了,他那王府看门的都要比她家的地位高,她能怎么做?   四太太笑道:“好了,婉儿,别这样孩子气了,钱妈妈也是为了救隐善,既然我们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耍些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你受些委屈就受了,大肚一点。”   甄婉怡听了眼睛一亮,得意的看了慕子归一眼,随即转头对着四太太撒娇道:“知道了,母亲。”这姜还是老的辣呀,一句看似简单的话可隐藏了不少信息呢,那钱妈妈想这样简单的揭过去,还得看她答不答应。   慕子归自然也明白,钱妈妈有手段有心计,他以前也颇为放心让她掌管府里的内务,正是因为钱妈妈有这个能力,可如果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以后相处只怕是有些为难了。慕子归可不会真的以为眼前这个小娇娃真是闷声受气包。“四婶婶,您放心,我回去会好好管教下人的,这样的事以后一定不会再有了。”   四太太高兴的点了点头,“好,好,来,我们吃菜。”   甄婉怡最是高兴,当即夹了一筷子香茹肉丝到四太太碗里,“母亲这些时日辛苦了,您多吃点。”   四太太笑了笑,盛了一碗鸡汤放到甄婉怡面前,“你喜欢先喝汤的,小心烫。”然后又给甄明杰倒了一碗,给四老爷夹了一个鸡腿,也给慕子归夹了一个。   一时间,你来我往吃得好不热闹。   ☆、第九十九章 补 偿   经过一顿和乐融融的午膳,甄婉怡的心情好了许多,先前被虎妞提起的逛街念头便势不可挡的冒了出来,再也按捺不住,“母亲,这江陵城似乎很热闹呢,我们要不要出去逛一逛呢?”   四太太有所顾忌,“还是算了吧,这里鱼龙混杂的,我们也不熟悉,还是等到了京城,母亲再陪你好好逛一逛。”   甄婉怡有些失落的应了一声,本以为母亲会很爽快的应承下来呢,没想到会是这样。   一旁没打算出声的甄明杰在好友的眼神示意下,站出来清了清喉咙,“母亲,九妹难得出门一趟,若不出去看看实在是遗憾,您若是不放心,我和隐善陪九妹走一走吧,有他这个亲王在,想来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出来惹事。”   四太太抬眼看向慕子归,显然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慕子归点了点头,“四婶婶放心,九妹就交给我好了。”   四太太不知想到了什么,笑脸堆起,对着甄婉怡和蔼道:“在外面要乖一点,不要惹事知道吗?”   甄婉怡心愿得以达成,甜甜笑道:“母亲,我什么时候给您惹过事来着。”   四太太理了理甄婉怡的头发,“要听你六哥和慕大哥的话。”   甄婉怡嘟了嘟嘴,“知道了,母亲,我们先出门了呀,否则天都要黑了。”   出了门,甄明杰便道:“这驿站在城南,而江陵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在离这里不远的万象街上,就隔了两条街,九妹你是打算走去还是坐车去的?”   甄婉怡抬头看了看天,八月底的江陵秋高气爽,申时初的太阳已沉向西边的天空。晒在身上并不见炎热,最主要的是连坐了二十天的船,每天只能在船舱里走动实在是憋闷,这样光明正大的逛街机会实在难得,“六哥,我们还是走着去吧,这段时间可把人给憋坏了,如今我就觉得这脚还是是踩地上踏实。”   甄明杰笑了笑,“都依你,只要你不喊累就好。”   甄婉怡走在甄明杰的左手边,“哪能呢。六哥,你好像对这江陵城很熟悉呀,常来吗?”   “来过两次,都是在这里送朋友回乡的。说不上熟。”   甄婉怡了解的点了点头,今年会试落榜的学子不可能都像甄明杰一样能进国子监读书,那么回乡待考是最正常不过的选择了,当然也是一些家底殷实的学子选择留在京城里继续苦读,一来京城繁华名人大师众多,二来多结交一些同科学子也是好的。   “对了,怎么没看到七姐?”   甄明杰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你七妹怀上身孕了,刚查出来,才一个月,若不是这次不能出来,你七姐夫还不好意思说出口呢?”   甄婉怡惊喜道:“七姐就怀上了呀,哎呀,那我岂不是要当姨母了,唉,不好,这样一来我以前给七姐备下的礼物就不合适了,今天得去买一些才行。”   甄明杰笑道:“不着急,这江陵城东西多着呢,南北各物都有,比起京城还要便宜一些,你慢慢挑就是了。”   甄婉怡点点头,“是要给七姐姐好好选点东西了。”   跟在后头的樱桃听到这话,脸上便带上了急色,这小姐怎么就忘了她们带出来的银两可花得差不多了呀,而依小姐的眼光和性子,等会要买下来的东西肯定不会便宜,“嗯,哼,哼,小姐。”   甄婉怡回头疑惑道:“怎么了樱桃?不舒服吗?”刚刚要出来逛的时候虎妞便拉肚子去了。   樱桃顶着甄明杰和慕子归的眼光,把甄婉怡拉到后头,“小姐,我们身上的银子不多了。”   甄婉怡点点头,这事樱桃在快下船的时候就跟她说过,只是她并没有当一回事,反正到了京城又不用她花钱,“还有多少?”   “不到四十两了。”   甄婉怡“啊”了一声,随即回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将樱桃再拉远了一些,压低声音,“怎么只有这一点点了。”   樱材料包委屈的指控道:“咱们出门前一共有一百三十两,您买书花去了二十五两,买礼物花去了四十两,离开时给府里下人打赏花了六两,映月姐姐有孕您打赏了十两,在船上买零嘴开私灶总共花去了十五两。”   甄婉怡越听脸上的笑就越干,这些银子在花的时候樱桃就不停的阻止她,可她总想着跟着母亲出门应该不用什么花消的,谁知道船上母亲吃面食吃得津津有味,无奈之下她只有不断的拿银子出来贿赂船娘,这样樱桃才能随时用到炉灶,没想到一天几乎都花了一两银子了。“你先别出声,等会我们买个便宜一点的就是,再说还有六哥在呢,他身上总会有银子吧。”   接下来的逛街甄婉怡就是很纯粹的逛街了,除了一点有特色的小玩意儿,那些布庄首饰店看都不看,甄明杰奇怪道:“九妹你不是很喜欢看新样式的布匹吗?这里不但有南方杭绸湖绸各色妆花,北方的皮毛更是多,要不要进去看看。”   甄婉怡眼睛一亮,随即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六哥,我零花钱快用完,您是不是救救穷呀?”   甄明杰好笑了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就说这丫头怎么变了性子呢,原来在这等着他跳坑呢。“行了,你看中什么六哥给你买就是了。”   甄婉怡挽上甄明杰的胳膊,“六哥,你最好了。”   甄明杰笑得灿烂,“怎么这次你出门八弟没有给你银两?”   甄婉怡眼儿瞪得大大的,甄修杰常给她银子的事六哥怎么知道的。脸颊微红,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八哥马上要参加童试,身上总不能不带些银子吧,等他中了秀才肯定要打赏身边的人呀,所以我就没要他银子,再说了,京城不是还有六哥嘛。”小小的拍了一马屁,甄婉怡便朝一布庄走去,左手边却碰上一人,抬头看,原来慕子归走到她这边来了。   “小心,这里人多。”   甄婉怡回以一笑,银子的事解决了心情就是好呀,第一百零一次提醒自己,下次一定要省着花。   当甄婉怡谈好价格收起布料的时候,慕子归身后的壮汉上前抢先付了银子,甄婉怡疑惑的看向慕子归,这人好像是他的侍从吧。   “他叫胡大海,现在是我的长侍,你六哥今天没带银子。”   甄明杰对了妹妹不可思议的眼神,只得点点苦笑,“我回去会还隐善的。”   甄婉怡本是心思灵透之人,稍稍一想便明了过来,不过也不点破,既然慕子归想表现一下,那就给他这个机会好了,权当补偿了不是吗?   ☆、第一百章 京城甄府   翌日天暮时分,四辆马车并排地从南城门驶入,直奔城东而去。当高挂的甄府两字映入眼帘时,马车停下,门口站着的一对中年夫妇率先迎了上来,男的与四老爷有几分相似,想来这便是甄婉怡从没见过的甄家三老爷了吧。   四太太笑意浓浓,“三伯,三嫂,经年不见,你们还是一如往年风采依旧呀。”   三太太抿嘴轻笑出声,“四弟妹几年没见是越见漂亮了,哟,这就是九娘吧,长得真真是好。”   四太太在一旁笑道:“婉儿,来见过你三伯父三伯母。”   三太太忙挡了下来,“不急不急,我们先进屋去。”说着就把众人迎进了府,“四弟妹多年没来京城了,这府里应该还熟悉吧,毕竟这么多年都没变过的。”   四太太四下打量,想起当年婉姐儿刚满百日就离开了这里,一别十几年,终于回来了,却是物是人非。   进了正房,身后跟着的长长人群分两排而立,衣香鬓影,错落有序。   三老爷和三太太做上主位,慕子归便率先告辞,众人也不再挽留又由甄明杰送了出去。   “隐善,我怎么不知道我荷包落房里了呀。呐,这里面的银子还你了,省得别人还以为我甄家的闺女连个零花钱都没有。”   慕子归睨了一眼,挥手挡了回去,“我上次不是说过,九妹的事都交给我的吗,既然如此,自是不用你的银子。”   甄明杰笑道:“有本事,你别让我家出一文的嫁妆。”   “若不是怕惹闲话,又有何不可?”   看着慕子归无所谓的样子,甄明杰也没得话说了,“行了,你快回你的宅子去吧,省得你府里的人兜不住又闹到陛下那里去,哎,也不知道你那王府能不能赶在九妹回去之前修葺完。”   慕子归眼神一闪,点点头也不说话转身离开了。   这边甄婉怡看着站了一屋子的人时,心下长吸一口气,这三老爷只比二老爷稍稍逊色一点点呀,以前就知道三房有二个女儿三个儿子,这屋里站着的妇人装扮就有四个,成年男子有五个,最小的一个与甄修杰差不多大小,只是更瘦一些。还有六个小孩站在各自父母身边,看着面相将人与脑海里的信息一一对上,甄婉怡差不多能猜个七七八八的了。   三太太最先引见的是四太太,于是一群人上前叫着:“四婶。”   最为年长的少妇率先说道:“四婶,您可还记得侄女?”   四太太上下一打量,笑道:“这不是慧娘吗?如何不记得,我们回老家的那一年你还在换牙呢,没想到如今都做了娘了。”   慧娘拉过身边的一对儿女,“来见过四外祖母。”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上得前来,似模似样的行着礼,惹得至今还没抱上孙子的四太太大爱不已,忙拿出见面礼来,一人一个荷包,荷包里装的都是金小鱼。   慧娘刚刚退下,旁边一二十七八的男子上前一躬身,“侄儿博杰见过四婶婶,请四婶婶安。这是您二侄媳妇,琼娘,这两小子是您侄孙子。”   一旁的琼娘听了这话也忙带着两孩子上前见礼,四太太连连点头,又是送见面礼又是夸赞。   这轮翻的见面持续了好一会才歇,四太太指着身后的甄婉怡笑道:“这是你们九妹,自小是清河城长大,闷葫芦般的性子,这次若不是见我一个人出门,只怕还不愿过来。”   甄婉怡上前两步,二哥哥二嫂嫂,三姐姐三姐夫,五哥哥五嫂嫂,六姐姐六姐夫的喊了一个遍,子侄辈的每人一对银镯子,众人也是亲热的回应,三太太更是赏了一对成色上等的玉镯子给甄婉怡。   见完礼才男女分开,男丁都跟着三老爷去了前院,这正房便留给了女眷和小孩。   “九娘还是九年前回老家时见过的,今儿若不是三那弟妹带着只怕都不敢相认。看这水灵灵的娇俏模样,难怪都说南方山青水秀出美人呢,这也就放老家养着才能养得出来。”   四太太一说完,一旁的慧娘接口打趣道:“上次见七妹妹就觉得是难得的温顺大方之人,今儿见了九妹才知真正的南方娘子的温婉竟是这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看着就觉得可心,早知如此,当年母亲就该把我也留在老家养得了。”   三太太笑道:“四弟妹见笑了,这慧娘自小就是个泼辣性子,如今当娘了又掌管一府中馈,性子不见收敛,反倒更是张扬,还好我那亲家母胸怀宽广明理儿,否则哪能容得下她。”   四太太也笑道:“慧娘这性子我倒是喜欢,看着就有北方娘子的爽朗,不像九娘,成天就跟在我身边,长不大似的,这才让人担心呢。”   三太太叹了一口气,“唉,若有个长辈能挡一下,谁愿意这般大事小事一把抓,想当年,我们阖府都住这儿的时候,万事都有母亲和大嫂,我们几个倒是乐得清闲。后来你们回老家了,只剩我们一家子独自在京城煎熬着,这些锁碎的家长里短、人情往来可忙得我晕头转向的,好在慧娘自小就懂事,才十岁便帮着弟妹,自己房里的事更是安排得井井有条,可让我轻松了不少。”   四太太微微扯起嘴角,“当年我们回老家的时候九娘和修哥儿才刚过百日,到了老家什么都要重头开始,头一年父亲身子不利索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时间,母亲成日的担忧,府里的事都是大嫂在费心,我与二嫂也就只好多在父母亲身边尽孝,好让大嫂无后顾之忧,好不容易才熬了过来,现如今回头想想,那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老的不知后事,小的嗷嗷待哺,忙起来真是一根蜡烛两头烧,都觉得日子没盼头了。”说着还用手帕按了按眼角。   三太太暗暗咬牙,从前四房就喜欢与自己攀比,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死性不改,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还好那些日子都过去了,这几年战乱不断,我们也一直没能回去尽孝,父母亲那边都靠兄嫂和弟妹们劳烦,这是我和三老爷心里一直内疚的事儿。”   四太太笑意没变,可声调还是软了一些,“这几年外头乱,京城里也没安生,三嫂也是辛苦了。”   ☆、第一百零一章 睡不着   三太太松了一口气,起身道:“四弟妹,你们母女赶了一天的路,也是辛苦,不如先去梳洗小歇一会,晚上我们再好好叙叙旧。”   四太太跟着起身,“劳烦三嫂了。”   三太太在前带路,“四弟妹还是住你以前住过的院子,四弟已经住了一些时日,里头的摆设也是按你以前的习惯摆的,只是不知道如今还合不合你的意,若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尽管与我说,只是这宅子远不如老家的宅子大,四弟妹一时间不习惯怕是要受些委屈了。”   四太太跟在后头,“三嫂说这话就太客套了,我好歹在这里也住了好些年,怎么能担得起一个委屈呢,再说这次进京也是专门为明哥儿的婚事来的,明天还得回娘家一趟呢,十多年没回去过了,也不知道父母兄嫂她们可还好。”   三太太回头笑道:“上次七娘刚到京时,喻家大嫂曾来过,看上去变化不大,问起府上的事也说一切都好着呢,四弟妹大可放心。”   甄婉怡跟在四太太后头,后头又跟着几位姐姐嫂嫂,长长的一串往后头的宅院走去。   今儿算是见识到四太太与人口舌相争的模样了,这两人暗藏机锋的话语,还真是让甄婉怡大开眼界了,看来还是二伯母说的没错,府里能让四太太放在眼里视做对手的也就只有三太太了,看她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模样,真让一旁的小辈们都跟着捏了一把汗,还好,两人都算克制,点到为止。   京城甄府是一座三进的宅子,正房有三阔两耳,第一进住了三老爷两夫妻和还未成亲的九哥儿,长子住在二进的正房,二子住在三进,这次四房进京,二儿子夫妻便腾了出来住到二进的东厢房,第三进则重新收拾让给四房,刚好四太太夫妻住正房,甄明杰住东厢房,甄婉怡住西厢房,房子好像是粉刷过不久的,并不见老旧。   西厢房中堂放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摆了一套粉瓷茶壶茶碗,成色极新,靠墙的案上则摆了一对阔颈撇口赏瓶,两束剑兰肆意绽放,满室暗香浮动。   落地罩隔出两间侧室上面挂着淡紫色幔帐,西侧室靠南墙的窗户下有张矮榻,比起韵意楼的罗汉床大了不少,就是睡一个人也是毫无问题。北墙放了一张书案,西墙立了个小型书柜,南墙角还摆着绣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东侧室一半的地儿砌了张炕,炕上北墙是柜,炕边两端有几,均被粉色幔帐围在其中。落地罩旁盆架镜台齐全。   四太太打量着厢房,带着几分笑意,“你三伯母人虽爱较劲了些,可这安排倒是仔细周全,很是费了心的。”   听了四太太的话,甄婉怡笑道:“看了母亲的房间,女儿才不担心自个住的地儿呢。”   甄婉怡说这话也是有道理的,四太太那房间的装饰与寒香院的差别真不大,什么地儿摆案什么地儿放几,母亲喜欢的汝窑也摆了两件,炕头更是放了两盆半开的水仙,这也是四太太的习惯,喜欢在床头的临窗位置摆放花卉。   “你三伯母这样盛情倒是让为娘不好意思提出搬走的话来了。”   甄婉怡挽着母亲在八仙桌上坐下来,倒上茶水,“母亲已经找好房子了?”   四太太接过喝了一口,“你父亲看了几处,只等最后定下来了。不过这事不着急,明儿你早些起,我们先一起去你外祖家。”   甄婉怡自是点头不已,自从见了大舅母和珍表姐,她心头对这从没见过的外祖家可是有了几分好感的。   用过丰盛的洗尘宴,甄婉怡梳洗后终于躺在那只闻过名未见过面的炕上,这才九月初自然不用烧炕,三太太也细心的多铺了一层棉絮,可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总觉得硌的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睡在西侧室榻上的樱桃趿上鞋,抱着被子哒啦着走过来,“小姐,是不是睡不着啊?”   甄婉怡披上被子坐起身,“许是今日马车上睡久了,走了困。”   樱桃把被子往脚踏处一铺,坐在其中。“奴婢也睡不着,奴婢想爹娘了。这个时候,我娘应该要做桂花糕,酿桂花酒了。”   甄婉怡也想她的韵意楼了,想她软和的架子床,这个时候在韵意楼应该还盖薄丝被,可京城已经要盖厚棉被了,沉甸甸的压得慌,“我们等六哥的亲事定下来后就可以回去了。”   樱桃看着炕几上的灯烛,幽幽道:“可小姐最终还是要回京城的呀。”   甄婉怡愣了愣,她最后还是要回京城的吗?她以后要在这里住一辈子吗?上次四太太问她嫁妆选哪时,她还没多大感觉,觉得哪都一样,反正有父母兄长为她安排好。可现在,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是什么变了呢?人还是那个人,可那个人的身份却不同了,摇身一变成了王爷,皇帝的兄弟,她还能泰然处之安之若素吗?   “小姐,慕公子成了王爷,还会娶您吗?奴婢听说王爷的亲事得由皇帝陛下说了才算呢。”   甄婉怡又是一愣,随即失笑的摇摇头,是啊,她还在这里纠结未来夫君身份的变化,怕自己适应不了这个新身份,却忘了如今的她已经没了主动权,只能等待被选择或是被遗弃。   “如果不娶我,那我们就在清河城待一辈子,其实那样也挺好的。”   樱桃“啊”了一声,“那怎么行,您与慕公子有婚约在先,慕公子怎么能始乱终弃呢?”   甄婉怡暗自摇头,没文化真可怕。“樱桃,这始乱终弃可不能乱用,你家小姐我还没到这一地步呢。再说了,你刚才不是说了,慕公子现如今的身份婚事已经不能自主了吗?”   “这,这也是奴婢听来的。如果您不嫁慕公子,那还有谁敢娶您呢?”   听了这话,甄婉怡反倒是眼睛一亮,如果真没人敢娶似乎也是好事一桩啊,那她不就可以一直待在甄府了吗?“好了,别担心了,这事也不是我们担心得来的。”说完就缩到被窝里躺好。   樱桃嘟了嘟嘴,“小姐您就是心大。”   ☆、第一百零二章 喻 府   一夜被各种梦境纠缠不休,早起时甄婉怡头痛欲裂,樱桃见了暗自内疚,都是自己听了几句闲言闲语就沉不住气跑小姐面前唠叨,害的小姐也不得安生。“小姐奴婢去煮个鸡蛋来给您敷眼睛。”   想起今日还要去外祖家,甄婉怡忙点头,这样惨白着脸,不但母亲要担心,只怕三伯母心里也会多想吧。   甄婉怡罕见的擦了些胭脂水粉,看起来玉脸粉霞,柳眉青黛,别有一番小女儿家的娇羞状。   “小姐,您若是打扮起来比八小姐都要美上几分呢。”   甄婉怡放下石黛,“就你话多,每日有这打扮的时间还不如多写几个字,绣上一朵花呢。”   樱桃撇了撇嘴,“别家小姐像您这般年纪,早早就梳妆打扮起来了,可不是看起来要好看不少吗?”   四太太声音接着道:“樱桃这话在理。”说着走到甄婉怡面前,将准备起身的甄婉怡按下,重新拿起石黛,“婉儿发丝青黑肤色细腻白皙,眉毛细长又柔软,不用重画,只需轻轻涂抹均匀就好,这样更显女子柔顺之美。”   画完满意的点点头,这女儿真长大了呀。“昨晚没睡好吗?是不是这炕睡不习惯?”   甄婉怡再次看了镜中人一眼,似乎真的更好看一些了。忙起身搀着母亲,“初次睡炕总觉得硌得很,想来要一段时日才能适应吧。”   四太太拍拍甄婉怡的手背,笑道:“嗯,会适应的。”   甄明杰与甄亮杰同在国子监读书,早早便与三老爷一起去了学府,甄博杰这一科考中三甲同进士,正在待职,每日都在吏部晃悠,四老爷今日则留在府中,等甄婉怡母女事毕便随同去了西城喻府。   京城分区特别好记,北城几乎都是皇家的地儿,住的不是皇室子弟就是王公勋贵,宅子都是由皇帝奖赏下来的,当然皇帝一个不高兴也是可以随时收回去的,总之,这片地儿代表了权和贵。   住在东城的则大多是出仕之人或是家世较好的读书人,也就是说这东城住的是已入仕或将要入仕的人。   住西城就简单了,这片地儿代表了富,大多是商贾所住,庭院都比较大。而城南侧较为杂乱,贩夫走卒,仕农工商都有。总体而主,这片地儿,住的都是不贵不富无权之人。   所以,在皇城只要知道你住哪就能知道是能惹还是不能惹的人了。   喻府住在城西的玉杯街十八胡同,这条胡同就住四户人家,门都是蛮子门,左手最里一家挂着喻府两字。   四老爷率先下马,然后扶了四太太出来,甄婉怡跟在最后,下得马车便见到门口站了好些人。   四太太疾步上前,“大哥,三哥,大嫂,三嫂。”只是叫唤出声,泪已如雨下。   喻大太太忙上前扶住四太太,“快些进府说话,父母亲一直在等着你呢。”   四太太连连点头,已是泣不成声,只随着喻大太太的力气往府里走去。   喻家两位老爷则拍了拍四老爷的肩膀,一起进了府。   喻三太太跟在后头抹抹眼,看着甄婉怡笑道:“九娘是吧,都这样大了,我是你三舅母,你先随我进府吧。”   甄婉怡微微屈身行礼,“婉儿见过三舅母。”   喻三太太忙扶起人,拉着甄婉怡一起往府里走去。   喻府比起京城的甄府来大了许多,沿着抄手游廊,中间便是一个花圃,走过时阵阵丹桂香飘来,浓郁沁鼻。   在敦禄院门口站着的珍娘最先发现她们,笑着迎上来道:“姑姑,婉怡,你们来了。”   后来跟上来的老嬷嬷也激动得不行,“姑奶奶,您还记得奴婢吗?”   四太太本就微红的眼瞬间泪又滑下,“常嬷嬷,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你这么些年身子骨还好吧?”   常嬷嬷泪眼朦胧,“好好,奴婢还想着给老太太做伴呢,怎么能不好。”   四太太只是点头,常嬷嬷忙拉着往房内走去,“快,快些随老奴去见老太太,老太太从昨儿晚就开始念叨你了,一宿都没睡踏实。”   四太太再也忍不住低泣出声,抬腿越过常嬷嬷往屋内跑去,甄婉怡刚到门口就听到四太太悲凄的声音传来,“娘,啊……,女儿不孝,娘。”   一个苍老的声音随后而来,“儿呀,我的心肝儿,你可回来了,娘生怕进土的那天都见不到你了呀,儿呀……”   “娘……”   一声盖过一声的哭嚎,让听者皆流泪。甄婉怡从没见过自己母亲这样嚎啕大哭仿若一个被丢弃的小孩子一般。   甄婉怡看着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母女俩,满头华发,老态龙钟,紧搂四太太肩膀的双手布满老人斑,这个应与甄老太太年岁相近的老人,比起甄老太太来要苍老许多,抱着十四年没再见过的唯一女儿哭得像个孩子,嘶声裂肺。   四太太双腿跪在地上,紧紧抱着老太太将头都埋进老太太的怀里,敞开心怀哭得痛快淋漓。   让跟进来的众人闻者心酸,双目含泪,两位喻老爷也偷偷拭泪,其余女眷更是湿了手帕,甄婉怡又是激动又是担心,终于见到外家,感觉跟想象中的一样好,担心的是四太太和老人的身体,这样大的情绪波动,最是伤身了。   还好现场有一个人恢复得最快,那就是一直坐在一旁不断捏拳的喻老太爷。等母女俩声音减小时,老太爷笑道:“好了,今日重逢是喜事,哭过就好了。快些收拾收拾,女婿外孙女还在一旁呢。”   老太太身边的不停抹眼泪的常嬷嬷忙指挥着丫鬟,不一会就端来了热水,老太太扶起四太太,“我的儿呀,快别哭了,仔细伤眼睛,快来洗洗。”   四太太红站起身,肿着眼睛,嘶哑着嗓音,“母亲,女儿伺候您梳洗。”   老太太心疼闺女,忙摇头,“你快些用热巾子敷敷眼,我这有你大嫂呢。”   喻大太太上前几步,劝道:“妹妹还不放心我不成,你那还是让珍娘帮你梳洗一下吧。”   甄婉怡忙上前扶着四太太坐下,接过珍娘拧干的热毛巾敷上四太太的眼。   收拾妥当,老太太慈蔼地看着甄婉怡,“这就是婉娘了吧,真是个好孩子。”   ☆、第一百零三章 喻 府(二)   甄婉怡双膝着地,恭敬的磕头道:“外孙女婉仪见过外祖父,外祖母,愿外祖父外祖母身体康健,喜乐常安。”   老太太忙起身拉起,上下细细打量一番,“好孩子快快起来,没想到老婆子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当年,你与你母亲离开京城时眼睛都不能睁开,现如今都长这般大了,模样长得真是好,看着就是个有福的。”   甄婉怡微微一笑,反手搀扶着老太太坐下,“外祖母洪福齐天,必当长命百岁,等下次我八哥进京的时候还要给您磕头呢!”   老太太笑了出声,“是了,你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八哥儿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呀?”   “八哥要参加今年的童生考试,就这几天了。”   老太太点点头,“还是读书好呀,至少读书不用拿命去博啊。”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甄婉怡一愣,这是怎么了?转头四下一看,每人脸上都出现了一丝哀痛,府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四太太担心的问道:“母亲,二哥的事还没尘落吗?”   老太爷低沉的声音传来,“你二哥已经确认是遇害了,只是还有几个子侄辈的在市舶司手里,本来我们与市舶使蔡正茂协商好,十万两换人,可谁知当今突然下令封海,市舶司没了事干,那蔡正茂加价到了十万一个人,我们府里变卖了所有才将你两个侄子赎了出来,只是你三爷爷家还有两个孙子被押着在,他府中又没那么多钱,瑾仁便带着几个弟弟留在南通与市舶司交涉,希望能赎出人来。”   四太太含着泪,“二哥他真的?”   老太爷虎目含泪,沉痛的点点头,“他们在回航的途中遇到了风暴,老二独自押一艘船行在最前,瑾义瑾诚同押一艘跟在后头,风暴来时,老二连人带船都被沉了。”   甄婉怡一声惊呼堵在嗓子眼里,以前听四太太只言片语里,喻家的生意很大,就连四老爷也投了一股跟着很赚了些私房钱,没想到赚钱赚得这么危险,这简直是拿命在换钱啊。   四太太含着泪,“父亲,女儿那里还有些私房银子,您这若是需要……”   老太爷不等四太太话说完便喝止,“胡闹,给了你的嫁奁自然就是你的,哪能贴补娘家的,再说家里也没到山穷水尽的一步,你能让珍娘嫁进甄府就是给了我们庇佑,更何况,婉娘的婚事可不是等闲,只要你们都好了,喻府有了靠山自然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不得不说,姜是老的辣啊,一席话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让甄婉怡觉得被利用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了,老太爷嘴里的靠山显然不会是甄明杰,他如今连进士都不是,等他成长起来只怕老太爷是看不到的了,如此一来,这靠山就只能是她了,或者说是她背后的人,慕子归,当今的荣亲王。这样被当成救命稻草的事儿,甄婉怡能拒绝吗?看着四太太红通通的眼眸,满脸的感伤,浑身透着的一股子坚决,甄婉怡便知道,以后这喻府只怕要与她息息相关了。   “二嫂如今怎么样?”   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你二嫂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得了这个噩耗更是连床都起不来了,如果不是想见到瑾义瑾孝两兄弟,只怕早支持不住了。”   四太太担心道:“那瑾义瑾孝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会不会还有危险?”   老太爷摇摇头,“应该不会了,他们这次是带着银票过去的,就是数目不够,可想着把你四爷爷那边的人救出来,怕是要费些心思,这就看他们兄弟的手段了。”   四太太起身道:“父亲母亲,我先去看看二嫂吧。”   老太太点头,“你去吧,当年你与她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多劝她两句。”   甄婉怡自然是跟在四太太身后一起去见喻二太太。出了敦禄院,又沿着抄手游廊走了许久,过了月亮门便见到一簇簇的长春花,枝叶繁盛,院门口不像旁人那样种榴栽花,反倒是两簇文竹郁郁葱葱,院墙下爬了牵牛花成片的绯红、桃红和蓝色,点亮了整个庭院,石阶下摆着几盆菊花,只是无人打理显得有些颓败。   通过院子的装扮能看得出这院子里的女主人是个爱生活的。   四太太左右一打量,“二嫂的院子最是纯然,让人觉得自在。”   喻大太太点点头,“跟她人一样,只是没想到那样爱热闹的一个人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二嫂究竟是什么病?”   大太太摇摇头,“郁结于心,大夫都说这是心病,药石作用不大。”   四太太沉着脸,“若是瑾义瑾孝在,说不定能安慰到二嫂了。”   大太太摇摇头,“怕就怕她心里的气儿一松,人就随着二弟去了。你也知道二弟对她有多好的,当年为了她可是差点被爹打死也硬是要娶进家门,为此还跟钱家退亲反目成仇。”   四太太自是知道这件事的,长叹一口气,便跟着大太太进了屋内。   一进屋里,甄婉怡便闻到一股刺鼻的中药味儿,这得吃多久的药才能将满屋子熏成这种味道呀。   有丫鬟挑起幔帐,青色的被褥里埋着一张腊黄的脸庞,厚重的棉絮下看不到一丝起伏,若不是那皱紧在一起的眉头,甄婉怡真要怀疑眼前这人还有生命吗?   四太太声音哽咽了唤了一句,“二嫂,二嫂。”   床上的二太太眼皮轻轻颤动,似乎只是睁开眼睛就花去了她全身力气一般,微微轻喘着,眼睛在四太太脸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从一开始的疑惑到不可置信,手从被窝里伸出,“四妹?”   四太太上前握着,手下那瘦得硌人的手掌让她根本就不敢用劲,“二嫂,是我,我回来看你了。”   喻二太太喘着气,嘴角带起一丝笑意,“你终于回来了,如果清扬看到你不知会多高兴呢。只可惜,我们都等不到他了。”   四太太眼中的泪水滑下,“二嫂,你要节哀,你要想想瑾义和瑾孝,他们还需要你呢。”   ☆、第一百零四章 礼 物   二太太闭了闭眼,“若不是为着他们俩兄弟,我这破败的身子留着还干什么,也不知道清扬一个人在下面会不会冷会不会饿着。我是真不想再熬下去了。”说着眼角的泪水便没入鬓角。   大太太在一旁气道:“竟是胡说,两孩子都还没说亲呢,你这一撒手,叫他们怎么办,这一守孝就行三年,可都二十好几了,你不好好帮着筹谋能放下心下吗?”   喻二太太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帐顶,“大嫂,我是真不想熬下去了。”满眼的空洞,那是一种生无可恋的绝望。   四太太压了压喻二太太身上的被子,“我昨天才到的京城,这是最小的女儿,离开皇城的时候才刚百日。”   喻二太太这才把视线收回来,甄婉怡忙上前行礼,“婉仪见过二舅母,二舅母节哀好好保重身体。”   喻二太太的笑意很谈,仅仅是扯动嘴角,仿佛没了力气似的,“好纯粹好漂亮的孩子,四妹教得好呀。若,若不是珍娘嫁进你们甄府,婉娘倒是可以嫁给我们孝儿。孝儿最贴心不过的。”   喻大太太忙道:“婉娘已经定亲了。”   二太太愣了一下,随即道:“哪家儿郎能得这好福气去?”   “是新晋的荣亲王。”   二太太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大太太脸色微变,“二弟妹好好休息,今日四妹头次回府,我们先陪陪母亲去,你好好休养。”   二太太几不可查地闭上眼睛,不一会便沉沉睡去,看得出精力十分的差。   几人出了院子后心情都十分的沉重,四太太低沉的声音传来,“想当年二哥在时,二嫂多么开朗的一个人呀,对谁都是一脸的笑,院子里也总是生机满满,府里谁不喜欢来她这串门子,尝她亲手做的点心呢。”   “二弟这一走是把她的精气神都带走了,如今也只是为了孩子熬着一口气罢了。你大哥前一段时间就书信一封给孩子们带去了,不管怎么样总得赶着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要不然又得耽搁三年。”   甄婉怡听了也暗自叹息不断,只从几位长辈的只言片语中,不难听出二太太与夫君的感情极深,这种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相随的感情让她动容。以前在影视剧里看了这种为了爱人求死求活的戏码,只觉荒谬,可今天却被活生生的例子冲击到了。喻二太太的姣好的面容不难看出年青时的美丽,院里干净温馨的气息,说明二房没有第二个女主人存在,郎才女貌,君情妾意这样美好的爱情,却糟此噩耗,实在是人生之大不幸。   如果说最美好的爱情便是执子之手,与子皆老。那么最悲伤的爱情便是阴阳两隔,从此断肠人独守闺房,只追忆,浑身伤。   在喻府消磨到夜幕时分,若不是怕禁霄,四太太只怕还不愿回府。   喻老太太看了看天色,“先回去吧,如今你已到了京城,我们随时可以见面。若得闲了多带孩子们过来走动。”   四太太自是点头应承不已。   甄婉怡捧着一个多宝盒跟着四太太一起出了门,待坐上马车,甄婉怡急道:“母亲,这是外祖母给我,您看?”   四太太打开盒子一看,鸡蛋大的红宝石,帝王绿的观音挂件、手镯,血玉手镯,羊脂玉的镯子、簪子、耳坠、玉牌,冰种翡翠的项链、发簪、耳坠……满满当当的一盒子。四太太拿起几件看了看,眼眶又开始泛红,忙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深吸一口气,“婉儿,你且记住,今日你外祖家对你的好。这些东西都是老货,如今是很难买到的,这几年我虽一直在给你备嫁妆,可这样的好东西向来是做为传家之宝压箱底的东西,就是有钱也难得买到。今日你外祖母是将府里一大半的老件都送给你了。”   甄婉怡看着四太太递过来的盒子,突然觉得那盒子有如千斤之重,她虽单纯可人不傻,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喻家单独给她送这样重的大礼,肯定不单单是因为她是喻府的外孙女,这样沉重的担子她能担得起来吗?   “母亲,我们收这样重的礼物,不好吧。”   四太太一愣,失望地看向甄婉怡,“你是不是怕你外祖家以后给你添麻烦?”   甄婉怡愣了愣,“母亲,您怎么这样说呢,我不是这个意思。喻府是母亲的娘家,是我的外家,虽然女儿没有与外祖父母深处过,可这并不妨碍女儿对她们的尊重和感激。只是,女儿觉既然是亲生骨肉,那又何必要这样见外的靠重礼来维系感情呢?”   四太太这才缓了缓脸色,她自是知道母亲送上这份大礼所求为何,只是如今的喻府风雨飘摇,若了婉儿有能力能帮上一把,收了这礼父母能安心,两边的感情能越来越好,这样自然是自己乐意看到的。   “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当年我嫁给你父亲的时候,你外祖母怕我身份低微在甄府不好做人,除了明面上的七十二抬满满的嫁妆,私下还给了我近五万两的私房钱和几间赚钱的店铺,否则你以为母亲为何能在甄府做得起人的。如今你要嫁进去的是荣王府,那可不是一个小小的甄府能比得了的,平日里能跟你结交的都是皇亲贵胄,若没点重份量的嫁妆,你怎么抬得起头来做人呢?”   甄婉怡砸砸舌,难怪古人都重男轻女,乡下民间总喜欢以赔钱货称自己女儿,原来嫁女儿这样耗费家资呀,若是一个穷苦人家生了好些女儿,那那些女儿要怎么办?   想到这里甄婉怡自然问了出来,四太太摸摸了女儿的头发,“还能怎么样,要么换亲,要么就卖了做丫鬟。府里不就有好些丫鬟是为了给自家兄弟筹聘礼而被卖的?”   甄婉怡歪头靠在母亲肩上,“还好女儿运气好,投身在母亲肚里。”   四太太揉了揉甄婉怡的发丝,无声地笑了笑。   甄婉怡垂眼看着抱着怀里的八宝盒,这样一盒贵重的东西以后睡觉都不得安生了,若是让樱桃知道,只怕这盒子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得离开视线了。   ☆、第一百零五章 送 药   京城的空气远比江南的清河城要来得干燥,甄婉怡第二天起床时只觉得喉咙鼻腔里都要冒火一般,强忍着不适喝了满杯的温水,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虎妞走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小姐,三姑奶奶最近在府里住着呢,刚才让奴婢传话给您,问您有没有想去逛的地方?”   甄婉怡诧异的问道:“三姐回府里住?”昨儿三太太不是说甄慧怡管着府里的事务吗。怎么还有时间回娘家久住的?   “是呢。就住在三太太院子里。”   甄婉怡眼神闪了闪,对于这从没见过的三姐,她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有陌生感,“母亲现在在府里吗?”昨天四太太说是要开始忙着相看房子了。   “四太太一早就和四老爷一起出门了。”   甄婉怡点点头,“那我们去找三姐吧。”   甄慧怡果然就在三太太那里,见到甄婉怡忙起迎了进去,“九妹在府里住得可还习惯?昨儿休息好了没有?”   甄婉怡笑得极为客气,“嗯,一切都好。”   待进了正房与三太太见了礼后,坐在下首位置,三太太道:“听说前儿都没睡好,是不是这炕睡不习惯,要不要我让人给你换张架子床进来?”   甄婉怡忙摇了摇头,“三伯母,不用了,昨儿就睡得很好了。”   甄慧怡在一旁笑道:“就是呢,这京城里冬天可冷了,必须睡炕才暖和,九妹以后得生活在京城里,可不是得习惯睡炕的?”   三太太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你母亲这几天怕是有好一阵忙活,可能没时间陪你出去逛了,慧娘特地与她婆婆告了假,来府里陪你一些时日,顺便带你去京城到处逛逛,熟悉熟悉。”   甄婉怡心里不知道这样合不合礼数,以前在清河城的时候也很少这样两个女子就随便出门去逛的,现如今母亲又没在身边,更是拿不定主意。   再说,她对外头也没那么好奇,前世国际大都市的花花世界都吸引不了她,她宁愿呆在植物园里,几个月不出门,现在更是不想和一个不熟悉的人出门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了。   “嗯,那要麻烦三姐了,不过,我的一些箱笼都还没收拾好呢,要不再等两天行吗?。”   慧娘眉头微微一挑,笑道:“行呀,这本就是我没想周到,还以为你会是和我一样闲不住的性子,看来还真是不同的。”   “哪呢,只不过是身子觉得倦怠,懒得动罢了。从清河城过来,待船上二十来天,连船舱都没出过,都习惯了。”   甄慧怡睁大了眼,“啊,你这么听话,四婶不让你出门你就真不出门呀?我记得回老家的那一次也是坐船,我可是一天都待不住的,满船舱的跑。”   甄婉怡笑得眼儿弯弯,这位三姐真是个直性子的人,这样的人应该不难相处吧。“那个时候三姐还小,自是不用避讳什么?”   甄慧怡眼睛微微发亮,微微歪头做思考状,“倒也是。不过,在京城里女儿家也没那样的不自由,出门买个针钱衣服首饰什么,还是很常见的,就是进酒楼里吃个饭也没问题。”   甄婉怡惊讶的表情恰到好处,“真的吗?还能进酒楼呀。”   甄慧怡似乎找到和甄婉怡相处的方法了,这位似乎不爱出门的九妹却对外头的事还是很好奇的,听说南方的娘子在家的时候都跟男儿一样读书识字,绘画作诗,还要学女红针黹,只怕出门都是一种奢望吧,看这九妹的乖巧模样十之*也是这样的女儿家了。   三太太在一旁看着姐妹俩你来我往的说得好不热闹,便笑着起身道:“你们姐妹俩说些私密话儿,我先忙去了。”   甄婉怡起身送走了三太太,对着一旁同样站着的甄慧怡说道,“三姐,不如去我那里坐坐吧。”   甄慧自然是道好。   回到甄婉怡的房中,樱桃上了茶水,两人就着京城的风俗人情说了起来,甄慧怡语言生动有趣,又不是一味的滔滔不绝,时不时的寻问一下甄婉怡,对比一下京城与清河城的差异,倒真让甄婉怡听得津津有味的。   正说着,樱桃走了过来,“小姐,荣嬷嬷来了。”   甄婉怡挑了挑眉,这么快。“快请进来吧。”   荣嬷嬷进来先是行了一礼,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下甄婉怡,笑道:“阿弥陀佛,九小姐,奴婢终于又见到您了。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看你都清瘦了。”   甄婉怡露出真心的笑容,“没事呢,路上都是乘船,也没什么不适应的,说不上吃苦。倒是嬷嬷独自来京,辛苦了。”   荣嬷嬷坐上樱桃搬来的杌子,一副打算长谈的模样,“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如今总算苍天有眼,王爷没事了。小姐前儿到的,住得可还习惯。不瞒九小姐,奴婢在京城住了好些年,可这一回到京城呀还真是有好多不习惯的,现在又正是秋干物燥的时候,小姐怕是嗓子也不舒服吧?”   甄婉怡惊讶的睁大了眼,“嬷嬷怎么知道的?”   荣嬷嬷看到甄婉怡如此情绪外露的模样更是欢喜,“王爷前段时间便有些不舒服,嗓子哑得发疼,后来御医给看了,就是秋燥,开了些蜜炼枇杷膏,这可是宫廷密药,用了效果很好,想着九小姐刚从清河城过来怕是也不习惯,便让奴婢送了一些过来。”说着便就送上一个匣子放到甄婉怡身前的炕几上。   甄婉怡找开匣子,四个精致的小瓷罐子摆在里头,不说里面的药效怎么样,就这几个罐子都是上等官瓷了。拿起一罐打开,一股甜香扑鼻而来,“好香呀。”   “这蜜炼枇杷膏先是将枇杷叶熬出浓汁,再在里头加入了雪梨、红枣、莲子、蜂蜜炼制而成的,外头就算知道材料也炼不出宫里的效果出来,九小姐先用着,若是好用奴婢再送来。”   甄婉怡点点头,“那谢谢嬷嬷了。”   荣嬷嬷笑得暧昧,“九小姐谢奴婢干什么呀,都是王爷吩咐奴婢的。”   甄婉怡嘟着嘴,“那嬷嬷回府帮我谢谢王爷好了。”   ☆、第一百零六章 酱 菜   荣嬷嬷点点头,“哎,奴婢一定带到。”说着又从身上掏出一贴子,“这是王府的贴子,九小姐拿好,若是遇到了麻烦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您拿了贴子可以直接去京兆府找府尹孟大人。”   甄婉怡好奇道:“我在府里待着哪来的解决不了的事呢。”话虽这样说,可贴子还是接了过来。   荣嬷嬷笑道:“九小姐,这京城不比清河城,您大可以出门去逛一逛。这位,是府上的?”说着就转头看向甄慧怡。   甄慧怡笑得大方,“我是甄家三娘,如今是监察御史马家的长媳。”   荣嬷嬷起身行礼道:“原来是三姑奶奶,奴婢给您请安了。”   甄慧怡移了移身子,只受了半礼,“嬷嬷客气了。”   两人谦让着坐下,甄慧怡又道:“嬷嬷来之前,我与九妹妹正说着呢,这京城不比清河老家,女儿家出门也没有太大的讲究,像前儿端午的时候,那沅河上的赛龙舟可是热闹了,我们京城的娘子都包了好几艘船,在河中间瞧热闹呢。这马上要到十月初一了,别人家还能上祖坟烧纸焚衣,像我们这种祖籍都不在京城的,倒是可以相邀去城外走一走,还有今年的冬至,可以到护国寺去上香,听寺中大师讲经解签,这寺里的签文可灵了,或者等到腊八,九妹可以尝尝我们京城里的腊八粥和老家的相比,味道如何。”   甄婉怡听甄慧怡一口道出这么多,便笑道:“三姐姐盛情,只怕妹妹没有那个口福了,这次上京主要是为了六哥的婚事的,只待母亲与舅母商定好,我们就要回老家去的。”   甄慧怡顿了一顿,忙道:“这么急做什么呢?不到两个月庆河北段就要结冰封航了,六弟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怎么着也得过了年再回去吧。”   甄婉怡来之前就听四太太说过行程的,她之所以马不停歇的忙碌,就是想到庆河结冰以前将事情都弄好,好赶回去过年,说不得今年就要给甄明杰成亲呢。   所以听到甄慧怡的话也不争辩,“这事儿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到时候还不是看母亲怎么说的。”   荣嬷嬷坐在一旁听到这话,才道:“九小姐什么时候回清河城,记得派人来知会一声,奴婢好跟着九小姐一起回去。荣王府还没修葺好,如今王爷住在离这不远的黛冒街拐子树胡同。”   甄婉怡好奇道:“嬷嬷回去做什么?这么远的路多劳累呀!”   “呵呵,慕府还在清河城呢,总得去处理一下吧,还有王爷的一些产业,前一段时间钱妈妈处理了一些,但以后王爷只怕难以离开京城,那里的事也该理清楚了。”   甄婉怡并不知道慕家都的些什么产业,就是甄明杰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慕府不缺钱就是了。“那行,我们走之前一定通知嬷嬷。”   送走笑嘻嘻的荣嬷嬷,樱桃进来回话道:“小姐,荣嬷嬷又送了两坛子辣酱菜过来了呢,奴婢刚看了,有您喜爱的芥菜头和凉署。”   甄婉怡笑着点点头,这下终于可以吃个饱饭了,“你装一些送去给三伯母,再留份出来给三姐姐。”   甄慧怡在一旁忙道:“这多不好意思呀,那荣嬷嬷特意来送给你的。”   甄婉怡笑道:“不要紧,大家都尝一尝,只是也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   “在京城也有人家是吃酱菜的,不过就是用粗盐将一些青菜腌制好,存坛子,等冬天天冷地里没有青菜的时候拿出来下面条吃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就用得少了。不过,也有些做得好吃的,像城南有一家记氏,她们家的腌菜就特别好吃。九妹喜欢吃这样的菜,那待会我让丫鬟跑一趟。”   甄婉怡忙拒绝道:“不用了,不用这样麻烦,我也只是喜欢吃荣嬷嬷做的酱菜而已,以后得空了再去尝尝那家记氏吧。”   甄慧怡直接叫了她的丫鬟,丢了一个小银锭子,“跑一趟城南的记氏,将她们家的酱菜都弄一些回来,让九小姐尝尝鲜,顺便再买些点心回来。”   等丫鬟走后,又道:“你想吃什么只管说出来,咱们府里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可侍候的下人不缺。养着她们总得做点事才行,惯得狠了,小心她们连自己的本份事也弄不清了。”   甄婉怡受教的点点头,却也没当一回事,像她这样啥事都不做,身边一切事务都被几个丫鬟包揽的,她可不觉得当丫鬟是件轻松的事儿,就说这洗衣收拾房子,她如果要出门,一天至少要换三件衣服,就是在家里待着,只去给长辈请个安,也至少要换两趟。这些衣服都是小丫鬟在洗,可小衣却是映月几个大丫鬟在洗,再有这梳头,收拾房间,记帐、收库都是繁杂锁碎无比的。   “你可别不当一回事,这下人的调教至关重要。刚才那荣嬷嬷一看就是人精似的,她应该是荣亲王身边的老嬷嬷吧?”   甄婉怡自是点点头。   “那你可要注意,以后别对着她笑得那样温和,她是仆你是主,就该要有威慑力,要不然偌大一个王府你可怎么管得起来呀。擒贼先擒王,你呀就得先把这老仆妇拿下,让她怕你,对你的话不敢有丝毫违逆,这样你嫁进荣亲王府,掌中馈就会简单行多。”   看着甄慧怡一副过来人很有经验的模样,甄婉怡哭笑不得,管下人非得用严厉手腕吗?再说,这荣嬷嬷是她用蛮力就能降住的人吗?比起四太太的经验之谈,这甄慧怡显然还需磨历磨历。如果说擒贼先擒王的话,那慕子归不就是那个王了吗?何必要去与一个下人斗呢。在这方面,四太太手段显然更高超。她直接拿下四老爷,府里有四老爷替她担着,连老太太也要容忍几分,那府里哪个下人敢看四太太下菜的。   好不容易,甄慧怡觉得今天的感情联系可以结束了,便潇洒的带着丫鬟走人了,看得出离开时心情挺开心的。甄婉怡送走了人,揉了揉腰,感叹着这样应付人可真心是够累的。   ☆、第一百零七章 出 门   没等甄婉怡休息好,下午珍娘又来访,甄慧怡自然相陪,弄得本打算做件衣服的甄婉怡都没得那个清闲了。珍娘说了一会闲话,问候了几声就直接道明来意,送出一张帖子,“表妹,我和两位嫂子联手办了个茶会,后天邀表妹来府里一聚,你可有时间?”   甄婉怡接过,“有呢,只是太麻烦表姐和两位嫂嫂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都是大嫂吩咐的,再说祖母自见了你就想念得很,后日你与姑姑一起来府里吃个便饭,让祖母也高兴高兴。”   甄婉怡能体会老人家的思女之情,再说四太太也是极想回娘家的,便点点头,“到时候我与母亲一起去就是了。”   珍娘松了一口气,以前在清河城的时候,两人的相交都是发自内心,很纯粹的喜欢而已,可这一次婉怡上京情况却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祖母、母亲、伯母们甚至连父亲都把这个才见过一次的表妹放在了心里,日日挂在嘴边,想着法儿要加深彼此间的感情,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身份的变化。这种变化让她单纯的心思都变得不单纯起来,这样怀揣着巴结讨好的意味让她面对甄婉怡的时候始终少了几分底气。   这就是人生历练的差别了,甄慧怡在面对甄婉怡的时候能处处表现得自然大方,事事以甄婉怡为先的模样,一副为着她好的表现,毕竟甄慧怡已经嫁人开始管一府中馈,见过的人处理过的事比起喻瑾珍来要多得多,讨好起甄婉怡来也是一个信手拈来,极为自然的。   甄婉怡能感觉到这一点,但对于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亲嫂嫂的珍娘,她总是多一分宽容,与珍娘说起话来也更是亲近。让坐在一旁的甄慧怡眼神不断的转换,心下暗暗动起了某个念头。   甄婉怡与珍娘说起花样子珍娘才慢慢的自然起来,随手给甄婉怡画了京城里时下最为流行的花样子,“京城的花样子远不如南方的精致,但胜在用色大胆上,常常用正红玄紫深黄墨绿,配色更多。”   甄婉怡点点头,昨天她就看到喻老太太身上的墨绿长衫,玄紫的襕边,深黄的牡丹,看起来极为精神。而今天甄三太太身上的大红褙子,绣着墨绿色的缠枝纹,也别有一翻滋味。这些让甄婉怡都大开了眼界,她便想着给母亲也做件褙子,再做件锦袄的。   两人一直说了个多时辰,珍娘才依依不舍的告别,一再叮嘱,“后日早点来,我那里还有些新颖的花样,这次忘了带过来,你去我那看看,有喜欢的便描了回来。”   甄婉怡点头称是,送走珍娘,甄慧怡并没有回自己院里,又跟着甄婉怡回来。   “九妹喜欢做女红呀?”   甄婉怡点头,“这次来得勿忙,这京城冬日又比起清河城要来得早,我便想着先给母亲做件薄袄。”   甄慧怡欢喜道:“何必这样麻烦,京城的家丽人坊,一楼专卖各种布匹,除了常见的绫罗绸缎,像北方的漳绒也有,这个时候用来做长衫最好不过的,还有一些珍贵的阮烟罗用来做纱帐也是好的,这个时候卖得多的便是皮裘了,去年的天马皮可是被哄抢,我去得晚见都没见到,还想着今年得早些去的呢,正好与妹妹同去看一看。”   甄婉怡听了也有些意动,她在清河城见得最多的棉、绸、锦这几类,对其他的布料早就听闻许久了。“那我今晚问过母亲再回三姐的话吧。”   甄慧怡笑道:“今晚我来问四婶,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把京城好好逛一逛才行呀,如若不然回老家说了,只怕祖母还要怪罪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懂事呢。”   甄婉怡只是笑笑,其实她最想的是一个人出门去逛,只要给她一个带路的丫鬟就行了。   晚上四太太回来后,甄慧怡提些事,四太太自是点头不已,欠意的对着甄婉怡道:“本说好来了京城后就带你出门好好逛一逛的,可今日才看两处宅子,都不大满意,明日还得再看两处,你若是待得无聊了,就让你三姐陪着出门去逛逛去。”   甄婉怡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了。   晚上四太太回来后又给了甄婉怡一个荷包,“这里头有一百两银子,你小心拿好,看到什么喜欢的自己就买下,别舍不得花钱,也别让你三姐破费。”   甄婉怡笑嘻嘻地接下,“谢谢母亲。”还真是解了她燃眉之急呀,她正为银子一事发愁呢。   翌日一早在四太太出门之后,甄婉怡跟着甄慧怡共乘一顶青呢暖轿往昌盛街行去。   甄慧怡掀起车帘指着外头,感叹道:“九妹你看外头,这里便是京城最贵气的一条街了,在这里卖的东西,哪怕是一块狗肉也比其他地方贵上三分。能进入其间的都非富即贵,你可别看这些面铺都不大,可内有乾坤,卖的东西精致贵重着呢,背景也不简单,头都是极有来历的大人物,像我们这样的家世就是在这里置办产业,也不可能保得住。”   甄婉怡看着外头宽阔的青石砖路,就是并排的走四架软轿也绰绰有余,来往间都是各色绸缎做帏,装饰精巧讲究的华贵小轿。便点点头,这律法虽说严禁官员行商,可没说官员的家属也不准行商呀,所以一些大官贵勋们,看似清白坦荡,可身后的人谁不是赚了个满钵满盆的。不说别的,就是甄家,三老爷任国子监丞,如果靠那微薄的俸禄,不说正常消费,就是嫁女娶媳纳妾都够头疼的吧。   待轿子停下,甄慧怡先行下轿,樱桃立即上前来搀甄婉怡。   “这就是丽人坊了,京城里最有名的成衣坊,听说后头有大公主府在撑腰。”   甄婉怡跟着进了丽人坊,里面墙上挂满各色布匹,远比她见过的要多得多,不管是料子还是花色,都极为出彩。   只微微扫一遍过去,甄婉怡就看中了好几个花色。还不待细看,甄慧怡就拉了人上楼,“我们楼上去看看,那里的衣裳才叫好看呢,妹妹年青正是打扮的时候,可得多买几件才行。”   ☆、第一百零八章 遇熟人   上了二楼,便见管事模样的红衣少妇上前来,未语先笑,“我道今日早间怎么听到喜鹊地叫呢,原来是马太太来了,马太太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   甄慧怡笑道:“难为丽娘还记得我,这些日子忙来得少了,正好今日给你带了贵客来,这是我妹妹,九娘,刚从老家来京,丽娘可要把我这个妹妹给侍候好了,她可是个大客户呢。”   丽娘看着甄婉怡笑得温和,心里虽是有些疑惑,可脸上却是半分不显,“看马太太说的,能来我这丽人坊的都是大客户,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任是谁来都会侍候好的。”   甄慧怡微微一咬下唇,还想说些什么,甄婉怡便拉了一把,这娘丽虽看似热情,可并没多少真心,也许甄慧怡并不是她们的大客户,所以才会这样吧,毕竟马家在御使台为官,那可是真正的清水衙门,而这里的人又长着一双富贵眼,看不上她们也是正常的。   甄婉怡四周看了一下,北面有好些个房间,可能是更衣室吧。两侧墙上放了好几个大柜子,想来衣服都在那里了,南墙角放着一架子和熨斗。“这要怎么看衣裳呢?”   丽娘笑着把人引到八仙桌旁坐下,立马有小丫鬟上前沏茶,“这些画册上都是我们新近做出的样式,九娘可以先看看,若有看中的奴家再拿出来您可以先试一试,或者在楼下选布料让我们店里的绣娘重新做一件。”   甄婉怡点点头,翻开画册,便先愣了愣,这画册着实精致,厚呢竹片做封面,宣纸做画,每一帧都详细标注出了用料,绣线和绣花图样,细节的地方都画得丝丝入微。   “我们这画样都是专门请人照着穿好的人身上画的,所以只看图样就如同见实物了。”   甄婉怡眼睛微闪,这丽娘是不想把实物拿出来展示吧,毕竟看图只有样子,如果把衣裳拿出来试穿了,那样式十之*就保不住了,“这样茜红色的做成锦袄衣襟能不能改成穿枝花纹的?”   丽娘凑近一看,想了想,“可以,这样更显喜庆,只不过穿枝花纹复杂了一些。”   甄婉怡又看中件长衫,宝蓝色按说会显老成,可这件长衫镶了月白色的襕边,宝相花纹,看着贵气典雅。“这件也给我做一件。”然后又指着一套浅蓝的右衽窄肩襦裙,“这件我穿。前两件肩宽一尺四,袖长一尺八。”   丽娘点头记下尺寸,又帮甄婉怡量了量。笑意盈盈道:“衣服做好了送马府吗?”   甄慧怡眼光从画册上收起来,“不了,送城东喜乐胡同甄府。”   甄婉怡看了一眼画册,“三姐,你也选件衣服吧,这里的衣裳样式还是不错的。”   甄慧怡摇了摇头,“不了,我月初做的衣裳还没来得及上身呢,暂且不做了。”   两人又在楼下挑布料,正看着,一对母女走了进来,还没等甄婉怡转头,就听到一声叫唤:“大嫂。”   甄慧怡转过头去,露出惊讶的表情,“母亲,六娘,你们怎么来了?”说着便对甄婉怡笑道:“九妹,这是我婆婆和小姑,没想这样的巧,一出门来就碰到她们了。”   甄婉怡笑了笑,行礼道:“九娘见过马太太,六娘。”   马太太一双灵活的眼睛上上下下打过甄婉怡,堆起一脸的笑,“原来你就是慧娘嘴里常念叨的九娘呀,真是水灵,难怪有那样的好运道。”   六娘黑漆漆的眼珠在甄婉怡发髻耳垂颈脖间扫过,笑得天真浪漫,“六娘见过姐姐,姐姐长得真好看。”   甄婉怡微微颔首,“马太太、六娘客气了。”看到这样明显带着目的的打量眼光和试探口气,甄婉怡垂下眼帘,实在提不起热情来。   甄慧怡在一旁看了暗自着急,边给自己婆婆和小姑使眼色,边笑道:“九妹正在选布料呢,小妹,你对京城时下流行的花式最了解不过的,快来帮九妹参考一下。”   不等马六娘上前,甄婉怡忙道:“三姐,今儿已经选了好些衣服了,这布料我们就不着急换了,等下次再来选吧。”   甄慧怡则挽留道:“九妹,今儿好不容易出来,又碰到我婆婆和小姑,正好一起逛逛,你在京城也没个同龄的玩伴,我小姑认识的人多,以后你可以常跟她出来玩玩。”   甄婉怡认真的看着甄慧怡,好一会儿才道:“那我们就再挑挑布料吧。”转头对樱桃道:“你去外头把轿夫找来,让他们准备好回府。”   话一落地,樱桃便脆声的应了一声,忙小跑了出去。剩下来的三个女人脸色不断的变换,甄慧怡有些顶不住婆婆的眼色,低声对着甄婉怡道:“九妹这是怎么了?使得这样的小性子。”   甄婉怡抬起脸,笑道:“三姐,我们出来的时间不早了,也是时候回府去的,如果三姐要回自个家,我先坐轿回去也是行的。”   转过身看了看布料,随意点了三个颜色,一个粉红一个石榴红一个绛紫色,让一旁的侍女包了起来,“马太太、六娘,今天有缘遇到,我却十分对不住,扫了你们的兴致,这三匹料子就当是我的赔罪,三姐,你们一人一匹。”   让樱桃把帐给付了,微微施礼,然后毅然的转身离开。既然不喜欢那么何必要勉强自己对不喜欢的人笑脸相迎呢。   坐上软轿,樱桃在轿侧隔着帘子问道:“小姐,要不要等三姑奶奶呢?”   甄婉怡咬了咬唇,“等一盏茶时间,如果三姑奶奶还没出来,我们就先回府。”   “哎。”   时间过得很快,甄婉怡不等樱桃再寻问,叹了一口气,“走吧。”   等回到甄府,甄婉怡吩咐道:“樱桃,你去门房的婆子那里打听一下,三姑奶奶身边的丫鬟昨儿申时后有没有出过门,如果出了门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手里可拿了什东西?”   樱桃机灵,虽才来几天,可后院的丫鬟婆子便认了个遍,嘴也甜,身上带的零嘴儿出手也大方,短短几日便打听到不少消息。   ☆、第一百零九章 甄佩怡   不长时间,樱桃就回来了,“小姐,您可真是神了,申时三刻的时候,红梅便出了府,直到快酉时正才赶回来,气喘吁吁的,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拿。”   甄婉怡便点了点头,今日见到马家太太和六娘的时候,她就纳闷,怎么可能这样的巧,她在京城第一次出门就能碰到姻亲?而且,那马太太和六娘肆无忌惮的打量眼神也太过表露了,是欺她年纪小不感发作吗?什么好运道?看来,甄慧怡在婆家是把娘家的什么事儿都说了底朝天呀。而不说她是不是真成做荣王妃,就算真成了,那与她马家又有何干?一个从没见过的堂姐,刚一见面就没打这样的主意,还真是当她老实好欺呀。   “小姐,三姑奶奶会不会生气呀?毕竟我们还住在三太太这里呢。”   甄婉怡愣了愣,是呢,她们一家子都还在寄人篱下的,她今日这样是不是太不给三房面子了。   晚上四太太回来的时候,甄婉怡忙将今日自己做的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母亲,我这样做是不是太不给三姐面子了,会不会让三伯母不服舒服呀。”   四太太笑了笑,“婉儿今日这事做得好,以后这样的事只会更多,如果你事事牵就旁人,旁人只当你软弱好欺,那指不定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呢。不如一开始就绝了她们的念想,虽这样会得罪了人,可谁叫她们认不清自个身份,想讨便宜却又不整出个好吃相来,活该。”   甄婉怡笑得舒心,“母亲,你房子找得怎么样了呀?”   这样住在别人家确实不方便,进来的是谁她都掌控不住,想做什么也不自由,就是想安静的独处一会儿,甄慧怡也如同随骨之疽一般,如影相随,这日子过得太拘束了。   “今日看中了一家,三进的宅子还带了一个小小后花园,位置也恰当,是史部一位大人的宅子,只不过那大人放任,家眷都要跟着去,便将宅子作价卖出。那宅子好是好,就是价格不便宜,母亲还想跟他再磨一磨嘴皮子呢。”   甄婉怡点点头,“那大人既然是要放任,肯定有上任的时间,我们倒是不用太急。”   四太太笑着点点头,可心里却想着还是早些搬出去的好,这几日只是三娘过来,也还好三娘与元娘关系一直不好,如果元娘知道信了,只怕更麻烦了,还是早日搬走,省得夜长梦多。   第二日四太太便拉着四老爷一起与那宅子主人换了地契。   那位夫人见四太太爽快,她也爽快,指着正在收拾的行装,“这宅子我们统共也没住到三年,早知道我家老爷这么早能外放,当初就不细整了,你看看这漆都是新上过的,到时候只需拿了被褥就可以入住了。”   四太太付了钱,这会看到房子真是越看越满意,“夫人的话极是,这房子得夫人老爷住过,官运亨通,我们也借您的运势,望来年我家大郎能高中黄榜。”   那夫人听了这话,眉头一挑,早猜想着能在东城买宅子的应该家世不差,没想这家也是要出进士了,看这太太年纪不大,儿子应该是少年成才了,倒是值得一交,“一定一定。太太前额饱满,耳垂厚实,必是有福之人,您这福气在后头呢。”   四太太笑得两眼弯弯,“借您吉言,借您吉言了。”   “我家老爷这次走得急,妾身带着孩子便想与老爷一起南下,所以这些家什便不带走了,太太您自己看看,若有看得中的尽管留下,若看不中的便扔了就是。”   四太太看了主院,清一色的黑漆家什,光泽鲜艳,这些家什起码也得好几百两吧,便有些迟疑,“这家什成色可都还新着呢。”   那夫人也觉得可惜,不过看了四太太后,笑道:“它们再新,也得我有那个力气把它们弄走呀,再说我把这些家什弄到云西去,只怕那搬运费都够买一套全新的了。”   四太太点点头,这话倒是真的,“那这些家什折成现银算我的吧。”   那夫人立即拒绝道:“太太说这话就真是太客套了,今儿你买下这宅子可是一文的价也没还,这些家什送您也是应该,再说银钱就太过不去了。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回京,到时与太太说不得还要走动呢。”   四太太见此,也笑道:“那是求之不得的事。”   “我们三日后起程,门房的那对老夫妻是失孤的可怜之人,做事卖力得很,太太若是没人得力人手留他们一碗饭罢,若不是他们年纪大,我倒真是舍不得他们。”   四太太自是没有意见,点头应了下来。相约好三日后再来接交。   这一日甄婉怡难得轻松的过了个安静的上午,手里的荷包也快要成形。看着玄紫色的荷包,甄婉怡笑了笑,以前见到慕子归时,多穿蓝色直裰,牙白的襕衫,那天在码头见到他一身紫色直裾,才发觉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真是没说错的。那种贵气外露的模样与以前相比真是截然不同。   下午早早的四太太便回了府,可脸色并不显高兴,甄婉怡奇道:“怎么了母亲?可是没找到称心的宅子?”   四太太摇摇头,揉了揉涨痛的眉心,“婉儿,你大姐姐过来了,等会你与为娘一起去见见,到时候话也不要多说,一切有母亲在。”   甄婉怡从没见过这位大姐,在清河城的时候听得都少,没想到竟在今天这样突兀的时刻里突然冒出来,还让四母亲这样的紧张,特地前来叮嘱,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   到了三太太的正屋,便见到一个身着绯色长衫的妇人与三太太并排的坐在上首,不用介绍,只一眼,甄婉怡便认出那妇人应该就是甄府的长孙女,甄佩怡了,实在是与大太太长得太相似了,特别是那一对乌漆漆的眼睛,看人时总透着一股子的优越感,只不过这位大姐比起大太太来更为嚣张罢了,见四太太来了竟也不让位。   四太太带着甄婉怡在甄佩怡跟前两米处停下,微微一屈身子,“民妇携小女见过李夫人。”   甄婉怡眼睛猛然睁大,歪头看向自己母亲,有些不敢置信。   ☆、第一百一十章 甄佩怡(二)   甄婉怡在母亲眼神的示意下深呼吸一口,咬着牙跟着一起行礼。   等快要蹲下去的时候,甄佩怡才起身装作快走两步的样子,扶起二人。笑道:“四婶婶还真是客气,都一家人,侄女怎么能当得起您这般大礼呢?再说我一个小小六品安人,哪当得起夫人这声称呼呀?说不得我们甄府的荣光都要落在九娘身上了。”   甄婉怡抬头与之正视,第一次见面,她就能感受到甄佩怡对她的仇视,不,不单单是她,好像整个甄府她都在仇视。否则也不会那样下四太太的面子了。   甄佩怡看着眼前这如花似玉的脸庞,心里恨意止都止不住,如果当年有这样一位成年的姐妹,她就不会这样倒霉的被选中嫁进李家了,那她的玉郎就不会视她为负心人仇视她到如今了。“这就是九妹吧,长得可真是我见犹怜呀。四婶,如果当年祖父要九妹嫁进李家,你会怎么样呢?”   四太太脸色一白,“元娘,当年的事都是你祖父的决定,再说那个时候你九妹都还没出生呢。”   甄佩怡冷笑出声,“是呢,这老幺就是好命呀,前人栽树,后人剩凉,如今是不是连这个栽树的恩人都忘了呢?”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元娘,你这说的什么话呀,四婶来京城也才几日时间,今日才将宅子定下来,正想着哪日迁居的时候邀你们一起来聚一聚的呢。”说完就看到坐在上首的三太太。   三太太忙道:“已经看中了呀,怎么这样的快,早说了这宅子大,我们两家住在一起也热闹,根本就不用搬的。”   甄佩怡怪笑一声,“四婶婶又置宅子了,可真是好。唉,可怜侄女到如今还住在李家的祖宅里头,那宅子可是有几十年光景了,顶上的梁柱都被虫蛀了,可不还得住人?”   话声一落,四下便安静了下来,无人愿意出声。   甄佩怡回到座位上,哈口气揉了揉手,“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九娘应该要在京城多住段时间吧,什么时候得空了去我府上耍一耍,你可别被我刚才一番话给吓着了,那宅子短时日里还是不会塌的。”   四太太不等甄婉怡说话,便接过话道:“元娘有心我这个婶娘替你九妹谢过了,只不过九娘性子喜静,人也不善交际,我还是带在身边多教导一些时日,再让她出去见见世面好了。”   甄佩怡眼儿微眯,“这有母亲在身边的就是好呀,如果我母亲也在京城,想来我这日子也会好过许多,这甄府也不会如此冷清了。”   四太太挤出笑:“你母亲在清河城也甚是想念你,这次来也托我带东西给你了,等会你回府的时候我就交给你。”   甄佩仪嘴角一晒,“难为母亲还记得我,若不是今儿得知三婶来京,只怕这东西还要耽搁一段时日了吧。”   四太太冷下脸来,“元娘这话可是严重了,清河离得远,来往不便,即便是带了些东西那也是有限的,你若是不放心写信回去问清楚了再来查点,别弄得我贪墨你一个侄女的东西似的。”   甄佩仪脸色憋得发红,“好呀,这人心果然是健忘得快,当年要不是我你们能安然退回老家吗?如今时过境迁就忘了我当初的牺牲了不是?”   四太太脸色更冷,:“我若没有记错,当年是你自己点头应下来这门亲事的吧。怎么如今李家势弱,你这威风发到娘家来了?”   “如果不是为了你们一大家子人,我会答应嫁给李权这个王八蛋。”甄佩仪脸色铁青,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暂存,她真恨不得撕了眼前之人,这么多年她受的苦哪是她们这些躲在老家的人能了解的,沾了光还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   看着甄佩仪撕心裂肺的样子,四太太也于心不忍,嘴角龛龛,看了三太太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三太太接到暗示,头疼的叹了叹气,她们三房留在京城这么些年,对李府的事时有耳闻,对甄佩仪也是多有怜惜,可她们也无能为力,只看着甄佩仪性子越来越怪癖,越来越暴躁。“元娘,都自家人,用不着这样置气。你四婶也没别的意思,她最近也挺心烦的,口气重了些,难免,你一个晚辈还跟婶婶计较不成?”   甄婉怡眉头皱了皱,这三太太也太和稀泥了吧,说的好像还是母亲的不是一般,可看四太太眉梢都不动一下的,便也不再说话了,心中疑惑更深,看来祖父致仕还有内幕啊。   甄佩仪歇过气来,笑道:“不计较,我现在哪敢与婶婶计较啊。如今四房可是要出大人物了,只不过,侄女还是要提醒婶婶一句,这皇亲国戚可不是谁都能当得起的,那里面的污糟事儿,”话到这里顿了一顿,微微上扬的逶迤眼线似笑非笑的盯着甄婉怡,“九妹,可要善自珍重了。”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直笑得甄婉怡寒毛竖起,不由得微微缩了缩肩膀,心头沉甸甸的。   也许是婉怡的脸色取悦了甄佩怡,只见她放肆的笑出声来,“真是只可爱的小白兔儿呀,我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一出好戏了。对了,京城里好像还不知道荣王爷定亲了哦,四婶婶,您说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了,府里会不会很热闹呀,呵呵。三婶,要不要侄女儿帮您一把,三妹不是很喜欢看热闹的吗,特地巴巴的给我送信来,怎么今儿没见到她呀。”说着又左右打量了一圈。   三太太脸色也不好看了,“慧娘特地陪了婉娘两天,今儿府里头有事便回家去了。”   甄佩怡微微扬头,“哦,原来三妹是怕九妹无聊,特地让我这个做大姐的来相陪呀。她可真是姐妹情深呢。”   门帘处人影晃动,甄佩怡咬了咬唇,手中的丝帕被用力捏成一团,深吸一口气,突兀地站起身,“今日特地来也只是为了见一见婶婶和妹妹的,我也知道我不是个受欢迎的人,那么,我就不在这里碍人眼了,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其她人的反应,率先出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往 事   看着来得突然走得突兀的甄佩怡,房内几人都松了一口气,三太太歉意地看着四太太和甄婉怡,“这元娘估摸是心情不大好,你们也别放在心上,她也是个若命之人。嗯,三娘也是好心想让你们姐妹见见面,毕竟婉娘还没见过她大姐,以后总是要打交道的。”   四太太笑意不达眼,“是呢,以后总是要打交道的,只不过婉儿还不知道这大姐的性子,这猛一见面,愣是没说上一名话我家婉儿就活活挨了一顿刺,可不是姐妹情深了。想我这当母亲的还没这样训过婉儿呢。”   三太太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你们在老家,自然与元娘交道打得少没被训斥过,我家三娘可是时不时的就被拉着训一顿呢,头几年还不是时时地找我哭诉,可我能怎么办,谁叫我们一大家子都欠她的呢,我不也只得好生劝着,让三娘别与她大姐计较。”   四太太眼睛微眯,“李府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三太太长叹一声,“李家的女儿替长公主府生了一个孙子,总算是站稳了脚,李府也跟着水涨船高,李大人如今在礼部任侍郎,虽是闲职,可也清贵。只是,那姑爷实在是荒唐,以前只是听说走马章台,喜流连烟花之地,如今更是荒诞不羁,**都养到府里了。”   四太太倒抽一口气,“那李家老爷子也不管管吗?”   “怎么管,那人动不动就消失段时间,他们哪里敢管。”   回到住处的甄婉怡忍不住的问了出来,“母亲,这大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四太太按了按太阳穴,“唉,都是孽债啊。当年你祖父刚进御使台,满怀热血,一心想做出些成绩来,而朝堂流行的一句话‘武死战,文死谏’,你祖父大抵也是以此为荣的。康帝刚继位的那一年,长公主府的一位庶子强抢民女,造成灭门惨案,此事被你祖父知晓后,直接上达天听,于是,我们家与长公主府的仇便这样结下了,那年家里连连出事,你大哥出门更是被人带到了,带到了小倌馆。”   看到甄婉怡没怎么变化的脸色,又是一声长叹,也不多做解释,继续道:“后来家里人心惶惶,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李家上门为他们的独子李权求娶元娘,那时李权在京城也是臭名昭著,经常流连花街柳巷的。所以他家的媒婆一上门就让你大伯母赶出去了。只不过,李家也是存了心的,他们抛出了一个诱饵,只要元娘嫁过去,她们就能牵线帮忙解决府里与大公府的私怨。然后圣哥儿又一次出了事,你大伯母害怕之余便应了下来。就这样,元娘半年后被嫁进了李府,而你一满百日我们就回了清河老家,可以说是逃离了京城这团混浊的漩涡了。”   甄婉怡心下也为甄佩怡可怜,她应该就是属于被家族舍弃的一个人了吧。“那李府怎么会为这样大的本事,能调解我们府上与长公主府的矛盾?”   “李府有一个女儿,给长公主府的嫡子做妾,听说还颇为得宠,就是她在中间传了话,我们才得已退到清河老家去的。”   甄婉怡算是明白事情的始末了,“这大姐的性子以前就这样吗?”   “那倒不至于,以前就是好强一些,也没这样阴阳怪气的。不过,想来她的日子也实在难熬,才会变成如今这翻模样吧。以后,你还是与你大姐少接触一些,还有三姐也是,慧娘看着也不像个大肚量的,你才下她脸子,她立即就把元娘招了过来,存心是不想让我们好过。看来,我们还是早些搬走的好。对了,明天你不是要去你外祖母家吗?不如在那里盘旋几日,我们估摸着再过一旬就可住进新宅子了。”   甄婉怡也很是高兴,倒不是为了去喻府,不管去哪都不是自个家,总是不自由的,就连见个人都由不得自己,这有了自己的家就好多了。   “母亲已把宅子买下来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去外祖家提亲呀。”   四太太笑脸染上眉梢,点点头,“正是呢,也该好好合计合计了。正好明日我与你一起去。”   甄婉怡笑容更甚,“太好了,六哥的亲事早早定下来,我们也可以早些回清河城了,我都想八哥了,也不知道他考上秀才了没有?”   四太太让甄婉怡的话勾起了相思,甄修杰长这么大,她还没离开这么长的时间过,自然是想念得很,“嗯,等你六哥的亲事一定好,我们就起程回清河城,总得在封河之前起程的。”   甄婉怡听了长松一口气,这样就好,才到京城短短几天,就让她见识到了人性的不同面,同是甄家姐妹,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她与甄文怡甄茹怡相处起来就觉得轻松自在,可与甄慧怡相处就觉得拘束,处处设防,与甄佩怡在一起更是心惊胆颤,差别太大了,对于她这样不爱与人近距离相处的人来说,还是清河城要安全得多。   翌日一早,甄婉怡穿戴一新的去了喻府,喻瑾珍和两位嫂子亲自在二门处相迎,大家亲热地往园子里行去,见过喻老太太自是一番契阔。众人只论各地风情,只比衣裳首饰的南北差异,整个氛围都让甄婉怡很喜欢,她就喜欢这样单单纯纯的聊天,不带试探和打量。   中午的席面也都是南方的菜式,虽然不是很地道,但难得的是那份心意,所以甄婉怡和四太太席间也吃得颇多。   待收了碗筷,喻大太太笑道:“四妹好久没在家,也不知道牌技退步了没有,想当年可是我们一手教导出来的,不知道赢去了多少添妆,今儿可得让我们连本带息的拿回来。”   四太太爽朗大笑,“只要嫂嫂们有这个本事,我自当奉陪,怕就怕旧帐没了又添新债呢。”   三太太也凑趣道:“哟,这口气可是不小,母亲您快快发话,也好让四妹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老太太笑眼眯眯,“常嬷嬷,让人把桌子摆上,拿些散碎银子来,今儿就让我大杀四方。”   ☆、第一百一十二章 皇家事   桌子很快摆好,叶子牌也了上桌,大太太看了看,“婉娘上来试试?”   甄婉怡愕然了一下,忙摇摇头,“不行,我还没学会呢。”   喻三太太睨了四太太一眼,“四妹,也不是当嫂嫂的说你,想当年你在家中可是早早地就上桌了的,怎么如今到婉娘这里,快十五的大姑娘了还没学会呢?”   不等四太太回答,甄婉怡又道:“不是的,三舅母,是我愚笨,学不来这个。”在甄府的时候也见三位太太陪老太太玩过,只不过,二太太的吝啬,大太太一味讨好老太太,老太太眼神儿不好,又看不上二太太,所以每每打牌总要制出些气性来,久而久之,四太太一见打牌都会找借口溜掉,府里打牌的机会就很少了。长辈们不打,她们这些小辈自然没机会去学。   四太太也想到了这一点,对着甄婉怡道:“你来坐母亲身边,这叶子牌简单,京城里的娘子几乎人人会打,你先学几圈,再下场试一试。”   甄婉怡无奈,只得坐在四太太左手边看着,在清河城的时候她也看过几次,难度不大,只是她不感兴趣而已。两圈过后,连放三张胡牌的三太太笑道:“得了,今儿手气都跑我这来了,珍娘快来帮母亲换换手。”   大太太忙拦了下来,“哎,这才几圈呀,庄都没坐完呢,老大媳妇,你领着几个妹妹重开一桌去。”   萍娘是黄型的北方姑娘性子,大方爽朗,听了这话,立即起身,对着弟妹几个道:“得了,我们几个也不在这里碍长辈们的眼了,去我那里重开一桌,我们姐妹几个也热闹热闹去。”   甄婉怡随大流,跟着一起去了萍娘的房间,清一色的黑漆家什,稳重而大方,正如女主人的性子。   摆好牌桌,莲香坐在甄婉怡身后帮忙指牌,众女也有意放慢速度,边打牌边聊天、   “接下来,京城可要热闹好长一段时间了。”   喻大奶奶一句开头,喻二奶奶嘴角携上一抹轻笑,“可不是,昨儿我去宝瑞阁想重打件簪子,谁知小二告知他们那里的几位老师傅全都没空,正忙着给即将大婚的两位亲王妃打造首饰呢,听着那可是个赶个的比着嫁妆呢。”   喻瑾珍也加了一句,“何止是首饰呀,整个京城的物价都被抬高了几分呢。特别是上等的黄花梨、紫檀,如今都是奇货可居呢,也不知道那两位王妃府里得花多少银钱准备嫁妆。”   喻二奶奶笑道:“小妹,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安国公府和平阳候府只消一句话出来,自有人提着货送上门去。我娘家在抚阳州有一家百年老店,收藏了吴道子的一幅画,都被人找了出来送到安国公府上去了呢。就是听说这位即将成为晋王妃的郑小姐擅长作画,最喜吴道子的画风了。”   喻大奶奶嗤笑出声,“那安国公这是在借势打压人,给郑小姐抬身价呢。”   二奶奶微微一皱头,“打压人?大嫂是说李家?”   大奶奶点点头,“可不就是她们家,这李家老太爷贵为当朝中书令,堂官之首,更是前忠义皇后之父,有声望、有实权、有势力,长孙女李嫣然与晋王又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有这样一位侧妃在,晋王妃可不是得头痛一些?”   这些信息都是甄婉怡没听说过的。而她也意识到这是几位嫂子特地给她一个了解皇室一角的机会。之所以没有明着说出来,估计一是彼此不熟,二是怕她的婚事有变吧。四太太嘴里虽然没说,可看着她时而发呆的愁苦样,想来她心里也是不确定多一些吧。谁会想到一开始找的家世简单的女婿,最后却成了世间关系最复杂的人家。   这种机会难得,甄婉怡便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连手里的牌都几乎是由莲香在出。甄家三老爷虽然在朝为官,可他仅仅是国子监丞,消息还远不如喻府这样的商贾之家。   二奶奶看了甄婉怡一眼,笑着道:“陛下登基快一年了,可这储君之位迟迟不决,晋王这次同娶王妃侧妃,武有安国公,文有李中书令,可是风头正盛之时呀,也不知道会不会一举拿下太子之位。”   大奶奶摇摇头,“没有这样简单,宁王这次娶的王妃是平阳候的孙女,侧妃则是户部尚书之女,而宁王本身战功卓越,在军队里的威信远胜晋王,平阳候也是一路跟着陛下打到京城的老臣,手下勇士不知见凡几。虽在文臣一方弱了一些,可这才刚安定天下,以后朝堂上才是他们见分晓的时候呢。”   大奶奶萍娘的娘家原也是书香世家,父亲曾是进士出身,只不过身体不好,再加上乱世难存,便早早地与喻家大爷定下了娃娃亲,娘家靠喻府接济才挺过了最坚难的时刻,所以大奶奶对喻府感情极深,上上下下都照顾仔细妥当,再加上她自小熟读诗书,性子柔和处事得体,很得长辈喜欢,妯娌姑嫂间的相处也十分愉快。   甄婉怡以前在清河城也看到邸报,对大奶奶二奶奶她们提及的几人都有些许映象,可是对于他们府中的那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还是没有理清楚。便低声问了一句:“晋王是前皇后之子,宁王是今皇后长子,这立谁都有道理吧。”   大奶奶笑了笑,“晋王是陛下还在潜邸时与太子妃所生,康帝夺位那一年,太子妃拼了性命才将晋王送出皇城,自己留在京城断后,这才为陛下争取了时间逃到了岭南。陛下登基之后追前太子妃为忠义皇后,对忠义皇后所生的晋王也爱护有加,挥军北上时一直将晋王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反观宁王,他是陛下在岭南娶亲后所生,行序第四。当时的平阳王只是陛下身边的一员猛将,宁王从十二岁就开始上战场厮杀,最终围困京城,立下赫赫战功。所以陛下才会如此为难,民间都有一种说法,陛下应该是属意晋王的,要知道宁王之上还有两位兄长,可一个长埋锦山,一个断了腿,如今也只得一个贤郡王的封号,对宁王,陛下一直是持放任的态度,从没像晋王一样亲自带在身边的。想来,陛下对忠义皇后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乔 迁   喻家只是商贾之人,能对皇室的情况了解到这个程度,对即将成为王妃的两位王候之家也能稍稍说上一说,看来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   晚上甄明杰和四老爷也赶到了喻府,男女分席吃了一顿丰美无比的蟹宴,伴着香醇的菊花酒,席间笑语如珠,暖意融融,让甄婉怡待得十分自在,不知不觉逗留到宵禁前才赶回甄府。   四太太脸上一直挂着笑,下了轿后拉着甄婉怡的手,“今天与你嫂子她们玩得可好?”   甄婉怡点点头,“很好,嫂嫂们都很风趣,说话行事总让着女儿。”   四太太满意的拍了拍甄婉怡的手背,“她们都比你大,自然要让着你。”   甄婉怡笑笑不答话,一个人的言行并不全是由年纪大小决定的,相对而言,一个人的性子只有与之相处了才能让人看得明白,而适不适合相交也只有自己知道。甄婉怡知道自己的性子,她并不是一个自来熟,更甚者她是一个相当自闭的人。这主要是前世养成的,父母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婚姻从来没有瞒着她,打从懂事起她就见过父母身边形形色色的男女朋友,有对她当面讨好背面唾弃者,有对她嘲讽嗤笑者,亦有对她感到怜惜或好奇的。   各种各样的面孔她都看在眼里,可不想去深究,也不想去接触,她就像一只蜗牛一样缩进自己的壳里,伴着不言不语的花草植株过着近似于隐居一般的生活。拒绝别人的靠近,也不想去融入别人的生活里,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她会这样一直到孤独的死去,湮没在空白的时光里。   没想一场意外来到了这里,在这里她享受到了家庭的温暖,父母的宠爱,兄长的护佑,姐妹的相伴,这一切都让她感动并感激,可归根到底她还是那个躲在自己世界的甄婉怡,虽然这个世界有了一点点儿的变化,但这个变化仅仅争对她认可的几位家人,其她人想要走近她的心不是一天两天可成的。   所以甄慧怡自以为是的安排甄婉怡与她婆家人相见起不到一丁点的效果,反而让甄婉怡反弹直接丢了面子。甄佩怡心理不平衡的牢骚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一阵耳旁风,吹过了无痕。但是喻府却是不同的,因着四太太的关系,在甄婉怡心里比起甄三太太和甄慧怡来说要更亲密一些,喻瑾珍更是因为甄明杰的关系更显亲密,所以在喻府她能找到自己的位置,适时的改变自己的心态。   随后四太太开始忙着收拾新宅子,找了工匠重新粉刷,找牙婆重新买丫鬟小厮。又寻了官媒去喻府提亲,打算今年年底就将甄明杰的婚事给办了。   等到事儿都差不多的时候,时间一晃到了十月二十,甄婉怡坐在轿内从撩起的帘子一角望去,默默数了数经过的几个胡同,四太太说新宅子离得不远,与甄府处在相邻的街道上,只不过一个处在喜乐胡同街头,一个处在安乐胡同的街尾,说着不远,真要走路只怕得花上小半个时辰。奇的是新宅子的安乐胡同离慕子归的私宅也隔着相邻一条街,绕过一个路口就是了,倒是十分便利。   今日正是四房乔迁的好日子,四太太也第一次在京城做起了当家主母,开始招待上门贺庆的亲朋好友来了。最先到的便是喻府的众人,甄婉怡在一旁也没得空闲的,喻府的两位嫂子和珍娘就归她接待了,不多时的,甄三太太也带着儿子媳妇们一起过来,甄慧怡带着她的婆婆小姑也来了,到后头甄佩怡也来了,只不过是独身一人来的。   众人正谈笑间,荣嬷嬷走了进来,向四太太见了礼便寻甄婉怡去了。   甄婉怡正在后院的花厅招呼年青娘子们,前主人刚搬走她们就住了进来,花园里并不见荒废,各色菊花开得异常灿烂,众人行走其间倒也别有一番秋趣。   荣嬷嬷进来时,正见甄婉怡指着一蔟大黄菊道:“这是原主人留下的,早先看这枝叶都有些发黄,不曾想能开得这样旺盛,幸好当日没移走。”   喻瑾珍笑道:“这便是缘分了,秋日能赏菊也是一桩美事呢。”   甄慧怡接过话打趣道:“珍娘这是借花言己身呢,说不得今年过后你园子就该你主事了,想种菊种梅还不是你说了算。”   喻瑾珍脸上一红,毕竟还没嫁入甄府,这样被打趣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甄婉怡笑着,“这花也好,珍姐姐也罢,都是与我家有缘的,三姐姐为长,可不能欺负人。否则我定告诉母亲了去,要知道珍姐姐如今儿可是我母亲心尖尖上的人了。”   甄佩怡轻笑了一声,“这小姑子这么早就开始护着嫂嫂了,九妹,这里可的你好几位嫂嫂哦。”   甄婉怡笑意盈盈,“大姐,话可不是这样说的,珍姐姐现在可比不上你们,等珍姐姐跟嫂嫂们一样的时候,才不用我护着呢。”说着转头看向来人方向,嘴角扬起,“荣嬷嬷,你来了。”   荣嬷嬷快走两步,上前行礼,“九小姐,奴婢与王爷一同前来恭贺四太太乔迁之喜,王爷此刻在前院正与六爷一起呢,奴婢想着许久没见九小姐了,跟四太太贺了一声便进来与九小姐磕个头。这段时日九小姐可还好?”   甄婉怡笑着点点头,“好着呢,只是荣嬷嬷上次送的酱菜已经吃完了,正想着过了今日让人去找你呢。”   荣嬷嬷笑意更深,“正好,奴婢来之前就想到了,这次便给您带来了,刚才已经给樱桃姑娘了。”   甄婉怡笑眼弯弯,显然心情十分之好,让荣嬷嬷见了都十分高兴。这九小姐人就是实诚,心里怎么想的都表现在一张小脸上,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最简单不过了。   而一旁的众人见了此景,相互打量的眼中神色不断转换。   荣嬷嬷接着道:“九小姐,下个月初八,我家王爷就要正式搬进荣王府去了,到时还请您和府上太太小姐们一起去王府里玩耍。”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害 怕   甄婉怡听甄明杰说过,慕子归到京之后就住在相邻街道上拐子树胡同里,原因就是荣王府还没修葺好。   “你和我母亲说过没有?”   荣嬷嬷则道:“奴婢想着等会离开的时候跟四太太说呢,这是王爷亲手写的帖子。”说着就伸进衣兜里掏出帖子,大红的镶金帖,大大的荣王府三个字跃然其上,苍劲有力。打开,也是慕子归亲笔所书,甄九娘,敝府定于十一月初八迁居荣王府,敬请光临。祁荣敬上。祁荣,荣亲王,原来这就是慕子归的新名字。   荣嬷嬷随后又递给几张大红的帖子,“这几张是空白的,九小姐您看着写帖子吧。府里如今还没个主事的人,外院王爷可以主持,到时候就请九小姐邀几个亲近的姐妹在王府好好耍耍吧。”   甄婉怡咬了咬唇,看了四周火热的视线,谢着接过,然后让人安排荣嬷嬷下去用膳。   荣嬷嬷一走,甄慧怡便道:“九妹,这荣王府可是亲王的规格,也不知道里面是何等模样?”   马家娘子立即接话道:“嫂嫂说得是真的呀,亲王我可只说过晋王府、宁王府和喻亲王府呢,没想到这位嬷嬷会是亲王府的人,九娘还认得这样的人家,可真是有福呢。”说着一脸的艳羡。   甄佩怡哼了一声,看着甄婉怡冷冷地道:“这亲王府的府邸虽说有规制,可如今国库空虚,晋王府和宁王府才修葺好又要准备大婚,这荣亲王府准备得这样急凑,只怕难有什么精致景儿。”   甄婉怡淡淡一笑,“我是去客的,有景致就多看看,没景致就少看两眼。毕竟不比大姐,京城贵胄之家长来长往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亲王府呢。”   甄佩怡眼儿一眯,冷冷笑了一声,“九妹还没以后没有机会吗?说不得明年就一抬小轿从侧门进了荣府了,以后一辈子就消磨在荣王府了。”   马家娘子眼儿咕噜转个不停,盯着甄婉怡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看来京城对于慕子归,不对,现在应该改口叫祁荣了,对祁荣的婚事还是一无所知,而甄府的近亲几人是知道的,却都持着观望的态度,更甚着像甄佩怡一样都认为她最大的可能就是成为荣王爷的妾室,毕竟皇帝应该不会让一个亲王娶一个毫无背景的王妃来给皇室蒙羞。   甄婉怡脸上的笑意淡下去,“大姐也说了说不定的,即是说不定的事儿,这会多费唇舌又有什么用。”   喻大奶奶打断甄佩怡还愈张嘴的话语,“九娘,这宅子以前的主人听说是五品大人的,看规模似也不小呢。”   好不容易把话叉开了去,只是一直到用膳气氛都没热闹起来。   陪逛陪吃陪喝陪聊的闹了一天,终于把人都送走了,甄婉怡歪在正院的矮榻上陪着四太太收拾贺礼,然后让慧香分门别类的收入库房。   “这人情往来最为重要,登记的时候一定不要忘了是办什么事儿的时候谁家送的什么东西,这点至关重要。以前我们刚搬回清河城的时候,你大伯母刚接手府里的中馈,而你祖父病重,老太太没心思管,送隔壁张府的孙子满月礼时,你大伯母选了一对官窑的梅瓶去,可把张府的老太太为难住了。”   甄婉怡疑惑道:“这是为什么?”   “官窑在京城都算不得平常物件儿,更何况是清河城了。而我们府里又久没在老家行走,这街坊邻里间的往来大多是送一些日常用什,你大伯母那一手可不是吓着人家了。你看这些,碎花细棉布、麻苎、绒布、白瓷茶具碗盘这些便是街坊们送的,都是日常开销较大的物什。这样的东西价格较低,人情往来的压力也就小些,以后街坊们有事我们也可以照着回礼。”   甄婉怡点点头,以前的她身边没有朋友,只跟着父母参加过宴请,那也没她送礼的份儿,在甄府,连四太太都不用操那份心,就更别说她了。如今看看真是处处皆学问了,“母亲的意思是送礼也得看门户地位,关系的亲疏了。”   四太太点点头,“大抵是了,除此之外还要看主人家是办何事,像这乔迁大多送适合家用的东西,比如街坊送的这些布匹可以给下人裁制衣裳,你外祖家和三伯母她们送的大多是摆件儿。还有直接送银钱的,这样的最是好还,以后照着回礼就是了。送物什的得记清楚,要是将来物什归了原主那笑话就闹大了。”   甄婉怡点点头,这样听来还真是送银钱最为简单,若送的是物什,还得仔细斟酌对比价值才行。   “母亲,今天荣嬷嬷来还送了女儿好几张空白请柬,您看?”   四太太笑着拍了拍甄婉怡的手,“这是王爷在给你撑脸呢。王爷还没成亲,身边连个打理内务的主子也没一个,宴客大多请的是男宾,了解他府里情况的只怕也很少有女眷过去。王爷此举一是想让你熟悉王府的情况,二是想给我们一颗定心丸,三是让甄府的其他人了解,王府宴请的女眷可都是由你做主的呢。”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心里并不十分痛快,她真不明白为何日子就过成了这样了呢。“母亲,女儿好想回清河城。”   四太太眉头微微一皱,吸了一口气,“婉儿,事在人为,你不能遇到一点点困难就要退畏。就算给你定下的亲事不是王爷,换做任何一家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陌生的公婆小姑叔伯妯娌,甚至是陌生的夫君,这些都需要你自己去慢慢适应,如果心态不调整好,一心只想着过闺阁生活的话,那不管是身在王府还是嫁与平民,日子都不会过得好的。婉儿,如今你这心态可是要不得。”   甄婉怡看着母亲严肃的神情,鼻子微微发酸,她除了怕适应不了陌生的生活,更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像甄佩怡冷漠的嘲讽,像甄慧怡和马家娘子发酸的讨好,这还只是自家人,如果外面的人都知道荣亲王将要迎娶她这样一个身份平常的女子,那又会有怎样的流言蜚语传来呢?到时,只怕不只是她,连带着家里人都要暴露在外人的目光之下,接受她们无礼无情的肆意打量吧?   这些东西都只是为因她要嫁的人与她身份地位不对等而带来的不平等待遇,这绝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想能想像的。她一心想要的简单生活,绝不对整日与人争峰,接受她人的肆意打量,忍受别人背后的抵诽之语。一想到以后将要生活在那样的水深火热之中,便不由得浑身发寒。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训 话   四太太的些落漠,“婉儿,这女儿家嫁人就像第二次投胎,谁也不能保证你以后的生活就是一路平顺,无忧无愁。这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你若用了心思,日子自然会越来越好越来越顺心,若是一心顾着自己的感受,旁人就是再多的热情也会被你给浇冷了的。你细细想想,为什么你与文姐儿、茹姐儿就能好好相处有说不完的话,也愿意和她们处着,怎么到京城来了,就不愿与慧娘佩娘相处呢?”   甄婉怡抬头看着母亲,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四太太一个眼神镇住了,“你不要急于反驳,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最明白。你不喜欢慧娘的势利,不喜欢佩娘的尖锐,不愿勉强自己去与她们相处,所以总是直面给她们难堪,爱理不理,难道你就没想过,若非你与荣亲王定亲,她们会这样热着脸贴上来吗?你这样做人做事会有几个人喜欢?这还是自己的亲人,以后你遇到的会比她们要复杂百倍千倍,你还能这样直抒自己的情绪吗?别人会容忍你这样吗?若是连最简单的人际关系都处不好,将来怎么在夫家立足?怎么安身立命呀?”   四太太将甄婉怡这些时日的各种表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以前只觉得自家女儿内向了点,现在却发现,甄婉怡她压根就没将别人看在眼里,这可不是内向的问题了,这简直有些目中无人了,以前见的人少,她年岁小,上头又有好几个姐姐,出门的次数也少,这些问题都没表现出来。可细细一想,甄婉怡对府里众人的态度大多是不怎么理采,最多就是见面行个礼的敷衍事儿,这性子也不是一日两日养成的了。可如今,甄婉怡若是嫁入荣王府,那与结交的可不是什么平头百姓了,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那可是要被问罪的呀,想到这里,怎么叫四太太不着急上火了。   甄婉怡低垂着眼帘,仔细想了想,她前世就是一个闷葫芦,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去喧闹的地方,更不喜欢与陌生人接触。无意来到这里,心里害怕徘徊,生怕露出马脚惹来怀疑,所以才想尽一切办法去迎合身边的人,强迫自己去接受她们,四太太夫妻是,甄家兄弟是,甄文怡和甄茹怡也是,甄家的其他人相对而言她就冷淡了许多,能不打交道则不打,对囡囡兄妹则因为多了一些同情,才离得稍稍近了些,可也只是近一些而已。   慕子归是她认同的最好的一个归宿,慕府人事简单,她不用太过勉强自己,刚好慕府的几人她也认识。她觉得自己能过起深入简出的居家生活,将慕府打理好。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以后的生活随着慕子归成了荣亲王将大变样,她得被迫去接触好多陌生的人,这都是她不喜欢的,这种不喜欢让她在京城与甄府的人相处时都带上了情绪。她不愿去勉强自己,不愿去改变自己,细细想来,她终究是软弱是自私的。   想明白了的甄婉怡心里十分低落,这里为什么没有一个世外庄园,让她一个人在里面自生自灭呢。为什么要有女子十六成亲的法令呢?如果没有,她不就可以再清静个几年吗?   四太太毕竟是最疼爱这个女儿的,见了甄婉怡这个模样,心里也不好受,以前总是由着她的性子,现在着急了想要掰过来也不能急在一时,“婉儿,母亲不是责怪你,母亲只想着你以后好好的,健康平顺的过自己的日子。这过自己的日子并不是把自己锁起来一个人偷偷的过,你得与你身边的亲人、家人、朋友、邻里相处融洽,而怎么样才可以融洽的生活则是一门长久的学问,人与人都不相同,所以这相处之道还需要你自己去慢慢摸索寻找答案,若是你一直幽居着自己,不愿与人交流,这日子便是怎么过都不行的。知道吗?”   甄婉怡伤感的点点头,“母亲,女儿知道了。”   四太太笑了笑,女儿就是这点好,能说得通道理,听得进话去,简单而言就是乖巧懂事,“那就好,这荣嬷嬷不是给了你一些空白的请柬吗,今晚你回去好好想想,要邀些什么人去荣王府,明儿再与母亲说说,我们一起下这个帖子。”   甄婉怡再次叹了一口气,从今日起,她也将成为众多大宅院里的主母一员,每天都要与一些柴米油盐人情往来打交道了。   苦思了一夜又换了一个新环境的甄婉怡早起时不可避免的又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让四太太看了心疼不已,忙让慧香去煮鸡蛋来。   “昨晚没睡好吗?是不是换地儿不习惯?”   甄婉怡压了压有些裂痛的太阳穴,点点头,“昨晚好久才睡下,可一直没怎么睡踏实,迷迷糊糊的做了好多梦,可醒来却又什么也记不得了。”   四太太苦笑一所,“你呀,这么点小事儿就睡不踏实,以后可要怎么办呀。看来还是得多多的练练手,习惯了才好。”   甄婉怡娇嗔的叫了一声,“母亲。”十足的小女儿模样,让四太太又是喜爱又是心疼。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呀,本想着过安稳简单的生活,却掉进了世上最为复杂的家庭里去了,如今也只希望女儿能再懂事些,多上点心了。   “你想到要邀哪些人了没有?”   甄婉怡点点头,“女儿到京城总共也就见了那么些子人,三伯母家,并几位姐姐,还有就是外祖母家的舅母嫂嫂和珍表姐了。”   四太太眉头微微一挑,“没有了?”   甄婉怡又想了一遍,摇摇头,“没有了。”   “昨天你三姐姐的婆婆马家太太和马家娘子都过来了,还有你大姐婆家也有两位待字闺中的娘子,这些你都不想交结吗?”   甄婉低下头去,“母亲,去荣王府我们也是客人,自家亲戚去还好,若是旁的人去得多了,只怕闲话就多了吧。再说就算要结交也不必急于一时,反正帖子我会下给大姐和三姐姐她们,至于她们带不带人我就不管了。”   四太太抿了抿嘴,最后叹息一声,“那就随你吧,只不过亲戚一场,你可要好生招待人家。距离荣王府王府宴客还有十多天时间,我们先去置办些头面衣裳。”   甄婉怡心下长松一口气,展开笑颜,“嗯,听说丽人坊的衣裳最好看了,明儿女儿陪母亲去。”   “嗯,我们再去一闭月斋,那里的首饰件件都是精品,听说就是宫里头的娘娘都极喜欢。”   甄婉怡直砸舌,闭月斋可是比起宝瑞阁的东西又要贵了几分,闭月斋的首饰以式样华丽精美取胜,而宝瑞阁则是以份量足在细节处理上取胜。所以去闭月斋大多是选新首饰,而去宝瑞阁则多是融首饰或者送人所用。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准 备   十一月初八,难得的阳光绽放,洒下一片温暖,让饱受寒风肆虐的甄婉怡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顶着刺骨寒风去荣王府。   一大早,四太太便敲响了甄婉怡的房门,将人从温暖的炕上叫起,“今日这样重大的日子你怎么还睡得着?”   甄婉怡抱着被子滚了一圈,“母亲,又不是我出阁的日子,有什么好紧张的,左右不过是去做客罢了。”   四太太没好气的睨了甄婉怡一眼,“你这能是普通的去做客吗?荣嬷嬷都说了,王府里没个女主人,客人都是你邀的,难不成你还想比客人到得晚呀。”   甄婉怡缩着脖子,拼命汲取被窝里的余温,“母亲,荣王府里有荣嬷嬷和钱妈妈,肯定比女儿在要更好,你就放心吧,乱不了的。”   四太太脸色一凝,“忘了跟你说了,荣嬷嬷以后要唤慕嬷嬷,要不跟王爷的名讳冲撞了。”   甄婉怡一撇嘴,这大户人家讲究就是多,重一个字就要人改名,想想自己的婉字好像跟许多人都重了吧,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要她改名哦,想想就麻烦。   最后甄婉怡还是在四太太的洗脑魔音之下起身梳洗,换上丽人坊新做来的茜色芍药纹刻丝锦袄,雪白的风毛在立领衣襟和袖口都绕了一圈,正如红梅沾雪,分外的好看妍丽。   “梳分肖髻。”   “梳飞天髻。”   穿戴好的甄婉怡坐于镜台前,正吩咐莲香梳头,四太太一听立即让改了。   甄婉怡嘟着嘴道:“母亲,这是不是太过盛重了,还是梳分肖髻吧。”   四太太又是瞪上一眼,“让你争气你偏要与母亲对着干,选衣服如此,选首饰也是,如今梳个发型也要与母亲作对是不是?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日子还不够盛大那什么日子才让你慎重起来,难道非要等坐上花轿的那一天。隐善今时不同往日,那皇家女子的打扮多是往贵往艳了去,你若还素白着一张脸,人家迟早要不记得你长何模样了。”   “若他是那样的人,即使嫁了只怕以后也不会轻省。”看着四太太严肃的脸,最终甄婉怡没有说话静静的坐在那里任由莲香梳头。   “婉儿,女为悦已者容,你这样细细打扮,让看到的人高兴,自个也漂亮,何乐而不为呢。再说这样的场合慎重打扮也是应有的礼仪,若还和平日一样,只会让主人家觉得你轻率,小瞧了他们。”   甄婉怡一听,想想前世参加酒会母亲都带她去做造型,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以前她没什么感觉,怎么今天稍稍打扮一下,心里会这样抵触呢?   细抹胭脂淡扫蛾眉,点朱唇佩香囊,装扮一新的甄婉怡让四太太都看了一呆,欣慰的笑了笑,“看看,这一打扮起来多漂亮啊,以后你们这些伺候的都用心点,知道了吗?”   最后一句是对站在一旁的莲香樱桃几人说的,几个丫鬟自然是笑嘻嘻地齐声应是。   甄婉怡细细打量镜中的女子,曾经的婴儿肥已经消退,细细装扮后露出少女一抹特有羞涩,只抿嘴右颊的酒窝便显现了出来,更添几许风情。吾家有女初长成呀。   还不待出门,慧香就来报,三太太过来了。   四太太亲自去二门处迎了人过来,“怎么来这边了?”   三太太笑道:“还好赶上了,生怕你们出门得早,落下我们了呢。昨儿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与你们一同去荣王府的好,这样我们也好做个伴。”   四太太点头在前引路,“那也成。三娘呢,也来这边会合吗?”   “她还没过来呀?昨儿还是她送的消息,说早上到你府上聚首再一起去荣王府的呢。”   四太太宽慰道:“那不打紧,估计已经在路上了吧。原就你府上离我这里近些。”   三太太往后头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了眉头,声音有些发紧,“不会耽搁你们吧。”   四太太顿了顿,“没事,大不了我们先走,让三娘后头去就是了。”   三太太眼睛微微睁了睁,嘴角翕翕,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来。   三太太到了没多久,甄佩怡也到了,身后带着一个李家的庶妹,杏眼樱唇,身材纤细,一身粉色的锦袄长裙,露出颈脖间一片雪白的肌肤,再加上见人脸上总是适时的露出一副怯弱胆小的模样,生生的惹人注目。   再看甄慧怡那眼神,只要李四娘出来说话,总是一副万分嫌弃的表情,让众人明了带李四娘出来她是压根就不愿意的。不多时,甄慧怡便带着马六娘赶了过来,一进来就四周行了一圈的礼,不住的道歉,“实在对不住了,临出门时家里的轿子坏了,便多候了片刻。”   三太太看了让一袭披风包得严实的马六娘一眼,笑道:“赶上了就好。”   四太太笑了笑,“四老爷和明哥儿早早地便去了荣王府,今时辰不早了,我们也出发吧。”   荣王府在城北的西边,曾经的主人是位深受帝宠的王爷,只不过经不住时间的摧磨,已经破败,这次宗帝陛下将这个宅子赏给祁荣,工部受命全力抢修,三个月的时间倒按着规制整出个大概来了。   整条街就一个王府大门,左边还开了个侧门,看来占地颇大。   甄婉怡到时,王府大街上已停了好几顶阔轿,看来是有人先来了。只不过看到几顶红幔粉幔轿帘的时候,甄婉怡还是眼神闪了闪,不是说荣王府没有女主人,没宴请女客吗?   大门旁站着的胡大海一身深绯色官服,眼神锐利,左右扫视间立即发现了甄府一行人,一面派人进府去禀报,一面快步上前,“见过九小姐,四太太。慕嬷嬷马上过来。”   甄婉怡看着胡大海一身,微微一屈身,“还没恭贺胡长史呢。”   胡大海快速退开,又作揖又拱手道:“九小姐说笑了,卑职也是托王爷的福才能穿得人模狗样的。”   甄婉怡嘴角勾起,眼儿微眯,“胡长史这样打趣自个儿也不怕王爷治你个不敬之罪。”   胡大海挠了挠头,这样面对一群女人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连连回头看向侧门方向,等见到熟悉的身影时忙松了一口气,“九小姐,卑职让慕嬷嬷领您进府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荣王府   慕嬷嬷一身蓝色袄裙,微微发福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一家主母般,跟在甄婉怡的软轿右手边,边带路边介绍道:“王府内院分为三部分,正中间的是主院,叫锦祥院,共有三进带两个跨院,东西两苑还有三座两进的院子并几个阁楼。九小姐刚进来的那个南侧门是专门供后院进出的,门房那里每日十二个时辰不断人,除南侧门之外府里还有三个侧门,靠西的通向后街,那里专供府里的下人住,还有王爷的部分亲卫也住那里,靠北的侧门离御道近,王爷进宫上朝时走那里,靠东的侧门就在王府大门旁边,平日里外院的大人们都走那。”   甄婉怡对这些东西南北什么十分模糊,慕嬷嬷长长的一串话说下来,她只记下了进来的侧门是靠南的,至于亲卫和外院的大人,她只知道胡大海如今成了荣王府的长史,是个从四品的府官,在外代表了荣亲王的脸面。至于其他的官职她就不知道了,平日里也没人跟她细说这些,似乎都在避嫌似的。   从软轿上抬头看去,只见长长的青石甬道,远处亭楼的琉璃屋顶光鲜亮堂,掩映在群树假山之间,若隐若现,幽远静谧。   “沿着这条道走下去便是主院了,这会我们先去东苑的水榭处歇脚,那里是最先收拾出来的地儿,还算齐整。”一旁的慕嬷嬷见甄婉怡看向哪便介绍着。   不多时,一汪清澈的湖水出现在众人面前,甄婉怡瞳孔微微睁大了些,清河城的甄府占地已算是大的了,府里也不过挖了小小的池塘,哪像这里,足球场一般大小的湖面在靓蓝的天空倒映下仿佛一块上好的翡翠,湖边一排水榭游廊,蜿蜒而卧,光秃秃的柳树枝低垂近湖面,能想像到等绿柳成荫时的繁华盛景。   “这湖是引护城河的活水而成,前院也有一个略小些的湖,王爷的书房就湖边上。只是如今这湖里并没有什么好景,九小姐可喜欢荷花?不若明年开春我们种上一些也好。”   甄婉怡眼神微闪,“这,随嬷嬷的意便好。”   慕嬷嬷笑了笑,“府里刚刚修葺,还有好多细节的位置没到位,这东苑园子大,湖里虽没什么看头,可水榭后头有个花房,再往后头还有一片梅林,花房里有内侍省安排的花卉,还有前几日去花台选的植卉,九小姐和太太们可前去观赏。”   众人下了软轿,沿着水榭游廊走了一圈,晒得暖暖的空气伴着温润的水汽扑在脸上,甄婉怡不由得亨受的微眯起了眼,仰着头迎上阳光,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里能得这样一片地儿多不容易啊,四太太花了重金购得的宅子也没这湖大吧,就算是喻府也受于身份限制,府内也没得这样的活水,建筑也不如眼前的清漪水榭高大宽敞。   “这里以后种上满湖莲花,清风徐来,便是香气满院,想想都觉得景色醉人。”   三太太也点头赞同,“慧娘这话倒是真的,只是要找些名贵的莲种怕是有些麻烦,前段时间还听说晋王爷也在到处打听莲种呢,晋王府的泮月水榭可是京城一绝呢。”   甄婉怡放眼望着干净的湖面,波光潾潾,美到极致,“其实就是这样也挺好看的,干干净净的多美呀。”   四太太笑了一声,“你这丫头,自个儿懒怠,巴不得身边的一切都简单了去。这么一大片湖水空着多可惜呀,若种上莲,即可赏花又可食莲子,入了秋冬还可取莲藕来食,岂不更是美事?”   甄婉怡一想也是,“那也不用拘什么名贵品种了,只要莲子清甜莲藕美味不就行了?”   慕嬷嬷在一旁点了点头,“奴婢记下来了,回头就让人弄了来种了,这红莲藕香糯炖汤最好,白莲藕清脆,炒着吃最好。那便都种一些好了。”   甄婉怡小脸儿微红,睨了慕嬷嬷一眼,“这些嬷嬷找你家王爷拿主意就是,怎么在这里打趣起我来了。”   慕嬷嬷夸张的笑道:“天地良心呀,九小姐,这可是王爷吩咐奴婢,让奴婢问您的意见,这里是您以后生活的地方,自然要按您的喜好装扮了。”   一旁竖着耳朵的众女听了,适时的发生几声笑,李四娘柔柔的嗓音一口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传来,“姐姐为何以后要在荣王府生活呀?难道姐姐是荣王府的妾室?”   众人一愣,还不待甄佩仪说话,慕嬷嬷脸色却先变了,“李家娘子慎言,九小姐已与我家王爷早已定亲,只等九小姐及笄就可选日子迎入王府,以后将是我们荣王府的王妃。”说话掷地有声。   四太太在一旁听了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大有松口气的感觉。甄婉怡歪着头看着李四娘脸上的震惊之色,又看了看甄佩仪脸上闪过的一丝轻蔑,还有马六娘脸上的惊讶之情,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难道她与慕子归定亲的事外界都不知道?是甄府众人有意相瞒吗?还是她们也觉得不可能,所以没有跟家人说详细。   马六娘这惊讶至极的神情,难道马家也以为她是要做荣王的妾侍?或者说甄慧怡是这样想的所以跟家里人也是这样转告的,所以她们才会在她面前肆无忌惮?想一想,似乎这是最好理由了吧。至于甄佩怡,唉,甄婉怡暗自叹息一声,算了,还是不去想别人怎么看的了,这婚事究竟怎么样她说了不算,慕嬷嬷说了不算,一切都得最顶头上的那位说了算,   慕嬷嬷并没有过多的辩解,转头对着甄婉怡道:“九小姐,今儿天气好,要不奴婢带你去花房看看,听王爷说九小姐甚精其艺,也帮忙给花房指点一下,如今王府这园子可是百花调零的呢。”   “嬷嬷言重了,都是我无事时打发玩的罢了,嬷嬷在前带路就是了。”甄婉怡心情无端的有些低落起来,似乎自己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东西一样,自家人不提,荣王府也不提起。   甄婉怡垂着头机械的迈着步子跟在慕嬷嬷身后,显得没精打采的,身后几女各种打量的眼色也不去理会。   ☆、第一百一十八章 县 主   快到花房时迎面碰上一群人,居前的两位小姐打扮得格外精致,满头珠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一身大红的金丝锦袄,看着就非富即贵。甄婉怡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下,又转头看向慕嬷嬷。   慕嬷嬷先是告罪一声,率先迎上去两步,“雅馨,这是怎么回事?”   钱妈妈自然也看到了甄府一群人,站出来走向甄婉怡,“奴婢见过九小姐,九小姐安好。”   甄婉怡微微颔首,“钱妈妈有礼了。”   钱妈妈侧身而立,“这是成国公府的孙县主和喻亲王府的敏县主,县主,这是甄府的太太和小姐们。”   两方相互见礼,自然只是甄府众人行礼的份儿,孙晓晓微微扬头,“敏娘,不是说今儿荣亲王府没有邀请女客吗?”   祁敏嗔笑道:“若不是你吵着要过来看个新鲜,我还不愿陪你过来呢。怎么着,只有你能来王叔的府邸,别人就不能来?”   孙晓晓听了这话,哼了一声,把头转慕嬷嬷,“府上即邀了女客,为何没有给我们下帖子?”   慕嬷嬷上前回道:“回县主的话,甄府六爷与我家王爷即是同窗又是同乡,当年我家王爷在清河城的时候就没少受甄太太照拂,此次王爷特地只邀甄太太一行过府玩耍,所以就没敢打扰县主。”   孙晓晓眼睛在甄府几女身上转了一圈,特别是甄婉怡、马六娘和李四娘停留了好一会,才转过头,对着身旁的祁敏道:“这园子也没什么意思,看来荣王爷身边没个主事的人就是不行呢,好好的一个园子竟让荒成这般模样。比起晋王府可是差远了,娴表姐隔两三天就派人去晋王府,在她的妙手指点下俨然是大变模样,处处美景越见精致。”   慕嬷嬷笑道:“我们府上哪能和晋王府相比,县主说笑了。”   孙晓晓睨了一眼,理所当然道:“虽不能和晋王府相比,可怎么说这也是一个亲王府邸,这样寒碜就太掉你家王爷的脸面了。你家王爷可不比以前,他如今可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当朝一品亲王,内院也该有个身份相对的人照应才是。”   祁敏眼神微闪,“晓娘,我们出来的时间够久了,成国公夫人怕是要寻你了,我们还是先回府去吧。”   孙晓晓看了慕嬷嬷和钱妈妈一眼,见两人脸色变都不变一下,又看了看还留在原地的甄府众人,咬了咬牙,“今日敏娘在喻亲王府设宴,几位太太小姐不若与我一同前往,顺便见一见喻亲王妃和我母亲成国公夫人吧。”   三太太与四太太对看一眼,略微退后一步,四太太堆起笑,微微屈膝,“孙县主相邀本不该拒,只是今日是妾身几人出门得勿忙,冒然去喻亲王府相扰实在唐兀,不若他日再去拜访。还望县主见谅,帮妾身几人给喻亲王妃和成国公夫人问好。”   孙晓晓咬了咬唇,眼神不甘的在几女身上转了个遍,祁敏看着头痛不已,忙道:“甄太太说的是,今日是荣王府相邀,我们也就不再打扰,先告辞了。”说完还拉了孙晓晓一把,转身先离开了。   孙晓晓恨恨的扫了众人一眼,才追上祁敏,“敏娘,你为何不邀她们去府上做客,这将她们留在荣王府,若是荣王爷见到她们怎么办?”   祁敏见钱妈妈没有跟来,荣王府只派一个留头的小丫鬟远远的跟在后头,便劝道:“晓娘,就算荣亲王要见她们你又能如何?再说若将她们请到府里,如何与母妃她们说?你若真有那个意,就赶紧让你父亲给你提亲去,荣王爷怎么说也是一个亲王,配你还是足够了的。”   孙晓晓嘟着嘴,“你当我不知道吗,只不过荣亲王没答应,他还说他已经定亲了呢?”   祁敏睁大了眼睛,“已经定亲了,不会吧,怎么没听说过呢,陛下还没给荣亲王指婚呀。”   “就是呀,所以那些女人来荣王府绝没安好心。”   祁敏失笑的摇摇头,“你呀,真是关心则乱,就算她们没安好心又能怎么样,甄姓的官员朝堂里听都没听过的,还是清河城人,想来家世不显,就算真有那个心,最多也不过求个侍妾之位罢了,难道她们还敢去妄想其他?你与她们去争岂不是自掉身价吗?”   孙晓晓眼珠子一转,笑着挽上祁敏的胳膊,“还是敏娘看得清,我这样计较倒真是抬举她们了,不过,那里头有两个小娘子长得还不错。”   “再不错也只是做侍妾的命,哪比得上我们这样的家世出身。”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结束了她们荣王府一行。   这边的钱妈妈并没去相送,陪在甄婉怡身侧,“前头那府邸是喻亲王府,因着府里内院没个主事的,今儿有好几家女眷都在喻亲王府相聚,刚来的是喻亲王的小女儿祁敏县主,那穿红衣的是成国公家的女儿孙晓晓县主,只因成国公没的嫡女,孙县主自小就被养在成国公夫人身边,待及笄后便请封了县主。今日不知道怎地,竟闹着硬要来府上一看究竟,没想到会冲撞了九小姐,还请小姐不要见怪。”   这钱妈妈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点明了要点,还留下悬念,不知怎地?这样急冲冲的模样还能是为了何事,还不是你家主子那块香馍馍忍的。“贵府上今日宴客,我能来得,别人自然也是能来得的,都一样是客人哪说得上什么冲撞。更何况来人是县主,就算冲撞了,只怕也是我冲撞了别人吧。”   钱妈妈脸上笑意不变,“九小姐说笑了,您身份贵重,哪是县主能比得了的,您的福份在后头呢,不必与她人争在一时。”   甄婉怡定定地看了钱妈妈一会儿,才道:“钱妈妈还是慎言吧。”   钱妈妈一屈身,“是,奴婢尊命。”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唇,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钱妈妈可是自称妾身的,这种变化无端地让甄婉怡心中窃喜起来,难道有人真的为她出头了吗。“钱妈妈请起,不必客套。”   ☆、第一百一十九章 见 面   花房还算是能看的一处地儿,虽天气已寒,可花房里枝繁叶茂,百花争艳,香气怡人,让甄婉怡脸上的笑意重回,心绪也平静了下来。   马六娘指着靠南的一处问道:“这一大片阳光最好的地儿空着干什么呢?”   钱妈妈看了甄婉怡一眼,“这是我家王爷特意吩咐空下来的,说是留着以后用的。”   马六娘了解的点点头,“荣王爷为是打算未雨绸缪。”   惹来李四娘一声轻笑,只见她看了甄婉怡一眼,“六娘,这只怕是五爷留给以后的王妃来绸缪的呢。”   看到众人的视线都扫了过来,甄婉怡脸上一红,想起甄府那许多盆栽来,这么好的一片地儿估摸着也差不多可以放下来了吧。   受不住众人的打趣,甄婉怡便率先走出了花房,钱妈妈笑道:“嬷嬷陪太太小姐们看看,九小姐那里就由我去陪着好了。”   说完给众人屈身便追着甄婉怡的步子走了出去。   甄婉怡并没有走多远,钱妈妈只一出门就看到站在梅树旁的茜色人影,这时的梅树还没到开放的时节,可遒劲的枝干旁依着纤细的娇软,远看着就是一幅美卷,这九小姐出落得越渐惹人注目了,这种娴静温婉的美态真不是一般闺阁女子能比的,看似不知世事,却能在闹处寻得一安逸悠闲处自处,与这样的人相处应该是轻松愉快的吧。   钱妈妈有些理解慕嬷嬷和祁荣对甄婉怡的喜欢了,只是内心却不大赞同,若是祁荣身份没变,那安逸悠闲的日子也许还能有个盼头,可如今,钱妈妈转头看了看四周冰冷空泛的园子,不用多久,这里将会被各色美人塞满,然后在其中上演着一幕幕你争我夺的戏码,不知到那个时候,眼前之人还有没有这样的闹中取静,浑然忘尘的心境呢?   “九小姐喜欢梅花吗?”   甄婉怡从走神态状中醒过来,她其实最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端一把贵妃椅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全身暖洋洋的,然后可以发一天的呆,放空自己什么也不想,等回过神时晚霞漫天,像是为她放空的心绪欢腾一般。   “梅兰竹菊,各有其姿,各有其态,也各有其性,所以我喜欢迎雪傲放的梅花,幽雅空灵的兰花,潇洒挺拔的直竹,冷艳清贞的菊花,就连路边那生命旺盛的狗尾巴花也是可爱的。”   “九小姐见解不凡,奴婢佩服。府里虽然没什么景色可看,可奴婢还是可以陪九小姐逛一逛,熟悉熟悉一番。”   甄婉怡透过透明的琉璃见花房内众人正起劲,便点点头,随钱妈妈走动起来。   “这边是王府东苑,前边有湖,后边有山名啊叫凌云峰,在凌云峰上还有一座宅子,叫凌云院。在凌云峰上往西看能见到京城内城最有名的去处留春观,九小姐去过留春观没有?”   甄婉怡摇摇头,“听说过。”   钱妈妈笑了笑,“九小姐还真不像小女儿家心性。”   甄婉怡疑惑道:“怎么这样说?”   “一般女儿家初到京城这样的繁华之地,哪个不每日出门去逛的,而那最重要的几处必是要去的,怎么九小姐连留春观都不曾去过呢。”   甄婉怡眼睛微垂,“只是不喜欢到人多的地方去罢了,也没有什么原因。”   钱妈妈点点头,“原来九小姐这样喜静呀,只不过有时间还是可以去一趟的,留春观里头有四季景,各种以花木命名的园子,还有跑马场,可以练骑射打马球,十分热闹,皇室女子每年都会在那里举办马球大赛。里头还有道观可以听经解签尝斋菜。”   甄婉怡笑出了酒窝来,“听妈妈这样一说,我都有些心动了。只不过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长这么大还没碰过马呢。”   “奴婢也不会呢,听说这骑马挺吓人的,也累得慌,骑得久了这腿根子都会磨破皮呢。”   甄婉怡眼睛微微睁大的看着钱妈妈,有些吃惊钱妈妈这样的打趣,钱妈妈让甄婉怡的反应逗乐了,“九小姐不信,不若哪天得空让王爷带您去试试?”   甄婉怡脸上一红,这样激烈的事还是免了吧。   “慕嬷嬷说东苑有三座宅子,前头的清漪水榭是一处,后头的凌云院是一处,还有一处呢?”   “还有一处在梅林深处,就叫梅院。东苑还有一处赏雪阁就在梅林里。西苑的三处宅子分别是缤香院,汀香院,芬兰院,三座院子就在一条线上,十分好认,与主院锦祥院之间还有一处听雨轩。总体而言这府里还是很好辨认的了,王爷也没打算多置宅院。”   甄婉怡发现这个问题她也不好插嘴,   “再往前走就是锦祥院了,九小姐要不要去看一看,如今王爷还住在前院,这正院还没完全完工,这段时日奴婢几人一直在头痛呢,不如九小姐帮忙去指点一番吧。想来九小姐的主意王爷一定会喜欢的。”   甄婉怡停下脚步,看着前方巍峨的红墙碧瓦,四四方方的宅院占据了整个视野还不看不到底,看了身边的钱妈妈一眼,这人一直不如慕嬷嬷详和,说话做事总带着一股子的试探之意。   “我们该回去了,母亲这许久没见到我怕是要担心了。”   钱妈妈脸上带着笑,“在王府里四太太的什么好担心的呢,总不会让九小姐吃了亏去的。”后头一句声音压得低低的,嘴角的一抹古怪笑意让甄婉怡还没不得及探究清楚,便听到钱妈妈放高了些的声音,“王爷,奴婢可是帮您把美人儿带来了。”   甄婉怡闻言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快速的一转身,看到一身紫袍玉冠的祁荣背着阳光而立,嘴角携笑,笔直而修长,真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祁荣看到甄婉怡口目微睁的模样,心情无端的好上几分,特别是看到她特意装扮过的精致妆容,嘴角翘起的幅度更大了一些,“你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同时冒出话来,甄婉怡迎上祁荣打趣的眼神便闭上了嘴,嘟呶道:“我怎么就不能出现在这里了?”   ☆、第一百二十章 用 心   甄婉怡转头四下看了看,才发现原来跟在身后的钱妈妈和丫鬟都不翼而飞了,便嘟了嘟嘴,“这里可是后院,今日你荣亲王府宴客,你这个主人不是应该在前院招待客人的吗?怎么能闯进后院打扰女眷呢?”   祈荣觉得眼前之人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了,远比前院那些深沉的面孔要赏心悦目得多,心情一好,话里便放肆了些,“这里有女眷吗?”   甄婉怡眼睛微瞪,低头看了自己微见起伏的曲线,大大的眼睛带着询问,难道我不是吗?   祁荣眼里笑意更甚,不愿再压抑自己的心意,伸手轻轻揉了揉甄婉怡的发髻,“还喜欢吗?”   “什么?”甄婉怡有些纳闷的问了一声,看到祁荣的神色,抿了抿嘴,低垂着头,“干什么问我?”   “这里以后都归你了,不问你问谁?”祁荣看着眼前的乌黑头顶,察觉到甄婉怡低落的情绪,眼神闪了闪。“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甄婉怡抬起头,认真道:“难道没人在你面前说闲话吗?”   祁荣还是喜欢看着这张情绪外露的娇颜,“你都说了是闲话的,那还去在意它干什么?”   甄婉怡微微皱着眉头,“不去在意事实就不存在吗?”   “什么事实?事实就是你甄婉怡就是我三书六礼定下的妻子。”   “哪来的三书六礼,明明只有聘书和三礼的。再说了,与甄婉怡定亲的是慕子归,可不是荣亲王。”甄婉怡把话说完,眼神微微躲闪着,身侧的双手都捏得紧紧地,指甲掐进手心里,一阵阵的刺疼,心跳更是慢了几分,暗暗咬紧牙根,屏着呼吸看着祁荣。   祁荣愣了愣,好久没人在他面前提慕子归三个字了,在京城似乎慕子归三个字成了他的忌讳,却不知那个名字对他而言才是他真正的生活,真正想要过的人生,“在你面前,我可以永远是慕子归。”只要你一直把把我当成慕子归,而不是荣亲王,我就可以一直是慕子归。   甄婉怡自然不知道祁荣心里的想法,可听了这话还是露出了笑颜,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总觉得眼前这个锦衣玉带的荣亲王与以前那个一身袍服的慕子归神奇的重叠在了一起,似乎又回到了筠院的书房,六味书局的楼上静室,筠院庭院的竹丛旁,她就这样静静的呆在一旁,什么也不用做,只是安静的陪伴就好。   “我不喜欢吵闹,人也不聪明,家里没有什么依仗,不喜欢应酬,性子也不大好。”   祁荣笑意染上的眼角眉梢,整个人就如天上的暖阳一般,淡淡的,却让甄婉怡很轻松。   “刚好我也喜欢安静,人还不算笨,也不打算要成就什么大事,一个亲王身份还算可以,所以你这性子配我刚刚好。”   甄婉怡抬起头,迎着太阳笑得两眼弯弯,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右脸颊上的酒窝仿佛蕴藏了百年甜酒,让祁荣迷醉不已,只要一直能这样,也是很好。   “你是不是快要回清河城去了?”   甄婉怡点点头,“六哥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过两天我就要和母亲回老家去了,八哥中了秀才,我还得给他准备礼物呢。”说到要回到熟悉的地方,甄婉怡的话便忍不住地多了起来。   “我记得修哥儿喜欢印章,我那里刚好得了几块石头,等会让钱妈妈给你两块青田冻石,你带给修哥儿得了。”   甄婉怡没见过这青田冻石,可也听甄修杰说过四大名石,这带冻字的都是绝品,“他还小,你给他这样好的石头只怕他也刻出不好的印章来,白白浪费了去。不如选些平常的做练手用,等雕刻技法娴熟了再说。”   祁荣带着笑意,“行,都依你的,那我等会让人再去找一找。”   甄婉怡说完便略微有些不自在,自己是不是太不矜持了,忙道:“不用了,我明天正好想出去逛一逛,到时候再买好了。”   “那明天我派人去你府上接你。”   甄婉怡小脸儿一红,他这是想约她逛街吗?心中一慌,忙道:“别,不,不用了,我明天和珍表姐一起逛街。”   祁荣眼里的笑意一直没淡过,嘴角的弧度一直保持着,“修哥儿可是我未来的小舅子,这次中了秀才我若不送份礼,只怕你回去了他不会帮我说半个字的好话吧。所以,左思右想,还是要讨好才行,明儿我就去接你,顺便带你吃一吃京城的美食。”   甄婉怡眼睛一亮,她来京城快两个月了,还真没痛痛快快的吃过一顿好的,倒不是四太太小气舍不得,只不从酒楼里叫来的菜到府的时候都冷得结油冻子了,再热过的菜自然不如刚上桌的好吃,可去外头酒楼吃,四太太却是不让的。   祁荣不等甄婉怡再次拒绝,便直接道:“明天巳时初我去府上接你。等会你若是得空去锦祥院转一转,看看有什么地儿需要改的,毕竟是你以后住的地方,用点心。晚膳府里请的御厨做了几道宫里的菜式,你尝一尝。若是不合口味让荣嬷嬷换去,别委屈了自己。”   这下甄婉怡是一句话也没有了,只一个劲的点头,除了四太太还没有旁人会这样照顾她到如此细致的地方,有时就连四太太也会忘记她在吃食上的挑剔,没想到却被这人记在了心里。“知道了,你快些去前院陪客人吧,记得少喝些酒。酒喝多了伤身。”   祁荣看着耳根颈脖都通红的小人儿,咧嘴笑了笑,“嗯,知道了,那我让人带你找四太太去。”   甄婉怡抬起头刚想说自己可以找到的,可转头看了看四通八达的青石甬道,回头望去,还真就找不到该往哪条道走了。   祁荣眉头一挑便有些明了,甄明杰没说错,这丫头真是个路痴,看来以后得看紧点了。对着一直站在身后的小厮点头示意了一下。   看到离开的陌生人影,甄婉怡疑惑的眼神看向祁荣。   祁荣便解释道:“府里按规制可以有侍女七百二十名,内监二百八十名,卫安是内监总管,钱妈妈是管事妈妈,府里的内务就由他们两人负责。以后荣嬷嬷就跟在你身边,她经验丰富,可以帮衬你一些。”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宴 席(二章合一)   甄婉怡跟着钱妈妈重新回来清漪水榭时,宽敝的大厅里四周都燃起了碳盆,烘得厅里暖暖的,还带着一股子松木清香。   众人都已经坐在席位上了,两位清丽的娘子正在以琵琶伴唱说书,说在正是乌鸦告状,这个故事甄婉怡曾听过,讲的是一个民妇告状县丞历经磨难最终获胜的故事。两个娘子弹唱说演俱佳,厅里的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甄婉怡眼睛在某处一顿,难怪一直披着厚重的披风,原来这内里暗藏乾坤呀,一身粉色对襟襦裙,湖绿色肚兜上的红梅刺绣若隐若现,大冷的天里穿上春装,这样的轻薄装扮也不知道想便宜了谁去,只是等了这么久还没见到正主儿,这会子会不会有些心急了呢?   四太太余光看到甄婉怡,忙抬手招呼了过来。甄婉怡笑着坐在四太太身边的空位上,案几上摆着四色点心,刚好有甄婉怡爱吃的马蹄糕、黄豆豌、芙蓉糕,还有一味看着像是山楂糕的,这就让甄婉怡有些意外了,在清河城那么久也没见过呢。   甄婉怡想着便最先夹了一块尝尝,酸酸甜甜的让整个口腔的味蕾都苏醒起来,甄婉怡享受的眯起了眼睛,真是好吃,酸甜适中,却不是山楂糕。   慕嬷嬷在一旁看了,凑近倒了一碗茶递上,“九小姐,这是宫里赐下的白果茶,您尝尝看喜不喜喝。这贵妃红是宫里常用的点心,由内侍府送来的一位厨娘做的,九小姐如果喜欢,奴婢就让钱妈妈把人留下来了。”   甄婉怡喝了口白果茶,味道很淡,正好适合她这样刚吃过点心来漱口喝的。“这事就让钱妈妈自己挑吧,我无所谓的。”   “其实挑谁都可以,只是如今王府主子少,若真按规制把侍婢和内监都挑齐了,只怕人人无事可做了。”   甄婉怡想到按规制亲王府可以有一千个奴仆,那规模可真是有点吓人,“那她们都住什么地方呢?”   “除了在各院近身侍候的奴仆,其他的人都住在后头两条巷子里,那里是专供王府下人和王府亲卫住的地方,一共有五百六十座宅子,其中有一百座二进的宅子,现在大多空置着。”   甄婉怡听了直砸舌,这王府占地得多大呀,想想就觉得浪费,真是资本家。   钱妈妈再次走了进来,“九小姐,可以开席了吗?”   甄婉怡将眼光看向四太太,四太太询问了三太太和几位喻家太太的意见后,对甄婉怡点点头。   甄婉怡笑着对钱妈妈道:“麻烦钱妈妈了。”   钱妈妈笑了笑,“这是奴婢该做的,九小姐不必客气。”说完,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甄婉怡眼神闪了闪,她能感觉出来,钱妈妈对她似乎有些意见,笑起来大多是敷衍的,笑意也从不达眼睛。   慕嬷嬷在一旁帮着添茶,“王爷特地请了宫里的御厨进府,九小姐今天好好尝一尝宫廷菜,看习不习惯,若是不习惯奴婢再找些南方的厨子进府。”   甄婉怡轻声道:“嬷嬷不用这样麻烦了,我身边的樱桃厨艺就挺不错的,母亲在清河城还特地请了厨娘教她做菜呢。”   “四太太真是一片爱女之心,这样小事儿都为九小姐想到了。”   甄婉怡嘴角含笑,点点头,“母亲待我很好。”   等各色碟盘上了席案,慕嬷嬷亲自帮着夹菜,“这是玉兴连带,九小姐尝一尝即可,这是用生鱼做的,虽说没什么腥味,可味道还是有些怪怪的,怕是也吃不大惯。”   甄婉怡看了看,跟生鱼片差不多,只不过多放了些调料,颜色变了些,吃这生鱼片不加芥末怎么着都会有一些腥味的。甄婉怡夹起慕嬷嬷放进碟中的鱼片,尝了一口,姜味很浓,鱼肉质地倒是挺嫩的,可惜腥了些。刚想起,对面尾席就传来一声呕吐声,李四娘的声音传来,“呃,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呀,这鱼都是生的。”   甄佩怡放下筷子,冷冷笑了一声,“四妹不是硬要跟着来王府见识一番吗?怎么这就是四娘在闺阁中学的礼仪,丢人都丢到荣王府来了,还真是给祖母长脸呀。也不知道母亲知道了会如何呢?”   李四娘脸色大变,恨恨地看了甄佩怡一眼,暗暗咬牙,站起身,拂袖半摭脸,对着四处一屈身,“四娘失仪,对不住各位太太、姐姐们了,只是四娘真心不是故意的,请各位莫怪。”说着声音便哽咽起来。   四太太看了甄婉怡一眼,放下筷子笑道:“这菜原就是吃个新鲜,四娘吃不惯便撤下就是。”   慕嬷嬷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原是奴婢们伺候不周,没给太太小姐们介绍。这玉兴连带是宫廷菜,取用的都是海鱼,只用酱料腌制,所以有些腥味。太太小姐们吃不惯不用就是了。”   侍女们进来撤了盘又上第二道菜,看着上上来的菜盘,慕嬷嬷眉头微皱,索兴不回甄婉怡身边了,站在厅中解释道:“这道菜也是冷盘,叫五生盘,用羊、猪、牛、熊、鹿五种动物肉细切成丝,生腌成脍。”   甄婉怡看着拼成花色的冷盘,若不知道这些都是生肉只怕她也会嘴馋一下,现下慕嬷嬷一说,她可下不去筷子了,虽自命是吃货,可这东西毕竟脱离了正常的饮食范畴,她敬而不敏。看着众人皆不动筷的样子,甄婉怡便道:“嬷嬷,这天气越发见凉了,还是上些热菜吃吧。”   慕点点头,看了外面一眼,招人过来耳语两句。   第三道菜总算见了些热气,众人看了便松了口气,慕嬷嬷笑道:“这道菜叫仙人脔,是鸡块用乳汁调合而成的,对女人最补不过的东西。”   甄佩怡用勺子舀了一勺,放鼻下闻了闻,“听说宫里做这菜用的都是人乳,不知道荣王府用的是不是?”   “今日府里宴客用的都是内侍府准备的,大厨也是宫里的御厨,做出来的菜自然跟宫里一样。”   甄婉怡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这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这大周的皇室能不能吃些正常的东西呢?谁知其她人都面不改色的吃了下去,吓得甄婉怡直咽口水,这要是牛奶做的或者羊奶做的多好,为何要用人乳呢?   甄慧怡喝完自己席前的羹汤,举起酒杯,对着甄婉怡遥摇一敬,“九妹,这杯酒三姐先敬你,若不是有你这个好妹妹,姐姐我也见识不了这样的一场富贵。”   甄婉怡端起酒杯,“三姐,我不大会喝酒,只能点到为止了。”   甄慧怡笑道:“九妹这是瞧不起姐姐吗?这酒我刚尝过,甜甜的几乎没有酒性儿,九妹放心喝便是。”   甄婉怡无奈,看着小小的酒钟,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便笑着举杯,“那谢三姐,妹妹喝了就是。”说完仰头一饮而尽,入口香淳,还真是甜的,跟饮料差不多,放下杯子,脸上的笑便深了些许。   甄佩怡嘴角勾起笑,同样举着杯子,“九妹,即喝了三妹的酒,那大姐的这杯酒是不是也该喝下了,敬九妹这泼天的富贵。”   甄婉怡举起杯子,“大姐这话虽是不对,可你是大姐,这酒我自然要喝的。”说完便一口吞下。   甄佩怡也一仰头,嘴角带着一抹笑,转着手里的杯子对着甄婉怡一扬眉,“我这话怎么就不对了,只不过是她人藏在心里,我是放在嘴上罢了,若不是你,我们这样的人家哪能进得亲王府来,成了入幕之宾,还被捧为上宾对待,这样的待遇整个京城能有几人享受。没见安公国家的县主都无功而返,铩羽而归了吗?这好不容易来了一回,总得谢过你这个大恩人吧。”   甄婉怡对着甄佩怡总是无话可说,或者说总是感觉被抵得说不话来,她的话看似无理取闹却偏偏说得理直气壮,让人抓不住痛脚,实在无可奈何。   慕嬷嬷带着笑,“大姑奶奶这是客气话了,我家王爷与甄家关系非浅,大姑奶奶能来自然是欢迎之极。”   甄佩怡睨了慕嬷嬷一眼,似笑非笑道:“荣王爷还真是对九妹爱护有加呀,还没进府呢,嬷嬷就派在身边伺候了,也不知道是为了防我们呢还是为了防以后的人呢?也不知道下次进府妹妹是不是还能这样独享整个王府?或者下次我们这些做姐姐的都没资格进府了?”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变色,甄佩怡话里的意思极为明显了,不能独享也就算了,如果她们没有资格进府,那不就意味着甄婉怡连侧妃之位都没得吗?侍妾的家人可算不得王府的正经亲戚。   李家四娘忙道:“大嫂今日是喝多了酒,说醉话呢。九姐姐,今日第一次相见,姐姐的姿容便让四娘震憾住了,只觉如见天人,想那九天仙女下凡也不过姐姐这样了,只可惜四娘与姐姐身份天差地别,四娘也不求别的,只想今日借王府美酒一表衷情,望姐姐不嫌弃妹妹出身低微,以后能与姐姐常来常往,妹妹便无憾了。”   甄婉怡眼神一闪,这姑嫂两人的话可真是让人无语呀,一个刻薄一个尖酸,听得她牙都疼了,于是语不投机半句多,喝酒便是了,又一杯酒水下了肚,身上也暖和了起来,整个人暖洋洋的,十分舒服,这酒还真是不错。   慕嬷嬷在一旁看了忙回到甄婉怡身边,“九小姐,这金华液味道虽好,可后劲也是有的,你慢点儿喝,先喝碗汤吧。”   甄婉怡憨憨一笑,“嬷嬷放心,这酒醉不到我,嬷嬷还是帮我换点别的菜来吧。”   慕嬷嬷笑道:“还有一道蛤蜊肉羹汤,九小姐要不要尝尝?”   甄婉怡忙点点头,“嗯,这个可以。嬷嬷让府里上些正常的菜式就行了。”   慕嬷嬷笑道:“九小姐还真是与我家王爷一个性子,都不爱这些稀罕生僻的吃食。”   甄婉怡想着前头上的那些菜,这大周朝的皇室是很怀念原始时期没火时的那种茹毛饮血的生活吗?生鱼片也就算了,生的鹿肉、牛肉、熊肉、羊肉也能吃?还喝人乳,这是什么爱好?太可怕了。   “这是白沙龙,取羊脊里之嫩肉爆炒,香嫩可口,九小姐尝尝。”   “这是驼峰炙,将驼峰用密制调料腌制再取碳火烤炙而得,口感绵稠,九小姐也试一试。”   “这是葫芦鸡,用特殊手法将鸡捆扎再烹制,香醇酥嫩,九小姐试试。”   “这是杂糕,是尚食局司药司根据古药方,配以药物制成,常食可补气养血,美容养颜,只不过这杂糕要热食才行,九小姐快尝尝。”   这后头的菜式总算正常了些,甄婉怡的筷子便没有再停下来,好不容易觉得肚子里有了填充感才歇了歇。   马六娘看到甄婉怡放下筷子的时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裳站起身对着甄婉怡摇摇举杯,“九娘,这一杯我敬你,提前恭祝九娘,还望九娘以后能多多提携妹妹。”   甄婉怡看着马六娘精心打扮得如此清凉的盛重,背后寒毛都有些竖起,忙举起了杯子跟着一口倒下,苦笑一声,她要怎么提携呀?一饮而尽,“六娘客气了。”   马六娘放下杯子,可人并没有坐下,“哪里是客气话呢,妹妹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话。姐姐以后身份贵不可言,妹妹也只现在有机会与姐姐亲近,姐姐若是不嫌弃,不如明日由我做东到我家里来耍可好?”   甄婉怡一愣,“明天?这,这怕是不行,明天我有事儿呢?”   四太太眼神一闪,叹了一口气,罢了还是不要太过勉强婉儿了,“六娘,明儿真个不凑巧,我与婉儿早约好明天要去门一趟的,再过两天我们就要返回老家了,这几天怕是都不得空,以后婉儿回京的时候定再邀你们来府上玩耍,婉儿在京城也没个朋友,你们看得起她以后多往来便是,也无需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客套话,大家都是亲戚一场,太过客气了反显得生疏。”   甄婉怡崇拜地看着自家母亲,只差点扑上去亲两口了,姜真是老的辣呀,看看这话说得,一下子把李四娘和马六娘都敲打了。   接下来氛围就好多了,甄府众人一一敬过酒,喻府众女自然也不能落下,甄婉怡做为晚辈对几位太太自然也得一一敬上,于是那小小的酒盅就没离开过甄婉怡的手,壶里的金华液都添了两壶,慕嬷嬷有心阻止,可看着甄婉怡红霞满面的娇态,几次想开的口也闭上了,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着。   ☆、第一百二十二章 接 人   翌日巳时,祁荣便到了甄府,四老爷与四太太接待着,看着愈见稳重的祁荣,四太太的满意之情溢于言表,“王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祁荣挑了挑眉,“九娘没与四婶婶说吗?昨日我便与九娘约好今日陪她逛街去的。”   四太太愣了愣,随即笑了出声,“原来昨天那丫头说的有事是真有事呀,只不过这会怕是早忘了这事吧。昨儿回来的时候连路都走不稳了,被她几个姐姐轮翻的劝酒,就她那个直肠子,来者不拒的,哪能支撑得住,在轿子上就睡着了,这会也知道起来了没有。”说着忙对一旁的慧香说道:“你快去看看九小姐,若醒了让她喝了醒酒汤再过来。”   慧香走后,四太太眼睛发亮地看着祁荣,脸上笑意更甚,“这九丫头性子直,不会拐弯,一根筋的犟脾气,以后还请王爷多担待一些。”   祁荣微笑的颌首,“我与九娘自幼便相识,她的性子我自是了解一两分的,四婶婶不用担心。”   四老爷在一旁睨了四太太一眼,“你看你一天到晚的瞎操什么心呢,隐善你别搭理你四婶婶,这女人呀,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眼睛一天到晚的盯着脚趾尖前的那点小事儿,着实无趣。”   祁荣笑了笑,“听说四叔父喜欢奇石,在万象街有一家专卖奇石的店,就叫奇石居,前几天刚到了一批雨花石,四叔父若有时间可走上一趟,看看是否有中意的。”   四老爷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前倾,就听四太太一声轻咳,忙又顿住坐了下来,搓了搓手便握紧手尖揉了揉,摇头笑道:“不了,不了,后天我们就要起程回清河城去了,这店还是等下次有机会再去逛吧。”   “后天就走?”祁荣有些意外。   四太太接过话,“是呀,本打算月初就走的,如今事儿都办完了,只等买些土仪便可回去了,再等下去,怕是天气一变冷庆河要封航了。”   祁荣思索了一下,“这次慕嬷嬷与你们一起回清河城去,这土仪就让荣王府来准备吧,四婶婶将单子给我,王府里的人自会办好的。”   四太太踟蹰道:“这,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全当是荣王府送的年礼吧,更何况由荣王府出面,同样的银子买的东西都会好上一些。”   四太太听了这话只想了想便点头应了下来,“那就麻烦王爷了。”   “没事,四婶婶将单子交给卫安,他会办好的。”   四太太高兴的点点头,回内室取了单子给卫安。   甄婉怡进来的时候刚好与卫安擦身而过,进来后,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起来,真是丢脸丢大了,竟将约会忘了个干干净净,看来喝酒误事这话真是没错的。   低着头轻声将人唤了个遍,“母亲,父亲,荣王爷。”   四太太笑着拉过甄婉怡的手,“你呀,真是的,不会喝酒就不要逞强,哪有去别人家做客就喝醉回家的,也不怕闹了笑话,再说这样多伤身体呀。”   甄婉怡嘟着嘴,“女儿怎么知道那金华液甜甜的竟有这么大的后劲,您事先也不帮女儿挡一挡,害女儿丢脸还笑话人家。”   四太太看着甄婉怡难得的女儿羞态,笑出声来,“你个臭丫头,这还成母亲的错了,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多注意点就是了,不要别人敬酒全都喝干,这样你不得变成个酒桶怎么应付得过来呢。这一醉还把重要的事儿给忘了,让隐善等了老半天。”   甄婉怡刚刚退下的红晕又起,都不敢抬头看向祁荣方向。   倒是祁荣笑了笑,帮甄婉怡解脱出来,“四叔父,四婶婶,我先带九娘出去了,今天晚膳就不在府里用了。”   四老爷四太太笑着应下,“那你们小心一点。”   等人走了后,四太太叹息道:“婉儿这丫头真是不省心,我特地让慧香过去就是想提醒她打扮得漂亮一点,可你看看,她哪只耳朵听话了。”   四老爷笑道:“我瞧婉儿这样挺好的嘛,干干净净的,一身淡紫长裙配荣王府一身紫袍正正好,才子佳人两相宜,正合适。对了,我也要出门一趟,有点事。”   脚还没出去就被四太太拉住了衣袖,并接了一个白眼,四太太嗔道:“你那点小心思赶紧给我收起来,别当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那奇石居你还是趁早打消主意。”   四老爷苦笑道:“夫人,这是为何,为夫只是去看看,你看隐善特地介绍的,肯定有不凡之处,你就让为夫去开开眼界嘛。”   四太太哼了一声,“我昨晚和你说什么来着,老爷不会都忘了吧。这宅子我们花了六千多两银子,今年年底明哥儿要成亲,明年婉姐儿及笄,看隐善这个样子不是明年底就是后年初就要迎娶,老爷,您不会忘了介绍奇石居的隐善是何人吧,婉儿进荣王府是那样好进去的?你看今年的晋王妃宁王妃家里,准备嫁妆起来已经哄动全城了,同是亲王妃,咱们女儿的妆奁能弱得太多吗?”   四老爷瞬间没了脾性,咂巴咂巴嘴,“你,你不会打算和安国公平阳候家去比嫁妆呀?”   四太太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我倒是不想和她们比,可你能眼睁睁看着咱们女儿以后受人白眼,身后被人挤兑吗?你要知道隐善可是与陛下同辈份,那婉儿以后就是晋王妃和宁王妃的婶娘,是长辈,当长辈的能被晚辈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四老爷一个激动,“那当然不能了。”转了转身子,“可是咱们也没那么多的身家去和安国公平阳候比呀。”   四太太甩了甩衣袖,安然坐下,“这嫁妆嫁的就是一个脸面,现如今这京城里木材奇货可居,咱们不在这里置办,跑远一点去寻,至少也得是百年的黄花梨,那紫檀也多找一些,只要弄要清一水的黄花梨、紫檀家什,那大件咱们就不弱了。以前留意的东西如今了好多是看不上眼了,这两年我就要慢慢挑好的来置办了,还好咱们南方出丝绸锦绣,倒比京城要便捷一些,说不得可以以新颖取胜。不管怎么说,你至少得准备个十万两白银来。”   四老爷眼睛猛的一睁,高声嚷道:“十万两?”看着四太太瞪起眼珠,忙压低了声音,“这,这是不是太多了。”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这哪算多呀,这安国公平阳候家只置物什,不算陪嫁的庄子辅子,就有十万之数,咱们一共准备十万比起来都要差得远呢。否则,妾身今儿也不会阻止老爷去奇石居了,这京城物价高,荣亲王介绍的地方只怕消费更是高昂,你若是为了一块石头一掷千金的,还不如省下给婉儿多打一套头面呢。只要婉儿好了,以后你想要什么奇石没得机会呀,还怕婉儿不孝敬你吗。”   四老爷脸上涩涩的笑了笑,不再出言反对。   ☆、第一百二十三章 购 物   甄婉怡与祁荣出了府门,“王爷今天我们要去哪里?”   “你昨儿不是说要去买礼物吗?我们先去昌盛街逛逛,然后去第一楼用膳。”   甄婉怡点点头,心里其实还想再问下午要干什么的,这人出门时都说了要晚上才回府的,难道她们要在昌盛街逛一个下午,有那么多东西可以买吗?再说她身上只怕也没带那么多的钱呀。   第一站是甄婉怡熟悉的地儿,丽人坊。一进去,丽娘就热情的迎了上来,直接把人迎上了二楼,“甄小姐,昨儿我们平娘还念叨您来着呢,说她做的那套衣裳只有您穿才穿得出最好的效果来,没想到今儿您就上门来了,这莫不就是心有灵犀。”   甄婉怡捂嘴笑出了声,“丽娘,能来你这店里的谁跟你家绣娘不是心有灵犀的?”   丽娘甩了甩手中的丝帕,香风袭来,笑语盈盈,眼角扫了祁荣一眼,眼里精光一闪,“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上回您买的那件茜色芍药纹刻丝锦袄,若不是您给意见改成立领,又加风毛,哪能那样出彩,平娘可是说了这件衣服谁买都不行,只能卖给您,还不让算绣工费呢。”   说完就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捧出一件叠好的衣裙出来,竟是炫丽的紫金两色,对襟敝袖,金线绣成的雀鸟栩栩如生,栖于两肩,只见这一角就是件精品。   祁荣看了甄婉怡的脸色,便对丽娘道:“这衣裳给我包起来。”   甄婉怡回头看着祁荣,咬了咬唇,笑着点点头,“再给我找两件衣裳,一套红色,一套蓝色。”   等丽娘找衣服的时候,甄婉怡走近祁荣身边,“八姐最爱打扮的,如果我没给她带京城最流行的衣裳回去,那一定会被她骂的。”   祁荣点点头,“旁边还有一家娇颜阁,专卖胭脂水粉的,等会你再去选一些带回去。”   甄婉怡狐疑的看了一眼,“王爷怎么对这些女儿家的地方知道得这般清楚?”   祁荣挑挑眉,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让甄婉怡闭上了嘴,转头喝起侍女捧上的茶水,只一口便愣了愣,这茶水比起前两回喝的可是要好上不少呀,这绝对是上好的铁观音。祁荣也端起茶碗品了品,转头看了看四周,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两人又选了些布料拿了衣服才离开,“真是奇怪,今儿丽人坊的生意怎么这样清淡呢?”   祁荣眼里精光一闪,“许就是这一会会清静吧。走,带你去娇颜阁。”   扫荡了一大包丢下一张百两银票,甄婉怡就跟着祁荣去了天下第一楼。   楼上雅间,甄婉怡隔着窗棱望着外面街道上的人来人往,想着轿子里面那近两百两的东西,不由得龇了龇牙,她一年的月例银子呀,从没这样血拼过,荷包扁扁底气就是不足呀。   “怎么不说话?”   甄婉怡嘟了嘟嘴,“那些东西太贵了,不该选这么多的。”   “都是用的东西,自然要挑好一点的。这次到是我考虑不周,忘了让内侍府准备一些面脂的,你用的面脂还好吧。”   甄婉怡点点头,“母亲给我准备了玉兰膏,用着还不错。”   “等下次你来京时,我提前给你备下。”   甄婉怡一撇嘴,也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还有没有机会都不一定呢。“这酒楼口气倒是大,敢叫天下第一楼。”   祁荣伸手倒了杯茶水递过来,“这第一楼是家老字店了,店主姓张,店里的厨师也都是张姓人,而这张家就是御厨世家。能被选进宫的都是上上手艺,王府也有两位,一位主厨一位专做点心的。”   甄婉怡听到王府的厨师便多问了一句,“昨天那宴客的菜式都是张大厨做的?”   祁荣笑了笑,“怎么?是不是吃不惯?慕嬷嬷说你前几道菜几乎都没动筷。”   甄婉怡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了出来,“宫里的人都喜欢吃生肉,喝人乳吗?”   “陛下宴客的时候有时会上类似的菜式,百官莫不以此为荣,都说食生肉长筋骨,喝人乳可养颜,宫里的娘娘就特别喜欢。”   甄婉怡咽了咽口水,没文化真可怕。“生肉没经过高温烹调,血腥味重,还是少吃的好。”甄婉怡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寄生虫之类,只能从这一方面劝祁荣少吃。   “我也不喜欢吃生肉。”   “养颜也不一定要用人乳,牛奶和羊奶都是可以的,若是不喜欢腥味可加杏仁或者茶同煮,腥味就淡了许多。”   祁荣挑了挑眉,“九妹不想我喝人乳?”   看着祁荣上扬的眼角,似乎心情非常的好一样,一张清风朗月般俊雅的脸庞,双眼熠熠,仿佛凝聚了星辰的精华,惑人心魄,让甄婉怡一时竟看呆了去。等祁荣低沉的笑声传来,甄婉怡忙垂下眼睑,羞意染红了耳根,粉粉的一片十分诱人,让祁荣眼神不自觉的深沉了许多。   甄婉怡咬着嘴唇,手指不停的绞动,她好端端的怎么就提到人乳上去了呢。不吃生肉是为了安全着想,可人乳确实是营养价值高,为何不想祁荣食用呢?   心头乱烘烘的找不到答案,还好第一楼上菜速度快,让甄婉怡分了心,丢开烦恼一心享用美食去了。今天这菜虽不如昨天的精致,可味道却更和乎甄婉怡的口味,不自觉地便多吃了些,等到吃不下时,才发觉肚子都胀得微微发疼了。   “哎呀,我吃得太饱了。”甄婉怡揉着肚子,微微打了一个哈欠。   祁荣笑道:“是不是瞌睡了?要不要小憩一会?”   甄婉怡摇摇头,“不用了,下午还有好多东西没买呢,八哥的印章刻石都没买。”   祁荣帮着倒了碗茶,“那喝一喝这消食的茶,再坐一会我们就去逛逛。下午带你去万象街逛一逛。”   “这里也有万象街?”江陵城的主街就叫万象街的。   想起在江陵的时候,买的东西都是祁荣付的银子呢,便笑问道:“六哥的银子还你了没有?”   祁荣先是一愣后挑了挑眉,“我给未婚妻子买的东西何需大舅子出银子。”   ☆、第一百二十四章 礼 物   一直到夜幕时分,甄婉怡才在祁荣的护送下回到甄府,“时辰不早了,我就不进去打扰叔父和婶婶了,你早些休息,明日我再来接你。”   甄婉怡困得眼睛都在打架,听了这话先是一点头,后又迅速的抬头,“明天?”   “今天都用来给别人买东西了,明天我带你去留春观玩一玩。”   甄婉怡有些意动,又觉得不好意思,踟蹰道:“这,这不大好吧。”   祁荣嘴角勾起,“你快回去,晚了四婶就该担心了。”   甄婉怡微一屈身行礼,“那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咬牙说完,看也不敢看人,便转身进了府门。   祁荣看着消失不见的人影,笑着摇摇头,怎么还是这样害羞,与近来见到的京城娘子差别真大,不过,挺好的。   跟着逛了一天的卫安眼珠子转了转,看来这甄家九娘子不管成不成得了王妃,一定是王爷最看中的人儿,以后眼睛可得放亮了些,早日打好关系才好。   甄婉怡后头跟着长长的一串礼物回到四太太那里,四老爷和甄明杰都坐在那里等着,看到甄婉怡时都往她身后瞧了瞧,“王爷怎么没进来?”   “王爷说怕打扰到父亲和母亲的休息,便先回府去了。”   四太太拉过甄婉怡坐在身边,“今天都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   甄婉怡老实回答,“上午买了衣裳布匹和胭脂水粉,午膳在第一楼用的,下午就在万象街逛了一下午,晚上则在沅河的花船上用的膳。”   甄明杰笑出声来,“九妹今天一天收获可是颇丰呀,六哥我在京城这么久还没上过花船呢。明儿可得好好问一问隐善,他怎么知道这样一个好去处的。”   甄婉怡想起那装饰得美仑美奂的游船,千娇百媚能歌善舞的艺伎,嘴角带着笑,“六哥若是自个儿去,我定与珍姐姐告状去,不过你若是想约珍姐姐一块儿,我倒是可以帮着送送信儿。”   甄明杰摸了摸鼻子,“你这丫头,竟调侃起哥哥来了。今日搬回来这么多东西,可是要为兄再去帮你还债呀?”   甄婉怡小脸儿一红,偎在四太太肩上,撒娇道:“母亲,您看六哥欺负人。”   四太太笑着瞪了一眼甄明杰,“明哥儿真是的,哪能这样话笑妹妹呢。就是搬再多的东西回来,该你还债的时候还不是得去。”   甄明杰起身一躬,正经道:“是,母亲教训得是,儿子受教了。”   甄婉怡只急得在一旁直跺脚,“母亲,六哥,你们太坏了。”   四老爷哈哈大笑,“婉儿,过来父亲这里,咱们别理他们,你下午去了万象街,那里是不是都是卖些稀奇物的?”   甄婉怡从堆放在一起的盒子里找出了一个长条的黑漆盒子,“王爷知道父亲喜欢奇石,这是在一家专卖奇石的店里寻来的,可漂亮了。”   四老爷急急接过,细细抹了一下盒面才打开,一排六粒色彩艳丽,浑圆晶莹的雨花石摆放其中,四老爷迫不急待的拣起一粒红色带白点状纹路的石头   “这雨花石可是珍品,触手圆润,色泽分明,图像清晰,我以前的收藏加起来也不及这一盒啊。呵呵,这隐善真是有心了。”四老爷喜不自胜。   四太太没好气的嗔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几颗石头就把你收买了是吧?”   四老爷双眼一瞪,急道:“这可不是平常石头,这是雨花石知不知道?雨花石得一常品易,得一珍品难,得一精品、绝品,更是难上加难!十石黄砂四两石,百石石中无一珍,这话可不是假的。这六颗雨花石少说也得千两银子。”   甄婉怡吃惊的眼睛一睁,四太太直接是叫出声来,“一千两?这石头就算是黄金打的也远远没有这个价吧。”   四老爷笑呵呵的将盒子合拢,双手握着,起身道:“我先去书房赏玩一会了,明哥跟我一起来。”   甄明杰应好,笑着起身,对四太太道:“母亲,我陪父亲赏石去了。”   四太太无奈的摇摇头,挥挥手道:“去吧,去吧。”   等父子将走后,四太太笑道:“他们父子三人竟都喜欢这冰冷生硬的石头。你父亲喜欢观赏的雨花石,修哥儿喜欢刻章石,明哥儿好一些,倒是不拘类型,可也偏好收集一些原石。”   甄婉怡笑道:“父亲和哥哥们喜欢便喜欢吧,反正他们也能自制,只要不玩物丧志就好。”   四太太笑着点头,“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对了,那些石头花了多少银子?”   甄婉怡皱着眉头摇摇头,“是王爷身边的人结的帐,给的银票,我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四太太笑意更深了一些,“王爷也没有说一声?”   见到甄婉怡再一次摇头后,四太太笑着拍拍了甄婉怡的手,“隐善人品真的不错,一个男人如果肯为你花银子,又不让你为此添加心理负担,至少说明他是真把你放心里了的。婉儿,以后要好好过日子,用心过日子知道吗?人家敬你一尺,你得还人家一丈,这样才会和睦。”   甄婉怡见惯了前世父母对身边的"qing ren"挥金如土的样子,所以对祁荣这样买单的行为也没多大的感受。“母亲,男主外女主内,王爷这样花钱不是应该的吗?”   四太太诧异的睁了睁眼睛,“婉儿,男主外女主内是职务分工,男子作为一家之主,赚钱养家理所当然,可这却不包括为你额外地置办衣裳行头,否则,为什么女子嫁人要有妆奁?:还不是为了自己额外的开销。你看在老家的时候,府里的月例四季衣裳首饰不都是有定数的吗?那些就是男主外赚来的,可如果你想要别的就得自己掏钱去买,就像你买书,得花自己的月例银子一样。婉儿,母亲知道你对银钱之事不甚上心,可嫁人后不比在娘家,你得管好帐才行啊。公中的银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要把自己的银子和公中分开,切不可眼皮子浅干出贪墨的事情来。”   甄婉怡点点头,“母亲,女儿知道了,女儿一定把自己的私房钱和公中的钱分开。”   四太太笑着点点头,“让莲香虎妞留下来收拾东西,你今天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甄婉怡走到门口,想了想,转身说了一句,“母亲,明天王爷说带我留春观玩。”   四太太愕然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呀,那你快些回去休息,我今晚帮你把衣服熨平整了。”   虎妞接过话道:“刚好今天王爷给小姐买了一件新衣裳,明儿就穿那件。”   甄婉怡嘴角翕翁,最后咬了咬牙跺着脚离开了,心里却有一股跃雀,满脸的羞怯之情挡也挡不住。   ☆、第一百二十五章 筹 划   翌日一早,甄婉怡精神抖擞地站在内室中央,任由虎妞莲香几人帮她穿戴,一层一层由白到粉再到紫色,宽大的牡丹纹腰封将纤腰一束,长长的粉色流苏坠到膝下。   “小姐这样穿着真美。”   莲香也不住地点头咐和,“小姐,让奴婢帮您梳头吧。这衣服可只能梳飞天髻了。”   甄婉怡有些发虚,“这样是不是太过慎重了一些,还是挽半髻吧。”   樱桃忍不住道:“小姐,明天您就要回老家了,这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京,你不趁现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王爷看,还要等什么时候,没看那些县主都盯着咱们王爷瞧吗。您就该趁现在把王爷给迷得死死的,让那些想钻空子的人都绝了念想去。”   甄婉怡苦笑地摇摇头,这人若是心不在你这里,又岂是一件衣裳一次装扮挽得回来的。相反,他的心若是在你这里,又岂是其他红粉胭脂可以拉得去的。话虽是如此,可甄婉怡还是对镜梳妆良久,看着清亮的镜台中出现的妍丽女子,明眸善睐,红唇妖娆。不知不觉中稚嫩的少女成长起来了,长发及腰,身材婀娜,开始展现她独有的风情,只等良人采撷。   甄婉怡放下手中唇脂,这样鲜艳的颜色是从没出现在她镜台上的,将盒子拿起看了看,娇人阁,昨天新买的。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咬着牙放下新唇脂,起身离开。   莲香松了一口气,昨天四太太让她换掉小姐的唇脂后,她还担惊受怕了好久,还好小姐没怪罪。   在侧室用过早膳,又看了一会书,才见到惠香疾步走来,“九小姐,荣王爷来了。”   甄婉怡放下书,起身便往外走,可还没迈过门槛又立住,“樱桃,我的装扮可有乱。”   樱桃上下打量一圈,伸手帮着正了正发簪,“小姐好看着呢。”   甄婉怡抿着嘴浅笑,右脸颊的酒窝深深浅浅,一如她此时的心情,起起伏伏,跌跌荡荡。   今天的天气似乎也是格外优厚这对即将约会的情侣,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薄薄的洒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甄婉怡就这样迎着暖阳穿过金色的光线交织的纱幔走进祁荣的视线。   祁荣昨日见到这紫色衣裙时就想像着甄婉怡穿时的模样,没想到,再多的想像也不及见到时的震撼,特别是今日精致的妆容,让印象中那青涩稚嫩的小丫头完全褪色,顾盼之间熠熠生辉,撩人心怀,祁荣深吸一口气,这朵娇花该到采撷的时候了。   四太太送了两人出门,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对着伴在身边的黄嬷嬷笑道:“婉儿总算是懂事一些了,以前那不冷不热没心肝的样子,我在一旁看了真是头疼,如今也知道好生拾掇自己了。”   黄嬷嬷也笑道:“小姐年纪青,哪懂得这些事,还不是得太太在一旁指点着吗。想当年太太对老爷不也是这样一步步热和起来的,如今不是很好。”   四太太脸上的笑意更深,“嬷嬷你看王爷对婉儿怎么样?是不是上了心的样子?”   黄嬷嬷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怎么不是上了心的?昨儿那些东西哪是小姐能想得到的,不但您和老爷有,府里大房二房的都备下了,若依着小姐的性子,最多是给老太太和八小姐带东西了。您看连出嫁的四姑奶奶五姑奶奶六姑奶奶都备了,这可不是小姐能想得到的。若这还不是王爷上了心,那怎么样才叫上了心呢?”   “呵呵,我也问过莲香了,莲香说这些东西都是王爷让身边的卫安准备的,卫安也交待是为谁准备下的,可不是想周全了,连贾府的人都备下了礼物。”   “只要王爷对小姐上心,小姐也就一生富贵不愁了。“   四太太抿嘴笑了笑,“我呀,从来不求儿女去享什么泼天富贵,只要日子过得舒心,那是再多的富贵也换不回来的。你看府里的姐儿,不算婉儿的话,按说是元姐儿嫁得最好吧,公公是礼部侍郎,相公在吏部任职,可你看她如今过的日子,比起茹姐儿都不如,这样的富贵还不如不要的好。”   “话虽是如此,可大姑爷哪能和我们王爷相比呀。王爷以前就是个知礼上进的人,你看六爷跟着王爷出门游学的几年,可不是懂事了好多,可见王爷这人是多沉稳的一个了。”   “这倒也是。只不过隐善毕竟是王爷,这以后会如何还不知道呢。”   黄嬷嬷脸上的笑也淡了下去,“这样的贵胄之家自然是规矩严的,您也别担心,只要小姐能守着本份那日子就不会难过了去。”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本份,守得住本心才能做到本份,我这样撮合婉儿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还是需要太太给小姐点明了,王爷至今身边伺候的人都没有一个,京城里不知道多少娘子在打王爷的主意呢。您只看晋王爷和宁王爷,陛下可是王妃侧妃一起指定的,再说如今皇室里的子嗣确实单薄了一些。”   “是呀,有些事是得提早给婉儿备下来,嬷嬷,你看莲香?”   “莲香自小就在太太身边长大,性子虽不如慧香沉稳,可长像秀丽,眉骨清晰,再加上性子软,也好拿捏,倒是比慧香合适一些,再说太太将莲香指给小姐不也存在了这方面的意思吗?”   “其实我一开始还是想着把慧香给婉儿的,可婉儿身边已经的映月了,映月已经成家倒更适合当管事妈妈,再着我看王爷那意思,似乎想把慕嬷嬷放婉儿房里,这样一来我便更放心了。回去只要再准备几房陪房,这身边的人就够用了。”   黄嬷嬷笑着点头,“要不怎么说王爷对小姐上了心呢,连身边的嬷嬷都给找好,您看慕嬷嬷对咱小姐的热和劲儿,可不是比对正经主子还要主子。”   “唉,现在只差给婉儿备齐嫁妆了,嬷嬷,我想你这次就留在京城,一是明哥儿身边得人照顾着,二是你在京城也能帮我传个消息,明哥儿毕竟是个未婚男子,有些事儿只怕是想不到,三来京城物华,你在这里可以帮我筹备些嫁妆,明哥儿也好,婉姐儿也好,要的东西都不是一星半点的,你在这里我才能放心。”   黄嬷嬷高兴的点点头,“太太吩咐的,奴婢自当尽心尽力,只是太太您也要留个心,早日劝服老太太,让您来京才是正事,九小姐总不能从清河城出嫁吧。早些来京,与王爷常来常往的,这样感情才浓呀。”   四太太听了点头不已。   ☆、第一百二十六章 留春观   这边甄婉怡出了门,便对莲香道:“莲香你将备好的东西送到七姐那里去,就说明日我们回清河城就不去打扰她养胎了,让她好生休息。然后便放你一天假,你去买些东西,我记得你老子娘她们都在老家的。”   莲香欣喜的屈身答谢,接过樱桃递过来的包袱便往城南去了。   樱桃嘟着嘴道:“小姐,你真是偏心,怎么就没想到放奴婢和虎妞的假呢?”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啊,原来你不想去留春观呀,那快些跑两步,你与莲香换一换。”   虎妞在一旁笑道:“樱桃姐姐去换就是了,奴婢可不希罕逛街,奴婢想跟着小姐去留春观长长见识呢。”   樱桃掐了虎妞脸蛋一把,“你这个小妮子,现在也敢打趣起姐姐来了。小姐,奴婢跟您闹着玩的呢。”说完就笑嘻嘻的扶着甄婉怡上了轿子。   从城东去留春观距离不近,晃晃悠悠了近一个时辰才到,沿路都有几分熟悉,甄婉怡仔细一打量,原来与去荣王府是同一条路,看来钱妈妈说在荣王府凌云峰上就可看到留春观是不假了。   “这留春观共有七个小园子,分别以梅、菊、兰、竹、荷、桃、牡丹命名,这个时节梅花还没开,我定下的是菊园。后头还有一个大型的跑马场,山脚下有一大片枫林,这个时候去看还有些景致。”   甄婉怡与祁荣并肩走在留春观的挑石路上,一边看景一边听祁荣的介绍,“这留春观这么大,是谁的呀?”   “这里以前是两位公主的府邸,那两位公主在皇室也是非常的出名,是一对同胞双生姐妹,姐妹俩嫁的又刚好是一对兄弟,所以府邸也相邻而建,只是后来她们参进了储君之争中,最后落败,这府邸便被没收了,后来因景致好,被先帝划了出来用做观赏之地,后来又因紫霞道长在此修行,便改名叫留春观了。如今都由京兆尹管辖,派了长史打理,收取租资用来维护园内的日常运作。”   甄婉怡看着整洁的道路,修剪得当的植卉,笑道:“这长史倒是勤勉之人。”   祁荣笑出声,“婉儿可知道这园子租金多少?”   甄婉怡眼皮一垂,这人如今是越来越不把自个当外人了,婉儿婉儿的叫得到是热乎。抿了抿嘴,抬起头嘟呶道:“王爷这样把我的闺名放在嘴边叫唤合适吗?”   祁荣舒心一笑,“依你我如今的关系有何不合适的。难不成婉儿希望我叫你九妹?”   甄婉怡一顿,这样好像也不大好,撇了撇嘴,“王爷刚才的意思是这园子租金很贵吗?”   “一个园子单单租金便是一百两一天,膳食另算,跑马场按人头五两银子一匹马。”   甄婉怡直咂舌,转头四顾,真是个销金窟呀。“居大不易呀。”   祁荣笑着揉了揉甄婉怡半披散的发丝,“你呀,竟乱想。这园子虽是不错,可你若是想来这里住也不是不可以的,再说荣王府有那么多空地儿,你若喜欢再建一处园子就是了。”   甄婉怡眨眨眼睛,“这里有个道观,王爷的意思是我以后来这里做居士吗?”   “哈哈,婉儿倒是敢想哦,你也不怕扰了道家清静之地。”   甄婉怡眼珠子乱转,这里倒真是个好去处,以后若真是没退路了在这里出家做姑子也不是不好。   “婉儿,前朝可是出过玄宗纳道姑为妃的美传,你是不是也想来一出道姑荣王妃的佳话呀。”   听着耳边传的低沉嗓音,和耳鬓旁赤热的呼吸声,甄婉怡微微移了移身子,压了压脸庞升起的红晕,“哼,就怕是荣王妃道姑吧。”   祁荣叹了一口气,拉上甄婉怡的手,甄婉怡愕然站住定定地看着祁荣,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热度,不由得抽了抽,“王爷?”   祁荣手上加了些力度,定定地看着甄婉怡黑黝的眼珠,“婉儿,你不相信我?”   甄婉怡咬了咬嘴唇,嗫嗫道:“也不是了,我就是无心一说而已。王爷快放手啦,小心被人看到了。”   说着便转头四顾在周围看了看,突然视线定在了某处朝这走来的一群人,忙用力的抽出了手腕,移了移身子躲到了祁荣的身后,真是好巧呀,仅隔一天又见面了。   “臣女见过荣王爷,荣王爷金安。”   “侄女见过王叔。”   祁荣转过身,看着屈身行礼的两女,微微皱了皱眉头,“敏县主。”   祁敏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荣王叔还记得她,“正是侄女,远远看着像是王叔在这里,便与孙县主一起过来给您请安了。王叔,这是成国公家的娘子,孙县主。”   孙晓晓双眼冒光地看向祁荣,再一次行礼,“臣女见过荣王爷。”这礼行得真是仪态万千,声音百转千回呀。   祁荣背着手微微点头,“嗯,你们请便。”   说着看了甄婉怡一眼,往前头走去了,甄婉怡自然是跟着一起走。   “王爷。”孙晓晓一见祁荣要离开便急着叫唤出来。   祁荣微微侧身,“县主有事?”   孙晓晓咬了咬唇,堆起笑容,“王爷身边的妹妹是哪位府中的小姐,看着好像哪里见过?”   甄婉怡也转过头,躲无可躲地屈了屈身,“见过县主,前日在荣王府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孙晓晓眼神一沉,她还真没看错,“妹妹一个人来留春观身边也没个姐妹相陪,不若与我们一道,我们在竹园定了位子,下午还打算去马场赛一场呢,妹妹正好多认得几个人。”   甄婉怡呆了一下,闻言立即回头看向祁荣,大大眼里流露着满满的不情愿。   祁荣嘴角一勾,这样被人依赖的感觉真不错。“谢县主好意了,本王定了园子,就不劳县主费心了。告辞。”   孙晓晓又追着上前走了两步,不甘心道:“王爷。”   祁荣这次步子停都没停,“本王还有事,县主自便。”   孙晓晓看着扬长而去的两人,恨恨地跺了跺脚,使劲地扯了扯手里的帕子,让一丛精美的兰草瞬间走了样,毛糙得不行。   ☆、第一百二十七章 菊 园   甄婉怡走了好一段路才回头看去,只见那一身醒目的嫩黄还站在原地,忙转回头,吐了吐舌头,斜眼笑看着祁荣俊逸的侧脸,“这县主还真是痴心一片呀。”   祁荣嘴角勾起,微微一侧身低头看向甄婉怡,“婉儿,今天中午的膳食不用放醋了。”   甄婉怡看着因凑近而变得压力十足的立体五官,忙往后头仰了仰,谁知前脚跟踩了后脚尖,整个人都往后倒去,吓了甄婉怡手一挥就近拉住一物便用力一扯,随即腰间多了一臂,湿热的呼吸打在脸颊,“婉儿这才是痴心一片呢。”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近得连毛孔都清晰可见脸庞,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人长得好看呢,今日却连连被蛊惑、失神至此,真是丢脸丢得快没脸了,这大庭广众之下,会不会被人谩骂呀。   甄婉怡内心的嘀咕没完,一直定在原地发脾气的孙晓晓自是看了这一幕,直气得五官扭曲,“啊,敏娘,你看,这女人太不要脸了,光天白日这下竟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勾引荣王爷,小门小户之人教养就是差。”   祁敏无奈地看着乱发脾气的孙晓晓,暗自翻白眼,若不是成公国在朝中颇有势力,父亲不愿得罪,她不要跟这人交往呢。可此时,却只能咽下委屈,堆起笑,“晓娘,我们该回去了,你约了三公主总不能让三公主等你吧。”   孙晓晓咬了咬了,恨恨地看了一对紫色的人影,跺着脚离开了。   甄婉怡站直了身子,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脸蛋红扑扑的立在那里,微垂着头,像极了做错事被抓后等着被罚的小孩儿,让祁荣看得满眼的柔情藏都藏不住的往外溢,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抓了一把,扭成一团,搓揉得不成样子,又涨又酸又疼,从未体会过的情感冲刺着他的胸腔,怀里残留的清香强烈的告诉他,就是她了,就是她了。   祁荣闭上眼又睁开,“走吧,前头就是菊园了。”   甄婉怡仍是不敢抬头看,机械地跟着前面的身影,心里还在想着刚才那一幕,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看了去,直到听了一声,“好了,我们到了。”   甄婉怡缩了缩肩,不敢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左右顾盼间,猛地睁大了眼睛,被那一簇簇或黄或橙或紫或粉或白的颜色吸引了过去,特别是正中间高台上摆放整齐的各种形态各异的菊花,从形态颜色和位置都能看出这些必是菊园的珍品。   甄婉怡一声惊呼,“玉翎管、瑶台玉凤、雪海、羞女、天鹅舞、胭脂点雪,天啊,这里竟有这么多的珍品菊,好美啊。”   此时的甄婉怡哪还顾得上害羞,满眼满脑的都是这些菊花。   祁荣嘴角的笑一直没淡下去,这样直白单纯的欢喜好久没见到了。“喜欢吗?”   甄婉怡点点头,“嗯,好喜欢,我早就想养些名花了,可是一直没机会。没想到这里能看到这么多。”   “你既然喜欢,那我就让府里的花匠移一些回去。”   甄婉怡大大的眼睛希冀的看着祁荣,“可以吗?”   祁荣笑着点头,“当然,这里的花也是从内侍省走门路弄来的,吩咐卫安就可以办到。”   甄婉怡点了点头,又回过头去赏花,真的好漂亮啊,这些花都好久没见过了,甄府大太太掌家根本不可能花大量的银两去伺弄这些,而甄婉怡也怕惹麻烦自然是不愿多做要求,一直摆弄盆栽打发着。毕竟要培育出好的花卉,是需要各种花种一代一代的培育下来。   祁荣看着站在花丛里笑得开颜的女子,她的快乐极为简单又来真切,这种单纯的发自内心的欢喜让一旁的他也松快了不少,就这样简单简单地看着就是如同欣赏一幅淡雅隽永的水墨画卷,正如同今日这寒冬里的一抹暖阳,一切都昭示着宁静安祥,平平淡淡的真生活。   这一刻的美景让祁荣心动不已,技痒难耐。对着一旁的卫安使了眼色,卫安立即轻手轻脚地准备齐当。   甄婉怡从羞女的花瓣上划过,又移到雪海的浓密之上,触碰着玉翎管细长娇嫩,每一朵都爱不释手,每一朵都艳羡不已。这花匠对白色粉色的菊花似乎多有偏爱,这正中的大多是这两色,培育得十分好。   而甬道两旁大簇大簇的立菊,野趣横生,颜色鲜艳,看着就是一片繁华似锦的景象,真想就找把贵妃椅躺着待这里发一天呆,或着画上一两幅画作为绣样,只可惜画工不精,画不出这肆意怒放又淡然无争的风姿来。   良久,待甄婉怡从菊花那里回过神后,转头便看到站在书案前挥毫泼墨的祁荣,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的顺畅痛快。刚想移步过去看那书案上在做何景致时,被祁荣喝止住了,“先别动,还有一会会就好了。”   甄婉怡讶然,他在画她。一想自己的容貌出现了一个男人的笔下,便浑身不自在起来。   祁荣笑道:“你不用在意我这里,想干什么都行,我只是取景定位而已。”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侧过身去继续赏花,虽还是有些不自在可总比直愣愣地看着祁荣做画要好一些。心里却在好奇,也不知道他画的是什么。她那里还收藏了两幅他画的雪梅图,最后绣成了双面绣,甄老太太狠狠地赞赏了一番,其实还不是得益于画样子好。   正想着,就听到祁荣说了一声,“好了。”忙回过头,看到正在吹干收尾的祁荣,三步并做两步的小跑了过来,往左探了探身子靠近祁荣。   祁荣本待伸向右边的手又悄悄收回来,立在身前,猛一看去就像揽甄婉怡入怀的样子,十分亲密。   甄婉怡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画布,这是她吗?巧笑嫣然,淡雅遗世一株沙华。甄婉怡好奇的并不是画中女子的美丽容颜,而是一种空幽雅静的神韵,在祁荣的笔下展露无遗,这究竟是他画功深厚还是观察入微呢?   “喜欢吗?”   甄婉怡无法虚伪地否认,“很好看。”   祁荣满意的笑了笑,她这样的真,真是好。“等你下次回京的时候我裱好了再送给你。”   甄婉怡点头应承下来,右颊上的酒窝让祁荣侧目不已。   “走,我们先去用膳,下午带你去骑马。”   甄婉怡有些意动,毕竟看别人策马欢奔迎风而去的感觉真心不错,“我从没骑过马,会不会有危险呀。听说常有人从马上掉下来摔断胳膊摔断腿的。”   “你是不是听四婶婶吓唬的呀,放心吧,我帮你挑的是一匹小母马,性子很温和的,再说我会在一旁护着的,虽说我骑术算不得顶好,但带带你应该没问题,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好了。”   甄婉怡一听也觉得有道理,电视剧里毕竟骗人的多。   ☆、第一百二十八章 马 惊(两章合一)   甄婉怡换上卫安送来的新衣,一身绿色立领胡服,长长的鹿皮靴子将小巧的脚丫紧紧包裹暴露在长袍之外。好奇地在院子里不住的来回走动,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小脚丫子踩在甬道的小石子上,倍感新鲜。还是头一回穿这种男式的胡服,真心是舒服,不用时刻担心踩到裙摆拌倒,也不用担心脏了裙摆失了仪态。   祁荣推开门见到便是这样一个宛若精灵般的女子在沐浴在阳光下,调皮的嬉戏,明艳轻快的笑容比那暖阳还要夺目,完全不同于花丛下的静谧。   “喜欢这身胡服吗?”   听到询问声的甄婉怡抬头看去,眼睛便一亮,一身墨绿色胡服装扮的祁荣,相比平日身穿直裰时的温文儒雅,今日这样穿着的他多了几分粗犷,更显男子气概。   “嗯,以前没这样穿过,没想到还挺舒服的,比穿襦裙时更自在一些。”   祁荣上下看了一圈,笑道:“这胡袍穿着骑马方便一些。”   甄婉怡点点头,这人还真是细心,不但将今日游玩的行程都安排妥当了,就连要置换的服装都准备好了,要知道她带的备换衣裳也是一套棉裙,根本就不适合骑马。暗叹一声,这人真是周到得有些不像男人了,撇了撇嘴,可心里却多了几许复杂,带着异样的情绪看着祁荣便发起呆来。   “怎么了?”   “王爷,你怎么好像没有缺点似的,完美得不像个人了呢?”   祁荣听着甄婉怡梦呓般的呢喃,嘴角不可抑制的勾起,正想打趣两句,却在看到佳人恍然后猛然睁大的眼睛,吓得低垂的头颅只露出一对通红的耳尖,心下一软,“婉儿说什么呢?”声音前所未有的柔软深情。   甄婉怡庆幸的长吐一口气,扬起头得意的笑道:“没什么,嗯,我说这样穿着好舒服呢。王爷,我们不是要去马场吗,那快些走吧。”   祁荣点点头,转身在前面带头,嘴角的弧度一直就没放下来。   留春观的跑马场呈圆形,地面十分平整,打理得十分的用心,难怪一个人就需要五两银子的入场费。   卫安牵了两匹马过来,祁荣接过,将一匹白色的个头偏小的马匹带到甄婉怡身边,“来,这是特地帮你挑的,性子温顺,你先上去试试。”   甄婉怡咽了咽口水,看了祁荣一眼,缰绳还被他拿在手里,应该没什么问题,最终好奇压过了害怕,慢慢将手伸向了马鞍,却在这时,马一个摇头打了个响鼻,吓得甄婉怡一声惊呼,急急缩手后退将自己撞进一个温暖的怀里,手被半空抓住,干燥的暖意在手背上升腾,低沉而冷静的声音传来,“不用怕,先来摸摸它的脖子,轻一点,你看,这样是不是很乖。”   马匹乖不乖,甄婉怡不知道,她只知道再这样被拥下去,她一定不是自燃而焚就是因心跳过促而亡了,肩膀晃了晃,争脱出来,轻轻揉了揉白马的鬃毛,还真没有乱动了。   “来,我扶你上马。”   不等祁荣相扶,甄婉怡双手一前一后地抓着马鞍处,一使劲一蹬腿,便稳稳地坐上去了,看着祁荣因惊讶而微微愣了一下的神情,不禁暗暗得意,这么多年的瑜伽坚持下来,可不是一点儿作用都没有的,说到身体的柔韧度、协调性和平衡感,她自问不会比别人差。   祁荣笑着摇了摇头,这么点小事也值她得意的,“呐,拿好缰绳,轻轻踢马肚子,马就会走了。“   甄婉怡接过,紧张道:“你可得帮我牵好马呀。”   正准备上前接手的卫安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可让他眼珠子掉一地的是他那冷清的王爷竟笑着应好,乖乖地牵着马头位置的缰绳,那叫一个小心呀。于是内心腹语不已,这九小姐也太不懂事了,竟让王爷牵马,这要是传了出去可怎么了得,那王爷岂不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笑吗?按捺住满满的心疼,垂首牵着另一匹马跟在后头。   连着走了两圈,甄婉怡兴致也被调动了起来,“王爷,要不你松手,我自己慢慢走。”   卫安长松一口气,忙上前两步,递上缰绳,“王爷,您的马。”   祁荣摸了摸白马的头,对甄婉怡叮嘱道:“那你小心一点,不要着急,我在一旁跟着你。”   甄婉怡高兴的点点头,就这样高高的坐在马上,视线都开阔了好多,心中由然地升起一股豪情来,难怪世人都喜欢站在高位,这种傲视他人的感觉真不是一般般的好。   祁荣紧张地看着甄婉怡,“怎么样?还好吧?”   甄婉怡点点头,“嗯,好着呢,这马真的很乖。”   祁荣笑着点了点头,突然道:“明天什么时候起程?”   甄婉怡先是一愣,后道:“母亲打算辰时起程,直接从江陵城上船,不用投宿。”   祁荣点点头,“慕嬷嬷明天会去和你汇合,到时跟你一起回清河城,以后就待在你身边侍候了。”   甄婉怡呆呆问道:“慕嬷嬷不是说要出去清理你的产业吗?”对上祁荣带着暖暖笑意的眼神,甄婉怡头一低,不再发问,转过头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风吹过发飞扬,一骑红影残,随后又是一阵娇叱声,“让开。”马鞭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伴着一声脆响,一声马鸣,又一骑红影越过,然后甄婉怡悲催的发现,身下的小马儿也迈开了大步,追着前头两匹黑马而去。   突来的变化让甄婉怡一声惊呼,忙拉紧了缰绳夹紧马肚,可前头的人又是一鞭甩出发出响亮的空鸣声,白马便不受她控制地往前冲去。   祁荣看到甄婉怡小小的身子直直的立在马背上,想凭着自己的力气去控制已经失控的马匹,忙打马跟上,“趴在马背上,让马跑。”   风吹过声音零零散散,听得并不清晰,可甄婉怡还是放下心来,祁荣注意到她不正常的情况就好了。心情一松,脑海里少有的记忆也浮了出来,依着影视剧里的情景,甄婉怡自发的调整了身形,慢慢伏了下来趴在马背上,一只手紧紧的抓着缰绳,一只手试探着模仿祁荣的动作慢慢的抚摸马颈侧的鬃毛,就这样跑了半圈,白马慢慢地放松下来。不等甄婉怡再有动作,缰绳便一只手扯住,马终于停了下来,印入眼帘的是一张急切的面孔,“怎么样,伤着没有?”   甄婉怡勾动嘴角,笑着摇摇头,“没事呢。”   祁荣小心的将人扶下,上上下下打量一圈,见真没事才放下心来,回过头看着已跑完一圈停在身边的两匹肇事马。   甄婉怡也跟着看了过去,又是熟人。   孙晓晓深沉地看了一眼甄婉怡,随即扬起明朗的笑对着祁荣行礼道:“臣女见过荣王爷,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王爷,看来我们缘份不浅呀。”   祁荣并不做答理,看向随后下马的女子,孙晓晓勾起一抹笑,“王爷,这是臣女的表妹,袁大将国府的娘子。”   袁玉莹上前微微一屈身,“臣女见过荣亲王。”   祁荣低沉着声音,“袁小姐还是适合去坪西大草原上纵马,而不是在这里鸣鞭驱马。”   袁玉莹微微一惊,他竟然知道自己刚才暗中动的手脚,不由得看向了孙晓晓,孙晓晓脸色一变,干笑出声,“王爷好生厉害,竟知道玉娘刚从坪西回来。今年袁大将军要回朝述职,玉娘提前被大将军送回京城就是为了熟悉京中事务,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王爷看在大将军的面上不要与我们这等小女子计较。”   祁荣冷冷一笑,“本王自不会与你们计较,不过,孙县主,仅止一次,再有下次,本王不介意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计较。”说完就扶着甄婉怡要离开。   孙晓晓气极,头脑一昏便上前两步挡住了祁荣的去路,“王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王爷想仗势欺人不成?”双目圆睁,眼里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似乎连祁荣这个王爷身份都没看在眼里。   祁荣眼睛微眯,仗势欺人?这成国公狂傲,没想到儿女们也能自大到这等地步。“县主好胆,明天本王会派人亲自去贵府上问候国公夫人,贵府的教养是不是都是这样?居然敢挡本王的去路。”   孙晓晓气势一泄,看着一脸严肃的祁荣笔挺的身形正如他高贵不可侵犯的身份一样,虽然父亲不惧他这个有名无实的王爷,可若自己公然违抗王爷的命令只怕也会伤及皇家体面,那为了给皇室一个说法,母亲少不得会给她一些苦头吃了。想到此,咬了咬牙,蹲下身子,“王爷怒罪,臣女只是一时心急才乱了分寸,还请王爷莫要见怪。”   祁荣不再多给一个眼神,扶着甄婉怡越过孙晓晓,“下不为例。”   一旁的袁玉莹见人走后忙扶起孙晓晓,“那女子是何人,为什么荣亲王会这样护着她。”   孙晓晓眼里射出怨毒之色,手帕拧得有如麻花一般,“一个身份卑溅的女子,竟也敢肖想荣王爷,自不量力。”   袁玉莹嘟着嘴,“这荣王爷有什么好的,空有头衔却无实权,有什么用。哪像宁王爷,战场驰骋杀敌无数,那才是男儿本色,不像这荣王爷,温生温气的,一点男人风范也没有。”   孙晓晓好笑道:“荣王爷再没有实权那也是一品亲王之位,荣王妃也是正一品,宁王都有正妃了,你难不成想去给宁王做侧妃不成。”   “若是宁王答应又有何不可。”   孙晓晓看着袁玉莹略显稚气的小脸,不同于京城小姐不见风雨的娇嫩白皙,她是大草原上享受雨露的金莲花,是坪西高空上不羁的雌鹰。可没想到仅仅一次见面便对宁王爷上了心,小小年纪就说出非君不嫁的豪言来,这次为了宁王爷的大婚,更是从坪西追到了京城,让她母亲头疼不已。   想到母亲交待的任务,孙晓晓强打起精神,“侧妃可只有四品,是妾室,以后要对王妃行礼伏低做小的。”   袁玉莹抬起小巧的下巴,傲骄道:“有我父亲在,谁敢给我委屈受不成。”   孙晓晓瞬间没得话说了,是呢,人家可是有个战功赫赫,威振漠北的平西大将军,这次陛下能无后顾之忧的打到京城,收复皇位,平西大将军可是功不可没,他虽没有带兵打进京城,可他却凭一人之力抗住了漠北的进攻,让边疆免受战火屠戮,所以陛下才会在登基封赏里给了袁大将军一个镇国公的爵位,并大修镇国公府。今年召袁大将军回京述职也是为了授予镇国公的爵位,如些一来,袁大将军就成了大周的第五位国公,手里还掌管着坪西大军,可是真正的实权之人。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害得本宫等了许久。”   两人回过身,对着一袭紫色胡服的女子行了一礼,孙晓晓忙看了看还没消失的背影,道:“三公主,我们碰到了荣亲王,便聊了一会儿。”   祁娇娥四下环顾,盯着甬道尽头的两个背影,“那是荣亲王,那他身边的女子是谁?”   孙晓晓撇了撇嘴,“一个乡下丫头,仗着自己与王爷同乡便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我们邀她来与公主见礼,竟被指责了一番,荣亲王还责骂了我。”   祁娇娥皱了皱眉头,“荣亲王竟这样护着一个女子,难道宫里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   “本宫好像听母后提过一次,荣亲王曾说他在乡下之时就已定亲。”   孙晓晓脸色大变,想起在父亲向荣王爷试探时,荣王爷就曾说过已定有亲事,当时父亲还以为是推脱之词,如今宫里都有了这样的传言,难道是真的。“荣王爷堂堂亲王身份不可能娶一个乡下女子为妻吧,那岂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难道我们京城的娘子还比不过一个乡巴佬吗?”   祁娇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说得也是,我们大周京城什么样的娘子没有,像孙县主这样的如花似玉一定能打动荣王爷。”   孙晓晓笑得得意,却言不由衷道:“公主谬赞。”   祁娇娥嘴角勾起,“本宫突然想到前儿英国公夫人进宫给母后请安时,好像也说到了康平县主的婚事来,似乎也是为了荣王叔呢。”   话一落地,看到孙晓晓勃然大变的神色,便轻笑一声,“玉姐姐得荣王叔相救,便一直想要寻机报答,这次怕是要如愿以偿了呢。”   说完便带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扬长而去。   孙晓晓冷冷一笑,洪玉香就是进了荣王府也别想当正妃。   ☆、第一百二十九章 醉 酒   甄婉怡并肩与祁荣走出跑马场,看着有些凝重的气氛,笑了一声,“刚才我的表现不错吧。”卖萌似地看着祁荣,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祁荣暗叹一口气,嘴角扯出一丝弧度,“很聪明。”   甄婉怡傲娇的抬了抬下巴,“那是,我原先还想着骑马多难呢,如今看来也还好,说不定再来个两次我就能跑起来了。”   “那在王府里给你修个场子用来跑马。”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生怕祁荣当了真,忙摇头道:“别呀,我,我也不是很喜欢骑马,再说王府里的园子多好看呀,专门辟个地儿修跑马场太浪费也太奇怪呀。”   祁荣笑了笑,不再出声。   “王爷,我们这是去哪里呀?”   祁荣抬头看了看,“去后山,那里有片枫林,这会应该景致很美。”   “枫林呀,我还没见过呢。王爷见过吗?”   “以前游学的时候在宁台见过,很壮观。”祁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兴致一直不大高。   甄婉怡隐隐有些猜想,却觉得无可奈何,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也只觉得虚伪。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一个男人只有手中的权力才能决定话语权,类似的话前世的父亲也给她说过。通过今日的孙晓晓对祁荣的态度,她大致可以猜到祁荣在京城里过的什么样的生活,一个拥有进士功名的半路王爷,勋官看不上他没有战功,堂官看不起他的出身,所以祁荣就成了一个边缘人,两边都靠不上。而皇帝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态,一直没给祁荣一份正当的差事,每日都只让祁荣熟悉礼法律典。   一路沉默的到了山脚,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红,每一颗树就像一束巨大的火把,那一片片火红的叶子掉下来,就像一团团的火苗,给人一种非常舒适阳光的感觉,堆积在地表的枫叶像是一片花的海洋,闲适淡定的开放在那里,依然故我。   抬头远望,山上也有枫树,只不过树叶颜色不相同,有的是黄色,有的还是绿色。同一种树,竟能在同一时间展现出不同的姿态来,多么神奇呀。   “王爷,您看这枫树,山脚的一片火红,可山腰上还是一片浓绿,不管在哪里,它都能展现出最美的姿态来,绿的耀眼,红的烂漫。只要时令到了,它都能拥有最好的自己。”甄婉怡看着祁荣,眼睛里盛着满满的信任,“王爷也是,婉儿相信王爷不管到哪里,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做自己想做的事。”   祁荣脸色总算是放松了下来,笑道:“婉儿既然这样说了,那本王也得做些什么才行呢。”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看向祁荣,不明白他那话是什么意思。祁荣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发,“难得的好天气,去林子里走一走吧。”   甄婉怡一看确实是心动,再看祁荣似乎心情也恢复了,便点点头,抬脚往铺满枫叶的地面踩去,“沙沙”声传来,在这宁静的午后,增添了几分生气。   祁荣看着甄婉怡娴静安宁的神态,微微眯了眯眼,以前只想着身边是她的话至少不会心烦,可如今却想要让她不会有心烦之事。妻以夫为贵,夫荣妻才贵,他怎么能让她沦为别人的笑淡,让人去踩踏她的尊严呢。   暗下决心的祁荣抬头找到人时,嘴角便绽出一抹会心的笑容,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心性,竟拣起落叶玩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   甄婉怡晃了晃手里的几片枫叶,“王爷看这枫叶多漂亮呀,我挑几片回去做成书签应该也很好看吧。”   祁荣点点头,“那我就等着婉儿做成的书签了。”   甄婉怡嗔了一眼,潋滟盈盈流转满满的是欲说还羞的风情,祁荣眼神暗了暗,再等等吧,等他有了真正与身份相匹配的实力后,等他能给她一方安详的天地后,他一定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给她无忧的生活。   “山上有道观,婉儿要不要去看看?”   甄婉怡抬头看了看,山并不高,沿石阶蜿蜒而上,可以看到青色的屋顶,自从莫名来到这里,她对以前嗤之以鼻的鬼神之说多了些许敬畏。“那上去看看吧。”   “这山看起来不高,不过要上去可有点累人,你能不能走,若是不能让卫安去叫抬软轿来。”   甄婉怡撇了撇嘴,太瞧不起她了吧,百十步台阶而已,也不说话,直直地就往前走去了。只不过没多久便有些泄气了,这望山跑死马还真没欺她,看着就那么一些台阶,可走上之后才发现,这一步一步往上爬可比走平路累多了。   祁荣递过来一个水壶,“累了吧,喝点水润润喉,很快就到了。”   甄婉怡接过,喝了一大口,拭了拭水渍,嘟呶道:“这爬台阶比走平路累多了。”   “那婉儿以前去寺庙的时候都是怎么去的?”   甄婉怡理所当然道:“坐马车呀,等下了马车就到寺庙门口了。”   “刚才让你坐轿子的,要不我们在这里等等,卫安去找一个顶轿子来。”   甄婉怡挥了挥手,“不用了,都走一大半,能看见道观了,我们就走上去得了。”   “那回去之后可别埋怨我。”   甄婉怡觉得歇够了,继续往前走,“不会的,我这只是没习惯而已,难得有这样爬山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   费了大半个时辰终于上了山,迎风而立,暖暖的阳光的洒在身上,甄婉怡长吐一口气,远眺竟将留春院都收入眼里,跑马场上奔驰的俊马,七座园子并排而列,园内景致各不相同,好几个园子里都有人影窜动。这留春观还真是生意兴隆呀。   往东看去,竟也有一座山峰,祁荣跟着看过去,道:“那便是凌云峰了。”   甄婉怡讶道:“那边是荣王府?竟然与留春观隔得这样近。”踮起脚又仔细打量一番,“还好,在这里并不能看到府里的情景。”   “当年那府邸的主人是两位双生公主的亲王叔,因此留春观在规制上要小许多,这座山峰自然也要比凌云峰小些,所以在这里是看不到荣王府的,这点你倒是不用担心。只是荣王府毕竟与留春观相邻,人多口杂,所以偌大的一个府邸一直没有再入住主子。”   甄婉怡笑道:“荣王府这样也挺好的呀,你看府里的景致若是看厌了,转个弯便可看到不同的景儿,还有跑马场可用,多方便的一件事儿呀。”   祁荣笑了笑,“你倒是心大。”   甄婉怡转过头认真道:“不,我的心不大,我的心很小。小得只能装下一座宅院,只要日子过得舒畅,其他的外物就没那么重要了。其实,荣王府对我而言已经够大了,大得我已经觉得我的心装不下了。”后面一句话垂着头轻轻道出,祁荣并没有听得太仔细,但也能明白甄婉怡想要表达的意思。   “放心,荣王府再大,最终它也只会是一座宅子那么简单。”只要是你想要的,本王一定会尽办去帮你达到,虽然你要求的简单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甄婉怡笑了笑,点点头。虽然有些不大相信,可这时她愿意去相信,有期盼的日子幸福感是不是浓郁一些呢。   拜了王母像,见了紫霞道姑,竟是一位极具风韵的三旬妇人,真是让甄婉怡有些意外。谢绝了抽签,在道观里转了一圈便下山而去了。   “婉儿怎么不抽根签呢?”祁荣见过了太多妇人对神佛的恭敬,总是喜欢以添香油求签解卦来慰籍自己。   “已发生的事情不可悔,还未发生的事儿不可知,即便有满天神佛,不也常道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吗,既然如此,抽签也不过是一种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若好还好些,若是不好那岂不是要天天忧虑,日日愁苦,这样还不如不知道的好。该来的总是会来,不该来的再求也是枉然,天命也。我只要将自己该做的都做了,便可坦然面对一切,哪怕结果不是我一开始追求的。”   甄婉怡说着便说出了几分真心,以前的她总是将自己收得死死,不想去接触外面的人和事,可现在,她慢慢的能放开自己,至少在少数人面前可以了。前世那近乎避世而居的生活也不过是一个人的寂寞罢了,在这里至少有了爱护她的家人,为了让她们放心,也为了自己,迈出一小步也是可以去尝试的,只要心自在就好。   晚膳在甄府用的,不仅四房的人在,四太太把三房和喻府的人也接了过来,很是慎重。男女分席而坐,用屏风隔开,甄婉怡透着薄纱只见那边影影绰绰,推杯举盏,好不热闹。   三太太笑着推了一下四太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甄婉怡,笑道:“这九娘自回来就这样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莫不是舍不得离开京城?”   喻大太太也笑道:“舍不得就不要离开,就待在京城等着嫁人好了。”   甄婉怡小脸一红,“哪有,再说今年年底珍表姐就要嫁给我六哥了,我到时还要去迎六嫂嫂一程呢。”   喻瑾珍啐了一口,“你这小妮子,长辈们说你,你倒扯出我来笑一顿,真是该罚。呐,这酒算是罚你的,快快喝了。”说完就端着甄婉怡面前的酒盅递到了甄婉怡嘴边。   甄婉怡只得喝下,拭了拭嘴,将杯子接过挡了起来,“今日可不得灌我酒,明日我还要坐马车呢,耽误不得。”   三太太笑道:“怕什么,你是坐马车又不用骑马。尽管喝就是,三伯母可是知道九娘能喝的。”   甄婉怡睁大眼睛急道:“侄女哪里能喝了,三伯母可别吓我,上次喝了酒回来就醉了,连早饭都没用呢,可难受死我了,我再也不要喝醉了。”   一副娇嗔的模样逗乐了众人,惹出一串笑声,四太太脸上的笑更是挡也挡不住,“你们可别不信,昨儿王爷过来接她出门去玩的时候,她还躺床上不知今夕是何夕呢。”   众人看了一眼四太太又看了甄婉怡,暗自揣测,但几乎都是面带喜色,王爷如此看重甄婉怡,说不得她们家真要出一个王妃了,不说王妃,就算是侧妃也足够光宗耀祖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气氛更是闹腾,最后连四太太都挡不住的喝了个面红耳赤。   最后送人出府的时候,甄婉怡已是红霞满脸飞,醉眼朦胧若两汪深泉,靠在祁荣身边深一步浅两步的走得东倒西歪,看得祁荣心惊肉跳,忙挨近了扶着人走。   只是本也喝得有些高的他,身体微微发烫,这女儿清香伴着酒香传来,熏得他有如在火架上,燥热难耐。   稍稍退开了两步,“婉儿,你还好吧。”   甄婉怡歪着头,笑得迷离,重重地一点头,“好着呢。我答应母亲要送你出府的,一定做到。”   祁荣哭笑不得,看来这丫头真醉了,只是这醉态憨鞠的模样真是可爱到不行,霏红的脸蛋,秋波潋滟,朱唇半启,这要命的透人。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祁荣忙摇了摇头,声音压得低沉,“丫头,我送你回房去,你醉了。”   甄婉怡其实也没醉到人事不醒的地步,只不过这种飘飘然然的感觉很让她享受,仿佛身体都轻了许多,随时可以飞天一般,更何况身边伴着的人也是她放心的,便多了几分不羁。   “我哪有醉,你少小瞧人了,我现在舒服着呢,走吧,我送你出府。”抬头看着人,脚下一个踉跄便直直地往身旁之人怀里栽去。   祁荣扶住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磨人的小妖精。不在说话,半环着佳人就转身往后院走去。卫安低头垂目,默默跟在一旁不做声,心里却想着自家主子的名声这次算是毁了,就说主子身边没个伺候的人不行,看主子那发绿的眼神,活脱脱的饿狼一匹呀。   甄婉怡被祁荣带着一阵快走,本只有一些晕晕乎乎的头这下真成一团乱麻了,身上一点劲都没有,软绵绵地跟踩在棉花上一样,她都感觉自己的脚在悬空着走路。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甄婉怡气喘吁吁地靠在给她支撑的人身上,“干什么呢,走这样快。”   ☆、第一百三十章 初 吻   祁荣站在庭院里深吸一口气,转头四顾,却没见到院子里有人,房里也漆黑一片,想来人都还在前院吧。   “走,我扶你进房去休息。”   甄婉怡头晕呼呼地,却也知道这样做不合礼仪,挥了挥手,“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对了,母亲让我送王爷回去的呢,王爷怎么到这里来了。”   祁荣见甄婉怡还惦记着这事,笑道:“你能把自己送回房就不错了,我这就用不着你这个小丫头来担心了。”   甄婉怡转了个身,压在祁荣怀里直直地看着他,小手指更是在他胸口上用力的点了点,当然,这力道对于祁荣来说无异是挠痒痒罢了。   “哼,你以为你现在是王爷就了不起了是不是?看不起我,有本事就把我们的婚约退了呀,这样我就不用去应付那么多人,就不用去学着跟人喝酒说话了,母亲总说你是王爷,如果我进了王府以后接触的人身份都比我高贵,我不能对人冷淡,要会说好听的话。可是,我才不喜欢跟陌生的人说话,更不喜欢讨好别人,祁荣,你为什么不是慕大哥呢,你为什么要是王爷呢。你把慕大哥还给我。”   甄婉怡最近被四太太约束得够呛,四太太一着急起来便没完没了地在一旁指正甄婉怡做得不足的地方,以前还觉得无伤大雅,可如今一切都得改掉,算是苦了这没上进心的丫头了,趁着这样的机会,倒是把心里的不满倒了个干干净净。   祁荣看着这样娇娇弱弱的小丫头扑在怀里娇滴滴的控诉,感觉怀里的柔软伏帖,本就火热的心如同被泼了热油一般,再也不愿控制自己,一个低头便截取了期盼许久的柔软,含在唇间细细品尝,直到甄婉怡快要缺氧窒息才放过。   喟叹一声,若不是怕委屈了小丫头,真想早日迎她过门,可惜,还得等上一段时间了。想想似乎极不甘心,在甄婉怡还没回过劲来的时候又吻上了去,这一次不同于刚才的细水柔情,这一次恍如狂风骤雨一般,将娇软的甄婉怡碾压得无处可逃,只能任其为所欲为。   “王爷。”   祁荣一愣,太过专心的竟连身后来了人都不知道。快速将怀里的人儿一拥,清了清嗓子,“你家小姐喝醉了,本王送她回来,去掌灯。”   樱桃快速地点点头,往前小跑而去,将灯烛点亮,“小姐一喝醉就会睡觉,上次也是这样的,谢谢王爷送我家小姐回来。”   祁荣抱着甄婉怡进了内室直直走到炕上,压好被子,凑到甄婉怡耳旁,“好好休息,明天我送你去江陵。”不等甄婉怡表示,又是一吻轻轻落到她脸颊上,惹得甄婉怡一个激灵,看了紧闭双眼装死的人儿,轻笑一声,退了出去。   樱桃凑近看了看甄婉怡霏红的脸颊,奇怪地看了会小姐那明显有些肿起的红唇,眼睛咕溜溜地打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嘿嘿地笑出声来,随即捂着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甄婉怡转了个身,将头塞进了被子里,整个人羞得都要冒烟了一般,那人真是太大胆,怎么敢这样对自己呢?两辈子的初吻就这样没了,都没脸见人了,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晕晕地想着想着就这样睡着了,梦里嘴角一直翘起。   翌日一早,天还未大亮的时候,甄婉怡就被樱桃推醒,抱着快要炸裂的脑袋缩在被窝里不愿起身,“怎么这样的早?”   樱桃笑道:“小姐,已经不早了,太太都收拾妥当了,还有三太太和喻家两位太太都过来了,您也快起身吧,醒酒汤奴婢已经给您热好了。”   甄婉怡没法,只得起身任由莲香梳妆打扮。因着今日要坐马车,都往舒适轻便里装扮,粉色锦袄月白长裙,梳了个垂鬟分肖髻并上两朵珠花,简单干净。   到了前院里,不但三太太和喻家的舅母们来了,就是齐太太和甄茹怡也赶过来了。甄婉怡忙上前一一行礼,拉过甄茹怡,低声道:“七姐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还不到三个月吗?”   甄茹怡笑了笑,微微圆润了点的脸庞洋溢着幸福,“不要紧,离三个月也差不了几天了,自你来京后我也没能好好陪你,心里已经很是过意不去,昨日你还让人给我送了那么多的东西,今日你就要离开了,我怎么能不来送一程?今天早起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几样点心,已经让樱桃收起来了,你等会马车上吃。还有这天寒地冻的走这么远的路,你可得注意着自己的身体,我还做了些肉干,你用膳的时候拿出来下饭,一路可不要再挑食了,母亲那里也要劳累九妹照顾了。”   甄婉怡听了这么长长的一串话,嘻嘻笑道:“这要当母亲的人就是不同了,你看你这唠叨劲儿都快赶上母亲了,你这个毛病可得改一改,否则七姐夫还不被你絮叨得两耳起茧子呀。”   甄茹怡笑着轻推了一把,脸上满是柔情,看得出齐昌明对她很好,一开始她们担心的事儿并没有出现,这样就好。想起母亲的叮嘱,忙道:“现如今六哥就在京城里,你若是有事只管来找六哥,若是六哥不方便的你就去喻家舅母那里,她们也是你的外家,你就不要太见外了,怎么说喻家在京城这么多年了,门道比你们都熟,你与她们多多往来错不了,特别是你生产的时候,可能母亲都赶不过来的,这个时候有个娘家人在身边就特别重要了。知道吗?”   甄婉怡知道四太太的意思,如今齐昌明也在国子监读书,成绩还不错,下一科的会试许就是进士了,而如今的喻府却是元气大伤,有她们这些外嫁女的支持也是好的。   甄茹怡心下感动,“知道了,等我这胎稳定下来,我就多去外祖母家多走动。”   两姐妹又嘀咕了半天,四太太看了看天色,便对着众人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起程了。”   甄婉怡四下环顾,眼神微微一闪,怎么还没见到他人呢,难道昨晚真的喝醉了听错了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送 别   出了门,外面已一字排开四辆马车,最前头的一辆绛紫色幕帏的马车比起其他几辆都要宽大不少,只是没见过不像是甄府的马车。   站在后头的四老爷带着人上前,“时辰不早,我们该起程了。”   甄婉怡一眼就看到了四老爷身后的紫色挺拔人影,眼神微闪,跟着众人一起行礼,并不敢去看祁荣的眼睛。   四太太也看了最前头的马车一眼,“那马车?”   四老爷看了祁荣一眼,“哦,那是王爷送来的,你和婉儿就坐那一辆,舒适一些。”   四太太笑意浓郁,“那多谢王爷了。”   祁荣看了眼缩在一旁的甄婉怡,“四婶不用客气,都是小侄应该做的,这次慕嬷嬷会跟你们一起回清河,以后她就在九娘身边待着,贴身伺候了。”   慕嬷嬷上前两步,屈膝道:“奴婢见过九小姐,见过太太。”   甄婉怡忙上前扶起,“嬷嬷不用这样见外。”   祁荣在一旁道:“九娘,这礼不可废,以后慕嬷嬷会跟你讲宫里的规矩和礼仪,你可得用些心知道吗?”   四周的人皆两眼发光的看着甄婉怡,甄婉怡顶着压力,乖乖的点头,“知道了。”   祁荣伸出手揉了揉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乖,上车吧,我送你出城。”   慕嬷嬷上前搀着甄婉怡,慧香扶了四太太,上了第一辆马车。   马车里空间比起甄府备下的马车大了许多,四个人坐里面都不显拥挤,厚厚的垫褥,正中间放着红泥小碳炉和一张案几,看起来十分稳固,甄婉怡用手推了推,竟是固定住的。   “这是王府里冬日用的马车,十分牢固,九小姐不用担心。”慕嬷嬷介绍着,并推开案几下的木板,拿出一套白瓷茶具,又抱出一个细口陶坛,往紫砂壶中注水,然后放在火炉上煮着。   四太太在一旁看着,微笑着点头,“这样一来倒是方便。”   慕嬷嬷微微屈了屈身,“王爷说今日天气或有变化,万一江陵渡渡不了,那我们就歇上一晚,明天再看,若还是不行就去永宁渡口,所以备下了这马车的。”   四太太撩起四帘,抬头望了望天,过了辰时可天还是灰沉沉的,并没有见到阳光,天空呈现出大片大片的鱼肚鳞纹,像是要压下来一般,却没有一丝的风,可气温却很低,有种风雨欲来之感,还真是要变天了。   甄婉怡也看了一眼,安慰道:“母亲不用担心,最多就是走一段时间的陆路罢了,反正我们的时间还算充裕。”   慕嬷嬷也看外头一眼,只不过看的是骑马与甄明杰并走的祁荣,“九小姐,今天王爷怕是不能送我们到江陵了,今天一早陛下就派人来召王爷进宫。”   甄婉怡微微一挑眉,“那王爷怎么还在这里?”   慕嬷嬷笑道:“哦,陛下是让王爷下朝后去见他,等送了小姐王爷直接从东城门进宫,时间赶得上。”   甄婉怡从窗棱里打量那抹紫色的背影,心里惆怅若失,这一别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面,到时又会是怎么样的景情。   果如慕嬷嬷所说,出了南城门,祁荣就停下了,翻身下马,对着走出马车的几人一拱手,“今日有事,只能送各位到这里了,后面就由胡大海送你们到江陵,大家一路平安。”   众人谢过,祁荣定定地看了一会甄婉怡,笑道:“回去后要乖乖的,等我的消息。”   甄婉怡点点头,“王爷要多多保重。”   送走了祁荣,众人又继续赶路,甄婉怡没精打彩的靠在大迎枕上闭目养神,车厢里安安静静里,只听到紫砂壶里咕噜咕噜的水响声,热气熏人欲醉,摇摇晃晃中,甄婉怡便放松了精神陷入了沉睡里。   一睡醒来,便闻到了肉香,睁开眼,便听到四太太笑道:“看看,还说要不要叫醒你呢,你个小馋猫便自个醒了,是不是闻到肉香呀?”   甄婉怡笑嘻嘻道:“生我者母亲也,知我者亦是母亲也。女儿还真是饿了。”   “那便开始吃吧,都热好了,就等你了。”   甄婉怡接过慕嬷嬷递过来的筷子,“父亲和六哥呢?”   四太太看了外头一眼,“今天赶时间,他们就在马上啃干粮了。”   甄婉怡放下筷子,“那怎么行呢,外头本来就冷,这骑在马上吃东西还不是寒气直往肚子里灌呀,母亲,让父亲与六哥进来用些热菜吧。”   四太太正犹豫着,慕嬷嬷便道:“四太太,后头的马车空,我与慧香姑娘去后面坐坐,顺便也给樱桃姑娘她们带点热茶过去。”   慧香跟着起身一起去了后面的马车,四太太忙把四老爷和甄明杰叫了进来,“这慕嬷嬷真是成了精的人物,婉儿以后可要好好待她。”   甄婉怡自是点头,“慕嬷嬷人和气,女儿也喜欢跟她相处。”   四太太眼神儿一闪,和气?估计也就这个傻女儿这样认为吧,她可是见过元娘在花房里的说了一句“如今这花房百花争放,只怕以后府里更是如此吧!”,慕嬷嬷一句“李大少夫人府里妻妾详和自然也想着九小姐,只不过我家王爷比不得李大少爷好本事,李大少夫人大可安心。”直将元娘抵得话都说不出一句来。   “慕嬷嬷自小将王爷养大,与王爷感情非同一般,这次能放她跟着你一起回清河,你应该知道王爷的意思吧。婉儿,以后可得跟嬷嬷好好学习礼仪规矩,知道吗?”   甄婉怡点点头,“女儿知道,只是女儿怕学不好。”   “竟在胡说,我女儿这样聪明怎么会连一些死规矩都学不好呢?你呀,只要用些心,没什么难的。”   甄婉怡靠在母亲肩上,她不是担心学不好礼仪,而是怕遇到会用那些礼仪去面对的人,她们生来就优越感十足,高高在上,对她这个外来者应该十分排斥吧,像成国公家的孙县主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一丝鄙夷不屑,对荣王爷都敢不敬,更何况是她?想来京中像孙县主一样的人应该很多吧,到时候她能应付得过来吗?就算有荣王妃这个称号,只怕也没几个人把她当成真正的一品王妃吧?唉,一心想求的简单生活怎么就变得如此艰难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回 府   所幸庆河没有封航,经过近一个月的时间,甄婉怡一众人终于赶在腊八前回到了清河城,甄府上下轰动,前所未有热情吓懵了甄婉怡,也惊愕了四太太。   等被大太太二太太迎到长康院时,老太太更是阻止了甄婉怡的行礼,拉着上上下下的打量,满意欢喜之情溢于颜表,看到这样的表现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肯定是慕子归身份的变化传回了清河城,传到了甄府。   好不容易老太爷发话,四房的人才得已回去,甄婉怡回到韵意楼,便看到映月挺着微微凸起的小腹迎上来,蹲下身行礼道:“九小姐,您可回来了,奴婢恭迎九小姐回府。”   甄婉怡忙拉了人起来,“你呀,真是的,挺着个肚子还又是跪又是拜的,也不当心一点。”   映月笑着道:“奴婢没事,好着呢,这孩子也不闹。小姐,这几天奴婢让人将您屋里的被褥都翻晒了一遍,前段时间大太太送来的料子奴婢做主都收了起来,只等您回来裁制新衣了。”   甄婉怡点点头,“家里有你我自然是放心的,这是慕嬷嬷,你也认得,以后就在咱们院子里住下来了,你帮忙去收间好点的房间出来,东西都置办齐全。”   映月点点头,微微屈身行礼,“嬷嬷好,嬷嬷的房间早收出来了,就在正当阳的那一间,嬷嬷先跟奴婢去安置,若是缺什么只管吩咐。”   荣嬷嬷笑得极和气,“映月姑娘客气了,你我都是九小姐身边的奴婢,以后一起侍奉主子,不需要这般客套,映月姑娘前边带路就是。”两人客套一番跟甄婉怡行了礼便一起退下去了。   甄婉怡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还是以前常用的紫色绸缎垫褥,粉色的靠枕,窗头迎雪梅瓶里一束怒放的红梅,案几上剔透的薄胎瓷杯,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看着这些她便感到温暖。   莲香带着樱桃虎妞收拾箱笼,进进出出的好不忙碌。   甄文怡跟着一堆的箱笼走了进来,径直往甄婉怡对面一坐,“九妹,让姐姐瞧瞧,这去京城两三个月变化可真是不少啊。”   甄婉怡扬了扬眉,“那八姐到是说说妹妹有哪些变化呢。”   甄文怡凑近鼻子微微一耸,甄婉怡便吓得往后倒退,一挥手帕,“干什么呢?学那土狗子呀,真是没个羞的。”   甄文怡睨了一眼,“换香粉了呀,味道挺好闻的,是什么香呢?”   甄婉怡抬了抬手,将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是这个帕子的香,你知道我的,不喜欢熏香,不过,这次我有帮你带了熏香回来,都是京城娇人阁的。”   甄文怡接过手帕,笑了一声,“算你有良心。”将手帕放鼻子下闻了闻,“这是什么香呀,真好闻。”   甄婉怡拿了回来,“慕嬷嬷给我的,说是宫里制出来的,先将要织锦帕的生丝放入调制好的药水里煮三天,那药水里一共用十几种香料调合而成,然后再织锦,做成帕子,这绣线也是如法炮制出来的,所以此香才能长久。”   甄文怡又伸手将锦帕抽了回去,来回细细检查,“这东西应该只的宫里才有吧。”   甄婉怡摇头道:“不,娇人阁也有,只不过做不出宫里的效果出来,还不如熏香好卖呢。”   “你去一趟京城见识长了不少呀,京城很好玩吧。”甄文怡口带羡慕地说道。   甄婉怡用手撑着下巴,想了想,京城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甄府就四四方方的一个院子,出了房间也没个好景致可赏,说是园子也只不过是院子的一角罢了,远不如清河城甄府的清宁静幽之景,倒是荣王府有些好景致,只是没来得及细细观察。   “哎,在想什么呢,说着说着也能走神。”   甄婉怡正想着呢,被眼前晃动的玉手吓了一跳,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干什么呢,吓死人了。”   甄文怡似发现新大陆一般,怪笑道:“九妹,你给我老实交待,是不是在想情郎呀。”   甄婉怡脸上霏红,嗔了一口,“胡说什么呢。”   甄文怡笑了笑,“看来九妹真长大了呀,也不知道我们那名声响彻清河城的荣王爷知不知道,九妹你刚一回来就对他思念入骨,茶饭不香呢。”一边取笑着一边甩着手里的帕子。   甄婉怡快速的抽回锦帕,恼道:“胡说八道什么呢,没个正经样儿。”   甄文怡脸色一正,“说正经的,荣王爷有没有给你个交待,这荣嬷嬷跟你回来是怎么个意思。”   甄婉怡笑了笑,“荣嬷嬷改慕姓了,你又想要王爷给我什么交待?慕嬷嬷回来自是有她回来的道理。”   “嘿,九妹,你还跟我打哑迷了,那我可就直直的问了,荣王爷对你是怎么打算的,是王妃还是侧妃还是侍妾,或者准备退婚?不,不应该是退婚,如果是退婚,慕嬷嬷就不会住进府里来了。这么说,你真要进荣王府了,可是,以你的性子如果当妾室那岂不是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甄婉怡有些郁闷,为什么每一个认识她和祁荣的人都第一反应就是她会做妾呢?“我为什么就一定要当妾室呢?”   甄文怡睁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甄婉怡,伸手在她额前摸了摸,“九妹,你没发烧吧?那慕公子如今是荣王爷,是正一品亲王耶,我们清河城最大的官就是个正四品的刺史,你说那亲王妃之位能是你一个小小的平民女子能当的吗?那皇帝会答应吗?”   甄婉怡咬了咬牙,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口,她能说她不当妾,她能说祁荣答应她,答应她什么呢?祁荣似乎一直只叫她别担心,叫她相信他,可他也没说正妃就一定是她呀,也许他自己也不敢肯定吧?   甄文怡眼珠子一转,“九妹呀,你也别担心了,按我说正妃侧妃什么的都无所谓,只要王爷向着你,就算只是个妾侍也一样的享有正妃的待遇。你看我父,二叔的那个外室,儿子女儿都有了,外面的人不都叫她太太,花起钱来可比二婶大方多了。所以那名份真心不重要,重要的男人的心在哪里,你只要把王爷的心抓在手里攥得紧紧的,其他的都不要紧。”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分礼物   甄婉怡心里烦了起来,也不想去想王爷王妃的事了,转头问道:“二伯父的外室你还有联系呀?”   甄文怡瞪了一眼,“什么叫我还有联系?我压根就不认得她好不好,我也就是听过她的事儿,至于那外室是谁,我怎么会知道的?九妹,这话可不能乱说。”最后一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来的,警告意味极强。   甄婉怡笑着点头,“八姐,妹妹我说错话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与小女子一般见识吧。”   两姐妹嘻哈哈打闹了一阵,樱桃将一个包裹抱了出来,“小姐,这是您在京城给八小姐卖的礼物。”   不等甄婉怡发话,甄文怡便一把抢了过来,放在案几上打开,见到衣裳首饰脂粉之后,睁大的眼睛,“九妹,你不会是把所有的私房钱都花在我一个人身上了吧。”将衣裳提起比试了一番,留下红色的衣裳,将蓝色的一套递给樱桃,“将这衣服包好,等会给大嫂送去,就说是你家小姐从京城给她带来的。”   甄婉怡笑着起身,重新将衣裳拿回放在案几上,“这可是我在丽人坊特地给你选的,京城最时新的款式,你不喜欢吗?”   甄文怡苦着脸,“你以为我不想要呀,可是好容易你出门一趟,去的还是京城,就算不给别人带东西,大嫂总不能忘吧。你也真是笨,就是针头线脑的你也多买些回来,见者有份的,别人也高兴,倒也不是看重那点东西,关键是这代表你记得这个她这个人,被记着的人自然也会对你格外看重一些。唉,这包东西我们拆开了送吧,四姐五姐六姐那里也有送一点意思一下,贾七娘那里也送一点,哎呀,你真是太让人操心,难道四婶婶就没提醒你,要你多买一些礼物的吗?”   甄婉怡这次是真的愧疚了,她真是白长了这许多年,两辈子加起都有四太太的年纪了,如却要甄文怡来教她这些人情世故,她以前真的太封闭自己了。   看着失魂落魄的甄婉怡,甄文怡眼神闪了闪,咬了咬唇,嗫嗫道:“嗯,九妹,你也别担心,这些事儿慢慢来就学得会了,我,我也是最近跟着母亲一起学掌家才学到的,等你学掌家了也会知道的。”   甄婉怡抬起认真的问道:“八姐,我是不是很没心没肺。”   甄文怡讶然,随后也认真的看着甄婉怡,咽了咽口水,“九妹,我跟你说实话,你听了可不准生闷气,不准不搭理人。”   见到甄婉怡点头后才道:“说你没心没肺呢有些奈张,但是,你就是太过内敛封闭了一些。你看看你,除了我和七姐,你还跟谁说得上几句话的,以前别家太太说起你只道你乖巧懂事,可那些小姐们,身份高一些的说你是胆小懦弱,见不得大场面只会躲一旁,身份不如咱们的又说你自视清高,性子冷漠不与人交流。”   甄婉怡奇道:“怎么,你们常谈论我吗?”   甄文怡给了一个白眼,“以前谁记得你呀,最多是那些太太们夸你的时候酸几句罢了,可荣王爷的事一传回来,你可成了我们清河城的大名人了,走哪都能听到你的名字,评论的自然就多了起来。”   “那你们都说了什么?”   甄文怡想了想,“谈论得最多的还是贾府春宴的蒙汗药一事上,有觉得你胆大妄为的,有觉得你经多识广的,后来荣王爷的事传回来,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了,当然那样话你都不用去在乎,只要以后你过得好,那不是打她们耳光子了。”   甄婉怡听了后便不在追问了,那些人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出来。   甄文怡重新拿起案几的东西想着怎么分,可又实实在在的喜欢这些东西,真是左也割舍不下右也不想放弃。“早知道我就应该写信给你,帮你都安排好的。真是没有想到你会这样,真的只给我一个人带礼物。”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出声,“你呀,真是空操心,你些是专门给你买的,你收下就是了。其她人都准备下别的东西了。”   甄文怡正忙活的手顿了顿,抬起头不敢置信道:“你都准备下了?没骗我吧,我可跟你说,若是我把这衣裳穿出去,而大嫂又没得,你就把她得罪狠了的,我可是告诉你了,大嫂那人可不是个大肚的哦。”   甄婉怡挥了挥手,“你就心放肚子里吧,大嫂那里我给准备了两匹料子,是今年新出的绒绸,用来做冬衣正合适不过的,四姐姐五姐姐六姐姐她们准备的是娇人阁的香粉,贾七娘是一套的胭脂水粉,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甄文怡放下手里的东西,狐疑的盯着甄婉怡看,摇摇头,“不可能,这绝不是你能想得到的,你最多就是给我和祖母带东西罢了,怎么可能连四姐她们都想到了,这绝对不可能,老实交待,是不是四婶婶安排的,还有这衣服不会也是四婶婶安排的吧?你连我也没记下来。”   甄婉怡急道:“怎么可能,你这些东西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其他的东西才都是王爷准备的罢了。”   甄文怡先是一惊,然后嘿嘿地笑道:“看来我们那王爷对九妹挺上心的吗,这些琐碎的事儿都帮你打点仔细了,老实交待,王爷还帮你做了什么?你在京城是不是经常与王爷一起出去玩呀?”   甄婉怡一瞪眼,“你胡说什么呢,这些都是我走之前的两天王爷带我去买的,也就那两天见过面而已,哪有什么经常在一起的,你这话让别人听了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甄文怡一个白眼,“瞧你那胆小样,就冲着王爷这个身份,你也该主动一点才是,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好好把握,如今回了清河与京城隔着千山万水的,你就是再想见王爷一面也难了。”   甄婉怡回了一个白眼,“懒得和你说了。”   甄文怡娇哼了一声,也回了一句,“自个没理了说不过我了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热 闹   甄府空前的热闹起来,不但老太太大太太那里客人络绎不绝,就连四太太也接了许多请帖,特别是腊月初八那一天,从卯时开始便陆陆续续的接到各府送来的腊八粥,甄府熬了一晚的腊八粥全都用来还礼了,等到喝粥的时候一桌子的各色腊八粥,竟没得一碗是自家府里熬制的,乐得老太太的嘴一直没合拢过,这可是从所未有的事儿,这桌上的每一盅粥都代表了一户府邸,能放在这里那就是代表了他们的交好之意,这些就是甄老太爷最辉煌的时候都没出现过的。   好不容易将来往的客人送走,甄府又开始新的一轮忙碌,打扫各处院子,换上大红的绸布,特别是筠院,从院门口一直到内室全成了火的海洋,各处庄子的腊货生食抬了进府,杂货辅子的老板也带着货物成天的往甄府跑。等到腊月二十,甄明杰便赶了回来,开始试新衣,调养身体,只等着腊月二十六的大婚。   府里的忙碌,甄婉怡帮不上忙,她这段时日都在忙着处理京城带来的礼物呢。还好有慕嬷嬷在,在慕嬷嬷的指点下甄婉怡极有分寸有将京城里买来的各色礼物依着关系远近分送到了各人手中,最后感叹道:“原来送礼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在内呀。”   慕嬷嬷端上一碗桂圆红枣莲子养生茶,放在甄婉怡面前,“这人情关系可不是这样一点一点地积累、走动出来的,走动得多了关系自然就好,而这礼物也只是表达一个交好的意愿,原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小姐的心意到了就行。特别是如今小姐身份不同,若是对亲戚家都不搭理,难免会有什么闲话传出。刚好这段时日府里热闹,太太帮不上忙,小姐不易出门正好学着自己处理。”   甄婉怡点点头,东西都大老远的买回来,自然是要送的。“对了,嬷嬷,贾府的礼物你亲自走上一趟吧,当初贾老太爷顶力相助,我们也不要忘了这份人情。”   慕嬷嬷笑着点头,“是,奴婢一定会表达王爷和小姐的感激之情的。”   慕嬷嬷懂的事儿多,特别是对于高门大户之间的往来忌讳之事都极为熟悉,而这些事恰恰是甄府众人都陌生的一块,毕竟受门户限制,她们接触到的最多也不过是个四品刺史夫人。对于京城里真正的豪门贵族她们见都没机会见到,更何况祁荣现如今是真正的皇家贵胄。   于是回到清河城的甄婉怡一刻也不得闲的开始从各品级的服饰装扮了解起,到各种宴会要见的人,应该行的礼都一一学起来,还要了解各种林派之分,各家之间如同蜘蛛网一般错乱的关系网,弄得甄婉怡头疼不已,看来她真是小瞧这古代女人的能力了,原以为只是待在后院方寸之地,一天到晚围头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打转,却没想到正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牵扯出一张张利害关系网来。张家的女儿做了李家的媳女,李家儿子女娶了王家的闺女,于是张家与王家也不可避免了成了一个系派的,而京城的大户之家多的就是儿女,嫡的庶的一只手都算不完,如些一来,那关系网可真堪比京城城南贫民区的巷道,乱不可言了。   腊月二十五,喻瑾珍在三位兄长的相送下平安到达清河城,晚上甄婉怡第一次见到喻家的表哥,一个是排行老大的喻瑾仁,一个是喻瑾珍的胞兄,喻府排行老三的喻瑾诚,一个是二房排行老幺喻瑾孝。   喻瑾仁在这一代最长,自有长兄的风范,看起来极是沉稳,眼神坚定清明,单从气度上看比起甄圣杰而言就强了不少。喻瑾诚与甄明杰年岁相近,有股风流才子的倜傥潇洒,与活泼的三奶奶霞娘倒也相配。最后一个喻瑾孝,甄婉怡见了后忍不住又看了几遍,实在是秀美得不像个男生,十七八岁的少年,单薄的身型,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银簪束起一半,一半披散于肩,饱满的额头下眉若柳叶,细长而柔软,浓密的睫毛长而卷翘将一对璀灿星目半遮半掩,平添了几分神秘,白皙的皮肤更是让甄婉怡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娇娥所扮,特别笑起来的一对酒窝更让甄婉怡嫉妒不已,她都只有右边脸颊上一个酒窝。   众人见过礼之后,四太太便问了一路上的情况,因早先就商量好的,此次成亲只在清河老家举办婚礼,嫁妆并没有带到这里,而是放在了京城的甄府。众人就明天的迎亲细节又商量了许久,三兄弟才告辞而去。   甄文怡给甄婉怡使了个眼色,两人凑后一旁咬耳朵,“你那位小表哥长得这样妖孽,成亲了没有?”   甄婉怡怀疑地看了一眼,谨慎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八姐,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已经是定了亲的人了,明年就要嫁入贾府,你打听我小表哥干什么?”   甄文怡翻了个白眼,气道:“我说你脑袋里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我可是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嫁进贾府的,任你那小表哥长得再好本小姐也没放在眼里,只不过你刚才那饿狼看到肉包子的眼神以后可不要再出现了,你也不要忘了,你身上可是帖着荣王爷的标志,府里的荣耀可都靠你一个人呢。”   甄婉怡脸上微微一红,她刚才的眼神有那样露骨吗?她不过是欣赏一个秀气俊美的男生而已,很纯粹的欣赏好吧,又没别的心思。“你胡说什么呀,什么饿狼看到肉包子,你真是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这只不过是第一次见到几位表哥,认认人罢了。”   甄文怡只是笑了笑,她如今只是希望甄婉怡一切都顺当,能顺利地嫁进荣王府,能在荣王府立足,这样对她来说也就有了助力,让她以后在贾府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如果说以前的她是做好准备在贾府大房和三房之间的夹击地间隙下求得一丝生存的机会的话,可如今随着甄婉怡被荣亲王看中,甄府身份的提高,她的追求又有了不同,如今的她可不比以前,在贾府的压制下毫无还手之力,她有一位身为荣亲王妃的妹妹,贾府又能奈她如何。所以甄婉怡一定不能出错,她必须做稳当这个荣王妃之位。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成 亲   腊月二十六,清早甄婉怡就一身茜红的喜庆装扮,带着樱桃虎妞就往寒香院去,四太太也是一身红色刻如意八宝纹的锦袄,衬着白皙的皮肤,整个人看起来要年青了好几岁。   “母亲,女儿先恭贺母亲心想事成,终觅佳媳。”   四太太笑呵呵的拉过如花朵般娇艳的女儿,“以后可要与你六嫂好好相处知道吗?”   甄婉怡点点头,“母亲,女儿与珍表姐又不是不认得,以前不就是相处得挺好的吗?”   “过了今日就该改口了。你呀,一副冷淡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谁,别人不往你身边凑你是绝不凑过去的。你六嫂呢,性子倒好,只是也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你们俩人凑到一起,母亲还不是担心没话可说,处不来吗?要知道你以后就算贵不可言,可娘家的支持绝离不了,所以与你六嫂处好关系可不是娘私心偏向娘家,母亲可是一心为了你在筹谋着。”   甄婉怡靠向四太太肩膀,“母亲放心,女儿一定会与六嫂好好相处,一定不会辜负母亲的。”   四太太笑着拍了拍甄婉怡的胳膊,笑道:“好了,多大的人了,还跟个长不大似的,撒娇得厉害。”   “女儿不与母亲撒娇与谁撒去?莫不成这儿媳妇要进门了,母亲便开始嫌弃女儿来了。”   逗乐了四太太,母女俩女说闹了一阵,便相携往长康院去了,今天新人拜堂就在长康院。   甄婉怡到的时候,二太太一大家子都来了,看气色很是不错,二太太罕见地穿上了一身紫色的新制衣裙,头上簪了两支足金的梅花簪,罕见地意气风发,本就不俗的容颜竟比以前在府里还要漂亮几分。身边女儿媳妇环绕,笑笑闹闹的看起来好不热闹。   除了二房,贾府的女眷也来得异常地早,贾大夫人与甄老太太同坐在上首,聊得高兴。贾二夫人和贾三太太与其他的几位太太也凑在一起,甄文怡十分得体的陪着几位小姐,整个院子看起来十分的热闹却又不让觉得喧哗。   四太太进来时,便有了一瞬间的安静,先是看了四太太一眼,然后目光皆凝聚到了甄婉怡身上。接着便是连串的赞美声接踵而至,从甄婉怡的容貌到仪态到装扮,样样夸了个遍,直羞得甄婉怡都不好意思听下去了。没想到躲过了初一还是没躲过十五,刚回清河城的时候找了借口成天躲要韵意楼,不与那些上门的访客相见,没想她们的热情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消退。   这样的大喜日子,再不愿意,甄婉怡也只得堆起笑脸与那些太太小姐们应酬,对于她们想寻问的荣王府之事只字不提,全都含糊过去,只讲衣裳首饰,倒也没失风度。让一旁提着心的四太太长松一口气,脸上笑意更浓郁了一些,直陪着贾府的三位女眷亲切的聊开了。   贾大夫人眼神落在甄婉怡身上,闪了几闪,最终暗叹了一口气,又转头看向甄文怡,罢了,命中注定,只希望这个姐姐不要比妹妹差太多就好了。   等到新娘子入了门,甄婉怡与甄府的几个姐妹都一同进了新房去陪新娘坐床,这新娘坐床的规矩是不等晚上送走客人新郎揭盖头,新娘子便一步也不得离开床榻。所以这一天的新娘子不但不能进食,就连水也只能稍稍润下口,不得多喝。   等室内安静下来,甄婉怡对一旁的樱桃使了个眼色,樱桃快速的递了一盘点心过来,甄婉怡接过,轻声道:“六嫂,是我,这里有一些点心,你先用些压压肚子。”   喻瑾珍松了一口气,笔挺的背脊也微微放松了一些,轻启朱唇,“谢谢九妹,我还不饿。”   五姑奶奶在一旁笑道:“六弟妹你就别见怪了,这里也没有别人,就我们姐妹几个陪你一会,我们三个都是过来人,都这会了哪能不饿呢,再说这天寒地冻的,九妹也是有心人,点心还是热腾的呢,你快吃两个压压,也去去寒气。”   喻瑾珍听到陌生的声音忙挺直了背,宽敝的广袖下,将手帕拧到了一起。   甄婉怡心细,忙在一旁介绍道:“这是五姐,还是四姐和六姐都是二伯母家的姐姐,另一个是八姐,你见过的。除了我们也没得旁的人了,六嫂不用担心。”说着将还冒着热气的点心送到大红盖头之下,笑道:“这可是六哥昨儿就吩咐了我的,你若是不用等会六哥怪起来,我可不负责任。”   喻瑾珍心里一甜,盖头下一盘粉粉的梅花糕显得格外的诱人,纤细的手尖挑起一块,刚刚一口大小,这九妹真是有心了,还没吃只觉得口生**十分香甜,放入口中竟比想像中的还要美味,连吃了三颗,觉得肚子没有饥饿感后便放下手。又一杯热茶递了过来,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想当初两位嫂嫂嫁入府中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想到这一遭上去,如今想来到是十分愧疚了。   外面酒席上的喧闹一直持续到夜幕时分,甄明杰轻一脚重一脚地进了房,甄婉怡收了喻瑾珍给的红封便出了门,帮这对新婚男女关上了一室的清静。   翌日便是认亲,老太太给的见面礼诚意十足,一整套新打的赤金头面,金光闪闪,引得众人一阵吸气,特别是李元芳,眼神闪了闪,手握得紧紧的,面色变得不大好看起来,她虽然是继室,可怎么说也是长孙媳,当初给的见面礼也不过一套旧金首饰,哪有这套的份量十足呢。   大太太给的不算多出挑,当初薇娘和李元芳嫁进来的时候,四太太给的都一支红宝石簪子,不过四房有两个儿子,所以她也拿一只红宝石的簪子当见面礼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反正在大太太心里,她们始终是长房,就算四房再发达也少不了她长房的一份。   二太太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竟送出了一对金镶宝石的龙凤镯,虽是粗粗看一眼,可那工艺是绝不粗糙的,特别那中间的大红宝石,可比大太太送的簪子上的大得多了,更何况二太太送出的还是一对镯子,这份量自然不用比也知道孰轻孰重了。   喻瑾珍只是愣了愣神便接过交给了身后的丫鬟,四太太看了二太太一眼,对上二太太的眼神,微微点头笑了笑,二房儿子多,每娶一个媳妇她都是送的红宝石簪子,只不过这次二房倒是大方了一回,给四太太面上添了不少光,毕竟儿媳妇是自己的亲侄女,她自然希望别人能看中一些。   不过另一侧的大太太脸色直接是黑了下来,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二房哪敢做出这样越过她的事来,可今日这打脸可是打得啪啪的响了。大奶奶李氏更是气不平,这四房要飞黄腾达了,老的少的都往她们跟前凑,那以后这府里还有她说话的地儿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送 礼   时间飞快,梅花开了又谢,春风吹来,桃花朵朵争相竟艳。   上元节还没过完,甄明杰便独自起程回了京城,继续在国子监苦读,而喻瑾珍留了下来,为的就是三月二十六日甄婉怡的及笄礼。   一进入三月,甄府便忙活起来,请帖一张张送了出去,新衣新首饰流水般的往韵意楼送,甄婉怡再一次看向莲香手里的托盘,一支金簪独领风骚,红色的宝石镶成梅花形状,纯净而厚重。“小姐,您再看看这支簪子满不满意?”   甄婉怡拿起感受了一下手里的份量,叹了一口气,从进入三月开始,这珍宝阁的人就隔三差五的进府送首饰,这发簪更是一次比一次的贵重,一次比一次的华贵,像今日这一只,都镶上指甲片大的红宝石了,这样的首饰只怕连老太太也没几件吧。   “莲香,让母亲退了去,这样贵重的发簪戴着我路都不敢走了。”   “什么路不敢走呀?”甄文怡如今是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凑,人还没进来呢,声音就先出现了。随即甄婉怡手里的发簪离了手,只听甄文怡啧啧出声,“这祖母真是偏心偏到没边了,我去年的及笄礼也就一支普通的金菊簪,你的及笄礼都用上红宝石簪子了,还这样大颗的,我那母亲和大嫂竟还没说话?”   甄婉怡小心的拿了回来,“什么呀,这是我母亲自己在珍宝阁定的,已经换了好几次了,母亲到现在还在后悔当初应该在京城的宝瑞阁定的呢,总说清河城里的首饰不够新颖。”   甄文怡叹了一口气,“四婶也真是大方,这样的簪子还看不上眼,可你的及笄礼只差六天了,正宾都定下来了,还没定好簪子?”   甄婉怡细细看了看手里的金簪,才十五岁,根本就不需要用这样沉稳的金红之色,这样的簪子她簪上也感觉撑不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这红宝石质地还不错,先留着吧,等母亲看过了再定夺。”   甄文怡转头看了看略显杂乱的房间,一套粉色的襦裙,裙裾处绣着百花图案,一套紫色的对襟曲裾深衣平摊在太师椅上,一套金红两色相配的广袖长衫八幅裙,一套着内的月白色襦裙层层叠叠,越看眼神越沉,这是因为四婶的爱女之情呢还是因为荣王爷这个特殊的存在呢?   早先她以为她会是甄府众姐妹里嫁得最好最体面的一个,没想如今,最不被她看好的妹妹却颠覆了她的看法,难道这就是命吗?被这样隆重准备的及笄礼惊着的甄文怡心情十分复杂,想一想自己的及笄礼,再看看这满屋子的金银罗纱,还真是区别对待呀,心里有些委曲不由得她不去嫉妒,同是甄府的女儿,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不同呢?她千辛万苦筹划而来的归处如今却要依靠甄婉怡才能得以实现,她甄婉怡只是坐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就能直上云霄,想想真是个笑话。   “八姐,你在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句了。”甄婉怡推了推甄文怡。   甄文怡回过神来,眼圈微微泛红,看得甄婉怡一愣,担心道:“八姐,你怎么了?”   甄文怡摇了摇头,往外走去,“没什么,看你这里这么乱,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着不等甄婉怡挽留便快步出门去了。   甄婉怡歪了歪头,“八姐今天是怎么了?”   慕嬷嬷眼睛在室内转了一圈,又看了看甄文怡略显慌乱的背影,“八小姐也许是触景伤情,心里有些感叹吧。”   甄婉怡先是睁大了眼睛,后来也看了一圈室内摆放的衣裳,若有所思,去年甄文怡的及笄礼她是一路见证过来的,两相对比,自己的这个及笄礼确实是有些过于盛重了过于铺张了些。可是这些都是母亲一手准备的,这是她的爱女之情,她怎么能拒绝呢。   “小姐,您不用多想,这世上哪有事事都平等的呢,再说八小姐行及笄礼的时候还在二房名下,本就与小姐不同,更何况小姐如今的身份更不是八小姐能攀比的,八小姐此番是心思过重了些。”   甄婉怡脸色暗了暗,将心比心,若是她只怕也会不舒服吧,“嬷嬷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都是一家姐妹又有什么身份不身份的。”   慕嬷嬷张了张嘴,可看甄婉怡微垂的眼皮,转口道:“是,奴婢知道了。”   四天后,一架马车在甄府门前停了下来,胡大海从马上跳下,跟着门房的一起进了甄府,带了祁荣送过来的礼物,直呼道:“还好赶上了。”   说完从身上掏出一只红木匣子,递给四太太,“太太,这是我家王爷让出了卑职给九小姐送来的及笄礼。”   四太太接过,打开匣子眼睛便是一亮,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翡翠桃花簪,婉儿三月出生,正是桃花盛开之时,送来的这桃花簪子雕功精细,一串的桃花由整块翡翠雕成,浑然一体,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胡大人辛苦了,代我谢过王爷。”   胡大海拱手行礼道:“四太太,不知九小姐在哪,可不可与卑职一见,卑职还有手信要交给九小姐,也有话要带给慕嬷嬷。”   四太太笑道:“当然可以,我这就让人带你去见九丫头。慧香,你亲自送胡大人去韵意楼,然后去前院派人去通知四老爷,让四老爷速速回府陪胡大人。”说完便把手里的匣子给了慧香,“把这匣子交给九小姐,让九小姐好生保管。”   慧香领命引着胡大海去了韵意楼不提。   甄婉怡见了胡大海倒没有太大惊喜,似乎潜意识里知道京城会来人似的,毕竟过年的时候京城并没有送礼过来,清河城观望的人家在年后都冷静了不少。   接过慧香递上来的匣子,打开眼里便闪出赞赏之色,这样纯净的冰种翡翠真是少有,还是整块雕刻,就这雕功只怕也得要闭月斋或者瑞宝阁的老师傅出手了,簪子直体部分雕有螺纹,这是为了防止簪子滑落特意设计的吧,毕竟一般的翡翠簪子都是在金簪银簪头部加翡翠花案,不像这根簪子通体用的都是翡翠。“回去替我好好谢谢王爷,就说这簪子我很喜欢,及笄礼上就用它了。”   胡大海裂开嘴笑道:“九小姐喜欢就好,也不枉王爷苦寻一翻又等了两个月才得到这根发簪,若不是为了等它,卑职也不会耽搁到今日才到的。”   甄婉怡关上匣子,笑道:“胡大人一路上辛苦了,等会让我父亲陪你好好喝一盅,给你洗尘。”   胡大海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上,“这是王爷让卑职亲手交给小姐的。”   甄婉怡以为是祁荣写的信,便随手接过,放在案几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及 笄   胡大海对一旁的慕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退下。甄婉怡便拿起信封打开,果然是书信,厚厚的一打,可打开后,脸色骤变,这信中竟夹有好大一叠的银票。   急急地把银票放在一边,拿起来看,第一页通篇都是普通的问候,甄婉怡一目十行的看过,翻下一页时才看到解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如今谨言在京,为了防止婉儿手中紧缺,为夫特地送上零花钱一万两,免婉儿困扰。   一万两,甄婉怡睁大了眼睛,忙将案几上银票拿起,数了数,一千两一张,一共十张,还真是一万两,一万两的零花银,这祁荣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晚间见到四太太的时候便将银票拿了出来,“母亲,王爷送来这么大一笔银子是什么意思呀?”   四太太皱眉沉思了半晌,然后展眉笑道:“许就是给你零用的吧,你好生留着就是。”   最后还是慕嬷嬷给了解释,原来祁荣这是被去年新迎进皇室的两位王妃给刺激到了。一个一水的黄花梨家什,一个全红木的家什,单单就这些就不下万两,想想要凑齐一百二十抬嫁妆,那得多大的财力物力才能够呢,于是这钱便成了甄婉怡的零花钱,让甄婉怡用来贴补嫁妆的。   四太太知道后笑意更是浓郁,心里也有了别的算计。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三月二十六清早,甄婉怡便梳洗妥当的候在内室,等着四太太派人来唤。   慕嬷嬷进来笑道:“贾夫人,刺史夫人还有这清河城数得着的太太们都来了。”   甄婉怡点点头,这次及笄礼的正宾是贾大夫人,虽然刺史夫人的品级更高一些,可贾大老爷如今在京已谋得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贾大夫人又将是甄府的姻亲,所以以亲疏关系而论最终定下了贾大夫人为正宾。   时辰一到,甄婉怡便在甄文怡和贾七娘的陪同下一起去了特意收拾出来的芷兰院,按着已极为熟悉的流程庄严而隆重的完成了及笄礼,这种及笄礼甄婉怡已经在甄府见过好几次了,只不过以前的几次场面不如今日的大,宾客不如今日的多,夸奖赞叹声也没今日的夸张罢了。   待三礼过后,一身金红两色交织的撒花阔袖曳地裙,身姿修长婷婷玉立,一头乌黑的秀发尽数盘起,尽显颈脖的细长优美皮肤的白嫩细腻。一支通体透亮的玉簪极尽灼华,与青丝两相映衬,更显青丝的黑亮和玉簪的透澈,让见惯了各色首饰的夫人太太们也一阵赞叹,特别是知道这发簪是荣王爷亲自求得特意潜送过来的时候,那看向甄婉怡的眼睛又明亮了几分。   甄婉怡转了一圈与人打了招呼过后便逶迤而去,回了韵意楼。   等到了自己地盘,甄婉怡便长松一口气,准备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结束了,这种解脱的感觉真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慕嬷嬷在一旁笑道:“小姐以后这样的事情多着呢,你可得尽早习惯才行,不过好在我们还有时间,慢慢熟练。”   甄婉怡笑了笑,卸下发簪披散着一头青丝,坐在镜台前细细把玩手里的发簪,真的好好看,越看越喜欢了。不过这种发簪虽做了处理可还是很容易滑落吧,还是好生收起来的好,于是又将红木匣子拿出,将簪子仔细擦拭一番放了进去,锁到了八宝盒里。   “小姐怎么锁了起来,不喜欢吗?”   甄婉怡摇摇头,“不是,只不过这簪子太贵重了,还是收起来的好。”   慕嬷嬷堆起一脸的笑意,王爷送来的东西能被这样小心对待,可见小姐对王爷也是上了心的,“王爷苦知道小姐这样爱惜他送来的簪子,必定十分高兴。”   甄婉怡一愣,她收起来是因为这簪子本身,并没有想到祁荣身上去,如果今日他送来的是根金银簪子,她肯定不对这样小心对待,只不过看慕嬷嬷满脸的感叹高兴之情,她便也不在多做解释,就让她误会一下好了。   春光渐浓,日头越高,退了长衫换上半臂,京城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曾经以为很难的宫廷礼仪甄婉怡如今也能娴熟的使用出来,除了每日听慕嬷嬷讲一讲皇室秘闻,便是练女红习字,日子过得安静而幽然。   四太太至从忙完甄婉怡的及笄礼后便开始清算所有的帐册,这一忙便忙到了五月端午前夕,一日将甄婉怡叫到寒香院,关上了房门。   “婉儿,最近母亲将家里所有的产业都清算了一遍,你六哥娶亲买宅子加聘礼一共花了三万两,再留三万两给修哥儿娶亲用,这样一来你的嫁妆母亲最多可调出来便只有六万两,再加上王爷给的一万两,离十万两这数还是差了些。”   甄婉怡吃了一惊,甄明杰甄修杰娶亲加起来才六万两,却给她一个人六万两,这,心中感动万分,握上四太太的手,“母亲,用不着去与那些王妃们攀比,给我三万两就好了,你与父亲总要留一些防身的。”   “傻孩子,又说些傻话,有你们三兄妹在,还怕我与你父亲没饭吃不成。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你舅舅他们不能再出海,母亲的几处铺子也没了货源,生意越发不好做,以后这银钱上怕是要让你受些委屈了。”   甄婉怡知道父母亲能私下存下这许多银钱与喻家舅舅有关,如今朝廷禁海令一出,喻家的生意受阻四太太的生意自然也跟着受了影响。“母亲,不都说好儿不吃爹娘粮,好女不穿嫁时衣吗?女儿自己能过好生活,母亲就不要担心了。”看着短短时日憔悴了不少的四太太,甄婉怡嗓子微微发酸,难怪最近一段时间总看不到母亲四处走动,原来都一直在盘数家底呢。   正想着,四老爷便急急走了进来,“夫人,那两家店铺都盘出去了,一共一万八千两。”看到甄婉怡也在时,不自在地笑了笑,“婉儿也在呀。”手里捏着的荷包紧了紧。   四太太瞪了一眼,“瞧瞧你那性子,一点儿小事搞得风风火火的。你在外头累了一天了,快去梳洗一下吧。”   四老爷看了甄婉怡一眼,摸了摸鼻子,笑着退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愁 嫁   甄婉怡皱着眉头,“母亲竟为了我的嫁妆卖掉店铺去筹钱,那女儿还不如不嫁呢。”   四太太声音一变,“胡说八道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嫁进荣王府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婉儿,有些话母亲不讲,是因为母亲知道婉儿聪明,能想得到,可你这一再使小性子,就太让母亲伤心了。”   甄婉怡看着四太太骤变的脸色,愣了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前世里都道是娶老婆难,可从没听到嫁女要嫁得变卖家产的地步。   “婉儿,早先母亲一心所求就是你能嫁入清白之家过简单安乐的生活,可阴差阳错的,慕子归成了荣亲王,那不管怎么样,你只有进荣王府一条路可走了。我与你父亲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之家,你也看到,甄府到如今就你三伯父在京城苦苦支撑,而你六哥的前程怎么样,还是个未知,修哥儿更是如此。婉儿,如果慕子归不是荣亲王,我们也就不做什么盼头,安安分分守着过日子便是了。   可如今你有机会成为荣王妃,当朝的一品王妃呀,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并不是妄言,你有这样的机会,母亲自然要做另一番打算,朝中有人好为官,母亲也不求什么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只求你祖父和你外祖家的事不要再重演,你六哥八弟不用被逼得拿儿女去抵债,你外祖家能守住祖业不被赶出京城。婉儿,你能明白母亲的心吗?”   甄婉怡脸色几经变幻,她真没有想那么远的事,她一心想的都是过自己的小日子,安守本分,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别人的顶梁柱,成为一大家子的支撑,这样重的担子她担得起吗?“母亲,女儿怕,怕做不好,让您失望了。”   四太太怜惜的摸了摸了甄婉怡的发丝,“傻孩子,母亲与你说这些并不是要给你什么压力,只是希望你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做好一个好妻子,相夫教子,当好一个好王妃,管好荣王府内宅事宜。本分做事,这样就可以了。”   “只要这样就行了吗?”   四太太点点头,肯定道:“当然,只要你是荣王妃,只要荣王爷看重你,就没人敢乱对甄家喻家出手,至少可保一大家子安定平稳的生活。”   甄婉怡点点头,有些明白了,她不需要做什么,她就是一个身份的象征,荣王妃身后的甄家喻家便是靠在荣王爷的羽翼下,有王爷在背后支撑应该没有几个人敢打主意吧。“女儿知道了,女儿一定会保护好甄家和喻家的。”   四太太笑了笑,“你也不用这般严肃,你最首要的一件事就是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将王爷照顾好,将王府后院的事打理好,便是功劳了。这嫁妆的事儿就让我与你父亲来头疼吧。”   甄婉怡有些内疚,“女儿不想让母亲父亲这样为难。”   “为难什么呀,我与你父亲这么些年的奔波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妹几人。只是如今这铺子少了,你嫁妆里的田庄可就不能少了,除了清河城附近的,我让你大舅舅在京城附近的大兴也置办一些,凑齐五千亩给你。”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五千亩?”   “这几年战乱良田贱卖,我到是收了一些不少的地,可如今想再买到好一点的地就难了,也不知道你舅舅能买到多少。这粮食虽不值什么钱,可能保长久,多备点总是好的。”   甄婉怡在四太太说话的时候心里头已经算开了,按水稻的产量,一亩良田的单产可达五百到六百公斤,就算古代种植技术落后了一点,差不多也是三百到四百公斤吧,一年种两季,五千亩用最低值算那不就是三百万公斤的产量,按最低的粮价,十文一斤,一两银子五十公斤,一年的收成大概就有六、万、两。   甄婉怡被默算出来的答案给惊呆了,怎么可能,如果一年的收成就有六万两,四太太还会着急嫁妆银子吗?应该是哪里出了错了。   看着甄婉怡愁眉苦脸的样子,四太太奇道:“你这是在想什么,一脸苦像。”   “母亲,这么多良田一年的收益只怕都有好几万两了吧。”   四太太睁大了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真是不识人间烟火呀。这种地可不是什么好赚钱的事儿,最多就是求得一份安稳长久罢了。除了买粮种外,还要上交赋税,一石就要交五升,手里头还能留多少呢。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家里人都有功名在身,才能免除赋税,便能多留下一些。”   “那一亩地能产多少粮食。”   四太太被问得一愣,想了想,不大肯定道:“一亩上等的良田差不多三石半吧,差点的田还不到两石。”   甄婉怡一呆,这么少,一石差不多五十公斤,上等的良田亩产还不到两百斤,比自己预算的少了一大半,除掉粮种还要付佃农的工钱,一半里能不能剩下一半都不可知,这样一来,五千亩的良田岂不是连一万两的收入都难,在这里当个农民还真是穷呀。   甄婉怡咬了咬唇,经商她是没得办法的,可她是学的园艺专业怎么说都与农业沾边,中国农业发展史也研究过,古代之所以农业产量不高,第一个大的原因就是肥力不足,只种地不养地,第二就是种子问题了,或许她可以改善改善,为自己赚点私房钱呢。   打定主意的甄婉怡问道:“母亲在清河有田庄吗?女儿能不能去看看?”   四太太疑惑,“这个时候天都热起来,你去农庄干什么?再说这会农庄因该正忙吧,都要开始种第二季稻了。”   甄婉怡眼睛一亮,对了现在应该正是播种的时候,立秋前移栽最好了,“母亲,您看你说的那么多,女儿都不大懂,总不能给女儿那多么地女儿却连稻田是什么样都没见过吧,那一年能收多少岂不都是别人说了算。”   四太太一愣,想起自己出嫁前也在农庄里呆过一些时日的,所以才不会轻易被手下人诳了去,“那行,母亲在清河也置了个庄子,这几年不断的收地,一共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亩的良田,正好那庄头你也认识。”   甄婉怡一惊,“女儿认识?”   四太太笑道:“你忘了你以前的大丫鬟红裙了,不过说起来也有好几年了,她应该出嫁了吧。母亲在清河的庄子便是她父亲李保山管着的,当年她没看好你让你摔破了头,母亲就责罚她们全家都回庄子里去了。你若是想去,明天我就让慧香给李保山带个话,让李保山家的进府一趟。”   甄婉怡暗自感叹,这世界怎么就这样小呢,她想去农庄看看,没想到那庄头竟是以前侍候她的丫鬟家,对那个红裙她真是一点点映象都没有,也不知道会不会露馅。   “怎么了?你要去农庄也不能这样想去就去,总得事先安排一下才行。”   甄婉怡犹豫道:“母亲,我只是不大记得红裙了。”   四太太了解的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红裙比你大六七岁,当年我也是看她人还沉稳便放在你身边的,总共还不到两年。当年你只知道与八丫头还有一个小丫鬟混玩,对红裙没什么映象倒也正常,她如今只怕早嫁人做娘了吧,不过李家还有一个小女儿,跟樱桃差不多大,你若是看中了他们家,便让李家的小女儿到身边当差,以后他们一家就当做你的陪房是了。”   甄婉怡长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那女儿听母亲的吩咐就是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红 袖   翌日甄婉怡带着樱桃去了寒香院,一进房门就见到厅中央的杌子上坐一个中年妇人,一身八成新的蓝色布裙,头发一丝不苟的攥成一团,仅着一支素净的银簪,见到甄婉怡进来,立马起身行礼,“奴家李保山家的见过九小姐。”   身后站着的女孩上前跪倒在地,恭敬地磕了个响头,道:“奴婢红袖见过九小姐。”   甄婉怡忙扶了起来,“快快起来,不用行这样的大礼。”   红袖抬起头,粉色的碎花布裙下仍显黝黑粗糙的皮肤,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这是一个有主见的姑娘。“奴婢今天特地求了母亲跟着进府就是为了给九小姐磕头的。”   甄婉怡好奇道:“这是为何?”   “第一,奴婢要感谢九小姐当年对奴婢姐姐的饶恕之恩,这也是奴婢姐姐一再叮嘱的。第二,奴婢要感谢九小姐对奴婢家里的善待之恩,让奴婢一家人可以有个安身之所。第三,要感谢九小姐大人大量宽恕我们,还愿意见我娘。”   甄婉怡惊奇地看着红袖,这小姑娘真不简单呀,胆大心细说话条理清晰,短短几句话就表达了这么多的意思,还想提前用话顶了她的嘴,“你怎么知道我是宽恕了你们的。”   红袖暗中松了一口气,看来姐夫说的没错,安下心来认真道:“昨天太太派人去庄子里传话,让母亲进府问话,可最近庄子里并没有陌生人出现,也没有其他的庄头来探话,所以奴婢就大胆的猜想,太太和九小姐一定是原谅了我们才会召我们来问话,否则就直接让别人接手庄子了。”   甄婉怡转头对四太太笑道:“这到是个聪明的丫头。那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叫你们过来是为了何事?”后一句是对红袖问出来的。   红袖咽了咽口水,姐夫说了她必需要争得九小姐的首肯留在她身边,她们家才会有翻身的机会,而她想帮姐夫,她想像樱桃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待在九小姐身边,不用下地晒太阳,可以像姐姐一样的白皙。“奴婢知道,太太想把庄子给九小姐。”   甄婉怡挑了挑眉,转过身对着四太太笑道:“母亲手下真是强者如云呀。”   四太太放下茶杯,笑道:“这可是颗遗珠呢,还好你记起她们,这便就是缘份了。当年给你挑人的时候,映月稳重,樱桃活泼,虎妞忠厚,莲香温和,到是各有千秋,今日看这丫头到也是颗好苗子。”   甄婉怡笑着点了点头,“李大娘今日便先回庄子去吧,红袖留下来明天与我一起去庄子。”   红袖大喜,又跪下来磕了一个响头,“奴婢遵命。”   “樱桃,你带李大娘和红袖先回去,好生招待着,用了午饭再送李大娘回去。”   樱桃笑嘻嘻地应是,对着红袖一阵挤眉弄眼,两个女孩笑得门牙大露。   等三人都出去后,四太太才正色道:“明天你去庄子时多带几个人,这李家怕是不简单。”   甄婉怡疑惑,“母亲为何这样说?”   “李保山是宗帝刚起事的时候就逃难到这里的,拖家带口的过得十分落魄,遇到你父亲自愿卖身为奴,那时我与你父亲正好也缺人手,便将他们全家都留在了庄子里,当时庄子也不过百十亩地,李保山人勤快,他娘子也精明又肯出力气,将庄子打理得极好,所以慢慢地将女儿送进了府做丫鬟,红裙更是理所当然地做了你身边的大丫鬟,只是后来出了你那档子事,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我也没过重的责罚,只将李家的人都赶到了庄子。可是红裙在你身边的时候都不认得几个字,可你看刚才的红袖,咬文嚼字的可不像不通文理之人。”   四太太一说甄婉怡也注意到了,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第一次见主子的面就有如此胆气,真是少有,不过,不管怎么说,只要她们没有坏心,她是不介意她们藏着一些秘密的,谁没点不能与人道说的私密事呢?   晚上回到院子将樱桃好生盘问了一顿,一问才知道原来樱桃家与李保山家自小就交好,如今都有十多年的交情了,樱桃与红袖更是从小便相识,这次红袖能进府樱桃别提多高兴了,在甄婉怡面前将红袖夸了又夸,还顺带的将李保山家挖了个彻底,连她大哥曾经求娶红裙的事儿都倒了个干干净净。   甄婉怡好笑的问了一句,“那你大哥怎么没娶到红裙的呢?”   樱桃嘟了嘟嘴,“李大叔前几年收留了一个男的,半途把红裙姐给截走了,李大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把红裙姐嫁给了夏华,那夏华瘦不拉几的也不知道李大叔看中了他哪里。”   甄婉怡失笑地摇摇头,樱桃似乎对这个抢走她内定大嫂的人颇有怨言,见主子没什么反应,立即不满道:“本来就是嘛,小姐您说说李大叔管那么大的一个农庄,自然要找一个身强体壮的女婿才行呀,那夏华一天到晚只会在地里挖挖埋埋,也不知道李大叔怎么会让他这样随便乱来的,小姐,你这次去了农庄可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夏华,让他知道小姐的庄子可不是让他随便乱来的。”   甄婉怡笑道:“好了,都多久的事了,你还惦记着,小心你大嫂知道了给你小鞋穿。”莫言去年已经娶了妻子,如今都当爹了,莫大娘高兴得天天把孙子挂嘴边的,哪想这樱桃竟还对红裙念念不忘。   樱桃一顿,咬了咬嘴,便不再说话了。   甄婉怡摇了摇头,笑道:“好了,你就不要那样小气了,你大嫂说不定是记错了才会把你的布料给用了的,再说也是用到你侄子身上,你就不要再气了,我不是补了你一匹料子吗?”甄婉怡明白樱桃的性子,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父母兄弟都让着宠着她,她人也最是顾家,平日里赏她的东西总是不忘留回家,月例银子更是大多数上交给了莫大娘,就因为家里有两个兄弟,娶妻要钱,所以她总是十分懂事的帮莫大娘节约每一文钱。   可自从莫言成了亲之后,樱桃便隔三差五的与家里人闹性子,赏给她的东西也不像以前那样立马往家里搬了,后来问了虎妞才知道,每每她给莫大娘的东西最终都到了她大嫂手里,从吃食到首饰,渐渐地樱桃便对她的大嫂不满起来了,不小心的时候在甄婉怡面前都说漏嘴过几次,像这次从京城买回来的布料,甄婉怡赏了一匹素白的细棉布给樱桃,樱桃也极是喜欢,直说等天热了做裙子的,没想到却被她大嫂剪了做了小孩的衣裳,可气坏了这个性急的小姑娘。   只不过这样的事甄婉怡一般听过就一笑了之的,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呢,再说樱桃是她的人,吃住都在她院子里,回去的时候少,就算休假的时候不愿意回家也是有地方去的,她不怕樱桃被欺负了去,所以樱桃的那个大嫂究竟是什么性子甄婉怡自然是懒得搭理的,再说那些事儿在她看来都不叫事,自然体会不到樱桃那有如猫抓的烦燥感。   ☆、第一百四十章 农 庄   翌日一早,甄婉怡便带着樱桃、虎妞、慕嬷嬷还有四老爷给的黑子并两个护院在红袖的指引下去了城外的农庄,四太太与四老爷今天还要去铺子办交接的事儿,所以只得指派了身边的人跟着,自己并没有跟来。   农庄离得有些距离,坐着马车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到,四周绿油油的一片,看着便神清气爽。   “过了前头的大柳树,后头就是庄子了,这近处种的都是蔬菜,水田在后头。”   甄婉怡边打量外头边点头,这菜地修得极为齐整,一畦畦的排列得犹如列队的士兵,不见一颗杂草,道路也极为平整,在路边陡峭的地方甚至还用石头堆砌护拦,仅从这上面就能看出李保山打理得仔细了。“庄子里都住了些什么人?”   红袖笑得两眼微眯,“前头主要住了我一家,二叔二婶,还是陈大叔一家,都是能种地的熟手,中间两座院子是给主子们留着的,院子每隔一断时间我娘都会派人去打扫,去年还请人修过屋顶,后面住的人便多了一些,佃农们大多都住在那里,进出都走后面。”   说话间马车便到了庄子前头,李大娘并一群妇人小孩在那里相迎,其中一个穿红色布裙的女子满脸都是激动之色,待樱桃扶着甄婉怡下车后,红衣女子快步上前,跪在了地上,泪水瞬间就流了出来,“奴婢红裙见过九小姐。”   甄婉怡看着略显丰满的红裙,心下充满了感叹,真是个淳朴的丫鬟,被赶走了不但不记恨还这样挂念前主子,只由她一人的性子便可见整个李家人的忠厚来了。“快起来吧,红袖快扶你姐姐起来。当年的事本也不该怪你,只不过当时我一直昏迷着,也没得办法。”   红裙低头拭泪,“当年本是奴婢粗心才让小姐受了那样大的罪,还好太太仁慈没与奴婢计较,否则哪里还有奴婢好生生儿的在这里的。”   红袖接话道:“姐姐真是的,平日里常常念叨小姐,如今小姐好不容易来了,你还把小姐挡在外头。”   红裙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哎呀,你看看我这个记性,真是的,快,快,小姐请进来,昨儿奴婢将院子仔细打扫了一遍,您的被褥都带过来了没有?奴婢帮您去铺床。”   樱桃在一旁笑道:“红裙姐姐还记得小姐这小习惯呀,你今儿就好好陪陪小姐吧,剩下的事儿由我和虎妞来做就好了。”   甄婉怡眼神微闪,“我们先进去说话吧。”   李大娘忙驱散了身边的人,迎了过来,“九小姐别见怪,都是乡下人家没见过主子,今儿主子好不容易来一遭,她们便是赶也赶不走的。”   甄婉怡转头看了看四周许多带着窃喜的面孔,特别是一些小孩,半缩在自己母亲后面,眼带艳羡的看着自己,不由得会心一笑,这样直接的善意真让人打心底里欢喜,如果以后能住在这样一个庄子里,春播秋收,看开花花落,然后慢慢老去,也是件幸福的事吧。   “虎妞,你将带过来的点心糖果给那些小孩子分了。”甄婉怡吩咐完,对着众人笑了笑,便进了庄子,身后传来虎妞的吆喝声和小孩子们放肆的高呼声,还有妇人们的喝止声感谢声,交杂在一起,十分的热闹。   “小姐别见怪,主家平日里很少来庄子,这庄子里的院子虽是建起来了,可从没见太太来住过,所以她们才这样失了分寸的。”   甄婉怡听了红裙的解释,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怪,“这些人都很热情,这样挺好的。”以前四太太的重心都放在南洋那边,四老爷也是重点经营几家铺子,估计来这里最多的就是收租子罢了,自然从没想过要来这里住。   李大娘将人带到院子门口,“小姐先跟着红裙进去休息一会,奴婢去给您做饭,也不知道小姐有没有不吃的菜色,红裙也好久没在小姐身边,怕是她记下来的小姐都改了也不一定。”   甄婉怡笑道:“李大娘看着做吧,我不挑食的。”   樱桃在一边说道:“大娘只要弄一两个能下饭的菜,再有个汤有个青菜,小姐就能吃饱了。”   李大娘抹了抹手,乐道:“敢情小姐还如以前一样好伺侯呀,红裙也是这样说的,那奴婢这就去准备了,今早红裙她爹杀了一只老母鸡,已经炖了半天了,还从河里抓了条新鲜的大鲤鱼,今儿中午就试试奴婢的手艺好了。”说完便乐呵呵地离开了。   慕嬷嬷将外头的事安排好,进来便和樱桃一起收拾床铺,红裙忙走了过去,“嬷嬷先歇一会儿,这里让我和樱桃来就好了。”   红袖也走了过去,将慕嬷嬷拉过坐到一边的杌子上,并端上水,“您老人家累了一上午了,先歇一会吧。”   慕嬷嬷接过茶水,笑道:“奴婢沾了小姐的光,也跟着被人侍伺一回了。”   甄婉怡笑道:“那是嬷嬷本事才让红袖争着伺侯你的,跟我可没大关系。”   红袖在一旁添笑道:“嬷嬷年长,奴婢现在多巴结着,以后还指着嬷嬷多指点着,能多学点本领好侍侯小姐呢。”   慕嬷嬷笑道:“我也就占了个年长而已,哪来的本事,这有本事的呀可不是当奴婢的命,也当不了奴婢。”   红袖铺被子的手一顿,“奴婢就想做个有本事的奴婢,一个能为小姐分忧的奴婢,也只想做奴婢。小姐对奴婢家里有恩,从小奴婢就想去小姐身边侍侯的。”虽看不到神情,可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较真。   樱桃则在一旁笑道:“哎,红袖,照你这样说,那我岂不是个没本事的奴婢了?我不能为小姐分忧呀,还时不时的给小姐添点忧的,那岂不是不能在小姐身边侍侯了。”说完两步跑到甄婉怡面前,“小姐,你可不能有了红袖就忘了奴婢呀,樱桃虽不聪明,不能为小姐分忧,可奴婢在小姐身边能把小姐逗乐,这一点,红袖肯定比不过我。还有虎妞,她虽然也不聪明也不爱说话,可她女红好呀,而且她有什么都不忘了小姐的那一份。”   慕嬷嬷大笑道:“樱桃这丫头,听风就是雨的,这毛病可不行,得改。以后呀要往沉稳里去,像映月一样才好。”   几人笑闹间,李大娘就带着人摆好的饭菜,都是用大陶碗装的农家菜,大块的五花肉香干子,香淳的鸡汤,绿油油的青菜,红通通的辣椒,还有一道猴菇炒肉,真是鲜美无比,害得甄婉怡喝了两碗汤还添了一碗饭,最后没得法子,只能揉着肚子在院里子来回走动的消食。   ☆、第一四一章 夏 华   翌日,甄婉怡一身绿色窄肩襦裙,清新干净,带着樱桃跟着红袖往后头的田地行去。   樱桃一边走一边道:“小姐你真是奇怪,奴婢还以为您来农庄只是为了透透气,玩耍一番的呢,没想到您还真愿意到田间去走动。”   “为什么不愿意?”   樱桃指着田间忙碌的佃农,大多双肩挑着竹框或木桶,不难想像那里面装的什么?“这里面装的都是粪块或者粪水,臭烘烘的,小姐怎么会愿意来的呢?”   甄婉怡淡淡一笑,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它们再臭可种出来的东西都是香甜的呀,田地里若是没有它们,只怕更是收不了几斤粮了吧。”   红袖在一旁“啊”了一声,瞪大了眼睛,崇拜的看着甄婉怡,“小姐,您真是厉害了,我姐夫也说过这样的话。您不知道我姐夫可聪明了,他说农庄里人少,粪肥不够,就让母亲多养猪和鸡,还将粪水都集中起来,挖了一个大坑存着,还时常让各家把灶台里的灰也倒进去,甚至鼓动农庄里的小孩去拣树叶菜根之类丢坑里,不过你别说,姐夫这样一做,那粪肥还真是多了起来,上一季的稻米就比以前多收了好些。”   甄婉怡惊讶的张大了眼睛,这正是她想出来增肥的办法,没想到却有人做在了前面,真是无处不惊喜呀。   红袖看子甄婉怡的表情,与有荣焉道:“我姐夫是不是很厉害。您不知道这两年就因为有我姐夫在,庄子里才会越来越好的,上次四老爷过来收租子的时候还狠狠地夸了我姐夫呢,赏了我姐夫两个大元宝。”   看着红袖颇为自毫的乐呵样子,甄婉怡也对红袖嘴里的姐夫感兴趣了,能想出各种抠肥法子的人,真是不简单呀,“如果你姐夫这次还能把地里的收成再提高一些,到时候我再奖他两个大元宝就是了。”   红袖喜道:“小姐说的是真的?我姐刚生完毛头,正是要用银子的时候,若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红裙都做娘了,什么时候生的呀?”   “就今年三月二十生的,姐姐说毛头跟小姐是同一个月的生辰。”   甄婉怡点了点头,“还真是的呢。昨天你也没说,这次来得勿忙都忘了你姐带礼物了,等回去的时候补上。”   红袖笑得甜丝丝的,“姐姐若知道小姐把她放心上就很高兴了,哪还在乎什么礼物呀。”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她自从知道红裙开始心里便一直在犹豫,哪里想到带礼物这样的小细节呀,若不是有慕嬷嬷收的东西,只怕她是空手来了,还好身边有经验丰富的老人,而映月下个月要生了,等她生完就让她跟着慕嬷嬷好好学学。   “小姐,您看这就是我姐夫让人挖的大坑,这木板下面都是的,这片地里一共有十六个这样的大坑呢。”   甄婉怡站边上看了看,粪坑是一块水田截断了一半挖成的,旁边立了一块木牌用红漆写了大大的非常醒目的一个坑字。   见甄婉怡看得认真,红袖的些慌张的解释,“小姐,我姐夫说这粪坑只有挖在田地里才省事,这样可以就近施,施肥,还不会浪费。这,这件事我爹也答应了的,最后效果真的很好,虽然浪费了一些地,可收出来的粮食却比以前多了。”   甄婉怡失笑道:“我又没说什么,只要能增产,浪费这么一点点儿地算什么?”   “小姐说这话可是真的?”   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把甄婉怡吓了一跳,忙转身看去,一身蓝色短褐的青年男子站在二丈远的地儿,眼神炯炯的看着她。   樱桃忙上前一步,挡在了甄婉怡前面,“你是谁?知道我们是谁吗?竟敢这样唐突。”   旁边的红袖忙道:“小姐,樱桃,你们别害怕,这就是我姐夫,夏华。姐夫,你怎么在这里,差点吓着我们了。”   夏华微微一拱手,行礼极为随意,口气甚是焦急地问道:“我不是故意的,小姐还请别怪。只是,小姐刚才说的,只要能增产,浪费一点地不要紧这话算不算数?”   甄婉怡眼睛微闪,认真地将夏华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衣裳不算整洁,似乎才从地里出来,衣袖裤腿上都沾了些泥水,手指甲缝里都是淤泥的残积物,皮肤说不上黑是健康的小麦肤色,一对剑眉长入两鬓给他平凡的五官增添了些许英气,坚毅的眼睛告诉甄婉怡这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并且还相当的固执。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   夏华微微皱眉,这想法他早跟他岳父说过,可连他岳父都没答应,更何况一个不事生产没有脑子的娇弱的闺阁女子,看到这样一个人他连开口的*都没有,早知道上次就应该跟那个什么四老爷说了。   甄婉怡看出夏华的犹豫,转头看了看还没插秧的光秃秃的稻田,几个佃农正牵着牛在里面细细犁地,本打算走人的她在看到那一个大坑的时候,定了定,“你不说出个道理来,怎么让我放心将这些地都交给你呢?”   夏华认真地看着甄婉怡,“如果我说的有道理,小姐真将这些地交给我打理?”   甄婉怡笑了笑,“只要你说的有道理,交给你有什么不可以的。”单单从他能想到抠肥的方法,甄婉怡就觉得应该高看他了。   一旁的红袖听了甄婉怡的话,激动得不行,紧握了小手,对着夏华一个劲的使眼色,最后直接开口道:“姐夫,你先说说你要干什么呀,小姐她很聪明一定会赞成你的。”   甄婉怡瞪了红袖一眼,吓得红袖住了口,不再出声了。   夏华转头看了一眼成田字形紧紧连在一起的水田,皱着眉头道:“小姐,您看这些水田全都连在一起,中间只隔着窄窄的一条土垅,而这片农庄就在氓水河旁边,地势极地,这样用水倒是方便了,可若是大雨年发生水灾这些良田必定会被淹,到时千亩良田则变成一片水塘。”   甄婉怡回想进庄的时候确实看到了一条河流,远处青山葱郁,这片地正好在河边上,应该就是地势最低的地方了,那夏华说的倒极可能会出现。   “那你有什么想法?”   ☆、第一四二章 夏 华(二)   夏华眼睛一亮,声音也洪亮了一些,“这片良田除了东头的那一百亩其余的地都比氓水河要高,只要在这些水田之间开挖渠道,降水多的时候排水,降水少的年份还可以引氓水河的水灌溉,这样只要氓水河不发生洪灾,这里的地便能保存下来了,而且这开挖渠道还要快些行动起来。清河城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发生水灾了,但是村里的老人却说清河城在近三十年里发生过两次水灾,每一次都是一次荒灾。若是再发生一次水灾,小姐,你的这片地能保得住吗?”   甄婉怡细细一看这些连成片的水田,暗中松了一口气,她就说看这片田地的时候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呢,原来是在这里,水田怎么能没有渠呢?还好,今天真是幸运的日子。“那你打算怎么做?”   夏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激动,用手一指,“等这一季水稻收上来的时候,我便让佃农们开始挖渠,从这里开始挖一条一米宽的水渠直达氓水河边,然后将东头的那些低地全挖成水塘,里面可以养鱼,而且每年取出塘底的淤泥还能给稻田补充肥力。”   甄婉怡终于确定自己这次是捡到宝了,不过,“你是怎么想得这些的?你今天特地让红袖带我来这里听你说这一席话,一定是你在你岳父面前碰了钉子,他没答应你吧。”   红袖眼睛猛地一睁,忙跪在了地上,“小姐,奴婢该死。”   夏华一急,忙道:“小姐,这不关小妹的事,我是要求她这样做的。你说得对,我岳父确实不答应我的想法,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着在你面前试一试的。我可以给你保证,只要你让我放开手来管这里,我一定让你在五年把产量翻一番。”   甄婉怡并不急着处理红袖,也没开口让她起身,“你先别急,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夏华皱紧了眉头,“这些都是我从书里看到的。”   甄婉怡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你读过书?可有功名在身?从哪些书里看到的?”   夏华有些烦燥,“小姐,只要这法子管用,你有必要去追究这法子是哪里来的吗?”   “可是,如果让你把这么大一片庄子交给一个不实诚的人,你会吗?”   夏华竖起右手两指,“我夏华在此立誓,若对甄小姐的田庄存了私心,天诛地灭,死不入轮回。”   甄婉怡脸色一讪,古人对誓言之类的可不比现代人,他们可都是极为看中的,“你也不用这样,那我不问你怎么知道这些法子的好了,不过,你总得告诉我你的来历吧。”   夏华松了一口气,“我就是焦子县大坪村的人,只不过五前被征兵役,两年前解甲回乡的时候,发现村子都没了,家里也没人了,便在这庄子里找了份事,然后娶了红裙。”   甄婉怡点点头,以前也听说过,宗帝挥军北上的时候不断地从南方征兵,造成许多村庄壮年男丁殆尽只剩老人妇女和小孩,一些小的村子便开始合到一起。   “你认字吗?”   夏华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认得。”   “那行,你把你的想法写一份手稿给我,若是真能成,我便将这庄子交给你打理就是了。”   夏华高兴道:“行,我这就回去整理一下,明天早上交给小姐。”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却在看了红袖一眼后,又回身道:“小姐,今天这事是我让红袖这样做的,你若是要怪罪便怪罪我好了。”   红袖忙道:“小姐,不是的,是奴婢擅做主张,不关我姐夫的事,您要罚便罚奴婢好了。”   甄婉怡无奈道:“我说过要罚谁的吗?”说完拉了红袖一把,“红袖,这样事只此一次,若再有下次,你就不要再出现在我身边了。以后夏华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说就是了,用不着这样偷偷摸摸的。”   红袖磕了一个头,额头上沾着泥土,可却咧着嘴笑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不会再这样,以后姐夫的事奴婢直接跟你说,早知道小姐这样轻易答应,奴婢昨天就跟您说了。”说完,对着夏华笑得没心没肺的。   走了两里路左右,甄婉怡便回去了,太阳升高日头越来越烈,晒得眼得发昏了,可看到还在地里忙活的人,感叹道:“这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真是没有说错,农民一年忙到头确实是够辛苦的了。”   红袖笑道:“小姐和我姐夫一个口气,总说我爹只知道傻种地,种死地,收成差,害得佃农跟着受罪还没个奔头。如果真按姐夫说的那样,五年之内这里的收成能翻倍,那真是厉害了。”   甄婉怡点点头,如果夏华真做到了,那这里的上等良田的亩产就能接近现代等低田的产量了。那可是件利民的大好事呢,如果真成了,那以后她的田产都交给夏华了,即帮她赚了钱,还大大的改进了这个社会落后的农业技术。   下午甄婉怡则在附近的庄子里走动,初次见识到了乡下人家的生活,见到院子里正摆弄着织机的少女,院子旁一畦菜地里摘菜的老人,抱着孩子就在大树下哺乳的女人,追鸡赶鸭的调皮小孩,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和生趣。   “这样的生活真是自在。”   红裙跟在一旁听了,笑道:“小姐只看到了这样生趣的一面,可却不知道她们为了生计的烦愁。男人在地里忙活一年也仅仅是保证家里不断粮而已,能有余钱的人家少之又少,您当那些少女愿意没日没夜地纺纱织布吗?那些妇人愿意辛苦劳作养鸡饲鸭吗?她们还不是迫于无奈只得帮家里维持家计,否则身上的衣裳从何而来,婚丧嫁娶又要怎么办?您看她们穿的衣裳,这平日里能穿的就极少有不见补丁的。”   甄婉怡细细一想,还是自己天真了,看事情只停留在表面上。“难道农民的生活都是这样吗?”   “能过成这样的还算是好的了,像隔壁村子里的人,就有好几户自家种地却交了赋税后连饭都吃不饱的,一年里有两三个月得吃野菜才能过得了饥荒。到是我们这里因老爷和太太仁慈,对农庄里的佃农也优待,工钱从不拖欠,过年过节还给红封,还让佃农们带着自己的家属,给她们划地种菜,这些可是别家想都不敢想的,所以大家都格外的珍惜。别家的农庄常有佃农偷盗的事儿,可我们农庄从来不曾有过,大家都怕被赶出农庄呢。”   红裙声音有些沉重,像她们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从来都是仰望那些高门大户人家,从来只有羡慕的份。   ☆、第一四三章 成 交   翌日一早,夏华便拿着一叠手稿候在院门外,等甄婉怡梳洗打扮好,吃了早膳才让人进来。   夏华话也不多说,直接将手稿递上,“小姐,这是我整理出来的,你看看,若是有不懂的地方,我再给你解惑。”   甄婉怡笑着接过,拿起一看,字迹一般,时轻时重的,没个形体,看来没有练过字。细看内容,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多了几分严肃,倒不是内容不对劲,而是写得太好,通篇读下来,甄婉怡有种看论文的感觉,从土壤墒情分析到产量估算,从农作物结构的改变到各种物质间的循环利用,这简直是在把农庄往试验园里发展呀。这是这个时代应该出现的理论吗?   甄婉怡脑海里的震惊也暴露了几分在脸上。看得夏华十分紧张,“小姐可是有什么疑惑?”   甄婉怡咽了咽口水,压下自己脑海里不可思议的念头,“你怎么会想到这些的?”   夏华皱了皱眉头,这小姐不是应该问她不懂的地方吗,怎么竟问偏了。“就是这些年看得多了想得多了整理出来的,小姐,您只说说你对我的规划有没有疑问?能不能让我放手实施?”   甄婉怡暗暗松下一口气,看向夏华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探究,这越看心里的疑惑便越重,可最终还是压在了心底最深处,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夏华能用,即使隐瞒了一些东西,又何必去计较呢?   “这份规划里一切你说会在五年内实现?”   夏华脸上露出笑意,自毫道:“五年是最长的时间,如果让我放手施为,也许三年就够了。”   甄婉怡放下手稿,“好的,如果你真做到了,那不止是清河城的农庄,以后我所有的田产都交给你打理。”   夏华激动得两眼放光,“小姐在哪里还有田庄?”   “现在问这些还为之过早了,总之你要相信,我的田庄绝不止这一点点而己,而我的农庄究竟能有多大,就看夏总管你的了。”甄婉怡笑得自信,她绝对相信这份规划的实效性,如果让她来做,也做不出这样一份详细的规划来,她觉得她真的是捡到宝了。   “如果夏总管能做到将这个农庄的产量翻一番,那你得到将远远不止这些,农庄的收成一成归你,以后我其他的农庄也是如此,若再进一步,你,将前途不可限量。”   夏华这次已不只是两眼放光了,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如果一个人拣到一个荷包他会觉得庆幸,暗自欢喜,可如果他发现他走的路上都是荷包,那就有点惊悚不可思议了。夏华的感觉就是这样,他本只想找到一个平台将自己的一身本事发挥出来,可惜巧夫难为无银之耕,他自身不能置田产,别人又不相信他,害得他只能将希望放在这个不通俗务的大家闺秀身上,可没想到本不抱有的希望却得到了远远超过预期的承诺,这样巨大的惊喜真快要砸晕他了。   “那些我都不要,只希望小姐能承诺我一件事。”   甄婉怡讶道:“什么事?”   “不急,等我做到了那一步,小姐再应下我不迟,只不过请小姐放心,我的要求一定不会让你为难,是你能轻而易举办到的。”   甄婉怡眼神闪了闪,点头道:“行,我答应你便是,不过,这酬劳一样还是要给你,你不要,可你家里人总是需要的,红裙还有孩子总不是能让她们受苦吧。”   夏华感激的点点头,留下手稿便离开了。   红袖送走了人,回来跪到地上,“小姐,请小姐收下奴婢,奴婢一定会好好侍候小姐,忠心不二。”   甄婉怡并没有急着扶起人,夏华住在庄子前头,今天来得那么早,还能准确的找到她院子门口来,如果说是没有人给他指路她是怎么也不相信的,这人除了红袖不做第二人着想。如果是李大娘或者红裙,那一定会陪在外面,等进来先禀告了她,得到她的首肯后才敢带人进来,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直接在外面求见。   “红袖,你想在我身边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姐夫?”   红袖一愣随即道:“奴婢即是为了小姐也是为了我姐夫。小姐,我姐夫绝对没有坏心,他一心都扑在这片农庄上,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天下没有吃不饱的农民,求小姐答应奴婢在您身边侍候吧。”   “你姐夫的心愿与你在我身边侍候有什么关系,就算你不在我身边,只要你姐夫有本事,我自然会用他,似乎用不着在身边留一个心不向着主子的丫鬟。”   红袖急道:“奴婢,奴婢只是想在小姐侍候,奴婢没有什么坏心的。”   “并不是没有坏心就能在主子身边侍候的,我希望身边的人都是一心向着我的人,可你,并不是。”   红袖额头着地,声音里带着哭声,“奴婢一定会忠心小姐的,小姐奴婢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把小姐放在第一位,绝不敢擅作主张了。”   一旁的樱桃见了上前一步,正要说话,被慕嬷嬷拉了一把,一个眼神下去便不敢出声了。   甄婉怡等了半晌,才道:“你与我相处还不到四天,这样的事就做了两次,你认为你还有值我信任的地方吗?”   红袖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小姐,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会这样做了,奴婢以后一定谨记,一定将小姐放在第一位,就算姐夫要见小姐也一定先跟小姐汇报的。”   看着红袖哭得伤心的模样,甄婉怡垂了垂眼,叹了一口气,这红袖想待在她身边也许就是想给夏华当个传声筒吧,这样的人她觉得也是需要的,可是如果红袖一心只向着夏华,将她的安危都置于一边,那怎么着她也不会用,“事不过三,红袖,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会将你发卖掉,让你永远回不到清河城。”   红袖一愣,抬起头惊愕地看向甄婉怡,红肿的双眼满是不安,嘴角翕翕,却没发出个声音来。   “你想仔细了再回答我,你也看到了我身边并不缺人侍候,你来也只是一个二等丫鬟,以后说不得还会随我一起离开清河城,离开你父母,这样还愿意待在我身边吗?”   红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小姐,红袖愿意,红袖一定会对小姐忠心,不会做任何危害小姐的事的。”   甄婉怡微皱着眉头,红袖在家中最小,看模样应该也没吃过什么苦的,怎么就一定要待在她身边呢?“慕嬷嬷,以后红袖就交给你了。”   慕嬷嬷笑着点头。   ☆、第一四四章 流 言   回到甄府的甄婉怡第一件事就是找四老爷说夏华的事,费了许多唇舌,总算让四老爷点头,“这田庄里的事我也不懂,平日里都是李保山在管,赚不了什么大钱,也就是给你母亲买点脂粉的。反正这庄子是要给你的,你既然想换管事那就换吧,好在他们是一家人,那就让李保山继续待在田庄做个副管事吧。你既然把红袖带回来了,那他们一家就给你做陪房好了。”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让黑子又跑了一趟田庄给李保山和夏华带话,从此这个田庄就交给夏华,由他全权负责了。   放下心来的甄婉怡又开始回归平静的生活,将她那些成形的盆栽重新移盆修剪,等忙完就迎来了荷花盛放的季节,媒婆开始在在贾府甄府来回地跑动起来,甄文怡开始喝着养生汤水,进清淡的饮食,整日整日地呆在房里。忙得跟甄婉怡倒苦水的时间都没有了。   就在甄府西院安静东院忙碌形成明显对比的时候,一则谣言悄悄在府内流传开来,“荣王爷压根就没想要娶九小姐为妃呢?看看都七月份了还没媒人上门,肯定是黄了。”   “就是,这王妃都是陛下指定的,九小姐怎么可能当得了王妃呢?”   “说不定九小姐会被送到荣王府当侍妾呢?”   “能进荣王府就是当侍妾也是好的呀,听说京城里的官小姐都盼着进王府呢,九小姐肯定也是如此,没看老太太都把九小姐宠上天了吗?”   ……   老太太听了大怒,让大太太将下人狠狠惩治一翻,大太太则用甄文怡的婚事要紧又将这事推到了大奶奶李元芳面前,李元芳不痛不痒地训了几句,便没什么作为。背后却与自己的大丫鬟道:“这种事是凭我一个人能压得下来的吗?压得了府里的声音,也压不过清河城里的声音呀。还以为真要出一位王妃了呢,没想到却成了一个侍妾,就算进了荣王府又能怎么样,一个侍妾,玩意儿的东西能顶什么用呀?看那老太太还偏不偏心四房,投了那么大的成本如今失望了吧。”   声音传到甄婉怡耳朵里的时候,正是樱桃在与人拌嘴,身边搀扶的红袖两步抢上前,将那口出狂言的丫鬟狠抽了一个耳光子,“下作的婢子,九小姐也是你能议论的,荣王爷也是你能挂在嘴边的,不知道好歹的东西,吃甄府的用甄府的还敢背后编排主子的坏话,你这样的就该拉出去发卖了才是。”   小丫鬟吓得浑身发抖,又是羞又是怕的,捂着脸颊站在那里直哭鼻子。甄婉怡看了一眼便认出是李元芳院子里的,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红袖,将人给大奶奶送去。”   回到韵意楼后平静的心便泛起了波澜,她的及笄礼已经过去快四个月的时间了,京城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红袖回来后,樱桃跟着把事情的后续详尽的说了一遍,“大奶奶脸色可难看了,看着奴婢和红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可硬是扯出笑脸来,小姐,您是没瞧见大奶奶的样子,奴婢都差点笑出来了,活该她这般难受,老太太让她整顿府里的流言,她却放任着不管,让满府流言肆虐,如今还是她院子里的人在嚼舌根,看她怎么跟老太太交待。”   甄婉怡眼神一闪,“老太太让大奶奶整顿府里的流言?怎么,府里关于我这样的流言很多吗?”   樱桃脸上的笑意一顿,“呃,”眼珠子左右顾盼就是不敢看向甄婉怡,“啊,小姐,奴婢想起来,灶上还炖着绿豆汤呢,奴婢这就去给您端一碗来,消消暑。”说完,不等甄婉怡说话就快步跑了出去。   一旁的慕嬷嬷笑着摇摇头,端上茶,“小姐不用生气,这流言呀走到哪里都有,习惯了就淡然了。”   “嬷嬷也知道。”   “这事情是奴婢吩咐下去,不准她们在小姐面前嚼舌根的,没得坏了小姐的心情。小姐,王爷最近出了远门并不在京城里,所以您的事才会耽搁下来,等王爷的差事办好了,王爷就会请旨赐婚的。”   甄婉怡听了诧异道:“王爷出门了?是做什么去的呢?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慕嬷嬷笑道:“上次胡大海来送礼物的时候与奴婢说的,当时也只是说了一嘴,说陛下可能要派王爷出门办差,但具体是什么事去了哪里也没说清楚,所以奴婢也就没与小姐说。如今京城里还没消息传来,估计是王爷的差事还没办完吧。”   甄婉怡点点头,暗自责怪祁荣,都要出门办事了还把胡大海差到这里来送礼,真是大材小用了,可这样一想心里却升起了一丝喜悦,胡大海如今是荣王府的长史,代表着荣王府的颜面,派他过来也是想表示慎重吧。   慕嬷嬷话题一转,“小姐如今处事越发成熟起来了,今日这事红袖办得硬气,小姐处置得大气,一个奴婢还范不着小姐动气,直接大摇大摆地送她主子那里去,老太太自然会知道,自然会给小姐一个交待的。”   甄婉怡嘴角含笑地望着慕嬷嬷,“我若是连这都处理不好,那嬷嬷岂不是要骂我这个学生愚钝不堪,朽木一根了吗?”   慕嬷嬷笑得舒心,“看小姐说的,您只是心善,性子平和,不爱与人争罢了,哪里就是愚钝之人了,你若是愚钝的,这全天下就没个聪明的了。”   “嬷嬷就会打趣人。”甄婉怡脸上笑着可眼睛却没得什么笑意,若是可以她真不想去了解后宅女人之间的各种不见鲜血的厮杀,只是慕嬷嬷说得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可以善良,可不能让别人以为她的善良是一个软弱可欺。   不过,李元芳之事最后还是无疾而终。四太太到老太太面前去讨要个说法,老太太请人过去的时候,大太太亲自带着人赶到长康院去的,不但大奶奶去了,还有一个老大夫,那是甄府常用的大夫,还不等老太太发话,大太太便笑了出声,“母亲,喜事大喜事呢,儿媳正准备送走大夫再来您这跟您报喜的,没想到遇上碧玉姑娘,索性一起过来。”   ☆、第一四五章 管家权   老太太看了看这阵势,心里一阵猜测,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几分喜色来,“什么喜事?”   “母亲,元芳她有了,您又要当曾祖母了。”   大太太的话一说完,老太太便笑了出声,长房子嗣单薄一直是她的心头病,如今这消息对于她来真是大喜事了,“那大夫怎么说,几个月了,胎相稳不稳?”   老大夫上前贺道:“老太太,恭喜恭喜,大奶奶这一胎已两个月了,别的都好,就是大奶奶最近过于劳累气血有些虚,这还得多休息静养才是。”   大太太忙道:“这都怪我,一心忙着八姐儿的事,将府里的杂事都丢给儿媳妇,这才让她劳累的,连怀上身两个月了还不知道,还好她身子底强,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可真是无脸来见母亲了。”   老太太笑了笑,“既然大孙媳妇怀了身孕,那府里的事你就担起来,以前府里人多都没出过什么乱子,没得如今人少了还乱糟糟让人没个清静,这让旁的人知道了也会笑话。”   李元芳上前一脸委屈道:“祖母都是孙媳的不是,若不是孙媳精力不够,也不会管不好下人,让您失望了。”   老太太笑道:“没事,你是怀了身孕精力不够才照料不周全的,府里的事有……”   四太太眼睛一闪,呵呵笑道:“就是,大侄媳妇如今怀上了,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子嗣最大,婉儿受那么点子闲言闲语的有什要紧的,无非是躲房里哭两回罢了。只不过,母亲,您看大侄媳妇如今怀了,这可是大侄媳妇的第一胎,大嫂又忙着八姐儿的婚事,还是忙里抽闲地照料大侄媳妇,到时候只怕更顾不过来府里的事了,可偌大的一个甄府总不是就这样闲闲散散的,让下人们到处乱嚼舌根子,是吧?荣王府的慕嬷嬷还在府里住着呢,这笑话可别闹到外头去说我们甄府连个内宅都管不好,不安宁的。”   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一只手摩挲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玉镯子,慢声道:“四媳妇说得也是,如今府里内宅确实是需要好好整顿整顿了,大儿媳如今忙,府里的事就交给四媳妇打理吧,大儿媳你就全心照管大孙媳妇的怀安排好八姐儿的婚事。”   大太太脸上闪过一丝不安,看向四太太的眼神里满是郁悴,以前的四房可是从没插手过府里的事,如今竟借着这个机会将管事的权力都夺了去,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呀。   四太太睨了一眼,对着老太太一屈身,“谢母亲抬举,儿媳定当不负母亲所托,一定会一扫府里这段时间的乌烟瘴气,让府内回归清明,刚好婉儿也该学着学这管家之事了,趁着这时间也好跟在儿媳身旁看看,只是儿媳也没管过家,到时候只怕还要劳烦母亲多指点一下,也好让婉儿跟母亲学两手。”   老太太被四太太这话彻底的逗乐了,咧着嘴笑道:“我都老了,还能管什么用哦。不过,婉儿确实是该学着管管家了,你有什么不懂的直管带了婉儿过来,我虽是老了可以前管家也是一把好手的,以前府里那么多人,我不都管过来了?”   四太太捧着笑,“那是,以前咱们一大家子在京城的时候,小孩那么多,年青的又不懂事,还不亏得您老人家掌管着才安安然了这么多年,就说大嫂也是您手把手的带着才将这个家管得这样顺络呀,谁敢说您老不中用呢。”   这话将老太太哄得高兴,连连点头不已,拉着四太太就讲了许多年青时管家碰到的难题和要注意的地方。   四太太也听得认真,她对老太太说的这一番话三分哄人七分真心,毕竟她是真的从没管过家的,娘家学的那一点子东西也忘得差不多了,若不是为了婉儿着想,她也不想趟这浑水。   事情传到甄婉怡耳朵里的时候,慕嬷嬷也在一旁,听了赞叹地点头,“四太太这样做是最好的了,即不用与大房撕破脸皮,又给了大房一反击,让她们不得小瞧咱们四房,还能得了实惠,掌了中馈,再好不过的。小姐以后要与四太太多学着点呢。”   甄婉怡笑道:“嬷嬷不也是精通的吗,与你学也是一样。”   慕嬷嬷正色道:“小姐这话不对,奴婢通晓的和四太太了解并不一样,再怎么说奴婢也只是一个奴婢,教给小姐的和太太教给小姐的不可能一模一样,太太教的更站在小姐的位置上考虑,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小姐可得勤快一些,多往太太老太太那里走动才行。”心里还有一句话,内宅之事夫妻之道这些更是只有作母亲才好言道,她这个荣王府的下人是没有立场去说一句的。   甄婉怡嘟着嘴,怎么感觉这一两年就没个清闲的时候呀。   第一天四太太带甄婉怡去见各处的管事妈妈时,甄婉怡算是大开了眼界,厨房里大到燕窝人参,小到一米一油,事无俱细,都要向四太太禀告示下,针线房里从主子的到下人的衣裳布料,针线女工,也要按时请示,最让甄婉怡印象深刻的是一个管香烛的婆子,各院每夜用多少香油多少烛火,各门房处又用了多少,马上要到中秋了,府里还剩多少还得买进多少,那婆子嘴皮子快,说得顺溜,可是甄婉怡硬是被那一连串的蜂蜡白蜡麻籽油桐油乌桕油明纸高丽纸的一大堆绕得头都晕了。   正在那妈妈洋洋得意的时候,四太太一句话“吴妈妈将要用的东西列个清单出来,你们也都一样,这马上要到中秋了,各处都缺什么东西先列个清单出来,明天报我。今日就先到这里,各位回去后按以往的惯例做事,哪一处出了问题我直接找你们这些主管事的妈妈。”   等人都走了后,甄婉怡狗腿道:“母亲真是厉害,一句话就把他们给唬住了。”   四太太失笑道:“哪有那样简单的事,你大伯母掌管中馈这么多年,这些管事妈妈都是她一手提起来的,想把这些人收拾妥当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事。婉儿,记住为后院的人和事没一个是简单的,你刚看着那吴婆子最为奸滑,其实那样的人最好对付。”   甄婉怡点点头,“女儿知道,吴婆子最沉不住气反倒好让人揪出错出来,就算暂时没个错处我们也好提防她。”   四太太点点头,“那婉儿看刚才那几个人谁说话做事最滴水不露。”   甄婉怡细细想了一番,最后才道:“是管针线房的田妈妈。”   四太太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会说是管厨房的许妈妈呢。”   “许妈妈虽然话也不多,可她把前一段时日厨房里的消耗以及厨房里还剩的存货都点出来的,特别是提到了中秋时要备下糖粉,红豆五谷一类的东西。可田妈妈却只问及这一季的衣裳,根本就没提到中秋节的事,如果女儿没有记错,这一季的衣裳应该是中秋前下发吧,田妈妈压根都没提这事,如果母亲也忘了这事,中秋时不能按时发放,到时候有下人闹了起来,那母亲第一次掌家岂不就让大伯母抓住了错处看了笑话吗?算一算日子,中秋节之后大嫂的胎应该也满三个月了,大伯母不就轻省了一些,刚好可以接手中馈呀。”   四太太大笑,“谁说我家婉儿五谷不识的,为娘看你就很好嘛。”   ☆、第一四六章 学管家   四太太虽没在甄府管过家,可甄府西院这边的事几乎都是她在管,在加上四太太为人爽朗出手大方,从不跟奴婢们去争利,所以四太太在府里的人缘一向要好。这一接管中馈,也本着做事只求无过不求有功的心态,常带着甄婉怡跑长康院的,倒真让甄婉怡学到了不少。   单从稻米上讲,甄府一共要买四种稻米,一种是做点心会用到的糯米,一种是主子们吃的长芽米,其实就是精选出来的晚稻,生长期长一些淀粉含量高所以颗粒饱满口感好,一斤要二十六文钱,在清河城算是高价米了。   一种是各院的嬷嬷妈妈和大丫鬟们,她们吃的是稍差一点的,不经挑选的晚稻或者精挑的早稻,只不过早稻颗粒短小在舂米的过程中容易破碎,更是影响了美观,所以这不经挑选的就是其他仆妇的主食了。   朝廷下发给官员的俸禄就是没经过挑选的晚稻和经过挑选的早稻,只不过大多数官员自己不会食用,拿回家也是给仆妇们用了,自己吃的再到粮铺里去买上好的精米。若是家中仆妇不多吃不完的,便拿到粮铺中去换好米,那中间有差价就很大了,往往是四斤禄米才换得一斤精米,甄婉怡在京城就见到三太太家中的管事去换米。   布料的差别也大,从上到下分成三个级别,绸棉麻三大类,所以这采买之事就需格外用心,将人头算足了,否则多了浪费,少了又会酿出矛盾来。   甄婉怡每日都与四太太一同到议事堂中看四太太如何处理事务,又陪着四太太一同到长康院禀报听老太太传授经验,讲述往年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趣事,慢慢地甄婉怡也体会出其中的门道来了,四太太看似没有大动府里的管事,可她悄无声息地帮着几位管事妈妈提了副手,分了她们手中的权力,又将采办的差事细细分了几大类,厨房是专门的一块,布匹又是一块,其余的杂货统成一块,分别派人专事采办,按以往的惯例给钱,货好能省的则继续任用,而省下来的银子又大部分以赏钱的形式给了最得力的一个,让三个采办的人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满城的找好货然后拼命地砍价,就为了争当最省最得力的人,并且三人之间还达到了一个相互监视的效果。   得知这一幕的甄婉怡对四太太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四太太嗔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外祖家那么多产业,若没个好的法子怎么制止各个掌柜中饱私囊呢?在你大舅舅接管产业的时候,喻家的生意就做到了南通海边去了,铺子更是遍及大庆河流经的四大郡城,在我出嫁前喻家名下大掌柜共有七个,二掌柜三十八个,学徒不知多少,每五年大掌柜换柜,每两年二掌柜换柜,就是靠着大掌柜和二掌柜之间这种相互监督的机制才防止了内盗的事件。如今你母亲我管这么一个小小的府邸,一年经手的银钱也不过千两之数,对付他们还不是小事一桩。”   听了这话甄婉怡不得不感叹外祖家曾经的辉煌,可生意做得这么大,却一夕被毁,难怪四太太心中不甘。   四太太管家后甄婉怡觉得变化最大的就是她院里的伙食好了许多,不管是菜色还是味道都比以前更精细了两分,还时常有厨房的婆子往她院里送点心酱菜之类的,大概也是听说她喜欢吃酱菜,所以每餐都配了一碟,却不知道甄婉怡之所以吃酱菜,那是因为桌子上的菜都不是她喜欢的,所以才选择了酱菜的。否则谁喜欢只吃酱菜下饭呢?   看着慕嬷嬷又端了一盅汤过来,甄婉怡哀嚎道:“嬷嬷,我这每天三顿饭外加两顿汤水的,你看看我,我都长圆了一圈了,再长下去都成猪了。”   慕嬷嬷笑了笑,放下瓷盅,端了一个小碗出来,“小姐又说笑了,八小姐还不一样这样在吃,也没见长胖,再说您骨架子小,长再多的肉也不见胖,您不用担心,如今这个样子必是王爷喜欢的,呵呵。今天熬的是燕窝,小姐尝尝味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甄婉怡小小的翻了一个白眼,无力的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看了看,晶莹剔透,松散软糯还有一股淡淡的鸡蛋清的香味,稠而不腻,“挺好喝的,是嬷嬷的手艺吗?”   慕嬷嬷笑了笑,“小姐嘴倒是刁,这燕窝可是好东西,眼看着要入秋了,秋日气候干燥,小姐每日喝这么一小碗,滋阴养颜。”   甄婉怡喝完小碗里的燕窝,“嬷嬷一天只盯着我吃东西了。”   “这吃东西也是一门学问,会吃能品最终才能做出好吃食出来。”   甄婉怡听了疑惑道:“嬷嬷是要我学做菜?”   “王爷到了京城并不怎么吃得惯京中的食物,可他又是个闷葫芦,不喜欢吃无非就是少吃一些,常此以往,别人都只道王爷饭量小而己,孰不知那就是王爷在挑食呢。小姐这厨意可要练一练,以后王爷在哪里用膳可就要看小姐手艺怎么样了?”   甄婉怡脸上虽露出害羞之色,可还是点点头,这慕嬷嬷是一心向着她了,若不是也不会将祁荣的偏好告知于她,只是没想到他竟这样挑食。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甄婉怡便一天要在厨房里待上一个多时辰,看得四太太心疼了好长一段时间,想她在家的时候,母亲虽说女儿家要善厨,可出嫁前还是给她找好了善厨的侍女,黄嬷嬷就做了一手的好菜,只是嫁到甄府后府里的事她插不手,黄嬷嬷能发挥的地方便少了。   甄婉怡倒是觉得下厨挺简单的,厨娘婢女都将菜色洗好切好,她要做的就是动动嘴皮子小手指一指,最后把菜下锅翻炒,菜熟便起盘,轻而易举。不过那味道嘛,实在是强差人意,甄婉怡自己尝着都觉得难以入口。   樱桃尝了之后直接放下筷子撸起袖子,道:“小姐,您还是在一边看着吧,奴婢来做就行了。”   一听这话,甄婉怡本性里执拗的一面也暴发了,樱桃都能学得一手好厨艺,她还学不了?于是虚心向厨娘和樱桃请教,慢慢地自己亲手亲为,做出来的菜味道也越来越好了。   ☆、第一四七章 赐 婚   秋色渐浓,经过甄贾两府不断的商议,终于把贾珍和甄文怡的婚期定下来了,十二月初六。从此,甄文怡便在不断地绣活中度过日渐短暂的白日。   看到忙得两眼无神整个人都没了活力的甄文怡,甄婉怡打趣道:“你平日主意挺多的,怎么这次就乖乖的绣嫁衣了?七姐绣嫁衣的时候你不是还在一旁嘲笑她呆板的吗?”   甄文怡将手中的针线一丢,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没事干闲得慌呀?若是没事帮我把这打帕子绣了。”说完指着案上一打裁好的帕子说道。   甄婉怡走过去翻了翻,都是素白的湖绸丝帕,“这么多,你怎么不交给针线房的人绣呀?”   “针线房的人在给我绣嫁衣呢?”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她们绣嫁衣,那你干什么?”   甄文怡将膝上的衣裳举起,“呐,我这些天就一直在忙这些呢,贾府老太爷大夫人二夫人三太太还有贾珍,每人一套衣裳鞋袜,我能不忙吗?”   甄婉怡奇道:“你怎么转性子变得这样贤淑起来了?贾府的每位主子都一套衣裳鞋袜?不都只是做鞋袜的吗,你怎么连衣裳都包了?”   甄文怡责怪的看了甄婉怡一眼,心想着还不是你的身份一直不定,自己心里没底才想着多做一点好去讨好贾府里的人,“贾府规矩大,这些都是新进媳妇要做的。好在,只有大夫人和贾珍的没做了,再熬一段时日就能成了。”   甄婉怡啧啧出声,“这贾府竟有这样大的规矩?那新妇头三个月要下厨,她们家不会也要遵守吧?你要下厨做饭?”甄婉怡极度怀疑,甄文怡能做出一桌饭菜来吗?   甄文怡直接一个白眼送过来,“有几家小姐像你一样亲自动手呀,初霞学了两年的厨艺还算过得去。”   “你呀,总得学点实在的东西吧。”甄婉怡极为无奈,这甄文怡看着聪明的一个人,可学什么东西都只有三分热度,学个半吊子就觉得够用,女红如此,茶艺如此,厨艺更是如此,用她的话说只要能分得清柴米油盐酱醋糖茶就行,想来好像她也只有练字上花了一些的功夫,算是最坚持得最久的,字还过得去吧。   “行了,我这已经够好的了,你是没见到贾妍,那才叫十指不沾阳春水呢,贾妍都说了,她们京城的娘子根本就不进厨房,也没有我们南方这么多的规矩,她们还时常结伴去跑马打马球呢,九妹,你在京城也呆了两个了,贾妍说的是不是真的呀?”说完,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碰上甄婉怡。   甄婉怡歪着想了想,“也不尽是如此,虽说京城的娘子相比我们这里是自由了一点,可真正能做到你说的那样的还是少数几家府邸的娘子,你只看我六嫂,女红厨艺哪样不精的?而真正的高门贵女,她们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联姻,夫家更看中的是她身后的势力,那对她自身的要求自然就少了许多,这些可不是我们可以去攀比的。”   甄文怡诧异的看着甄婉怡,“看不出你这一趟去京城还学了不少东西呀,这么深奥的话都能说出来。”   甄婉怡白了一眼,“这有什么呀,想一想也能明白呀,晋王爷为何给自家的表妹一个侧妃之位,却迎娶了安公国家的女儿做正妃,还不是权衡下的决定。所以那些高门贵女看着鲜花着锦,可内里还不知道有多少辛酸泪呢。”   甄文怡嗤笑一声,“她们再多的辛酸泪能有我们的多,我们这些鲜花还没着锦过呢。”看着甄婉怡不赞同的样子,补了一句,“当然,你不算在我所说的范围之内,你是个异类。”   “什么异类不异类的,我就是觉得日子过得简单一点就好,*过多就容易失去本性。”   甄文怡不想再谈下去,每每一说到这个话题上,她心里总是会有一股子的怨气,谁不想过简单的生活,可也要那个命呀,若她是正正经经的甄府嫡小姐,父母皆只宠她一个,兄弟们也处处让着她,她自然可以少做要求少*呀。一切都送到手上来了谁还想要去争呢?可惜的是,她不是在那样的蜜罐子里长大的,她想要的都得靠她自己去畴谋去争夺,所以她从小就知道日子根本就不可能过得简单。   “好了,我的好九妹,现在你八姐我就要奔着你所说的简单日子去了,希望能用这些换得来。所以,为了姐姐以后的简单日子,麻烦九妹移驾回韵意楼去,我还得继续忙呢。”   甄婉怡笑了笑,让樱桃抱了一打素白手帕,“这些帕子我就带回去给你绣,等好了再送过来。”   甄文怡忙道:“你房里人多,再多给我绣些荷包出来,也不拘料子花样,马上要过年了,打赏就得不少荷包。”   “你使唤起我来倒是一点也不客气。”话虽是这样说,到底没有拒绝,回了韵意楼便忙活起来了。   还没等到甄文怡上花轿,京城就来了信,两封信前后脚到的,一封是甄明杰夫妇写回来的,一封是祁荣写回来的。   两封信意思都大致相同,说了京城里的近况,说了祁荣在南方差事办得好,得了陛下一大批的赏赐,最后一个消息则是炸得整个甄府都失去了言语。陛下给荣亲王赐婚了,一个是成国公之女孙晓晓,一个是英国公之女洪湘玉,两女都是侧妃之位。   祁荣的来信里到是没有说这些,只不过又是胡大海亲自来的,拉了两马车的礼物。只是看完信的四太太面对胡大海的时候怎么也堆不起笑颜来。   胡大海半年时间没见越发沉稳,行事言语间颇有大将之风,只见他面色不改,不急不徐道:“太太和九小姐先不要急,此次王爷办差抓了好些贪官污吏,可最后思前想后调查了许久,最终只办了两人,刚好这两人一个是晋王的手下,一个是宁王的人,陛下对此也满意,说王爷是难得的公正清明,去了南边的**之风,给了许多赏赐。后来不知道怎么着,宫里就传出王爷年纪不小,该到选妃年纪了。于是,陛下又要给王爷赐婚,王爷称自己已定亲一开始怎么也不答应,后来懿贵妃和皇后都发了话,王爷推脱不下,只得应承下来,但是正妃只能是九小姐你,否则他宁愿抗命。懿贵妃还不答应,说孙县主堂堂贵女不可为侧妃,但陛下拗不过王爷,最后只得赐两位县主为侧妃。”   四太太听了胡大海的解释松了眉头,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意,吩咐了下人好生侍候,便让慕嬷嬷送胡大海去了客房。   ☆、第一四八章 劝 诫   四太太长松一口气,“如今算是好了,总算把名份定下来了,婉儿,你以后可就是荣王府的正妃了。”   甄婉怡心口闷闷的,无精打采,只是点点头却不答话。   四太太眼睛一转对甄婉怡的心思便明了了几分,叹了一口气,“婉儿,这世间女子都是男人的依附,我们自小熟读女四书,出口皆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见这女子就从没有自由过的一天,前十五载在娘家,受尽宠爱,可最终的运命却掌在父亲手里,他将你嫁于何家你便得去往哪家。后半辈子则守着一个男人过活,生死荣悔都随了他,老来就靠儿子养老送终,这便是女人的一生了。”   甄婉怡抬起头,脑海里还处于混沌之中,明明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她怎么就觉得今天很冷很冷呢,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意让她偎向四太太去吸取温暖,“母亲。”   四太太摸了摸甄婉怡的头发,“婉儿,这男人是地,女人是水,你能让他干成一片荒漠,也能让他湿成一片沼泽,可这样都获不了好的收成。你只有细细思量,费尽心思去琢磨,全心去对待才能将他浇灌成一片良田,取得丰收。”   “可是这片地却有好多女人去浇灌。”甄婉怡以前从末奢望过在这里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在听到祁荣迎娶侧妃的消息时,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失望,浓浓的悲哀笼罩着她,眼泪无端的滑落,甚至连甄婉怡自己也觉得惊讶,此时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内心还是在意的。   四太太感觉到甄婉怡的抽气声,双眼看向窗棱外,眼里布满心疼,可声音却充满了冷意,“婉儿,这后院内宅向来是女人的天下,这是一片没有鲜血横流却能杀人无形的战场,这里永远不会清静和寂寞,只有当你是这片天地唯一的女主人时,你才有真正笑傲的资格。当年你父亲在娶我之前,身边就有了一个貌美的婢女,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绿萼,这是你父亲赐给她的名字,我们这片梅林里就有两株绿萼,可见你父亲当时对她的宠爱了。当年我对她可是极尽羡慕嫉妒,可是,你看如今,院子里的绿萼每年都能开花,可那个绿萼却不知所踪了,你父亲也只怕早已忘了生命中存在过那样一个女子。”   这事是甄婉怡从没听过的,在她看来,四老爷在这个年代已是极为稀少的男子,堪称好男人好丈夫的典范,没想到也有年轻的风流债。“那,那个绿萼呢?”   四太太弹了弹衣袖,脸色显得极为冷漠,“被发卖了,也许是嫁人了也许是死了,谁知道呢?没有人会去花精力记一个失败者的,婉儿,你会想要成为那个失败者吗?王府里的斗争会更残酷,你准备好了吗?”   甄婉怡被扶起直直的对上四太太的眼睛,来不及擦掉的泪水让甄婉怡惊慌不已。   “你不用慌,现在在我这里你还可以流泪,可出了寒香院,过了今日,你便是连流泪的资格也没有了。王爷好不容易帮你保住了正妃的位置,那以后的日子就得靠你自己去维护正妃的体面和尊严。王爷能帮你一次两次,可他不能一直将你护在他的羽翼之下,王府后院的事都得靠你自己来。”   甄婉怡说不上话,她刚才明明不是为了这事伤心的,可这么被母亲一说,刚开始的那点伤感都找不到头绪了,心里充满了斗志仿佛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一般。叹了一口气,还没进荣王府呢,便要顶着这压力过活了,只一想想那整天充满阴谋算计的日子就让人害怕。“母亲,女儿害怕。”   “你只要想想你已经没有退路了,那还有时间去害怕吗?”   甄婉怡嘟了嘟嘴,“母亲,您都不疼婉儿了。”   四太太长叹一口气,指指用力点了点甄婉怡的额头,“你呀,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要一天到晚的偷懒耍滑,好好跟着慕嬷嬷请教请教,把那个孙晓晓洪湘玉的来历性格都摸透了,先做好准备。”   “又不是要上战场,看母亲紧张的。”可见了四太太的情神后,甄婉怡立马改口道:“好了,好了,女儿知道了,回去后一定细细请教嬷嬷,将两个侧妃打听详尽。”这才让四太太脸上好看起来。   等回了韵意楼,慕嬷嬷竟还没有回来,一直到掌灯时分才神色沉重的进了内室,红袖忙过去搀扶着,搬了锦杌,等慕嬷嬷行了礼坐下后,慕嬷嬷让旁人都退下去了,红袖站在门口守着。   “嬷嬷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慕嬷嬷点点头,“刚才人多,胡大人许多话没说透,刚才都跟奴婢说了,奴婢想着还是跟小姐说说,让小姐心里也有个底。”   甄婉怡放下手里的茶碗,坐直了身子,“嬷嬷请说。”   “如今京城里的储君之争越发激烈,王爷处在这个位置上,再加上这次差事办得漂亮,陛下也是多加赞赏的,自然而然地受到了许多的关注和拉拢,这次的立侧妃一事便是懿贵妃率先提出来的。孙晓晓是成国公庶女,其亲母郑姨娘是安国公的侄女,虽是个庶女,可与当今陛下的宠妃懿贵妃可以称得上是堂姐妹。因成国公没有嫡女,便在孙晓晓十五岁及笄时请旨封了县主。此后孙县主便往宫里跑动得多了起来,称懿贵妃为姨母,叫晋王妃为表姐。这次懿贵妃极力抬举孙晓晓想促其成为荣王妃,也是想为晋王拉拢我家王爷。而这次王爷能达成所愿帮小姐保住王妃之位,皇后在其中也使了不少力,所以孙晓晓最后成了侧妃实际是皇后与懿贵妃,也就是宁王与晋王相争的结果。”   甄婉怡以前听慕嬷嬷分析过京城里的几大势力,所以听完便清楚明白了,祁荣目前就好比一个香馍馍,晋王宁王都想要,这次懿贵妃手快一步想通过连姻的方式来拉拢祁荣,这种情况自然是皇后不希望的,所以几番交手最后孙晓晓悲催地成了侧妃。只不过,这是一个侧妃,还有一个侧妃呢?   “那,洪小姐又是怎么回事呢?”   慕嬷嬷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低头掩饰了一下,斟酌道:“呃,说起来这位洪小姐还是英国公家的嫡长孙女,只不过她父母因意外双亡,英国公夫人怜惜便自幼带在身边,嗯,奴婢还听说这洪小姐是被人从其母遗体里破肚救出来的呢。”   甄婉怡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奇事?”   ☆、第一四九章 暖 心   慕嬷嬷点点头,“奴婢也是听说的,不过这事京城大多数人家都知道,想来不会是假的。当年洪小姐母亲遇害时已怀有近八个月的身孕,被救回来就断了气,可大夫说肚子里的孩子应该还活着,于是在英国公同意之下,破开肚子取出了洪小姐,竟真是活的。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洪小姐自小身体就虚弱,药没离过口,京城里也只听过她的名字,见过她的人很少。都过十八了还没一个男子上门提亲的。去年洪小姐去护国寺上香的时候马车在路上翻了,刚好被经过的王爷顺手救下,没想英国公夫人也在,还认出了王爷。此后,英国公便对王爷颇为看重,王爷几次表明自己已有婚约,可英国公就是不理会,没想到此次竟求了陛下让洪小姐屈身成了侧妃。”   “王爷这英雄救美终抱得美人归呀。”   慕嬷嬷好笑道:“小姐,你这醋吃得实在太没道理了,那次还是甄六爷非要救人的,否则我家王爷那清冷的性子说不得只留下两个仆人帮忙呢。”   甄婉怡脸上微红,没想到是自家哥哥多事,只是那英国公也是势力之人,竟然有两人相救,他为何就认定祁荣而不找自家哥哥呢?察觉到自己想法的甄婉怡脸上更红了,真是要不得,怎么能去祸害自己兄长呢。   慕嬷嬷见到这一幕没有说什么,不过脸上的怜惜之意更浓,“小姐不用担心,王爷不是那多情寡意之人。王爷对小姐的好只怕是别人再怎么优秀也没法争去的。只不过这一次陛下赐婚只定下侧妃进府的时间,并没有定下大婚的时间,这一点我们还得防一把。”   这事甄婉怡自然没有想过,就连四太太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显然就是层次上的差异了,“啊?”   “王爷大婚都是由钦天监算了吉日吉时禀告陛下,再由陛下挑一个日子交礼部去准备。可如今只有侧妃进府的吉时,并没有大婚的吉时出来,可见,王爷大婚之期只怕还要再等上一段时日。那懿贵妃怕是想打母凭子贵的主意。”   甄婉怡又张了张嘴,“母凭子贵?”   慕嬷嬷嬷点点头,“王爷身边并没有安排人伺候,这次同时进府的两位侧妃,洪小姐大家都知道的身娇体弱,恐怕没有生养的命数,这样一来,只要孙小姐抓住机会在您进府前先生下一子,那便是王爷的长子,这样一来,孙小姐就算是侧妃,那也是不同的。”   甄婉怡按了按太阳**,感觉今天一天听到的都能赶上一部大型的宫廷剧了,真是累死她那为数不多的脑细胞了。还没结婚就想到了生孩子,甄婉怡对这个从未谋面的贵妃娘娘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不过小姐放心,奴婢已经交待胡大海了,让他对王爷和钱妈妈提个醒,只要王爷这边有了防范,侧妃娘娘想先生下长子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慕嬷嬷信誓旦旦并怀着高昂的斗志离开了甄婉怡的房间,留下满室的寂静,甄婉怡临窗屈膝而坐,看着凄清而冷森的月色,而如她现在的内心,一片苍白和空洞。没想到她梦中的理想伊甸园离她越来越远了,她也最终要卷入这浑浊的红尘,如这世间万千女子一般,要在四四方方的一块天地里去撕杀,染满尘埃,世俗不堪。   前世的她躲着所有人,连自己也不放过。这一世的她无处可逃,她身后还有一众人,一众她不愿辜负的人。   月色下,一身形修长的男子快步走近,一踏入房间,便道:“九妹,你别怕,慕大哥敢负你,我们便不嫁了。管他什么王爷不王爷的,咱们不希罕。”   甄婉怡惊喜的转头,“八哥,你怎么来了?”   甄修杰立在甄婉怡身前,与甄婉怡极为相似的五官却更为立体,肤色如油,比甄婉怡高了半个脑袋。“我一听到胡言带来的消息便赶回家了,怎么,若不是胡言给我带了信,你是不是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还要憋自己心里呀?”   甄婉怡看着与自己一样的杏眼睁得圆溜溜地,不见一丝威信还多了一些稚气,难怪自己瞪人的时候总没什么效果。“八哥你给自己的小厮取名胡言,我看那说的就是你自个儿吧。我哪有什么委屈的?难道胡言没告诉你,王爷给我留了正妃的位置吗?”   甄修杰正色道:“可九妹要的又不是王妃这个位子,现在那荣王府就已经如此复杂了,将来你进府了要怎么办?你怎么斗得过京城里那些可恶的狠毒女人?九妹,你就不要嫁了,反正现如今也没人敢娶你,以后八哥养你一辈子,包准没人敢欺负你。”   甄婉怡一个感动差点没流下眼泪来,笑着拍了拍甄修杰的肩膀,“八哥尽在胡说,若让母亲听到这话,定不饶你。再说了,我以后是正妃,京城里的那些恶毒女人敢拿我怎么样?若是到时候我受了委屈,八哥再给我出气也不迟呀。”   甄修杰认真的看了着妹妹,用力的点点头,“好,我一定要考上状元,给九妹争光,让那些女人不敢小瞧了你。九妹,你要是受了委屈,八哥就把你接回府养你一辈子。”   甄婉怡鼻子酸酸地,忍了又忍却怎么也忍不住双眼泛红,不敢眨眼,笑道:“这可是八哥你说的,你要考个状元回来给我撑腰,以后我受了委屈就要接我回府,就算以后的八嫂嫌弃我也要养我一辈子。”   甄修杰本来坚定十足的小脸立马通红一片,话也说不全了,“什么八嫂呀,谁敢嫌弃你本少爷就把她赶了。既然九妹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先生布置的功课还没写完呢。”说完风风火火的跑了。   甄婉怡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一片暖和,她有爱她的父母,有能为她出气出力的兄长,为了他们,她也要坚强起来,用自己的方式去回报他们,去给他们一片安详的天空,让家里人有尊严的活着。为了他们,她不应该再退缩,那片理想的伊甸园就让它存在午夜梦回之中吧。   ☆、第一五零章 叮 嘱   接下来的甄婉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积极起来,开始主动跟四太太要事情做,四太太大手一挥,便把厨房交给了甄婉怡。甄婉怡咬了咬牙,硬压下心中的恐慌按着四太太平日教导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仔细对帐,认真检查食材,每日提前一天制定菜式,晕素搭配,虽出了点小问题,可总体上没出大错,直到甄文怡出阁的那一天,在四太太的指点下,硬是制定出了宴客的菜肴,拿给老太太看时,迎来了满堂的赞赏。   大奶奶堆起满脸的笑意,“母亲以前还夸我精明能干,原来是九妹妹没有出手偷着懒呢,害得嫂嫂我不自觉地还得意了段时间。”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嫂嫂也忒谦虚了,你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就是管家能手了,哪像我到现在还手忙脚乱的。”   老太太接过话,“婉儿如今能做到这般便是很不错的了,不用自谦。你大伯母刚开始掌家也不过如此,你年岁还小,以后慢慢练手,其他的事都能处理得好的,不用担心。”   甄文怡在一旁也笑道:“没想到我出阁的宴席竟是妹妹你制定出来的,你可得给我长些脸面哦,若是让人笑话了轻看了我,我可不依你。”   甄婉怡白了一眼,“你出阁那天的菜式我可是下了好大一番心思的,备了两个热锅子,一个乳酿鱼,是京城的菜式,半个月前就跟城西口的渔老三定了六十尾鲈鱼,每尾得超过一斤半,这般大小的鲈鱼肉质最为鲜嫩,又让田庄的管事提前一天挤好羊乳送到府里,就为了凑成一个鲜字。还有一个热锅子是素八鲜。”   甄文怡奇道:“素八鲜?九妹,你不会做出用素菜做主菜这样不体面的事来吧?”   甄婉怡撇了撇嘴,“你可别看那全是素菜,可真正下在里面的料不知道比大鱼大肉贵了多少呢?八鲜分别是金针菇、荸荠、莴苣、胡萝卜、秘制香干子、豆腐、莲藕、黑木耳,这些原料先焯水,豆腐用鲢鱼头骨汤煨进味,胡萝卜、莴苣切片用鸡汤煨至五成烂,莲藕用排骨汤煨至六成烂,最后再用鲍鱼汁烩成一锅,慢火煨至软熟,八姐,你说这一锅素八鲜够不够体面呀?”   甄文怡听完眼睛睁得老大,感叹道:“天呀,九妹,你这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什么呢,这样复杂的做法也想得出来,又是鱼头汤又是鸡汤又是排骨汤还有鲍鱼汁的,你这样也太浪费了吧。”   不等甄婉怡反驳,老太太就笑了出声,“哈哈,浪什么费呀,以前有个宰相为了一道菜,宰鸭三十余只,只为了取鸭舌制一道菜,婉儿与之相比不算什么。”   四太太笑道:“这丫头本就是挑嘴的,管了厨房后更是变本加厉,成天的琢磨一些菜式佳肴,还别说,真让她弄了些好吃的菜式出来,昨天吃的素三鲜就是简单版的素八鲜了。”   老太太乐呵呵的点头,“婉儿人聪明,她想做什么,你只管允了,可不准舍不得。”   四太太自是点头应好,大太太与大奶奶对视一眼,各自一个白眼,这老太太偏心得没边了,以前她们管厨房的时候可没被少念叨浪费,如今这一个菜要四个高汤,却被夸得天女下凡似的,可见这甄府以后的风向是真要往四房吹了。   大太太心头更是不乐意,这四房眼看着要出个王妃了,那她们长房还是出头的日子吗?以后这甄府不还都是姓喻的天下了。看来她得想个法子将四房弄走才是,如今甄明杰在京城是待定了的,甄婉怡要嫁到荣王府去,甄修杰那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读书比甄明杰还在厉害,那么只要把四房两个大的也弄到京城去,甄府就还是她们长房的。再说以前分家的时候,这祖宅本就分给了她们长房的。   打定主意的大太太看向四太太的时候眼神便多了几分得意,你就是再能干得用又能怎么样,说到底这甄府老宅就是我们长房的,你做得再好也是为我们做嫁衣罢了,只要你们都去了京城,这能当家就只有她一个了。这样外露的情绪看得四太太都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甄婉怡得了一房子的称赞后跟着四太太退出了长康院,甄文怡从后头追上,四太太笑了笑便先离开了。   姐妹俩一同回到了韵意楼,甄文怡感激道:“九妹,谢谢你,为了我的婚宴让你劳心了。”   甄婉怡拉着人一起在罗汉床上坐下,笑道:“也是你运气好,刚好我正在学管家,又刚好从京城回来,在京城里吃了好些子的菜色,这次便就用上了,也只希望你能嫁得体面风光。”   “如今你要成为荣王妃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就算真给她们吃素八鲜,我也能嫁得体面风光的,这次算是得你照顾了。”   甄婉怡笑得温和,“如果真能对你起到帮助,我到是不介意你扯起我这张大旗,只要能得用就好。”   甄文怡睨了一眼,“什么叫好拳打在要害上,你就是我背后隐藏的一只厉害的拳头,哪能随随便便的打出来呢。你放心吧,只要你一切都好好的,我以后借你的光也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就是其她的姐妹也不会差,你一想想就应该想得明白的。不过,你若是不好,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九妹,用点心,过好自己的日子,把荣王妃这个位子坐得稳稳当当的,记住,荣王府就是有再多的女人,那些也只不过是你和王爷打发日子的玩意儿,不用太过在意。你若把她们放心上了,吃苦的就是你自己,宁做无心人也不要做一个多情的人。对王爷,你要对他好也只需要对他好而已,知道吗?千万别傻傻地把自己陷进去,一天到晚的只盯着王府后院的女人,你看二婶的样子,那就是典例。这样的女人估计也没哪个男人会喜欢吧。”甄文怡是真有些担心,便趁着这个机会将想要叮嘱的都说了出来。   甄婉怡赞叹地看着甄文怡,这简直对她最大的羞辱,一个十六岁的女孩竟能将几女一男之间的争夺战做出这样精辟的总结出来。这话就是前世甚为流行的一句:感情这场战争里,谁先动了心谁便失去了先机。聪明的女人对付男人,只有傻女人才会去对付女人。是不是有异曲同功的效果呀?   她不想当傻女人,也不愿去做一个面目狰狞嫉妒心重的女人,她要的只是一种平淡的生活,平淡的感情,所以,她也由衷地希望自己能一直保持这种平淡的心态。   ☆、第一五一章 出 嫁   十二月初六甄府又一次披红挂彩,热闹非凡的送走了甄文怡,而贾珍看着冷清不少的甄府,上次他做为齐昌明的宾相的时候,还有慕子归做陪,守在门后面出题的人是甄明杰,可今日前来迎亲,那三人都已在京城了,今日守门的却成了甄修杰,出的题也尽是刁钻古怪的冷僻题,生生让他为难住了,若不是吉时到了只怕他还进不甄府的大门。   待进去看到甄修杰一脸嚣张的笑意时,脑海突然冒出前年陪齐昌明前来迎亲时,慕子归说的话:“难道你想在迎亲的时候被堵在门外?”没想到他到是一言成箴了,可惜如今的他也没得发脾气的权力了。   三日回门,刚好是腊八这一天,甄婉怡鉴于去年自家腊八粥都用来回礼的情形,今年便多加了一口锅来熬制腊八粥,粥里更是大胆加入了各色坚果,没想到味道非常不错,老太太更是连声夸赞。   清早甄圣杰便去贾府接甄文怡和新姑爷,甄婉怡看着时辰还早便绕道去厨房巡视一圈,厨房正在做准备,一口小灶的砂锅上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阵阵浓香扑鼻而来,“陈大娘,这鸡汤熬了多久了?”   陈大娘擦了擦油腻的手,赶紧丢了手里的活跑上前来回话,“九小姐,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奴婢按您的吩咐提前将党参泡了半个时辰然后将参连同泡参的水与乌鸡同时下锅的,枸杞也准备好了,闭火前一刻钟下枸杞。”   甄婉怡点点头,近半年的时间磨合,这厨房的人总算能将自己的分工记清楚。为了发挥自人最大的优势,甄婉怡将厨娘们按她们的拿手活进行分工,像这个陈大娘心细耐心足汤熬得最好,甄婉怡便让她专门熬汤,各类汤水和粥都是归她做。还有一个厨娘炒热菜最好,一个婆子的冷盘卤菜做得最好,一个做点心,再每人配一个下手,大家各司其职,忙而不乱,每人只做自己份内的事,就不会出现餐桌上少了这个菜,乱了那个菜。   伍婆子端着一个小碟过来,“九小姐,您来尝尝,这是奴婢昨儿做成功的冻皮,您试试还缺不缺什么?”   甄婉怡看着切成半分厚晶莹呈**白果冻状的冻皮,笑道:“伍婆婆这是第几次了,终于成功了,真是可喜可贺。”   一旁的陈大娘笑道:“这伍婆子再不成功,我们都没得猪皮可用了。”   伍婆子也咧着嘴笑呵,真露出一口大黄牙来,“婆子我不也是想将主子的吩咐做全了吗?怎么就你能做成,我伍婆子就成不了,我还真不信这个邪呢,今儿便让你们瞧瞧,我伍婆子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甄婉怡拿起干净的筷子夹起一片,稍稍用些力冻皮便裂开呈冰裂状的纹路,入口冰凉口感清爽细腻而且没有油腥味,“伍婆婆这次做得很成功了,再调两碟酱汁,就用蒜末、酱油、醋、芝麻油少许、香菜,另一碟放些辣子油就行了,一起摆盘。”   伍婆子笑眯眯的点头忙下去忙活了。   甄婉怡又点了几道甄文怡最爱吃的菜,算算时辰,估摸着差不多时便回房换衣往长康院去了。   一进门便听到甄文怡的笑语声,看来在贾府这两天过得还不错。进门一看,甄文怡正站在厅中央,一身大红对襟绸缎锦袄,红色的腰封上用金线层层叠叠地绣上大朵的牡丹花,一头青丝盘成双刀髻,满头珠宝,特别是两鬓之上一对红宝石的梅花金簪,十分醒目,这应该是贾大夫人给了认亲礼,倒是贵重的,整朵梅花由红宝石雕成,外围镶金边,制作手法很独特,像是京城闭月斋的手艺。   见了甄婉怡进来,老太太忙招了过去,“婉儿,快过来,你八姐今日回门,怎么不早点过来陪着呢?”   甄婉怡屈身行了一礼,“请祖母安,孙女哪知道八姐来得这样早的,刚才还特地跑了一趟厨房,吩咐厨娘做她最爱的八宝鸭水晶肘子来着。”   甄文怡上下打量了甄婉怡一翻,笑道:“还是九妹有心,也不枉我特意给你带了礼物来。”   甄婉怡睨了一眼,不太相信道:“你特地给我带礼物?莫不是良心发现,知道摸了我好些东西走了心里过意不去,今儿特地来补偿我的?”   甄文怡睁大了眼睛,嘟着对大家笑道:“祖母,母亲,婶婶你们看看九妹这小气模样,不就是添妆那天打趣了你几句,让你破费了点,就值得你这样惦记了?”   甄婉怡也笑闹道:“你只是让我破费一点呀,我房里的琉璃镜,整个清河城也没几面,现如今更是难求,还有我镜台上的红木八宝盒子,那可是父亲特地给我寻来的也被讹去了,现在倒好,成了我只是破费一点,你还不如把东西还了我,我也不要你特地给的礼物了。”   甄文怡也不生气,甄婉怡越是这样直淌淌地说出来越说明她没计较,“你真不要我给你准备的礼物?那你可别后悔哦。”   甄文怡这样一说,甄婉怡倒是有些好奇了,“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甄文怡嘿嘿一笑,“现在不告诉你,等会我们在说。”   李元芳挺着近七个月大的肚子,脸上要笑不笑的,“这姐妹情深林大抵说的就是八妹和九妹这样的吧,准备的礼物还要偷偷摸摸的说,生怕我们这些外人抢了似的。”   甄文怡笑道:“大嫂这吃醋的模样真该让大哥看看的,若不是担心大嫂怀着身孕嘴馋,我就是当众拿出来也没什么,不就是一坛子酒嘛。”   大太太脸色一松,笑道:“芳娘都要当娘的人了反到小孩心性重,不过你在家与你大嫂关系就好,没得出嫁了反到淡了下来,这酒这次不能喝,等生了孩子总是能陪你们姐妹喝一杯的。”   中午自是在长康院用的膳,甄婉怡看着满桌子丰盛的菜肴,心里更是感动,若不是甄婉怡管着厨房,也不会安置得比年夜饭还要盛重吧,这样的郑重也待也可以让贾府跟过来的妈妈们看看,她虽是过继到长房的,可她在府中的地位并不比真正的嫡小姐差,而且与未来的荣王妃关系极好。   ☆、第一五二章 回 门   晚膳时分,甄文怡将她给甄婉怡备下的礼物拿了出来,“九妹,听说你挺喜欢喝京城的金华酒呀,这两坛子便是贾府酒窖里珍藏的,这次姐姐特地给你带了过来,今晚妹妹就陪我好好喝一盅,也尝尝贾府珍藏的金华酒跟荣王府有没有区别?”   甄婉怡眼睛一瞪,不满道:“这是谁在你面前胡诌的,我什么时候喜欢喝酒了?再说,这金华酒并不是京城产的,只不过上好的金华酒都上贡到皇宫,再由陛下赏给臣子们,所以才误让人以为金华酒是京城的,你以后可别说这样的话了,省得让别人听了闹笑话。”   甄文怡大笑,“哟,就了一趟京城涨了不少见识呀,不过,今儿我们可不是来分辨这金华倒底是不是京城产的,我们只喝酒。”说完也不理会甄婉怡,先不管不顾地将酒杯斟满酒,递了一杯在甄婉怡面前,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九妹,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姐姐我都铭记在心,虽然我人微言轻,可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会陪你。”郑重说完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甄婉怡眼神闪了闪,这个一开始并不想结交的八姐,却成了她在这个世上最交好的姐妹,两人性子虽是不同,却意外地能说到一起,想来这便是缘份了吧,举起酒杯也一饮而尽。试了试唇角,“你如今都出嫁了,哪还能陪我呀。”   甄文怡又满上,“只要你发个话,有什么不行的,再说贾府离这又没多远的路。等以后你出嫁了再相聚到一起那才叫麻烦呢。来,我们再喝一杯。”   甄婉怡没法,只好跟着甄文怡一起喝尽,到是一旁看着的老太太笑道:“你们两个小家伙不懂事,这酒越好后劲就越足,你们喝得这样急,小心一会会就醉了。”   甄文怡闹道:“祖母偏心,孙女等会还要回贾府呢,您到是只关心九妹。”   四太太看了甄婉怡一眼,眼里神色透着担心,“今儿是八姐儿回门的好日子,她们姐妹感情好,多喝一两杯到也不妨,只是要注意别喝醉了就是,要不八姐儿回去了也不好交待。”   甄文怡又满上,“放心吧,四婶,不会醉的,听说九妹一个人都能喝两壶呢,这酒有时候还真是好东西,喝多了脑袋就不灵光了,想的事呢,自然就少了烦恼也就少了。”   这话一说出来,四太太与老太太几人互看了一眼,不再劝阻。反到是甄婉怡傻兮兮地笑道:“八姐,你这才嫁人就有烦恼了不成,若是这样谁还敢嫁人呀。”   甄文怡丢了一个白眼,“是呀,我才嫁人就开始烦了,所以,你快些陪我喝一杯。”   甄婉怡一杯又下肚。   于是桌子上甄文怡不停地劝酒,弄得自己像个主人似的,甄婉怡有些过意不去,便主动接过酒壶,替甄文怡满上,“你性子要收敛一点,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其他的外物不必要去争,时候到了总都是你的,没必要为了身外之物伤了感情。”   “知道了,我会好好的,说过的,只要你好,我就会好。”   姐妹俩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一坛子金华酒八成进了她们两的嘴里。等到掌灯时分,晚霞在甄文怡耳旁道:“四奶奶,四爷那里散了,问您好没好呢?”   甄婉怡在一旁也听了,看着暗下来的夜色,忙起身道:“好了,你去跟姑爷说声,让他在前院等着,你家奶奶这会就过去。”   等晚霞走后,扶起甄文怡,与众人道别,然后一起走出院子,准备送甄文怡到二门处。   “九妹,你刚劝姐姐性子要收敛一点,今儿要劝妹妹一句,心要开放一点,这夫妻男女之间无非就是那么一点儿事,没必要看得过重,说到底名份才是最重要的,所有的事儿都压不过一个正室身份。”   甄婉怡歪着头,傻傻一笑,“我知道了,我不会去做那悲春伤秋之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我能看得开。”   甄文怡这才嫣然一笑,与候在二门处的贾珍相伴一起离开了。   甄婉怡带着红袖独自走在甬道上,松了松身上的灰鼠皮披风,今天酒喝了不少,可还没到醉的地步,只不过也有些飘飘然的,不过呢,这样的感觉还挺舒服,全身都暖烘烘的,整个人都像是要飞升了一般。   回去时走的路并不是往日常走的大道,红袖跟在一旁紧紧相随,不时地帮着把伸出甬道挡在甄婉怡前面的枝丫拨开,省得划到了甄婉怡的脸庞头发。   月色如勾,散发着淡淡的晕光,将这清冷夜里的背影拉得很长,与树影不断地交织,一直延伸到韵意楼去。   刚走近就听到樱桃的急切声音传来,“怎么,还没接到小姐吗?那小姐跑哪里去了?今天是王爷纳侧妃的日子,小姐会不会心情不好想不开呀?我,我得去太太那里看看。”   虎妞一把拉住,“行了,嬷嬷不是早叮嘱过,这事不要提的吗?你跑太太面前去问,那岂不是全府的人都知道了。再等一等吧,二门处的人不是说小姐刚送完八姑奶奶吗?许就是在路上了,再说还有红袖跟着小姐呢。”   甄婉怡一愣,今天是祁荣纳侧妃的日子,难怪昨晚竟是嬷嬷陪的夜。她为了今日的菜色思量了许久,嬷嬷还开导了她半天。今日母亲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甄文怡更是破天慌地拉着猛灌酒,原来她们都知道今天是祁荣纳侧妃的日子呀。   不过,那又怎么样,祁荣在京城当他的新郎,而她远在千里之外的清河城当她的管家九小姐,看不到两个国公府嫁女的盛大场景,也看不到荣王府纳妃的隆重装扮,眼不见为净,心不念则清,她早为自己定位好了,以后就当一个安守本份的荣王妃,心不动情不伤。   抬头看了看新月如勾,月球千万年都没有变化,却因为它是绕着地球在转,一月一个圈,所以这才出现了月像的阴晴圆缺,正如一个人的际遇,有盈有亏,而她,要谨记的就是,不管身份怎么变,心一定会做那千古不变的月球,守住一方清宁,拒万千干扰。   “红袖,你去与樱桃她们说,我去梅林赏花去了,让她们不要声张,等会你再来寻我,我就在西北角看梅。”   红袖有些迟疑,“小姐。”   “记得给我带个暖炉。”甄婉怡留下这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她虽不觉得自己伤心,可也不愿去面对别人自以为的怜悯目光。别人能伤你,那是因为你给了他伤害你的能力,而目前,甄婉怡认为除了家人没有人可以伤害到她。   ☆、第一五三章 侧 妃   京城荣王府,大红灯笼高挂,府里西院也是一片霏色,可主院和东院却是悄无声息,仿佛另一个世界一般。   听雨轩内,钱妈妈看着眼前两块红色的盖头,眼睛在品红色鸳鸯盖头上定了一会,嘴角勾起,“奴婢是府里的管事妈妈,王爷已经吩咐孙侧妃娘娘住缤香院,洪侧妃娘汀香院,请侧妃娘娘们先回各自的院子里等着。”   说完身后便站出来两名粉色衣裳的侍女,带着人往各自院落走去。孙晓晓身边的一位妈妈落后半步,递上一个荷包给钱妈妈,“钱妈妈,奴家是孙娘娘身边的魏妈妈,娘娘初到贵府,还望妈妈多多照顾。”   钱妈妈将荷包推了推,笑道:“魏妈妈言重了,奴婢本就是伺候人,哪当得起娘娘一声照顾的,孙侧妃娘娘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就是,只是如今正妃还没迎进府,许多事儿都是王爷说了算。当然,府里人若是有侍候不周到,魏妈妈尽管发话,奴婢一定把人安排妥当了。”   魏妈妈脸上的笑僵了僵,依旧递出荷包,塞进钱妈妈手里,并帮钱妈妈将手合上,拍了拍,道:“钱妈妈说笑了,以后我们可都是一起侍候主子的,彼此要多来多往才是。我家主子气性儿大,以后还要请妈妈多担待一点才是。”   钱妈妈微微一挑眉,随即笑得眼儿微眯,“魏妈妈这话说得是,以后我们一起侍候主子,来往自然要多一些,那就妈妈替奴婢谢谢孙侧妃娘娘好意了。”   “不用,不用,我家娘娘待人最是大方不过的,若是心情一高兴呀,这赏赐更是了不得的,钱妈妈只要能让我家娘娘高兴就行。”   钱妈妈眼儿更眯,“侍候主子是我们的本分,我们自然是希望主子高兴的。”   魏妈妈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离开了。   钱妈妈就这样一直携着笑看着魏妈妈一步一摇地离开,直到不见人影才垂眼看了看手中荷包,撇了撇嘴,丢给一旁的采月,“便宜你这丫头了,孙侧妃娘娘赏的。”   采月笑嘻嘻地接过,“奴婢谢妈妈打赏。”说完看也不看地往袖口塞去,似乎司空见惯了一般,并道:“这孙侧妃娘娘也忒小气了些,赏妈妈的竟也用银裸子,”   钱妈妈挑挑眉并不做声,心里却想着以前还有一位气性儿不小的主子只赏过她一块糕点呢,可她不还得高高兴兴地吃下,高高兴兴地谢恩嘛,可见这人与人是不能相比的。   “让人都打起精神来,这位侧妃娘娘怕是不容易消停的。”   采月眼珠儿一转,立即笑道:“妈妈的意思是今晚王爷会去汀香院?难怪洪侧妃身边的人看着都那样高傲呢。”   钱妈妈回过身一瞪眼,“没出息的死蹄子,你如今可是荣王府的一等丫鬟,在内侍监都挂了名的,怎么还不如一个国公府的婆子丫鬟不成。你们都把耳朵给我竖起来听好了,如今府里可是住进了女主子的,你们若是当不好差坏了我们荣王府的名头,可别怪我不客气,直接把你们送回内侍监去。”后头一句则是对立在听雨轩内所有的丫鬟说的。   一众丫鬟立马矮身屈膝应是。   缤香院和汀香院里大红灯笼高挂,室内安静无息只听到红烛时不时地传来报响声。   品红色的盖头下,孙晓晓浓妆艳抹,极尽瑰丽之色,红唇开启,却带着一股子的恼意,“魏妈妈,你把荷包给那个钱妈妈了没有?”   魏妈妈恭敬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亲手交给了钱妈妈,钱妈妈也接下来了。”   “那她可有说今晚王爷会歇在谁的院子?”   魏妈妈犹疑道:“这,这倒是没有说。”   “那你给了她荷包又有何用?连这个消息都探不出来。”   “娘娘息怒,如今这荣王府可不比国公府,我们刚进来一切都不熟悉,前段时间娘娘也与这钱妈妈探过话,可这钱妈妈似乎并不买帐,依奴婢看,她应该就是王爷最信任的人了,否则这偌大的王府后院也不会交给钱妈妈打理了,娘娘且稍忍几日。”   孙晓晓深吸一口气,随即又问道:“什么时辰了,王爷怎么还没回后院?”   魏妈妈看了看沙漏,“回娘娘,还不到戌时,王爷应该没有这么快回来,娘娘请耐心候着便是。”   孙晓晓深吸一口气,脸上不满之色愈浓,若不是懿贵妃娘娘非要她嫁过来,她才不希罕这荣王府的侧妃之位呢。如今她孙晓晓只怕已成为满皇城的笑柄了吧,堂堂成国公家的县主却成了一个乡野穷夫的侧室,就算这个乡野村夫是王爷那也不过是个半路王爷,无权无势,如今更是将京城最有权势的两人都得罪了,真是不知道他哪来的胆子?还是他真如此蠢笨?不管怎么样,嫁了这样一个人,注定她孙晓晓的荣华富贵是没得享的了。既然如此,她也不用压着自己性子来委曲求全了。   汀香院,辛嬷嬷从袖口里拿出一方丝帕打开,将里面的点心递到霏色盖头之下,“娘娘,吃块点心压压肚子吧,时辰还早,王爷怕是没那样早回来。”   洪湘玉伸出纤细的玉手,一片苍白的肤色下隐隐可见青筋密布,触手处一片冰冷。   辛嬷嬷急道:“娘娘,您身体可还好,要不要唤崔妈妈过来?”   洪湘玉摇了摇头,“不碍事,我今早就服了药的,崔妈妈就是过来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让她休息好,这几天她也累坏了。”   “奴婢刚看到孙侧妃身边的魏妈妈跟钱妈妈凑在一起,很是亲热的样子。”   洪湘玉微微勾起嘴角,声音轻柔,“嬷嬷说这个做什么,我来这荣王府是为了什么的,嬷嬷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样破败的身子难道还能做其他打算不成,只要府里能给我一片清静天地,我便感激不尽了。”   辛嬷嬷轻叹一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话,轻手轻脚地喂了些热水后便退在一旁等着了。只是这一等一直等到月上西天,才见祁荣满身酒气地走来,话也不多,揭了盖头饮了酒,留下一句话,“侧妃好好休息,本王先走了。”   洪湘玉屈了屈身子送走了人,看着祁荣笔挺的背影,长叹一口气,辛嬷嬷过来扶了人,“娘娘,时辰不早了,早些安歇吧。”   缤香院里,孙晓晓精致的妆容有些歪扭地瞪着祁荣离开的方向,不敢相信道:“他竟然去洪湘玉的院子?”   魏妈妈小声道:“娘娘,洪侧妃那里还在等王爷去揭盖头呢,您看王爷先给您揭盖头,可见还是把你放在洪侧妃之上的。”   孙晓晓哼了一声,“去看看王爷是不是留在汀香院了?”   魏妈妈有些为难,可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第一五四章 孙侧妃   翌日一早,孙晓晓眼睛一睁开,便问道:“昨儿王爷歇在哪里了?”   魏妈妈凑近道:“王爷昨晚歇在前院书房,今天一早就进宫去谢恩去了。”   孙晓晓这才露出了笑颜,“算他识像,知道我是不能得罪的。”   “娘娘,您现在已经是荣王府侧妃了,对荣王爷你得小心侍候着,这性子可得收一收了,若是惹得王爷不喜,怕是国公爷那里交不好差呀。”   孙晓晓嘴角一撇,“知道了。快服侍我更衣,今天我可得把这王府好好逛一逛。”   魏妈妈又是一愣,“娘娘,钱妈妈说王府正殿和东院如今还没修缮完,王爷下令任何人不得踏足其内,所以娘娘只能在西院走动。”   孙晓晓勃然变色,“什么?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我在王府里连自由行动的权利都没有吗?”   魏妈妈头痛道:“娘娘,王爷的意思是正殿那边还在修葺,里面人来人往,娘娘若是被人冲撞了就不好了。王爷,王爷这也是为娘娘着想呀。”   孙晓晓哼了一声,睨了魏妈妈一眼,高扬起头,“采萍,过来给我梳妆,今天戴贵妃娘娘送的点翠嵌玛瑙五蝠大发簪,我们去见一见洪家妹妹。”   采萍迅速上前,动作麻利地梳了一个凌云髻,点翠嵌玛瑙五蝠大发簪戴在正中央,异常醒目,让孙晓晓十分满意,又从八宝盒里挑了几支小金簪让采萍插上,左右看了看,这才满意地站起身,“走,我们去汀香院逛逛。”   魏妈妈忙道:“娘娘还是用了早膳再去吧,洪侧妃身子不好,说不定这会还没起身呢。”   孙晓晓眼光流转,捂着嘴笑了出声,“妈妈说笑了,洪妹妹如今已嫁为人妇,怎么还能偷懒不起身呢,带上早膳,我们去汀香院用膳,两人一起吃才香呢。”说完就带着浩浩荡荡地一群人往汀香院走去。   不等人通报便直直地往里头闯,刚好看到洪湘玉放下喝药的白玉碗,便定了定身子,“妹妹这大清早地就开始喝药了呀?这可是妹妹嫁入王府的第二天呢?”   洪湘玉拭了拭嘴角,在崔妈妈的相扶下起身,“孙侧妃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不用侍候王爷用早膳吗?”   孙晓晓眼神一沉,特别是看到洪湘玉起身后没有行礼,眼神更是锐利,“妹妹身体抱恙,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来看望看望。”   洪湘玉微微欠身,笑道:“那妹妹便谢过姐姐了。不知姐姐可有用过早膳,如不嫌弃便与妹妹一同用些吧。”   孙晓晓得意的笑了笑,转头四下一打量,“不用了,这屋子里味道不好闻,我怕是进不了食的,妹妹一个人用吧,我就先走了。”看了空空如也的多宝阁一眼,昂首挺胸地离开了。只不过到了外头一圈,脸色便沉了下来,这汀香院虽不如缤香院大,可里头的景致却更为精美一些,西北角芜廊下一株腊梅散出阵阵郁香,西南角还围了一个水池,里面的锦鲤鲜红团簇,池子旁边还有一块美人榻地石头,可以想像阳光明媚时坐在这石榻上赏鱼喂食,多惬意的事,最为特别是院中堆砌起来的太湖石圆坛,最为显目。   等孙晓晓离开,紫桑端着温水走上前,不满道:“娘娘与孙侧妃同为侧妃,凭什么要称她为姐姐?娘娘又何必这样步步退让呢?”   洪湘玉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笑道:“孙侧妃的性子在京城也是以嚣张跋扈出了名的,我们又何必与她计较,何况只是嘴上认个软而已,我们实际上并没有吃亏,还省得她把我当成眼中钉看着。”   辛嬷嬷笑道:“娘娘性子淡泊,这样的小事让一让也是无妨,只是如今王府后院里没有一个主事的,娘娘这一让怕是要让出许多来了。”   洪湘玉小口小口的啜着温水,嘴角的笑意不变,“我身子不好,府里的事怎么也轮不到我来插手,更何况我们没进府之前王府不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吗?再说了,现如今谁掌中馈,等荣王妃进府的以后便是直接与王妃对上了。我们何必去淌这趟浑水。”   辛嬷嬷点头笑道:“还是娘娘看得深远。娘娘再用些红枣粥吧。”   孙晓晓出了汀香院的院门,问身边的魏妈妈,“这钱妈妈在何处,怎么不来见我?”   魏妈妈愣了愣,才道:“这钱妈妈要打理王府的事务,听说上午都是在听雨轩处理事务。”   孙晓晓冷哼一声,“哼,好个大胆的奴婢,以前府里没有主子也不罢了,如今有了主子,她还敢擅自做主处理府里的事务,那将我置于何处?走,随本妃去听雨轩。”   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地往听雨轩走去,进了大厅,只见钱妈妈一人坐在锦杌上,七八个身着蓝色褙子褐色棉裙的妈妈婆子们众星拱月盘的围着,看起来好不威风。   钱妈妈看到来人眉头一挑,起身带着众人一起见礼,道:“奴婢见过孙侧妃娘娘,不知道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娘娘莫怪。”   孙晓晓直接走到上首,将厅中众人一一看了一遍,“都起来吧。”   钱妈妈侧身站在众人之首,笑道:“不知道侧妃娘娘来听雨轩是为何事?”   孙晓晓看了看最上首的太师椅,甩了甩衣袖坐上去,“刚才你们都在说什么呢,这样热闹?”   钱妈妈屈膝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们正在清理昨天王府宴客的帐册呢。”   孙晓晓微抬下巴,“嗯,将帐册拿来给本妃看看。”   钱妈妈一愣,随即笑道:“这帐册还没整理出来,等奴婢整理好再交给侧妃娘娘过目吧。”   孙晓晓把脸一拉,“怎么,荣王府竟是这样的规矩,以前后院没个正经主子,由得你们几个胡闹也就罢了,如今你们还想越俎代庖大包大揽地把持着后院事务不撒手吗?想让满京城人的笑话我们荣王府主次不明尊卑不分吗?”   钱妈妈脸色冷了下来,“侧妃娘娘言重了,奴婢代管府里内务也是王爷发的话,再说侧妃娘娘昨儿才进荣王府,奴婢就是想与娘娘交接也要给奴婢时间呀。”说完转头对站在身后的一个丫鬟说道:“碧夕,你去前院看王爷回府了没有,若是回来请王爷来一趟。”   孙晓晓冷声道:“钱妈妈你这是用王爷来压本妃吗?”   钱妈妈屈膝低声道:“奴婢不敢,只不过当初是王爷让奴婢掌管内务,如今自然也该由王爷指派奴婢做事了。就像娘娘说的,王府以前没有主子也就罢了,如今有了主子自然该由主子来管,您和洪侧妃娘娘都是王府的主子,想来王爷应该有所安排吧,不如娘娘也将洪侧妃娘娘请过来吧。”   孙晓晓眼神一厉,这人胆子倒是大呀,敢这样对她说话,看来想要在府里立威得先把这钱妈妈给整治了。   ☆、第一五五章 夺 权   祁荣刚回府便被碧夕请到了听雨轩,看着一厅子矮了半截的女人,眉头便忍不住地皱了起来,“都起来吧,这是怎么回事?”   孙晓晓堆起笑,“王爷,是这样的,妾身与洪妹妹如今已经进了王府,就应该对府的事务多熟悉熟悉,所以今天便请王爷过来将府里的事交代一下,总不能让别人说我们荣王府的人情往来都是一众奴婢在打理的吧。”   祁荣瞬间便明白孙晓晓的意思了,看着新进门的两位侧妃,“你们想要掌管府里的内务?”   洪湘玉看了孙晓晓一眼,上前一步轻声道:“王爷,妾身自小身子便不好,如今也是药不离口的,这管家之事只怕是力不从心,还请王爷见谅。”   祁荣看着脸色苍白的洪湘玉,一身玄紫色锦袄几乎将她单薄的身子整个都淹没在内,心中对她的懂事安静的性子有些满意,点点头,“你到是懂事,那便在汀香院好好养身子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钱妈妈。”洪湘玉点头应是退了下来,低垂着眼皮,余光看到孙晓晓嘴角的翘起后,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王爷如此明显的暗示,这人还想着管家真是不知好歹。   祁荣视线在转向孙晓晓的时候眉头忍不住了跳了跳,“孙侧妃,你想要管府里事务?”   孙晓晓眼光流转,笑道:“妾身倒是不一定要管府里的事务,只不过荣王府怎么说也是堂堂亲王府邸,让一个奴仆管家实在有损王爷颜面。”   “钱妈妈管家也只是暂时的,等来日王妃进府了自然会归还给王妃打理,这段时日就不用这样麻烦地转来转去了。”   孙晓晓睁大了眼睛,“王爷,这王妃什么时候进府还没个定数,总不能王妃一天不进府,我们荣王府就没得主子管事吧。再说这管家一事妾身在家也是得母亲悉心教导过的,想来一定不会给王爷丢了颜面就是。”   祁荣还想说话来着,钱妈妈上前一步恭声道:“王爷,孙侧妃娘娘这话说得在理,如今侧妃娘娘们都已经进府了,奴婢再管家确实是不妥。还请王爷明鉴,就让孙侧妃娘娘掌家吧,如今正好年下,各府间的人情往来多,由侧妃妃打理更合情合理。”   祁荣皱起眉头对上钱妈妈,眼里满是责怪,可钱妈妈无畏地回看,并不惧怕,反而信心满满,祁荣垂下眼帘思考半晌,重抬头时脸上已无半点表情,“既然如此,那府里内务就由孙侧妃暂管一段时日。孙侧妃,以后这西院暂由你打理,主院和东苑还是由钱妈妈管着,那里还需一些时日才能完工,这段时间你与洪侧妃就不要过去,省得被冲撞了。还有,本王喜欢安静,后院更应该是清静安宁之所,你们记住了吗?”   孙晓晓嘟了嘟嘴,却也没有多余的话,与其她人一起行礼应是。   祁荣扫视了一圈便转身离开,随后洪湘玉也借口身体不舒服离开了,钱妈妈看了剩下的人一眼,笑道:“刚好今儿人都到得齐,奴婢就给侧妃娘娘介绍一下府里的管事妈妈们吧。”   说完从一身材圆润的妇人开始一一介绍道:“这是赵妈妈,专管府里的大厨房。这是薛姑姑,管着针线房,这是金嬷嬷和吴嬷嬷,管着府里的库房,还有这是关嬷嬷,管府里的火烛门禁,这是盛姑姑,专着府里的园子和所有的植卉,这是安嬷嬷,专管水房。”   钱妈妈每点到一个名字,那人便出来与孙晓晓见礼,孙晓晓一一认过去,或点头或微笑看起来极为详和,等人都介绍完后,才道:“今日是与各位妈妈们初见,本妃先说说自己的性子,我可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若是有那做事懒怠偷奸耍滑摆弄小聪明的可不要怪我不给留情面,至于那眼皮子浅偷鸡摸狗之事出现,那就对不住了,内侍监我想会有许多人等着进府的。”   钱妈妈眼皮微垂,与众人应声“不敢”。然后等了一会见没人说话时才捧起案几上的册子道:“侧妃娘娘,这是今早外院递进来的帐册,奴婢们还没来得及整理入库,您看?”   孙晓晓接过帐册翻了翻,眉头便皱了起来,“昨日王府婚宴,怎么就这么点子东西?”   钱妈妈犹豫了一下才道:“这,奴婢便不知道了,奴婢们只负责内府的事务,而登记上册的都是回事处的大人们在处理,大人们给哪里进内院我们便入库哪些,怎么会去问东西的多寡呢?”   孙晓晓脸色一僵,便想起来在国公府的时候也是分两处入库,宴客的礼物先由父亲挑一批入外院的库房,剩余的才入内院的库房,可不管怎么说也应该让她看看帐册才是呀。撇了撇嘴,放下帐册,对着金嬷嬷和吴嬷嬷道:“你们两对着帐册清点好了便入库吧,其她人都去做自己的事儿,钱妈妈将最近的帐册送到缤香院来。”   说完便起身快步离开,这会才想起来她早膳都还没用,正饥饧咕噜呢。   钱妈妈走在路上正沉思着,碧夕嘟囔道:“妈妈,这侧妃娘娘太欺负人了,怎么能一来就夺了您的权呢?”   钱妈妈回过神来,笑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什么夺权呀?侧妃娘娘本就是主子,这管家之权自然该是她的。”只不过这样硬生生的被抢了去心里头确实是不舒服呀,她钱雅馨跟着王爷这么多年了还没被人这样无视过呢。   “话虽这样说,可侧妃娘终究是侧妃呀,又不是正妃娘娘,她凭什么一来就指手划脚的?还真把自己当正室了。”   钱妈妈眼神闪了闪,笑道:“侧妃娘娘想掌权就让她掌好了,等王妃进府了,我今日尝过的滋味便是她来日要尝的。”   碧夕叹了一口气,“就不是知道这正妃娘娘什么时候才能进府哦?”   钱妈妈眼睛微眯,看来是要想个办法让甄九娘早日进府了,不管怎么说甄九娘性子温和要比这个孙晓晓好打交道得多,只是不知道她还记不记恨自己做过的事,若是还记恨着,那她得想个办法让甄九娘转移目标才行。   ☆、第一五六章 拜 年   宗帝三年的年初是甄府最为忙乱的一年,从大年初一开始来府里拜年的人就没断过,多年没登门的张家老舅爷,也就是老太太的哥哥,大太太的父亲初一这一天便带了一堆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前来拜,惊得老太爷老太太亲自前往二门处相迎。喧闹了一天才送走前来连络感情的张家,甄婉怡则收了一堆的荷包,份量都不轻。   初六这一天刺史大人和贾老太爷都亲自登门,乐得甄老太爷一整个年节都笑容满面的,人看起来都仿佛年青了好几岁。   甄婉怡在长康院与老太太几人一起接待贾大夫人,甄文怡一身石榴红的窄袖锦袄把长像本就不俗的她衬得更为娇艳,笑意盈盈地跟在贾大夫人身边,头上金累丝嵌红宝石蝴蝶步摇的触须跟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十分抢眼,只见她立在贾大夫人左手旁,不时地将贾大夫人喜爱的点心端到她手边,贾大夫人则偶尔嗑一粒瓜子,吃一块点心,品一口香茗,甄文怡神情悠然,一付极为熟练的样子。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这世上只怕就没有她讨不好的人吧。   甄婉怡看在眼里,嘴角一直挂着笑,只要这个八姐过得好她就放心了,毕竟姐妹一场相处了这么多年,就算冷情冷性的她也是真心把甄文怡和甄茹怡当成姐妹的,甄文怡因性子活跃甚至与她更要说得上话一些。   临走时,贾大夫人笑道:“过完上元节,我们就要去京城了,珍哥儿的学业也得请个名师帮着点指一番,以求来年会试能举业有成。”   四太太愣了一下,随即问道:“那文姐儿?”   贾大夫人笑意更深,“文娘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的,我们京城的老宅子还在,就在城东的落樱胡同,你们以后来京了一定要记得来看我们。”   四太太笑道:“那是自然的,你们什么时候走,可定下了日子?老太爷也走吗?”   贾大夫人点点头,“老太爷和三弟他们不去,这次就我带着文娘夫妻还有二弟妹过去,毕竟大老爷和二老爷两个大男人待在京城难免不便,我们去过也好照料一二。”   四太太点头咐和道:“正是这个理,爷们在外什么都是一个将就,哪有你们在身边侍候得好。我家明哥儿一个人在京城的时候我就特不放心,后来儿媳妇嫁进门,一忙完九娘的及笄礼我便让她赶紧回京去了。”   “四太太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   两大人说得正热闹的时候,那边两姐妹也聊得热火朝天的。   “我马上要去京城了,你最喜欢京城特产金华酒到时候我给你捎两坛回来。”   甄婉怡先了一惊,随即瞪眼道:“什么叫我喜欢的金华酒呀?被你这一说我都成一酒鬼了。而且都跟你说了,金华酒不是京城的特产,你怎么就记不住呢?你不知道就别瞎嚷嚷,省得旁人听了要闹笑话的。”   甄文怡白了一眼,“就你知道得多行了吧。我说,我这要去京城了,你就没有什么东西让我稍过去的?”   甄婉怡也丢了一个白眼过去,“我能有什么东西要带过去的呀?你只管好自己就行了,去了京城性子收敛一点,那里的娘子性情都挺泼辣不好惹的,你可别招出什么麻烦事来。”   甄文怡心里暖暖的,“知道了知道了,别忘了我可是你姐姐,再说你这个大靠山还没去京城,我怎么会傻到四处去招摇呢,要招摇也得等到你去了京城再说呀。”   甄婉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甄文怡只是嘴上开玩笑,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若真是有了麻烦便去荣王府找人,胡大海你是见过的,还有一个内院的钱妈妈,真要碰到解决不了的事找她们试一试。”   甄文怡笑着拉了甄婉怡的手,“知道了,我都记下来了。我们正月二十二起程,你若是有什么东西要稍去京城的在这之前交给我,我一定帮你带到。”   甄婉怡点点头,“贾府的人都去吗?”   甄文怡笑得极是开心,像是狡黠的狐狸,“不是,祖父和三房的留下。”   甄婉怡挑了挑眉,“发生什么事了?”   甄文怡也挑了挑眉,一副还是你聪明的得意情神,然后四下看了一眼,凑近小声道:“三婶把她身边的丫鬟给相公想让她做通房,正好被母亲撞了个正着,便大发雷霆闹到祖父那里去了。”   甄婉怡讶道:“不是说贾府有家规不让纳妾吗?”   “一个通房又不是妾,这样大户人家的公子,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贾珍身边的两个婢女都是他的通房,是大夫人送来的,只不过都是绝了生育断了念想一心向着大夫人的。这次三婶想再送个通房过来,不就是怕贾珍不向着她吗?”   看着一脸得意的甄文怡,甄婉怡突然觉得她对甄文怡的那些担心都是白费心思的,“你在贾府都做什么好事了?”   甄文怡笑得肩膀都耸了起来,“能做什么好事呀?就是对贾珍身边的两个通房说三太太要再给四爷一个通房,但大夫人发话了,四爷身边最多只能留两个通房,后面的事就自然不用我来操心了,他们刚好就那样巧地还被母亲抓了个正着,白日宣**。”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可忍耐不住的笑意听在甄婉怡耳里显得恶趣味十足。   最后那四个字更是吓得甄婉怡一声惊呼差点脱口而出,这甄文怡大胆,没想到贾珍也是个大胆的,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竟敢与一个婢女如此大胆,还被大夫人给抓住了,不用想也知道那个婢女最后的下场,“你呀,小心点,若让三太太和贾珍知道了你就要倒霉了。”   “你就爱瞎操心,我就说了一句话,还是一句大实话,谁敢把我怎么样?再说那两个通房敢说出去吗?她们有那个胆子还与我做对?”   甄婉怡皱了皱眉头,看甄文怡这模样,似乎找到一个极感兴趣极好玩的游戏一般,在后宅的斗争里乐此不疲。唉,难怪母亲说她不如甄文怡,就这份心态她就输了千里之遥了。   ☆、第一五七章 生 辰   正月二十二日,阳光明媚,甄婉怡坐着软娇前去贾府,送走了甄文怡,看着客船越行越远,甄文怡摇摆的小手不见人影的时候,甄婉怡才在红袖的搀扶下开始往回走,熟悉地景色却是她前年离开清河去京城时走的同一条路,那时的她与四太太内心慌乱迷茫,对京城的一切都毫无头绪。如今有消息传来却只能在清河里坐等消息,也不知道京城如今是何模样,应该还是那样繁华人涌如潮吧。只不是知道荣王府的那份安谧宁静还存不存在?   “小姐,您许久没出门了,不如奴婢陪您逛逛街吧。”   甄婉怡笑着点点头,虽说她身边丫鬟不缺,可她喜欢带在身边的竟是这个才来几个月的红袖。樱桃过于活泼,总是话不停口,有时难免觉得闹了一些,而虎妞则刚好相反,闷葫芦一个,莲香性子柔顺,因为以前伺候过四太太,甄婉怡对她就格外的照顾一些,专管她的梳妆打扮,映月孩子还小,如今还没回来,几相对比,竟是红袖最为适合跟着她出门。   清河城远不如京城热闹喧哗,但她自有风情,河堤柳岸,蜿蜒延伸,街边的叫唤声也是娇哝软语仿佛歌唱一般,这里的山青葱翠郁,这里的水浅流悠游,这里的城墙古朴安宁,这里的人情感细腻。甄婉怡边走边看,乍然间发现自己对这里生出了许多不舍,她习惯了这里潮湿的空气,习惯了这里悠然的生活,轻叹一声,“走,我们回府吧。”   再多的习惯在现实面前也得改变,也许不久之后她就没有时间再来感叹了。   春风吹绿了柳梢,吹红了粉桃,甄婉怡十六岁的生辰到了,老太太想着大肆宴客一番,可被四太太挡了下来,“母亲,婉儿一个孙女辈的,过什么生辰呀?等早上吃碗长寿面就行了,我们当女儿时都这样过过来的,没得到她面前就特别起来。”   老太太笑着便点头应下来了,这家有长辈在的晚辈确实没有过生辰的说法,只不过甄婉怡身份不同,所以老太太才这样问出来罢了,就是四太太她们过生辰都没摆过宴席,更何况是甄婉怡了,所以四太太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如此一来甄婉怡十六岁的生辰相对于十五岁及笄礼来说可说逊色太多了,连京城的礼物都没见到。慕嬷嬷都忍不住暗自嘀咕,想着若是王爷忘记了钱妈妈也应该提醒才是,怎么连小姐生辰都过去了礼物都没到的?   京城荣王府,钱妈妈快步往前院走去,见到卫安忙问道:“王爷可在府里?”   卫安点头,笑道:“王爷在畔水小筑呢,妈妈这样急匆匆地可是出了什么事?莫不是孙侧妃娘娘又要找王爷去吧?”   钱妈妈苦着脸,“若只是这事倒还好说了,我今儿才发现要送去清河城的礼物压根就没送。”   卫安脸色也大变,“怎么会这样?”   “唉,一言难尽,这事也怪我,算了,我先去王爷请罪去吧。”   畔水小筑是前院湖边一座三阔两耳的屋子,三阔的房间用一面大型的书柜隔成内外两室,西侧外室为书房,东侧内室是寝房,书柜里琳琅满目的书籍整齐有序,黑漆的书案上文房器皿一应俱全,后面墙上挂着大横幅的山水画,雄伟壮观。   钱妈妈进来的时候祁荣正坐在临窗的榻上看书,不远处放着一个火炉,火炉上紫砂壶咕噜咕噜做响不断地往外升腾着水汽,阳光洒下,临窗的白衣书生安静而专注。   听到脚步声,祁荣的视线从书上抬起,“钱妈妈怎么过来了?可是后院有什么事情?”   钱妈妈跪倒伏下身子,“王爷,奴婢前来请罪,请王爷责罚。”   祁荣放下书,坐直了身子,“说吧,出了什么事?”   钱妈妈直起身但并没有站起来,“王爷,送给九小姐的生辰礼又拉回来了。”   祁荣眉头微微皱起,声音冷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生辰礼不是上个月就准备好了的吗?”   钱妈妈恭声道:“上个月胡大人因有差事不能亲自去清河城,奴婢就找了陈三并让采月跟着去,上次九小姐来王府游玩时采月在一旁侍候过,九小姐是认得她的。本来都准备好了,可谁想起程时被,被孙侧妃看到了。侧妃逮着采月问,采月也没多想便直接告知孙侧妃娘娘那是要给九小姐的生辰礼,本以为没事的,可谁知出了府在昌盛街被金吾卫拦了下来,说采月是逃奴。直至今日才被放回来,奴婢问过了,她与陈三就被关在南三所,这一个月来即没有人问她们话,也没被用刑,回来时还带回了礼物,一样也不缺。”   祁荣眼神微眯,“金吾卫,孙侧妃的大哥孙强就是金吾卫的将军吧,这成国公府的人真是越来越猖狂了呀。钱妈妈起来吧,以后做事小心谨慎一点,这样的事本王不希望有下一次。”   钱妈妈恭声应是。   “你先下去吧,这事就不要声张了,出去的时候让卫安把胡大海叫来。”   翌日一早,胡大海带着人离开了,而祁荣也一早地去了皇宫请旨赐婚,这次皇帝没有再推迟,笑道:“你如今已迎了两位侧妃,也是时候该迎娶正妃了,这样吧,你先把那甄九娘接回京,随后朕的圣旨就会送到甄府。”   消息传回荣王府的时候,孙晓晓将房里一套官窑茶具砸了个粉碎,魏妈妈在一旁劝道:“娘娘,您先别发火,消消气。这王爷迎娶王妃是迟早的事,依奴婢看这正妃进府还是件好事呢,您看如今王爷几乎不进后院的,说不定等王妃进府后王爷进后院的机会就多起来了,总比如今连个人影都瞧不见的好。”   孙晓晓愣了愣,慢慢地坐了下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妈妈这话倒是不假,那甄九娘也是该进府了,对手总是要先交过手才知道底细的。不过,想这样轻而易举地嫁进王府,还得看我答不答应。哼,妈妈,帮我准备好衣裳,明天一早本妃要进宫见懿贵妃姨母。”   ☆、第一五八章 接 人   四月十五,一辆带有荣王府标志的紫色帏幕马车在甄府门前停下,胡大海带着八名侍卫四名婢女浩浩荡荡地进了甄府,惹得附近观望的人都暗自揣测,看来是荣王府的人来接他们的王妃了。   胡大海见了甄老太爷与老太太,直截了当地说道:“卑职奉我家王爷之令前来接九小姐回京。”   老太太笑看着老太爷,激动地点点头,倒是甄老太爷稳住了情绪,“一路远道而来,辛苦胡大人了,老夫这就派人去请九娘过来。”   甄婉怡看到一路跑来还不断喘气的碧玉,吓了一跳,忙问道:“碧玉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祖母那发生了什么事?”   碧玉歇了歇,缓了口气,才高兴道:“恭喜九小姐贺喜九小姐,荣王府派人来接九小姐了,胡大人正在长康院等着呢,老太太让奴婢请九小姐过去。”   甄婉怡愣了愣,这么突然。一旁的慕嬷嬷则笑道:“小姐,您换件衣裳,奴婢与您一块过去。”   甄婉怡点点头,刚换好衣裳四太太便过来,结伴去了长康院。甄婉怡母女俩到的时候,大太太与大奶奶都已经到了,正陪在大厅里。李元芳在二月二十七生下了一个儿子,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翻,如今已经开始筹备着百日大宴客呢。   一进门就看见站在大厅正中的胡大海,跟在他身后的是站得笔直的四个奴婢,一身浅黄的衣裳面容端庄严肃,双手交错互握,见到甄婉怡时齐齐屈身行礼,声音不高昂却清脆,“奴婢见过九小姐。”整齐划一的动作,不卑不亢的神态惊住了甄府的一众奴仆,跟在甄婉怡身后的樱桃和红袖见到那仿佛雕像一般不动不晃的四人,也不由得地挺直了背脊,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甄婉怡点点头,“都起来了。”   “谢小姐。”四人齐应声,侧身让开。   胡大海也拱手道:“卑职见过小姐四太太,给小姐太太请安了。”   “胡大人一路辛苦了。”   众人分主宾落坐,胡大海继续道:“陛下已经答应下旨赐婚,如今只等九小姐进京了。所以王爷派卑职前来接小姐进京。”   甄婉怡看向四太太,四太太看向了老太太,“母亲,您看?”   大太太眼珠子转了一圈,笑道:“母亲,这可是府里的大喜事呀,再说这圣旨还在京城等着九娘呢,咱们也得早做准备才是。按说我们阖府都该去京城送嫁的,只是誉哥儿还不到百日,母亲父亲年岁大了经不得舟车劳顿之苦,这九娘的婚事可得派个得力的人去京城准备才行。”   老太太犹豫了一会,道:“四媳妇儿,你回去也收拾一下,与老四一起跟婉儿进京,务必要婉儿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四太太喜得连声应是,“母亲放心,儿媳一定风风光光地把婉儿婚出去。”说完,转身对胡大海道:“胡大人,劳烦多候两日,待妾身准备妥当与你一同进京。”   胡大海拱手道:“太太客气了,太太有事尽管吩咐就是,这四个丫鬟都是府里钱妈妈精挑出来的,就留在九小姐身边侍候了。”   四太太点头,“十九是易出行的日子,我们就定在那天起程好了,留个三天时间准备也差不多了。”   商定好日子,甄府东院这边便忙了起来,正收拾着,甄修杰跑了进来,“母亲,这次儿子也要跟着你们去京城。你们可不能再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四太太有些犹豫,“可你的学业怎么办?”   甄修杰咧嘴一笑,“京城那么大,还找不到一个指点儿子学业的夫子?那我那王爷妹夫也当得太差劲了吧。”   四太太敲了一下甄修杰的脑袋,“你个犊小子,这话也是能随便乱打趣的,没大没小。”   甄修杰一摸脑袋,嘟呶道:“儿子哪有说错,本来就是我妹夫嘛。九妹,你说是不是?”   甄婉怡笑着点头,“自然是了,娶了我的人自然要叫你八哥的,只要八哥有这个本事让王爷开口就行。”   甄修杰张大嘴就想应下来,可想了想,闭上嘴,丢了一个白眼,“太没劲了,母亲也真是的,竟给九妹找了个老男人,王爷就算开口叫我哥,我也不好意思应啊,真是太没意思了。”一副可惜的样子逗乐了屋内的人。   四太太赶人道:“好了,我们正忙着呢,你快些回去,若是想和我们一起去京城,你得让你祖父同意了才行。”   甄修杰一把跳起,高兴道:“啊,那我找祖父去了。”话说完人就跑到了门口。   甄婉怡笑着摇了摇头,“母亲,还是让八哥跟我们一起去京城吧,他一个人在这里我们也不放心呀,到了京城,自然可以找到好夫子的。”   四太太笑了笑,“知道了,只要你祖父能答应,我自然是希望修哥儿跟我们一起去京城的。好了,别的你就不要愁了,仔细收拾行李,也许这里你将不再回来了。”   甄婉怡抬头打量着长长的三连间,在这里度过了近七年的时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大半的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真是舍不得呀。   “好了,也没什么好不舍的,这里本就只是你的一个驿站,你以后要住一辈的地方远在京城,在富丽堂皇的荣王府,那里还要靠你自己去努力,努力将它打造成自己喜欢的家。”   甄婉怡长吐一口气,“母亲,女儿知道了,女儿一定会过得很好的,您不用担心。”   四太太点点头,“嗯,我不担心,婉儿这样聪明,母亲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母亲,您也别一直在我这里了,我这人多,你也回去收拾东西吧,这一去京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你也得多做准备才是。”   四太太笑了笑,“傻孩子,还操心起为娘的事来了。你祖母虽答应让我去京城给你送嫁,可心里未必就真的十分乐意,若不是你大伯母先提出来,只怕还要磨一会呢。我若真的大张其鼓地大包大揽地走人,一副不再回来的做派,那你祖母还不当场黑了脸呀。”   甄婉怡笑道:“谁叫母亲这样能干,将府里打理这么好,不过半年时间,府里风气一扫以前的懒散还省下了不少银子,祖母自然舍不得您走。只不过大伯母怕是真着急了,才会急急地把母亲推到京城去吧。”   四太太只是笑笑,高深莫测地样子,“傻子,母亲若不露几分本事,怎么会逼得你大伯母主动开这口呀?”   甄婉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崇拜地看着四太太,谄媚地笑道:“母亲,您真是算无遗策,功力深厚呀。”   ☆、第一五九章 安 排   翌日一早甄婉怡就在韵意楼接见了红袖的父母和夏华夫妇,“再过两天我便要去京城了,你们对红袖有什么安排吗?”虽然主子能自主处理身边的丫鬟,可甄婉怡还是觉得应该让红袖的父母去拿主意。   哪知道还不等李保山夫妇发话,红袖就站出来跪倒在地,惊慌道:“小姐,奴婢是您身边的丫鬟,自然是和你一起去京城,难道小姐不要奴婢了吗?”   甄婉怡无奈道:“红袖你先起来,你父母俱在,你的事自然要你父母拿主意。樱桃和虎妞她们不都是如此的吗?”   “可莫大叔莫大娘她们都跟小姐一起去京城的呀。”红袖还是很担心。   “所以我才要问个清楚呀。你先起来,我与你父母说话,你不得插嘴。”   听了甄婉怡的话,红袖不敢再出声,只好站在一旁担心地看着她的父母。   李保山思考了半天,才道:“小的先谢过小姐对红袖地看重,就像红袖说地那样,她即是小姐身边的丫鬟自然该跟着小姐的。只是,我和老婆子已经老了,想留在清河城帮小姐看着田庄。”   甄婉怡皱着眉头,“可是这里的田庄不是有夏华吗?我在京城附近的大兴还有一片田庄,大概有四千五百亩,我准备让你去帮我打理呢。”   不待李保山说话,夏华就激动起来,“四千五百亩?小姐这话可是真的?”   甄婉怡不说话,只是微微一挑眉,夏华便嘿嘿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道:“小姐,你别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在大兴真的这么大一片地,那我去大兴好了。”   甄婉怡便有些不高兴了,“你这边的农庄还没打理好,就想去大兴?夏华,你没忘记和我的约定吧,难道今年这农庄的收成就能翻一番?”   夏华顿了顿,“今年的种子已经改良了一些,不过想要翻一番只怕还有培育两季稻种才行。”   “我和你约定的是翻一番后你才可以掌管我其他的田产,夏华,切记贪多不烂。”甄婉怡能够理解夏华的见猎心喜,却不赞同他的做法,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就是信守承诺,如果连这个最基本的底线都没有的话,那夏华就是再有才能,她也不敢用。   夏华想了想,自己确实是急功近利了,或者说自己是过于贪心了,拱起手真诚道:“小姐,我明白了,您放心,这清河城的农庄两年后我一定让它翻番。”   甄婉怡点点头,“行,什么时候能翻番,什么时候你就拿着帐册去京城找我。”   夏华用力的点头,转身对李保山道:“爹,您和娘就随小姐去京城吧,那大兴的农庄您先帮我看着,两年后我来接手。”   李保山叹了一口气,不应话却对甄婉怡躬身道:“小姐,如果夏华做得不好请您多多包涵,就算夏华做不到翻一番的收成,可田庄里的收成确实有提高这也是事实。”   甄婉怡讶然,“你就是怕夏华做不到将收成翻一番,所以才不愿去大兴的?”   看着沉默不语的李保山,甄婉怡感叹,能对家人这样维护,性子怎么也不会差,“你放心吧,就算夏华做不到,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最多就是待在清河城管一辈子的田庄罢了。”   李保山长吐一口气,“小的谢过小姐,那小的愿听小姐吩咐。”   “那行,你先回去好好收拾行李,然后与我一起去京城,到时候我再找人带你去大兴接管庄子。”   夏华走之前,信誓旦旦道:“两年后我一定会去京城"zhao xiao jie"的。”   “那我就让李大叔给你当副手。”   让红袖送走李家人,甄婉怡转道去了芷兰院,最近忙起来,都很少有时间到傅姑姑这里来坐了,如今她要离开这里,也不知道傅姑姑该何去何从。   进了芷兰院,傅姑姑正在给院里的兰草浇水,一如当年初见时那样的淡然贞静。“这片兰草被姑姑伺候得真好。”   傅姑姑回头笑道:“怎么有空来这里,如今应该是你最忙的时候吧。”   甄婉怡也俯下身慢慢浇水,“房里乱糟糟的,弄得如今的我最是清闲了。姑姑最近还好吧。”   傅姑姑笑道:“我如今几乎是闲人一个,成天无所事事,怎么不好来着?小姐这次一走怕是不会再回清河城了吧?我给你做了两件衣裳,等会你带回去。”   甄婉怡轻轻点头,“可能吧。姑姑别只顾着我,我那衣裳够多的了。只是我这一走,也不知道姑姑以后有什么打算?”这大半年时间虽然没怎么来芷兰院,可傅姑姑几乎每个月都给她做一件衣裳,甄婉怡送给她的布匹她全做成衣裳反送给甄婉怡了,弄得后来,甄婉怡都不敢再送布料,折志银了打赏给傅姑姑,可没想到她还是在做。   “我成天没事在府里吃白饭的,总要打发时间吧,给你做几件衣赏又费不了什么事。”   甄婉怡看着傅姑姑,二十五六的年纪正是鲜花怒放的姿态,成熟、芬芳、自信而迷人,却因一纸婚约被拘束,生生被封建的枷锁磨成一个空虚寂寞的未亡人。“姑姑难道打算在余家守一辈子吗?”甄婉怡见过傅姑姑的婆婆,余家太太,那是一个很典型的市侩妇人,见到傅姑姑这颗摇钱树就死不放手,生怕傅姑姑会离余家而去,便在外头放出谣言,说傅姑姑坚贞要为余家守一辈子寡。后来还不放心,便想着把傅姑姑嫁给她从娘家过继来的侄子,害得傅姑姑连家都不敢回了。否则以傅姑姑的性子只怕从甄文怡出嫁后便不会再留在甄府了,毕竟就像甄婉怡说的那样,她都许久没来芷兰院了,傅姑姑这个女红先生似乎也失去了教导的意义。   甄婉怡这话一出,傅姑姑便顿住了,良久才放下手中的葫芦瓢,擦了擦手,正对上甄婉怡,眼里忐忑不安,“九小姐这话什么意思?你是知道的,在清河城我几乎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笑道:“那离开清河城呢?”   傅姑姑愣了一会,试探道:“九小姐是想要进签下我的卖身契吗?”   甄婉怡呆了一下,才道:“怎么会?”   傅姑姑松了一口气,她如今日子虽是艰难,可怎么样也不愿屈身为奴为婢的,哪怕这主子再好也不愿。   “我只是与姑姑相处这么多年,想着姑姑是难得的好,便真心想帮姑姑走出如今的困局。”   傅姑姑感动至极,“可是怕我婆婆不愿放我离开。”   “这事姑姑就不用担心了,只要姑姑是真心离开余家,我就把这事交给慕嬷嬷去办吧,刚好,荣王府的胡大人也在这里,就由他们走一趟余家,想来会很快解决的。”   ☆、第一六零章 余 家   甄婉怡觉得既然是做出了决定的事,那就要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趁着天色还早,便让慕嬷嬷和胡大海陪着傅姑姑去了一趟余家。   本以为会受到多翻刁难的,却没想不到一个时辰三人便回来,看着傅姑姑脸上轻松的笑意,甄婉怡笑道:“事情都解决了。”   傅姑姑紧紧握着手里的放婚书,整个人还处在混沌之中。还是慕嬷嬷在一旁解释道:“那余家太太确实是泼辣,余家公子也是赖皮一个,奴婢与她们左说右劝好话说尽,就是不答应放傅姑姑离开,最后还是靠胡大人才得以解决。”   “哦,这话怎么说?”甄婉怡也来了兴趣,那余家太太她也打过交道,实在是难以招架,当年甄明杰中举的时候,还带着一个侄女上门来过的,倒是看不起余家,只不过自己亲自带着女方上门相看的,实在是不好看,此种举动也只有那不在乎脸皮的人家才做得出来。   慕嬷嬷笑得得意,“那余家太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她死去的儿子对傅姑姑的好,说傅姑姑忘恩负义,那余家公子更是直接捋起袖子硬要把人留下,还好小姐让胡大人跟着我们一起过去,否则对上这样的人家,奴婢只怕也难以招架。胡大人一个字也没说,直接把手里佩刀一抽,便吓得那余家公子软了脚,余太太初初还挺着,不过在胡大人砍断一把太师椅的时候也腊白着脸不敢撒泼了。   后来奴婢又劝了一番,说傅姑姑做了余家这么多年的望门寡,还一心在外赚钱养家,主人家给的束修银子十之入九都交给了太太,如今余家已经后继有人了,又何必非要绑着傅姑姑呢。我家小姐马上要进京,看中傅姑姑手艺,舍不得傅姑姑离开,余太太不如做做好人,成全了我家小姐的爱才之心,也是与我们荣王府结一份善缘呀。这样余家太太才心动几分,最后傅姑姑又答应赔了些银子,也不索要嫁妆了,那余家太太才写下放婚书,从此,傅姑姑的婚嫁与余家不再相干了。”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她最怕与这种难缠的人打交道了,还好有慕嬷嬷在,否则这样的事还真找不到人去处理,“解决了就好。”   傅姑姑回过神来,跪倒在地,“九小姐,谢谢你。”   甄婉怡忙拉起人,“姑姑不用客气,你们师徒七年情份,这举手之劳值不得谢。”   傅姑姑起身,满目含泪。这事对于甄婉怡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可对于自己却是再造之恩啊。以前选择在刺史大人家教学,未尝不是存了借刺史夫人的手来解脱余家的缚束,可最终一直等到刺史家的大小姐出嫁也没能成愿,失望之余才答应进了甄府,本以为一辈子就是这样的,却没想到峰回路转,甄九娘一朝成了荣王妃,不仅如此,还在这样勿忙的时间里的愿意相帮,这份恩情,她就是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了。   “小姐,您是不知道余家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如果小姐离开清河城,我怕是只有剿了头发躲进庵庙才能求得一生存之地了。否则我也不会厚颜一直待在甄府而不愿出府去了。”   甄婉怡露出惊讶之色,“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去年八小姐出嫁时,余太太就让我辞了甄府的活回家待去,并在外面都放出话来,说我不再接学生了。后来我收买了家里的一位妈妈,才知道余太太过继来的侄子在外面胡玩惹上了,脏病,如今找不到好亲事了,余太太便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所以我才会打定主意,不管怎样都不回余家的。”   脏病?看着傅姑姑一副不屑的样子,甄婉怡眼珠一转,传猜测着可能是花柳病一类的,庆幸地看着傅姑姑,“姑姑也真是的,这样大的事怎么不与我说呢。你在甄府这么多年,对我们三姐妹悉心教导,更是将自己的绝活倾力相授,为了你的这份心意,我怎么也不会看着你掉入火坑啊。”   慕嬷嬷在一旁道:“难怪一开始那余公子怎么不答应放姑姑走呢,原来是在打这主意,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自己的德性。胡大人只是举个刀就吓得瘫倒在地了。”   慕嬷嬷那嫌弃的神情逗乐了两人,傅姑姑更是行了一礼,“谢谢嬷嬷在余家对我的维护之情。”   慕嬷嬷扶起人,“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客套,姑姑如今也没得地方去,这清河城眼看也是待不下去了,不如和我们一起去京城吧,就凭姑姑这手艺,到哪都不会饿了自己。更何况京城对姑姑这样好手艺的绣娘各府都是求贤若渴呀。就说我们荣王府,虽有自己的针线房,可主子的衣裳……”   “嬷嬷,”甄婉怡打断慕嬷嬷的话,她帮傅姑姑拿到放婚书,可不是想以此来要求她入府为妈奴的。“傅姑姑有手艺傍身,以后的生活自然不需要担心,如果姑姑想与我们一同去京城自然是欢迎的,大家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傅姑姑踌躇了半晌,最后下定决心道:“小姐,不如让我随你一同进王府,就在你身边侍候吧。”   甄婉怡笑着摇摇头,“姑姑,你不用这样,我早说过了,帮你离开余家并不是要以此来绑住你。你性子宁静最适合做手艺活,所以你还是用心钻研你的绣技,若有了什么新的花样子绣法记得教我就好。”   傅姑姑松了一口气,她一双手也就会拿针而已,自己身边都要人侍候着呢,真要让她侍候别人,她真担心做不好。“看小姐说的,以后你想要做什么衣裳只管吩咐我就是,别的我做不来,针线活儿还是能拿出手的。”   甄婉怡笑道:“这可是姑姑说的,那以后我可就不客气了哦。”   解决了傅姑姑的事情,甄婉怡心头也去了一桩心事,开始全心全意收拾行囊了,所有要带走的东西里,甄婉怡最小心的就是那小花房里的盆景,这些可都成了形的盆景,费了她许多心血的。   所以单单在小花房就忙碌了两天才将所有的盆景用木箱装好,临走时一再吩咐莫大叔要小心,装船的时候不可将箱子放倒了。   ☆、第一六一章 到 京   四月十九日,甄府门前停了十数辆马车,最前头的一紫一红两辆宽大马车最为醒目,老太爷老太太和大房二房的人都站在门口相送,老太太拉着甄婉怡的手再一次叮嘱,“到了京城要听话,以后相夫教子好好侍候王爷,千万别使小性子让王爷生气,知道吗?”   甄婉怡也不觉得厌烦,心里虽对这话感动不起来,可也明白这是老太太的一片心意,毕竟在她们心里,那皇权可是高高在上,能掌控她们生死的,老太太心中对皇权的敬畏远远不是她能了解的,所以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并不出言反对。   最后还是老太爷打断老太太了啰嗦,“好了,时辰不早了,早些上路,到了京城送封平安信回来,以后有什么事也与家里通个气,我们虽没什么能相帮的,可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娘家。”   甄婉怡听了这话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一走怕是这一生都回不来了,曾经无忧纯粹的青葱岁月一去不复返甚至都难以再寻到它的足迹了,那安静详和的日子连追忆都没得见证了,泪水滑落,顾不得地面的灰尘,一把跪倒,“祖父祖母,孙女不孝,以后不能在二老身边尽孝,还请祖父祖母多保重身体。”   四老爷四太太还有甄修杰也跪了下来,“父亲,母亲,你们要多多保重。”   “还请祖父祖母多保重身体。”   甄老太爷忙扶了四老爷和甄修杰一把,老太太拉着四太太和甄婉怡,哽咽道:“好好,我们知道,你们在京城不比老家随意,你们才是要多多注意的。”   “上车吧,该起程了。”   红袖上前扶着甄婉怡上了前头第二辆马车,直直地往码头方向而去,看着熟悉的街道消失在身后,甄婉怡心中的不舍让她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一直到了码头眼圈都红肿红肿的。   这次出门人多行囊更是多,四老爷直接包下了一艘商船,胡大海带着随从先将商船上检查了一遍,确定无异常之后,先把甄婉怡等人请上船安排好,然后再安排随船的人把马车上的行李下下来搬到船上。   最后上船便是这次要跟着去京城的甄婉怡的三家陪房,映月抱着孩子,旁边跟着越见稳重的李强。樱桃的母亲莫大娘抱着一个大胖小子,身边儿媳妇一脸好奇地左顾右盼,莫大叔和两个儿子都在看照着那些装钉好的木箱子。李保山带着儿子也在那里帮忙,李大娘背着行囊先进了船仓。而虎妞和莲香的父母这次都没有跟过来,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清河人,并不想离开老家。而虎妞和莲香又不想离开甄婉怡,如此一来,便只能与自己父母离开了,用虎妞的话说,反正平日里与父母相处的时间也没小姐的长,在奴婢心里,小姐更重要,奴婢自然要跟着小姐。莲香话不多,在想了一个晚上后,也表示自己愿意跟着甄婉怡去京城。   一直到日头正当空,船才拨锚起航,一路向北驶去。   江水悠悠,漂漂晃晃了十多天,终于在五月初四的清晨赶到了江陵城。胡大海娴熟地掏出荣王府的令牌,船一如以往地率先靠岸,让看到这一幕的甄婉怡再一次感叹权势确实是个好东西。四太太也站在船头踮起脚四下张望,“明天就是端午了,我们这一路紧赶慢赶地总算能赶回府过节,也不知道明哥儿来没来?”   甄婉怡踮起脚转着脖子四周打理了一圈,指着一处高声道:“母亲,您看,你不就是六哥和六嫂吗?”   四老爷也眯着眼点点头,“是明哥儿和珍娘。”   四太太激动的握上甄婉怡的手,“走,我们快些下去。”一年多时间没见甄明杰了,四太太的思子之情在这一刻怎么也也克制不住。   甄婉怡回头看了看还没收拾妥当的行囊,有些犹豫。   胡大海上前道:“小姐,您和老爷太太先下船吧,这些行囊卑职会派人送到甄府去的。”   甄婉怡点点头,“那就麻烦胡大人了。”   “这是卑职的本份,不敢当小姐的谢。”   相同的码头,同样的接船人,可规模却大了许多,长长的十数辆马车一字排开,惹得来往的人不住在打量嘀咕。   甄明杰和喻瑾珍直直地走上船板,先与四老爷四太太见礼,然后与众人一阵寒喧,热闹非凡,甄修杰更是哇哇大叫,“六哥,我终于见到你了,到了京城后你可得带我好好玩一玩,那些古城名楼,我都要去见识一番。”   甄明杰脸上的笑一直没有消停,忙道:“八弟,你也来了。行,等沐休的时候我就带你去。”   四老爷转头看了一圈,道:“好了,都不要堵在这里了,我们先上车去吧。”   港口边上,祁荣一身玄紫色配银线回字纹襟边的锦袍,玉冠簪发,负手而立,神色安宁似乎站了许久又似乎只是刚刚到而已。身后卫安看到甄家一群人后,激动得握了握拳,脚步挪了挪,内心感叹道:总算来了,他家王爷这样站着不动都快半个时辰了,活活地站成望妻石一块了。“王爷,九小姐下船了。”   一群人拥簇着走到祁荣身前,齐齐行礼。祁荣伸出手拦了下来,“都一家人不用这样客气。”   抬头看了看正在下货的侍从,“我们先上马车吧,这些里就让胡大海来安排。”   甄婉怡回头看了一下有条不紊的众人,对樱桃道:“樱桃你与莲香留下来帮忙,仔细一点不要弄错了。”   樱桃与莲香自是点头应是。   其他的人便在慕嬷嬷的安排下各自蹬上马车,甄婉怡坐的还是那辆从京城带到清河城,又从清河城带到京城的敝阔红帏幕马车,只是刚上马车,身后跟上来的人就让她大吃一惊。   “王爷,你怎么上来了?”   祁荣坐好之后才道:“怎么,本王不能上来吗?”   甄婉怡掀开窗帘看到红袖跟着慕嬷嬷上了后头的马车,嘟了嘟嘴,“你这英明神武的王爷却与一个小女子同车,也不怕惹来笑话。”   “有什么好怕的,本王与未来的王妃同坐,应该是一段佳话才是吧,妇唱夫随是不是?”   ☆、第一六二章 好心情   看到祁荣这明显的打趣,甄婉怡先是瞪了一眼,然后眼珠儿转了一圈,嘴角挂着一丝顽皮的笑意,“王爷真打算妇唱夫随?”   祁荣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将身体放松靠近身后的大软枕上,“这枕头挺舒服的,婉儿做的。”   甄婉怡果然也转移了注意力,将视线移到身后的豆绿色大软枕上,笑道:“当然,这可是我特地做出来的,除了我这别人那可是寻不到的。”   “哦,这枕头有什么特殊的吗?”祁荣也这话勾起了好奇心,拉了一个枕头放在腿上,感觉了一下,“嗯,还真是挺特别的,这么大的一个枕头却这样轻。”   甄婉怡自豪道:“那是,王爷也不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祁荣又将枕头掂了掂又按了按,疑惑道:“什么?不像荞麦也不像是菊花。”   “这里面装的是鸭毛。”   祁荣的动作顿了顿,不可思议道:“鸭毛?呵呵,婉儿可真敢想,竟会想到这一出。”   这也是在农庄里看到李大娘喂养的那一大群鸭鹅后想出来的,像甄府这出身在清河城也算是上层社会的了,穿绫罗**米品好茶,样样都可以说是拔尖的,可就是这枕头,实在是不习惯,刚来的头一年睡的还是瓷枕,那个硬度呀,真是痛苦不堪,想要换掉可四太太偏不让,说小孩子的头要睡硬枕头才能睡出一个漂亮的头形出来,以后梳发髻才好看。后来大一些了,便换成软一点荞麦枕,等学女红的时候又用上了菊花枕明目,可还是觉得不舒服,特别是大冬天靠在罗汉床上烤火看书时更觉得痛苦,硬邦邦的,就算后来用棉花做的用不了多久也成一个硬疙瘩。   所以在农庄看到那成群的雪白鸭鹅时她便想到了羽绒枕头,经过细细挑选,反复地洗涤煮烫和爆晒,一直到没有丝毫异味才做成枕头和被褥,不过做成之后也只有甄婉怡自己用,四太太她们一听就是鸭毛做成的立即就拒绝了,若非甄婉怡坚持,只怕也是不让用的。所以好不容易有人夸赞她便忍不住的想与人分享了。   “王爷不觉得很舒服吗?特别是看书的时候,靠在这样一个大软枕上,多惬意多享受呀。”   祁荣挑挑眉,想了想,点点头道:“婉儿这话倒是不错。本王的书房里确实少了这么一个好东西。”   甄婉怡歪着头,疑惑地看着祁荣,这人是在向她开口讨要东西吗?可是说得这样委婉是想让她主动送上去吧,真是的,“王爷也喜欢呀,那等我什么时候能寻到鸭毛了再给王爷做一对好了。”哼,让你委婉,我就是有也不给你。   祁荣看了甄婉怡一眼,将她的那点子暗暗得意尽收眼底,勾起嘴角笑了笑,“那行,那本王就静等婉儿的好消息了。”   甄婉怡笑得眯了眼,有如偷腥的猫一般,暗自乐得不行,却不知被已经某人轻易地算计了。   车厢内有片刻出现安静,甄婉怡靠在左边的车窗上,肆意的打量外面的车水马龙,祁荣靠在软枕上低垂着眼帘陷入了沉思。   就在甄婉怡勃子微微发酸地时候,祁荣动了动身子,坐直起来,一付有话要说的样子引来甄婉怡的侧目。   “娶侧妃的事并不是我的意愿,这是皇后与懿贵妃两大派势力相斗出现在结果。”   甄婉怡突然心里轻了一口气,她曾羡慕过四老爷与四太太事事有商有量的情景,想过真正的夫妻应该就是那样了吧,你尊重我我敬重你。可后来四太太告诉她,她们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而是经过不断的磨合不断的试探才会有现在夫妻和睦的一幕,她正为以后与祁荣之间的相处为难时,没想到祁荣率先走出了一步。   “嗯,所以皇贵相争,最终是王爷得利抱得美人归了吗?也不知道王爷对如今的齐人之福是不是感到满意呢?”甄婉怡嘟着嘴说完大大的眼里满是打趣。   祁荣先是一愣,后摇头失笑,这丫头还小,所以才会拿这话打趣他而不是抱怨吧。   “婉儿进了府后不就知道本王是不是享尽齐人之福?是不是对此满意了?”   甄婉怡耸了耸小巧的鼻头,“哼,我才不要看呢,省得长针眼。”   祁荣呵呵笑出了声,揉了揉甄婉怡半披的发丝,柔柔地软软地一直缠到了他的心里头,人就是这样奇怪,一旦认定了的,不管她做了什么都觉得有趣逗乐,任何一个小小的举动都能牵动他的思绪,引发他满满的思潮。   “陛下已经准备好赐婚圣旨,估计明天就能送到府上了。”   “明天,明天不是端午节吗?”难道陛下端午都不休假吗。   祁荣解释道:“圣旨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明天只是内侍过府宣个旨,耽搁不了什么。”   甄婉怡眨了眨,这怎么感觉说话有些鸡同鸭讲,不在一个频道上呢。“那接旨需要准备什么吗?”   “明天早上我会和宣旨的内侍一起去甄府,府里只需把香案准备好就行了。”   甄婉怡想了想,最终还是问了出来,“那打赏的银子要准备多少?”   看着甄婉怡问得一本正经的样子,祁荣笑了笑,“婉儿知道得还不少吗?听说最近一段时间一直要学着打理内务之事,看来是真学了不少东西呀。”   甄婉怡微微扬了扬略显圆润的下巴,“那是当然,平日祖母身边的人过来送老太太赏的礼物时都有打赏的,嬷嬷来的话给的最多,六分银子,碧玉姐姐四个过来就是四分银子,其她的小丫鬟过来就是一把铜钱或者一碟子点心,总是有个差别出来的。可明天来府里的却是皇帝陛下身边的人,我们这样的人家可没接待过,就算王爷跟着,可也不能让我们甄府失礼的笑话丢到皇宫里去吧。”   祁荣摸了摸鼻子,这给个赏钱还有这样的门道,随即想到了某些事眼睛眯了眯,看来他在这样的小事上要多注意了,心情瞬间好了许多,“早知道应该早些接你来京的。这打赏的事明天我让卫安来告诉你,你且放心就是。”   甄婉怡听了便是点点头,心里筹划着明天要准备的一切。   午时车队停了下来各自下马车吃了些干粮,解决了生理问题,又继续前行,这次祁荣没有再上甄婉怡的马车,而是骑上马跟甄明杰甄修杰两兄弟一起。   甄婉怡从车帘后盯着那马背上三个恣意潇洒的背影看,真是各有千秋却一样引人注目,前头的祁荣似有所察觉,回头刚好把甄婉怡这偷瞄的举动抓了个正着。   甄婉怡发现祁荣回头一对上他视线时忙把手里掀起的帘子放下,整个人往后缩,倒在大迎枕上,随即恼怒地问自己,你干什么要躲开呀,又不是在看他一个人,这样一躲搞得你很心虚似的,真是笨呢。   回过头的祁荣嘴角轻轻勾起,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心中的喜悦压也压不住,“谨言,我们比一程吧。”   甄明杰看着明显心情很好的祁荣,有些疑惑,接到九妹都大半天了怎么却在这时心情突然很好起来了呢?   甄修杰踢了一下马肚,“王爷,我陪你比一程。”说完就率先冲了出去。   随后祁荣也跑了出去,甄明杰摇摇头,也跟上了。   四老爷看着扬起的尘土,笑道:“这年青真是好呀。”   ☆、第一六三 新 衣   赶到甄府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耀红了西半边的天空。门口黄嬷嬷正翘首以盼,见到打马前来的甄修杰,忙跑了过来,激动首道:“八爷,您也来了呀?快快下马,都到家了。”   甄修杰跳下马来,“黄嬷嬷,好久没见您了,身子可好,这京城待得习惯吗?”   黄嬷嬷忙过去扶着人,“好,好,都好着呢。奴婢在京城长大的,哪能不习惯呢?八爷一路还好吗?老爷太太和小姐都还好吧?”   “好,都好着呢,呐,母亲她们也到了。”   甄修杰话一落,马车便停了下来,众人一阵忙乱,总算在甄府大厅里坐下,黄嬷嬷带着丫鬟给众人送上汤水洗漱,一刻钟之后才又重新落坐。   黄嬷嬷带着几个下人跪倒在地,“奴婢等人见过老爷太太八爷九小姐,给各位主子请安。”   四太太笑呵呵地发了赏钱,“黄嬷嬷将府里打理得很好,辛苦了。”   “太太谬赞了,这都是六奶奶的功劳。”   珍娘客气道:“嬷嬷也忒谦虚了,若不是有你帮我点指着,我指不定要出多少错呢。说来还是母亲有先见,将嬷嬷留了下来,可帮儿媳大帮了。”最后一句是对着四太太说的,让本就笑容不断的四太太更是喜笑颜开。   黄嬷嬷带着人下去准备晚膳,东一桌西一桌隔着屏风分男女坐下,甄婉怡几女坐了一天马车,都甚是疲劳,没什么胃口,倒是四老爷那一桌,推杯换盏的好不热闹。祁荣侧耳听了听西侧一桌几乎没有声响传出,再一次喝下四老爷斟上酒,主动拿起酒壶将众人的杯子满上,举起杯,“今天叔叔婶婶舟车劳顿,侄儿就不多加打扰,饮了这杯酒侄儿就该告辞了,明天端午节再登门拜访。”   甄家父子齐齐饮下杯中的酒水,祁荣放下酒杯,起身又与四太太告辞,四太太笑道:“今天劳累王爷了,怠慢之处,还请王爷见谅,明天府里备下薄酒,再邀王爷过府一聚。”   祁荣拱手道:“四婶客气,都是一家人来着,谈见谅就太客套了,今天时辰已晚,我就先回府了,明天再来拜访。”   四太太点点头,送到房门口,对甄婉怡道:“婉儿,帮母亲送送王爷。”   甄婉怡无奈地撇了撇嘴,只得跟在祁荣的身后一起沿着抄手游廊往院子里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祁荣放慢了脚步,低声问道:“今天累了没有?”   甄婉怡点点头,“虽然在马车里睡了一会,可还是觉得颠得难受,骨头都发软了。”声音也压得低低地,祁荣要略微垂下头靠一些才听得清楚,夜风轻拂,阵阵清香扑鼻而来,耳旁吴哝软语伴着潮湿的气息打到颈脖,暖暖的痒痒的如同挠到心底一般,让祁荣眼神一凝,铮亮的眼眸如同那夏日夜空的北极星,直愣愣地盯着甄婉怡看。   甄婉怡看着呆住了地祁荣,微微一愣,傻傻问道:“王爷怎么了?”   祁荣回过神,揉了揉甄婉怡的发丝,微微用了些力,让甄婉怡一个踉跄差点趴祁荣怀里,忙用手撑在祁荣的胸膛上,淡淡地酒香飘来,低呼出声,“啊,王爷。”半是恼怒半是娇羞。   祁荣胸膛传出阵阵沉闷声,一串低沉的笑声传出,伸手扶人娇人儿的肩膀,“好了,你快些回去吧。”   甄婉怪站直了身子,“那王爷慢走。”说完便快速转身,她还记得上次离京前喝熏的那晚,也是这样的月色下,被这人狠狠地轻薄一番,今晚可不能重蹈覆辙。   祁荣看着略显凌乱步伐的小人儿,心里地喜悦涨得满满的仿佛要溢出来一般,再等一等吧,过不了几个月小人儿就要入府了,到时他就不必再这样压抑自己了。轻吐一口气,才重新迈出步子,离开了甄府。   甄府的规划比起甄婉怡上次见到的改变了许多,第一进做为前院,主要是甄明杰的书房、守门的老夫妻住和喻瑾珍的陪房们住、第二进正房住了四老爷和四太太,甄明杰夫妇住东厢房,甄修杰住西厢房,而甄婉怡因为带的人和物最多,就独自住在了第三进里。   一水的黑漆家什,堂屋正中摆了一张八仙桌,北墙上挂着采莲图,长案上摆了一株尺高的红珊瑚,形态极佳。这都是以前她住时没有的。   西侧室南墙边上是一张小榻,临窗的几上瓷白梅瓶里插了一束桅子花,浓郁的香气盈满了整个室内,墙角放着绣架,西墙的书架上新放去了许多的书,几乎快要装满了整个书格,看来她走后这里也添了不少的书。   东侧室布置成了起居室,与甄婉怡以前住时没什么两样。   虎妞拿了衣裳,“小姐,热水已经备好了,您要不要去梳洗一番。”   这天气虽说不上热,可赶了一天的路,身上也是不舒服的,所以泡澡那简直是必不可少,甄婉怡接了衣裳便转身去了东侧的耳房。   一夜无梦,早晨清醒时已是卯时正,虎妞听到动静撩起粉色的罗帐,“小姐,您醒了。”   甄婉怡点点头,接过虎妞递过的月白牡丹纹襦衣和撒花裙,再看了看床边太师椅上的大红销金绫的长衫,“这衣服好像没见过,哪来的?”   虎妞抿着嘴笑道:“这是荣王府钱妈妈一早送过来,说是今天赐婚的圣旨会送到府上,让小姐好生打扮。”   帮甄婉怡套上长衫的时候,更是赞道:“这衣服是用贡品缭绫做成的,轻柔透气,王荣也只得两匹,王爷全让钱妈妈给小姐做成衣裳了。”最后还补了一句,“王爷对小姐真好。”   转身又将几上的五蝠荷包系上,挂了一块羊脂玉的蝙蝠状玉佩做压裙,“小姐今儿真好看好。”   莲香在一旁笑道:“小姐又何止是今儿才好看的。小姐,奴婢给您梳头吧。”   待甄婉怡梳洗打扮好,慕嬷嬷端着燕窝走了进来,“小姐,该去给太太请安了,今儿内宫有人来府宣旨,太太正在做准备呢。”   甄婉怡突然想起昨天在马车上跟祁荣打听的事情,忙道:“卫安来了没有?”   ☆、第一六四章 赏 钱   慕嬷嬷笑道:“来了,给打听清楚了,今天来府上宣旨的是乾明宫大总管关公公的干儿子,林公公,为人机灵到是很好打交道。晋王宁王赐婚的旨意也是林公公宣的,跟去的内侍一起得了八十两的赏银,暗地里林公公单独是一百的赏银。”   甄婉怡咂咂嘴,深吸一口气,怪不得都说宰相门房七品官呢,这皇帝身边的内侍只怕一品大员也得让道吧,接个旨就要花去一百八十两,她一年的私房钱也不过如此了。   可慕嬷嬷继续道:“不过今儿又是不同,今儿是端午,这打赏至少得加个两成。”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嬷嬷,要不要那么多呀?”   慕嬷嬷抿着嘴笑了笑,“小姐,您可别小看了这陛下跟前的人,宫里头内侍好几千人,这关公公是陛下身边自小的随侍,陛下荣登大典自然升做总管,可这林公公能多几千内侍中脱颖成了关公公的干儿子,可见也不是个简单的人。这内侍是服侍主子的人,身体虽残,可比平常之人更看中颜面,心眼也最小,在宫里是万万不可得罪的,特别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一不小心就被穿了小鞋,防不胜防呢。”   甄婉怡撇了撇嘴,“知道了,那就随从一百两,林公公一百二十两好了。”   慕嬷嬷乐呵呵的应下,这小姐别的都好,就是在人情事故上喜欢按着自己的喜好来,看得顺眼的那出手大方就别提了,看不顺眼的,眼睛瞟一瞟就过去了,以前在清河城怎么来都无所谓,可如今见的打交道的都是宫里的贵人,那些贵人身边的人又大多眼高于顶,最会看菜下饭的。甄府没得背景,在那些人眼里还不就是随意应对着,小姐若还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只怕要把人得罪了。   “小姐最是明理的。”好在,九小姐的第一大优点就是性子柔和听得进劝,知道自己的缺点后能马上改正。   甄婉怡也知道自己的性子,别看她在祁荣面前说得头头是道的,那都是荣嬷嬷来了之后才学会的。笑道:“那也是嬷嬷这几年教导得好。”   “不敢当,那奴婢就这样跟老爷太太说了。”   到了四太太那里,人都到全了,因今日是端午,国子监也放了假,所以甄明杰也在家里陪着。   钱妈妈也上前见礼,“奴婢见过小姐,今儿奴婢奉王爷之令前来送礼。许久不见,小姐越发水灵漂亮了。”   甄婉怡看着一身蓝色褙子牙白挑线裙,乌黑的发丝梳成堕马髻,两支金钗晃晃悠悠,耳垂上珊瑚坠子也跟着钱妈妈的动作摇摇摆摆。脸上的笑容十分亲切,跟以前的感觉有很大的不同。“钱妈妈来了呀,谢谢你特意送了衣裳过来。”   钱妈妈笑得更温和,“这是王爷吩咐的,也是奴婢该做的。”   见人到齐了喻瑾珍便带着丫鬟摆上早点,有甄婉怡爱吃的葱花薄油饼,酱菜和白米粥。   用膳速度都不约而同的加快了速度,等辙下时甄家三父子也没走开,一直坐在中堂陪着,时不时的将眼睛瞟向门口处,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当茶加了三回,便见黄嬷嬷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喜意,“老爷,太太,胡大人已经到前院了,说圣旨马上到,让主子们前去接旨。”   室内传来一阵吸气声,甄婉怡也松了一口气,终于来了。   四老爷率先站起,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潮,“走,我们到前院去。”   摆香案,焚香净手,众人恭敬地站在两侧,直到一阵喧闹声传来,门口最先出现一抹蓝色,随后熟悉的人影跟着出现,减轻了众人的紧张。   秀气的内侍手捧着一卷杏黄的卷轴,站到香案前趾高气昂道:“甄氏九娘接旨。”   甄家待在这间大厅的人都矮身跪了下去,平伏在地,卷轴打开,金钱银钱交织一条飞龙腾云架雾活灵活现跃然其上,“奉天承动,皇帝召曰,甄氏有女九娘婉怡,淑慎性成,勤勉柔顺,率礼不越,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特赐婚于荣亲王,着即年七月初七良辰佳日完婚。”   甄婉怡低垂的眼帘里出现一双蓝色素锦登云鞋,泛着幽静的光泽,“甄九娘接旨吧。”   甄婉怡按慕嬷嬷教的直起身将手平举高出头顶一寸左右的位方顿住,视线低垂,“民女接旨。”手中多了一物,触感极柔。   “恭喜甄小姐,贺喜甄小姐。”   甄婉怡这才抬头细细打量眼前之人,皮扶白皙,五官生得极秀气,不大的眼晴乌黑的眼珠极为灵活,这应该就是慕嬷嬷口中机灵的林公公了。   “谢谢林公公。”   林公公笑得眼儿微眯,连声道:“这是奴才应做的,当不得谢字。”然后又指着后面两个内侍手上的托盘道:“这是皇后娘娘赏的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首饰一套,这是懿贵妃娘娘赏赐的蝙蝠纹镶蜜腊珠颤枝金步摇,八宝翡翠金钗。”   甄婉怡深屈行礼,“民女谢皇后娘娘赏,谢贵妃娘娘赏。”   慕嬷嬷亲自带着虎妞接下赏赐。   四老爷上前一步递出一个荷包,“今天是端午佳节,还劳烦各位公公辛苦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还请各位公公屋里坐喝杯茶水。”   林公公摇了摇头,“甄老爷好意,咱家心领了,只是今日宫里头忙着,我们也不便逗留,”   四老爷递出一个荷包,“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久留,小小心意,给各位公公喝茶用。”   林公公笑着接过,后面跟着的四个小公公脸上的笑意也更浓郁了一些,“那咱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接过的时候愣了愣,笑意更浓了一些,衣袖动了动,四老爷将一个蓝色的荷包塞进林公公手心里拍了拍,“今日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各位公公海涵。”   甄婉怡托着圣旨在一旁看得清楚,四老爷先将一个小些的青色荷包放进林公公右手,然后才将大一些的蓝色荷包放进林公公左手让林公公身后四个小内监看得清清楚楚。   祁荣站在一旁也将四老爷的动作收进眼里,笑意染上眉稍,“卫安,送几位公公。”   四老爷也跟着道:“我也送各位公公一程。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走得这样急,竟连杯粗茶也没喝上。”   卫安跟在四老爷后头一起送人,到门口的时候又每人送上一个荷包,“这是王爷赏的,给各位兄弟喝酒。”   林公公率先接过,“王爷今日亲自陪同,可是给咱家大大的脸面呀,还让王爷破费,真是过意不去。”   “我家王爷与甄小姐可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自然看得重,今日赐婚这样大的事怎么能不上心呢。”   林公公笑着点点头,“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咱家得回宫了,往后轮有时间我们再好好聚聚。”   卫安笑得更是亲热,“好勒,那等林公公得空了,我请您喝酒。”   ☆、第一六五章 圣 旨   送走了林公公,甄婉怡等人又回到了后院,还不等坐下,甄修杰就几步跑到甄婉怡面前,火眼睛睛地盯着甄婉怡手里拖着的圣旨,咽了咽口水,惊喜道:“这就是圣旨?”   甄婉怡笑着递了过去,“你自个看不就行了。”   甄修杰抬起头,激动得满脸通红,“可,可以吗?”   甄婉怡将手里的圣旨往甄修杰怀里一揣,吓得甄修杰手忙脚乱地接过,“哎,小心一点,这可是圣旨。”瞪了甄婉怡一眼,双手捧着杏黄的卷轴摸了又摸,才慢慢打开,甄明杰和四老爷都聚过来看。   甄明杰感叹道:“这手正楷写得真是漂亮。”   祁荣在一旁道:“这是行人司王远道着的笔,在御前伺候的都写得一手好字,王远道的正楷,李长忠的行书还有刑斌的隶书并称三绝。圣上对他们的字也多的赞叹,如今在朝中可是一字难求呢。”   甄明杰羡慕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呀,看来以后还得多多加强才行。”   “谨言你的字已初有小成,再多练练形成自己的风格便更好了。”   众人围着圣旨打量了好一会,甄婉怡也去看那两套首饰。皇后娘娘赐下的千叶攒金牡丹首饰样式新颖,雍容华贵,只是牡丹乃花中之王,一般都是皇后惯用的,不知道赐下来有没有特别的意思。还有那蝙蝠纹镶蜜腊珠颤枝金步摇,大颗小颗的蜜腊连成一串,黄滟滟地泛着沁人的光泽,十足的赤金,两相得益十分耀眼。这懿贵赐下的东西虽比皇后的少,可论及贵重程度却是丝豪不弱。   四太太也将首饰一一摸了遍,感叹道:“这宫内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呀,只不过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赏了东西下来,婉儿明儿是不是要进宫谢恩呢?”   甄婉怡一愣,“进宫?”因声音有点大,引得祁荣回头,走了过来,“怎么了?”   甄婉怡担心道:“今天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赏了东西下来,那我是不是要进宫去谢恩呢?”   祁荣思考了一会,“要不今晚随我一起进宫参加宫宴吧?”   甄婉怡马上将头摇得跟筛子一样,“不要,今晚肯定人多,我一介平民进宫那还站得起来吗?”   “嗯?”祁荣显然没有听懂。   “参加宴会的人身份都比我高,那我岂不是见一个就要行礼,见两个也得行礼,如此一来,我还能直起来吗?想想就觉得吃亏。”   祁荣宠溺的笑道:“那行,等你正式成了荣王妃再进宫参加宴会好了。这谢恩下午让人往宫里递个牌子,若是应下来了就让慕嬷嬷明天陪你走一趟吧。”   甄婉怡内心哀嚎一声,真要去呀,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听慕嬷嬷说得多还是受以前看的宫廷剧的影响,她总觉得皇宫是一个吃人的怪兽,谁进去谁倒霉。   甄家父子终于把圣旨膜拜够了,由四老爷卷起,“这得好好保留着,等回了清河城贡到祠堂里去。”   甄明杰和甄修杰也是点头不已,大力赞成。   只四太太接过圣旨仔细看了后,才担忧道:“七月初七,离现在只不过两个月了,也不知道嫁妆筹备上来不来得及?”   祁荣接着道:“本王也没想到会定在这个日子,当时跟陛下请旨时也忘了这一茬,四婶婶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随时跟本王说一声,本王来想办法。”   四太太很满意祁荣的态度,笑道:“别的倒是没什么,只是这嫁衣怕是要很赶了。”   不等祁荣说话,慕嬷嬷便道:“太太这事倒是最不用担心的,王爷的婚礼全由礼部按律筹备,从聘礼到迎亲的仪帐都由礼部安排,王妃的服饰都得按规制裁做的,这嫁衣自有内侍监安排,小姐要做就是绣一些其余的物件,给皇后和陛下做见面礼,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小姐亲手做鞋袜也可表敬佩之心。”   四太太高兴道:“亏得有嬷嬷在一旁指点,可不就是这个理。那明天我便去丽人坊找些好的料子,婉儿可得拿出手艺来给陛下和皇后娘娘好好做身衣裳。”   甄婉怡满头黑线,这陛下和皇后可不是普通的人,能看得上她的手艺吗。   祁荣看在眼里,靠近轻声道了一句,“只是婉儿的一份心意罢了,不用太过在意结果。”   甄婉怡嘟了嘟,看来祁荣也不相信陛下和皇后会穿她做的衣裳。   一旁的钱妈妈上前两步,“四太太不用麻烦了,今早内侍监送了端午节礼,里面就有好几匹妆花锦和软烟罗,等会奴婢就让人送过来,这些都是精选的贡品,外头买不到的。”   钱妈妈自来到甄府除了一开始与甄婉怡见礼出过声之外,后来便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所以看到钱妈妈主动开口帮忙,四太太也极为高兴,荣王府最主要的两个管事妈妈嬷嬷都向着女儿,那女儿在荣王府应该会很快地站住脚跟吧。   “既然钱妈妈这样说那我也不推迟了,这陛下和皇后娘娘只怕也看不上外头的布料。”   祁荣对着钱妈妈点点头,“那你这会就回府去收拾收拾,有合适的都抬到这里来。”   钱妈妈抿嘴一笑,屈了屈身,“奴婢省得,王爷放心便是。”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四太太想了想,“要不明天我让人去王府仗量一下,可得加紧时间打家什了。”   祁荣自是没话说,点头不已。   大家有就着各项事宜商讨了半天,直到喻瑾珍进来问布饭的事才歇住。   端午佳节自然少不了粽子雄黄酒,“这系黄色带子的是蜜枣馅的,系红色带子是肉馅的,系绿色带子的是红豆馅,系黑色带子的是莲子馅,系五彩带子是八宝馅的,听黄嬷嬷说以前家里的粽子都是九妹在置办,昨儿我也让厨房照着嬷嬷说的做了一些,厨房的可稀奇了,都说才知道这粽子还有这么多味道的,母亲和九妹尝尝,看看与老家做出来的是不是一个味道。”   甄婉怡看着各色小巧可爱的粽子,笑道:“嫂嫂这话就寒碜我了,我也是随意胡闹玩着的,哪当得起嫂嫂的赞呢。”   四太太呵呵笑出声,“珍娘也坐下吧,咱家不兴立规矩,你九妹也就是喜欢折腾些吃吃喝喝的东西,幸好出身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否则看她怎么办。”   甄婉怡傻傻笑道:“母亲,谁叫您与父亲能干,才让女儿无所顾忌呢。”   四太太高兴道:“合着这还怪我了。”看着陪在一旁的两位嬷嬷,“两位嬷嬷也坐下吧,今儿端午,这里也没外人,就不讲哪些规矩了。”   慕嬷嬷还待推脱一番,就被黄嬷嬷拉着坐下,两人半坐在下首位置,等到四太太倒了两盅酒后才渐渐放松下来,和乐融融的你来我往,直将四太太喝成了红脸关公,眼睛水莹莹的发亮。   ☆、第一六六章 怒 气   下午往宫里递的牌子有了回信,皇后娘娘竟然答应接见她了。甄婉怡一听便是一声哀嚎,不是说皇后娘娘那都是非常忙碌的人种吗?怎么会有时间来接见她这样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人呢?“明天真的要进宫呀?”   慕嬷嬷忙着打开箱笼,“您已经是内定的荣王妃了,可是皇后娘娘的弟媳,正经的妯娌,您首次去拜见,皇后娘娘哪有不见的道理。奴婢记得傅姑姑给小姐做了一件粉色的撒花裙,还绣了一条牙白色的蝶戏百花披帛,虽不是什么软烟罗之类贡品料子,可也算是上好的素罗裁成,再加上傅姑姑手艺精湛,宫里也是少有的。”   甄婉怡歪着头,不解道:“今早钱妈妈不是送了两套衣服过来吗?我记得还是一套鹅黄色绣豆绿茵草的衣裳,怎么不穿那件?”   慕嬷嬷终于从一个箱笼里找到了衣裳,“那衣裳便是用软烟罗制成,穿在身似云雾缠绕,轻盈灵动,极为好认。明天小姐是以甄府小姐的身份前去谢恩的,就穿甄府的衣裳便行了,头饰则戴皇后娘娘送的,懿贵妃的那只八宝翡翠金钗也戴上。”   甄婉怡想了想便明白慕嬷嬷的用意,不穿软烟罗制成的衣裳而穿自己现成的衣裳,就是想让宫里的人看看她甄府虽没有什么背景,可也不全然是一点点实力也没有。突然进宫,能穿出精致特色来也能不让人小瞧了去。至于佩戴的头饰则是两不得罪,懿贵妃的那只蝙蝠纹镶蜜腊珠颤枝金步摇太过打眼,佩戴八宝翡翠金钗则低调多了。   幸好有慕嬷嬷在,若是让她自己打理这些,只怕是要糟糕了。“还好有嬷嬷在,否则我就惨了。嬷嬷明天可得跟我跟紧一些。”   慕嬷嬷笑着将找到衣裳放在斗盆上,虎妞忙接过,拿起火斗细细熨烫起来。   “小姐放心好了,只要将奴婢教您的礼仪记劳了就不会有问题的,再说您只是进宫去谢恩而已,不用多长的时间。”   甄婉怡再担心也没有用,只得抓着慕嬷嬷认认真真地再学一遍宫廷礼仪。   荣王府,汀兰院,孙晓晓翻着宫里端午节赐下的礼单,抿着嘴笑了笑,“今年宫里的赏赐里有两匹石榴红的妆花锦,还有十匹软烟罗,嗯,十匹大红绡金罗绢,这皇后娘娘对我们王爷倒是疼爱,特地为大婚准备的吧。”说完抬头看了看自己屋里的茜色素罗幔帐,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冷声道:“魏妈妈,去把那两匹石榴红的妆花锦给我抱来,刚好可以做留仙裙,软烟罗挑我喜欢的颜色抱五匹过来。”   魏妈妈面露难色,“娘娘,这妆花锦统共有六匹,您抱两匹过来倒也可以,可这软烟罗一共才十匹,您抱五匹过来是不是多了?”   孙晓晓手掌往案几上一拍,对着魏妈妈怒目而视,“怎么着,妈妈是看甄九娘要进府了,想提前去巴结不成?不说她现在还没进府,就算进府了,本妃就要一半软烟罗她还敢不给不成。”   魏妈妈忙往地上一跪,哀声道:“娘娘冤枉啊。娘娘,奴婢跟您身边十几年了,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只是如今正妃进府已不可改,您又何必要与她扛上,做那出头鸟?岂不是白白让别人得了好处?”   孙晓晓冷笑一声,“那甄九娘算什么正妃,就那一腿子的泥臭味也敢称正妃,本妃若不给她点看头,她还以为真能在我头上做窝呢。至于缤香院的那人,哼,病歪歪混吃等死的一个,本妃就是把王爷都让给她,她又能如何。妈妈也不看看这王府如今都是谁说了算,那甄九娘进了府看我怎么搓揉她。”说完睨了一眼魏妈妈,“还不去将我要的东西抱来。”   魏妈妈无奈只得退下,半柱香的时辰又返回,手里只抱了两匹软烟罗,一银白一灰色,孙晓晓立即一瞪,历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魏妈妈脸色极为难看,沉声道:“管库房的吴嬷嬷说外院只留了四匹软烟罗进内院,钱妈妈又将两匹茜素青色和品竹色的送到了洪侧妃那里,其余的都做为节礼送到甄府去了。”   话一落地,就听“晃当”一声碎响,案上一只官窑素白薄胎茶杯砸到了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四下散落,魏妈妈心下一紧,这可是宫里出来的,一套只有四只杯子,平日最得娘娘欢喜,可现下成了这般,库房的金嬷嬷只怕又要唠叨了。   “钱妈妈如今在何处?”   “清早便去甄府送礼去了,如今还没有回府。”   孙晓晓如山峦般的丰满胸脯不断起伏,脸色如赤,“王爷,这一上午都不见人影,是不是也在甄府?”   “这,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只不过今日休沐,王爷应该没有公务在身。”   “哼,他倒是把那女人放心尖尖上了,前天昨天请了假跑江陵去接人,这人一回来,他便是连府邸也不知道回了,府里的东西也尽往别人府上搬,便宜了那起子贱人,也不想想那甄九娘有这命吗?她配得上吗?”   魏妈妈忙四周扫了一眼,急道:“娘娘息怒,还请娘娘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孙晓晓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屋内门口伺候的人,吓得两个丫鬟面无血色,急急跪下表衷心,“娘娘,奴婢不敢。”   “不敢,不敢什么?是不是眼看着甄九娘要进府了,就不把我这个侧妃放眼里了。魏妈妈,将她们拉出去杖责十棍,本妃倒是要看看这府里是谁的话算数。”   “娘娘?”   不待魏妈妈相劝的话说出口,孙晓晓便瞪了过来,“怎么,在妈妈这里本妃的话都不听了?”   魏妈妈忙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孙晓晓心里头的火气没地儿消,这会子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还不让人拖下打,给我重重的打,让其他的丫鬟都来看看,这就是不听主子话的下场。”   魏妈妈无奈地退了下去,不多时,院里便传来哀嚎声。   ☆、第一六七章 暗 中   汀香院,洪湘玉将手里的笔搁下,“这外头又出了什么事,闹哄哄的。”   紫桑递上帕子,“孙侧妃在杖责院子里的两个小丫鬟呢。”   洪湘玉接过帕子拭了拭手,嘴角淡笑,“今儿可是端午,有什么事值得她这样大发脾气的。”   紫桑收回帕子,伸手扶了洪湘玉在靠窗的榻上坐下,又转身倒了杯温茶递上,“说那两个丫鬟胆大不听使唤。不过奴婢见到魏妈妈从库房吴嬷嬷那里抱了两匹软烟罗回去,一匹银白色一匹灰色。”   洪湘玉接过茶杯,诧异道:“平日里孙侧妃最喜欢大红大紫这样鲜艳的颜色,怎么今儿魏妈妈选了那两个颜色?”   紫桑立在一旁抿嘴笑了笑,“以前王府没有正妃,主子您又万事不管,王爷一直宿在外院,这内院还不是任由孙侧妃折腾,她自然只顾着自己的喜好来,去年的软烟罗她一个先选去了五匹,主子只得三匹。可昨儿甄家小姐已接被接回京城了,今天一早钱妈妈就将宫里赏下的东西抬了大半去甄府送节礼,似乎除了送主子这里的,这次宫里赏下的软烟罗好像只剩那银白和灰色两个颜色了,孙侧妃就是不喜欢也没办法了。”   洪湘玉轻笑出声,揭了揭杯盖,“难怪她要气极败坏,拿丫鬟们出气了。紫桑你待会拿两盒散瘀膏叫采萍给汀香院的两个小丫鬟送去,关心关心她们。”   紫桑笑着屈身,“是,奴婢这就去做。”   “还有,让我们院子里的人都小心点,这段时间少出去走动,少乱嚼舌根,对钱妈妈恭敬点。”   紫桑疑惑道:“我们院子里人向来不参与孙侧妃与钱妈妈的事,怎么这会主子对钱妈妈特别上心了呢?”   “我可不相信这钱妈妈不知道孙侧妃的喜好,她如此大张其鼓地把宫里赐下的东西都搬到甄府,难道真是一心为了荣王妃好?”   紫桑恍然,“主子是说钱妈妈想投靠王妃,让王妃与孙侧妃打擂台。”   洪湘玉端起茶杯润了润唇,“早在孙侧妃掌内务的时候,她与钱妈妈的梁子便结下了,钱妈妈自然不可能靠向她,那马上要进府的甄家小姐便是她的依靠,她自然要想办法让这两人对上。”   “可甄家小姐进府本就会与孙侧妃对上呀,总不能有了正妃还让侧妃掌中馈吧。主子,您怎么不想办法把钱妈妈拉过来呢。”   洪湘玉摇了摇头,“那钱妈妈太过精明,并不是那种甘心屈居人下之人,我估摸着她真正效忠应该只是王爷一个人吧。再说,我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身子她指不定还看不上我呢。”   紫桑闻言难过的叫了声,“主子。”   洪湘玉摇了摇头,“我的情况你们还不知道吧,脱了那虎穴如今才能好好的调养,再说我的目的是什么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浪费精力。”   “可小姐以后怎么办呢?荣王爷仪表堂堂,主子若是用点心,将王爷拉到您这里,待生下小主子以后也有个依靠呀。再说这两年王爷越发受陛下器重,就连户部的事也开始让王爷去办,主子,何不借王爷的力?”   洪湘玉眼睛微眯,“王爷心志坚定,我若过早地凑上去只怕达不到什么效果,反被认为是后院争宠的小把戏。他如今越受陛下器重,以后的麻烦便会越多,若在荣王府陷入困局之时我再出谋划策……”   紫桑眼睛一亮,乐道:“那王爷必定对主子高看两眼,这后院女子大多只会针黹女红,哪像主子史记策论样样能来,只有像主子这样的才配站在王爷身边。”   洪湘玉勾起嘴角淡淡笑了,“好了,别在这里贫嘴了,我交待的事先做好,再过两个月甄家小姐就要进府,到时便是有好戏看了。”   紫桑点点应是,“小姐今晚还与王爷一起去赴宫宴吗?”   洪湘玉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撑着下首想了想,“听说今天宣旨的时候皇后娘娘和懿贵妃娘娘都赐了东西给甄家小姐。”   “嗯,这事早传遍了。”   洪湘玉眉角微挑,“那甄家小姐岂不是该进宫谢恩了。”   “那就要看甄小姐懂不懂这礼仪了。”   洪湘玉肯定道:“你可别忘了咱们王爷把谁放甄小姐身边了?”   紫桑想了一会,恍然道:“主子,您是说那个从没露面的慕嬷嬷。”   洪湘玉点点头,“王爷母妃就是姓慕,能被赐下慕姓可见那嬷嬷是王府多么重要的人了,她以前还是跟在王爷母妃身边侍候过的,对宫里的规矩必然知晓甚深,所以明天甄家小姐必然会进宫谢恩。而且一定是先去皇后宫中再去懿贵妃宫中。”说完眼中精光直冒。   紫桑从小服侍洪湘玉,对主子的神情变化极为了解,“主子是想?”   “这事孙侧妃还不知道吧?”   紫桑想了想,“孙侧妃对甄家小姐的事好像并没有打听得过多,她就是知道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送去赏赐,估计也不会想到甄家小姐会进宫谢恩吧。”   洪湘玉眼光流转,“将这事传到孙侧妃耳朵里,特别关于甄家小姐明天要进宫谢恩的事。”   “小姐是想?”   “就看那孙晓晓能不能抓住机会,敢不敢下手了。”   紫桑笑了出声,“奴婢猜孙侧妃一定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懿贵妃是她的姨母,从皇后的凤仪宫到懿贵妃的延熹宫奴婢记得要经过华液池的,而这个时候的华液池里正是满塘荷叶水草遍布的时候,那甄家小姐若真是不幸,宫里一定会彻查,到时候孙侧妃就难逃此劫,甚至还会牵出懿贵妃,想来也是皇后娘娘愿意看到的。”   洪湘玉望着窗外轻轻吐了一口气,“那还不快些去将这个好消息送给孙侧妃知晓,今晚的宫宴我就不去了。”   “主子身子不适,自然不能去参加宫宴,想来孙侧妃也会高兴主子的缺席的。”   洪湘玉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事情办利落一点,别让人抓到把柄。”   紫桑笑着屈身行礼,“小心放心吧,奴婢会让门房的孙婆子去说的,她孙女在汀香院里做洒扫的。”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只留下洪湘玉淡淡的自语,甄九娘好运。   ☆、第一六八章 进 宫   五月初六,卯时初甄婉怡便被叫醒,迷迷糊糊地打扮妥当,慕嬷嬷便进来请安,“小姐可准备妥当了?”   甄婉怡长叹一口气,昨天晚上就一直愁着今天的进宫,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来好不容易睡下了却一个接一个的恶梦做起来,看着脸上顶着的两个黑眼圈,嘟嚷道:“嬷嬷看我这黑眼圈,可算是妥当?”   慕嬷嬷失笑道:“小姐昨儿没睡好?”   一旁的虎妞无奈道:“昨儿晚上小姐一直翻腾到三更时分才睡着,奴婢说去叫嬷嬷过来相陪,小姐又不让。”   “我一个人没睡好也就罢了,总不能连累着嬷嬷也休息不好,今天可全靠嬷嬷呢。”   慕嬷嬷吩咐樱桃道:“去煮个鸡蛋来。”   “小姐也不用担心,如今王爷正得用,皇后娘娘和贵妃都不会轻易开罪王爷的,您今儿只需去宫里逛一逛,全当是认路罢了。”   这话甄婉怡也明白,如今都是宗帝三年了,陛下一日不立储,晋王和宁王就一日不会消停,祁荣势单力薄偏偏身居高位,这样的存在既不会过分打眼被人视做眼中钉,也不会轻易被人无视任意贱踏,只要祁荣一日不站队,那荣王府便是安全的,反正已是正一品的亲王之位,极尽荣贵,实在泛不着去做那从龙之臣。   “今天就由嬷嬷和红袖跟我进宫吧。”   慕嬷嬷点点头,“行,红袖姑娘年纪小,容易被忽视。”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起来,这慕嬷嬷就是会说话,她带红袖进宫只是因为红袖最为机灵罢了。现如今慕嬷嬷这一说,比红袖早到她身边的几人自然就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用鸡蛋滚了眼睑,梳了妆,慕嬷嬷又端了早膳过来,“今天小姐就先自己做些点心吧,今儿进宫,不适合用汤水之类的,只一小碗燕窝。这些点心都是用糯米做的,不易刻化,抗饿。”   甄婉怡一看,平日里爱吃的一样都没得,尽是些粽子、年糕、汤圆类的。无奈的夹起一块放进嘴里,虽不喜欢吃,可想到今儿首次进宫,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来,得保存些体力才行。   慕嬷嬷则在一旁高兴地布菜,看差不多了才歇手,“小姐也不易多吃,小心因胀气在贵人面前失仪。”   甄婉怡忙丢下筷子,揉了揉八分饱的肚子,起身再一次检查妆容,这时天色才蒙蒙亮。   在四老爷和四太太无尽的担忧和欣慰中出了府门上了马车,马车是荣王府派来的。甄府占地小,根本就不适合养马,再说这马也归朝庭管制,普通富贵人家出行大多靠软轿,若是看到马车的,那必然是权贵之家。   出门刚好辰时正,慕嬷嬷在一旁解释道:“这陛下早朝时辰是卯时初(五点),后妃觐见皇后娘娘则是辰时初,咱们这会子出宫,一路大概要费大半个时辰,到皇后娘娘那里估计后妃们也散了,我们刚好可以单独跟皇后娘娘说说话。”   甄婉怡听了松了一口气,只面对皇后一个人总比面对一群宫妃要好些。“嬷嬷对皇后娘娘熟悉吗?皇后娘娘什么性子?”   慕嬷嬷笑了笑,脸色极为轻松,“奴婢在宫里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这位皇后娘娘,简皇后是陛下在岭南结识的,不过皇后能安安稳稳地接掌六宫,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人,这样的人都看得清局面,所以小姐不必担忧。”   红袖在一旁打趣道:“小姐这坐立不安的模样像极了丑媳妇首次见公婆一般。”   甄婉怡一瞪眼,“红袖,慎言。这皇后娘娘可不是我们能打趣的,你可得仔细了。”说完又对着慕嬷嬷道:“嬷嬷,看来她们几个丫头又要麻烦你教导一番了,至少要把礼仪规矩给补全了。”   慕嬷嬷点点头,“本来应早就开始的,只不过奴婢一直想着等来了京城再约束也不迟,谁想计划赶不上变化,小姐的婚期竟定得这样赶,不过红袖几个丫头都是聪明之人,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小姐不用着急。”   话一叉开,甄婉怡心也慢慢沉稳下来了,又问了些宫廷里应该注意的地方,再加上红袖特意插科打诨的,甄婉怡脸上笑意也露了出来,眼角眉梢更显温婉。   待马车渐渐停下来,外头响起卫安的声音,“九小姐,到东承门了。”   甄婉怡在红袖的相扶下下了马车,看着巍峨高大的红色城墙。大周朝的皇宫城门已四神兽命名,东城门的正门叫青龙门,东承门是侧门,以她如今的身份是不可能走正门的。   慕嬷嬷上前递牌子,侍卫回禀对号,然后慕嬷嬷满脸笑意地回来,“小姐,我们可以进去了。”   脚步轻移,视线突然被束在一个门道里,单单一个侧门就有一进院子的长度,只看得见对面宽敝地青石地板,光秃秃的地面和几株高大的槐树。   站在丁字路口位置,慕嬷嬷指着最前方的道路解释,“小姐,这条道路叫敏华道,是前殿和后宫的分界线。左边的道路通向东宫,东宫是太子宫殿,如今空着。右边通向后宫的东六宫。我们从敏华道的月华门进去,沿着中道往北走便是皇后的凤仪宫了。凤仪宫是在后宫的中轴线上。”   甄婉怡按着太阳穴看着四通八达的宽大道路,这敏华道应该有数十米之宽吧。这皇宫究竟有多大呀,走了一柱香还没看到什么月华门。心里庆幸这里的女人不用包脚,否则就这么一段路只怕就要哭天喊地了。   “小姐不用着急,我们走慢一些,这清早风寒,走出汗再受风吹只怕会寒气进体。”   甄婉怡调了调呼吸,放松了肌肉,全当踏春一般沿路观赏起来。这皇宫也不像书里写的那样只看得见窄窄的四方天空,城墙高大,道路宽敝,墙角摆放着小小的绿意盎然的盆栽,让一路走着的人也不会嫌单调。不时有穿着浅黄浅蓝半臂襦裙的宫女走过,投过好奇的目光,随即又步履匆匆而去,衣裾摇晃却环佩安静。   ☆、第一六九章 皇 后   终于看到凤仪宫的匾牌时,甄婉怡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微微湿润的额头,红袖则是直接抹了一把脸,盯着甄婉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帮着扶了扶发簪拉了拉衣襟,吐了一口气,“好了,小姐今天真漂亮。”   甄婉怡抿嘴一笑,歪头对着慕嬷嬷道:“红袖这是紧张了呢。”   慕嬷嬷则笑道:“那是因为小姐沉稳才突显红袖紧张的,其实红袖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好好培养定会是个好管事姑姑的。”   红袖小脸儿一红,“嬷嬷怎么也帮着小姐打趣起奴婢来了。”   慕嬷嬷看来一抹银红身影走近,便敛了神色,迎了上去,“还请姑姑通报一声,清河城甄府九小姐前来给皇后娘娘谢恩。”   银红色半臂牙白色襦裙的宫女微微屈身还了一礼,“请甄小姐稍候,奴婢这就去通报。”   慕嬷嬷塞了一个荷包过去,“麻烦姑姑了。”   宫女笑不露齿地接过,转身进了凤仪宫,片刻,便出来,笑道:“娘娘请甄小姐进殿。”   进了凤仪宫入眼便是一片繁花,西南角几株火红的石榴正开得盛,花坛里的各色月季摇曳生姿,墙边上几口大缸里粉荷沾露,正打量着便被慕嬷嬷轻轻扯了扯衣袖,忙回过神来,低眉垂目地跟在那宫女身后,进了室内。   跨过高高的红漆门槛,迎面又是一个身着身着银红色半臂牙白色襦裙的宫女,圆圆的脸上露出两个淡淡的小酒窝,“见过九小姐,皇后娘娘正在厅里等着呢。”   绕过四开的黄花梨雕四神兽屏风,屏风上绣的是花开富贵图样,后面花色却全然不同,显然是用双面绣制成。厅内并排地摆了两列太师椅,都是用金丝楠木制成,上首一张黄花梨独座,刻着龙凤呈祥图案,看起来高端大气非常。   坐于独座上的妇人四旬左右年岁,最让人注目的是那一对浓黑的一字眉,为她圆润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厉色,眉间略显皱痕,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需要思虑的事情过多的原因才让眉间眼角添上岁月的痕迹。青衣红点的妆花锦对襟开衫,露出朱色的襦衣衣襟,发髻上金钗满满当当,大小花树十二支并成冠状,让甄婉怡看着就觉头重,这怕是有十来斤吧。今天为了进宫以示慎重,她破天荒的簪了六支簪子,已觉得头重脚轻呈失重状态,可今日见了皇后才知道什么是人外人了。   “民女甄九娘见过皇后娘娘。”初次相间,甄婉怡又是一个平民身份,自然行的是跪拜之礼。   皇后嘴角微微扯动,伸手虚扶一下,“起来吧,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需要这样客气。”   甄婉怡磕头谢道:“谢皇后娘娘。”然后在慕嬷嬷相扶下站起身来。   皇后招招手,“九娘,过来近处坐下,本宫对你可是闻名已久啊。”   甄婉怡歪头疑惑道:“皇后娘娘此话何意,民女只来过京城一次,这才是第二次呢。”   皇后对着站在一旁的宫女吩咐道:“给未来的荣王妃烹碗好茶来,用今年进贡的雨前茶。”   待宫女下去后,才道:“主要是听荣王爷提起的,除了你,本宫可从没见过从咱们京城冷面王爷嘴里听过第二个女人的名字呢。”   甄婉怡愣了愣,冷面王爷,祁荣表情虽是少了一些,可也说不上冷面呀,以前在清河城的时候他到哪都是一副风轻云淡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怎么到了京城却成了冷面王爷呢?是不是因为京城太过复杂,有色眼光太多,他才用冷硬的态度来包装自己?同时也在拒绝别人的靠近呢?   皇后看着甄婉怡失神的模样,失笑道:“瞧瞧,才说到荣王爷,九娘便开始魂不守舍了,看来懿贵妃请旨让你们七月初七完婚倒是误打误撞帮了成全了你们了。”   甄婉怡热血直往脸上涌,看得皇后都担心这丫头会不会把自个给憋晕过去。   甄婉怡嗫嗫道:“皇后娘娘打趣民女了,民女只不过是看到皇后娘娘才失了仪态的。”   皇后挑了挑眉,“哦,九娘看到本宫为何会失了仪态呀,难不成本宫长得太过吓人了。”   甄婉怡瞪大了眼睛,急道:“娘娘这是听谁说的,您这样子若是吓得着人,那我岂不是连门都出不得了。本来在民女心中,皇后娘娘那应该是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就如同那昆山之巅的瑶池圣母一般,只供人膜拜才是,可今儿见到皇后娘娘竟如此和蔼,跟民女有说有笑的,简直跟做梦一样。所以民女才会走了神的。”   皇后先是一愣,等听完便哈哈大笑了出来,“哈哈,九娘可真是一片稚子之心,那瑶池圣母的话都能说出来。”   甄婉怡暗松一口气,索性装傻到底,甜甜笑道:“您在我们大周子民心中可不就是瑶池圣母吗?百姓提及您都赞不绝口,说您宽厚仁慈、温良娴淑、雍容华贵,堪为天下女子妇德之典范。”   皇后这次是真高兴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对着身边的宫女道:“都说三公主长了玲珑的心肠铜铁的牙,今儿见了九娘才知道原来还有人能与那泼猴一较高下的。”   旁边的宫女诧异地看了甄婉怡一眼,笑道:“三公主是娘娘亲生的,从里到外都像极了娘娘,就是再泼猴也逃不出您这如来佛祖的手心呀。”   “今儿你们可都是一起吃了蜜的,尽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我,可是看中了本宫什么好东西不成?”   宫女也笑道:“那是甄小姐的功劳,奴婢也就是陪衬一个罢了,娘娘若是要赏也得赏甄小姐才是。”   甄婉怡一愣,忙道:“娘娘,民女说的可都是实言,您若再给我赏赐,岂不是说民女刚才那话就是在哄您吗,那民女可是万万不能依的。”昨天送了赏赐今天就得进宫谢恩,再赏赐下来还以后不还得常常进宫了。   “呵呵,不碍事,你那话不管是真的还是哄我的,本宫都高兴,自然少不得你的赏。昨儿端午也没好好赏你点实用的,刚好我那里还有一匹今年留下来的大红销金软烟罗,正好可以给你做新婚的帐子用。”   甄婉怡见皇后直接吩咐人去取出来,只得起身行礼道谢。   ☆、第一七零章 为 难   甄婉怡又陪着皇后聊了一会,见其面露疲色才告辞道:“今天进宫除了来给皇后谢恩外,民女还得去懿贵妃那里走一趟。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娘娘劳累了一上午民女就不在相扰了,等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见娘娘。”   皇后抿着嘴笑了笑,“应该的,那就让琴音陪九娘走一趟吧。”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起身行礼,“谢皇后娘娘。”   立在皇后左手边的宫女上前几步,向甄婉怡微微屈了屈身,“奴婢琴音,见过甄小姐。”   甄婉怡大大方方的点头,回了一礼,“麻烦姐姐了。”   琴音忙避开,直道不敢。   辞了皇后,在琴音的引导下往延熹宫走去,一路上假山林立,花团锦簇,道路蜿蜒,“懿贵妃娘娘住在东六宫正中的延熹宫,这条路最近,只需经过淑妃娘娘的章华宫,还可以看到华液池,宫中除了御花园外便是这华液池最有名的,甄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甄婉怡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会都快巳时正了吧,她还得赶在午时出宫呢。“今天时辰已经不早了,下次再好好赏这华液池吧。”   琴音点点头,便加快了步子往延熹宫走去。   看到华液池时,甄婉怡便明白这池子为何能与御花园媲美了,说是池其实已经能称得上是一个中等的湖泊了,看水质清澈流动,应该是活水引入而成的,很有可能是连通外面的护城河。湖面绿荷粉莲争相辉映,风吹过,掀起一片绿潮带动十里清香。最为引人注目的是湖面上蜿蜒相通的水榭游廊,湖中间的引仙亭,独立荷浪之上,红柱碧瓦造型幽美,若是仙女看到只怕也要动了下凡之心吧。   受这景致吸引,甄婉怡不知不觉间便靠近华液池沿着湖边走,远远地迎来一队人影,还没走近便听道轻脆的声音,“淑妃娘娘对咱们贵妃娘娘就是好,什么都想着贵妃娘娘,身子刚好便要去贵妃娘娘那里送吃食,可馋坏妹妹了。”   甄婉怡抬头望去,只见一蓝色妆花锦开衫女子走在正中间,说话的人是其中一一位黄衫女子,听口气该都是后妃。   果然又听另一粉衣女子道:“宜嫔姐姐这是嘴馋向娘娘讨吃食呢,娘娘就行行好,快赏宜嫔姐姐一口吧,省得她日日夜夜里都惦记着。”   淑妃笑了笑,还不待开口便看到了甄婉怡一行人,“琴音,你这是带着哪家小姐呀?”   琴音屈了屈身,“奴婢见过淑妃娘娘、宜嫔娘娘、张婕妤。回淑妃娘娘的话,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领甄小姐去见懿贵妃娘娘。”   淑妃“哦”了一声,走近几步,“可是未来的荣王妃呀?”   琴音点头,“正是。”   甄婉怡又屈身行礼,“民女见过淑妃娘娘、宜嫔娘娘、张婕妤。”   淑妃又走近几步,也不让甄婉怡起身,直走到跟前才道:“都道南方水土好,会养人,原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妹妹看,这甄小姐长得真是水灵,跟咱们华液池中的粉荷都能比上一比了。”   张婕妤眼睛子一转,又上前两步装作打量模样,见甄婉怡还纹丝不动地屈身行礼,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娇笑道:“娘娘可真是慧眼,看得丝豪不差呢,这甄小姐体态轻盈似若无骨,面如温玉轻染桃花,娇娇弱弱的样子真是让人越看越喜爱呢。难怪咱们的冷面王爷念念不忘,等了这么几年也非要把正妃之位留给甄小姐呢。”   甄婉怡一直屈着身子,淑妃似乎也忘了她还蹲着似的,侧过身打量起满池荷花来,而这张婕妤则是轻咬慢吟地说着话儿,丝豪不给她回话的机会,她们这是想整她吗?可以她又没得罪她们?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先去凤仪宫,所以懿贵妃看不惯她,不服气,想在这上头压自己一筹。那她这人也未免太过小气了些吧。还好自己每天练瑜伽,别的做不好,这定形真难不住她,别说这么一会会,就是再添一柱香也是不要紧的。   蹲着身子跟在甄婉怡后头的红袖暗暗着急,看了看站在旁边不动声色的琴音,眼珠子急转,突然“哎哟”一声,身子一歪倒了下来,随即又着急地起身,慌慌张张道:“对不起,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给您丢脸了。”说完竟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淑妃假装着才看到一般,忙说道:“哎呀,看我这记性,甄小姐怎么还蹲着呢,我呀前些时日病着,脑袋也不甚清醒,今儿见了这华液池的美景,倒是忘却了些许烦恼,怠慢了甄小姐,甄小姐不会见怪吧。”   甄婉怡抿了抿嘴,这下她真的可以肯定,这淑妃绝对是针对她了,“娘娘客气了,只不过,娘娘,民女是否可以起来了呢?”   淑妃先是一愣,随即眼睛微眯,射出厌恶痛恨的光芒看得甄婉怡一惊。   “甄小姐这是对本宫有什么不满是吗?你可知道贵人面前失仪是什么罪?你身后这小丫鬟是不是想留在皇宫里头了。”   甄婉怡眉头一皱,直接站起身来,随即又将身后的慕嬷嬷和红袖扶起,“民女今日进宫是得皇后娘娘允许,皇后娘娘仁慈,特让琴音姐姐带我等前去拜见懿贵妃娘娘,淑妃娘娘若是觉得民女失仪,那民女这就去请皇后娘娘赐下教引嬷嬷,想来皇后娘娘会应允民女的要求的。”   淑妃气息一顿,“你用皇后娘娘威胁本宫?”   甄婉怡下巴微抬,高声道:“不敢,民女只是想为自己讨个说法,省得外人还道我甄家缺乏教养,连个见面礼仪都不会。”   淑妃恨得牙痒痒,正想让人拿下的时候,琴音站出来,“淑妃娘娘,奴婢还需要陪甄小姐去延熹宫,这里就不能多留了。”   淑妃握紧了拳头,今天这样好的机会,若今日对付不了这人,以后成了荣王妃那便是更是难了,她舅家的仇不能找荣王报,难道还不能找这个小丫头。给后面两人一个眼色,“本宫今儿也泛了,甄小姐,这宫里不比外头,你还是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一些,有些人可不是你们这样的人能得罪得起的。”说完便往前走去。   ☆、第一七一章 落 水   琴音轻吐一口气,屈身道:“奴婢恭送淑妃娘娘。”   甄婉怡与慕嬷嬷红袖也屈身蹲下,“恭送淑妃娘娘。”   甄婉怡正低头等淑妃一群人过去,谁知红袖一个趔趄就往池子里栽去。红袖刚开始装倒的时候正是往池子方向倒的,甄婉怡扶起她后就站在了红袖身边,两人离池子也不过两步的距离,慕嬷嬷离得远一些,琴音最远。   甄婉怡惊呼一声忙伸出右手去拉红袖,谁知左肩又被撞了一把,脚下踩着什么东西一滑,不但没拉住红袖,还将她直直的撞入了池塘,自己也跟着进去了。   “哗啦”一声水响,甄婉怡头一栽进去便猛地喝了一口池水,慌得手舞脚踢,死亡的恐惧蒙上心头,突然脖子被夹住,耳边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姐,小姐,我是红袖,别怕,奴婢会泅水,奴婢可以救您上去。”   甄婉怡心头一松,慢慢冷静下来,感觉身上衣衫越见沉重,退去手臂上的披帛,轻声道:“红袖,先往岸边去。”   看到岸围上的人越来越多,淑妃脸上的不甘清晰地映入眼帘,这个时辰华液池附近应该很少有人才是,怎么今日来得这样快?   还好摔下的地方离池边并不远,而这华液池附近的内侍宫女都善于泅水,不多时甄婉怡和红袖便被拉上了岸。慕嬷嬷跑过来一把抱住甄婉怡,急切道:“小姐,您没事吧。”   甄婉怡推开慕嬷嬷,接过一个宫女递过的长衫披上,转身对琴音道:“琴音姐姐,刚才我被人撞进了华液池,你可见到了什么?”   琴音愣了愣,“小姐,奴婢刚才隔得远了,不曾看见。”   甄婉怡点点头,“慕嬷嬷,我们去皇后宫中,这里还请琴音姐姐守着,不要让人随便离开的好,刚才我和红袖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给推进华液池中,若不红袖善水,只怕这华液池就要添两条鲜活的人命。”   琴音面露惊慌,“甄小姐。”   甄婉怡并不搭理,扶了慕嬷嬷的手便往凤仪宫走去,半路便遇上皇后的凤驾,一番见礼过后,甄婉怡便将事情始末道出,最后添上一句,“民女被推下华液池的时候张婕妤正好走在民女跟前,民女眼角还见到粉色的衣衫扫过,紧接着便被撞进华液池了。”   红袖在一旁也跟着道:“奴婢也是被人撞到的,那时正是宜嫔娘娘在奴婢跟前。”   两人刚说完,便听到身后的喊冤声,“皇后娘娘,臣妾冤枉呀,臣妾与甄小姐无冤无仇,怎么去害她呢。”张婕妤急急的喊道,随即转过身对上甄婉怡,“甄小姐,都说甄府也是诗书传家,你也是读女闺女戒长大的,怎么张口就随意污蔑人呢。”   宜嫔则不紧不慢道:“还请娘娘为臣妾为主,臣妾实在犯不着去推一个婢女。”   甄婉怡抬头盯着张婕妤和宜妃,一个微微带着几许紧张和些许气急败坏,一个则是风轻云淡豪不在意,再看向站在最前头洋洋得意的淑妃,咬了咬牙根,这绝对是个阴谋,可眼下她却没有证据,直直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民女请皇后娘娘收回民女赐婚,民女福薄,没这个命去高攀皇家,还望娘娘怜惜。”   淑妃眼睛一眯,眼里的仇恨藏也藏不住地射向甄婉怡,这人倒是个聪明的,以退为进。“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可以做证,甄小姐是滑了脚才掉入华液池,其实为了一睹宫中美景,好多初入宫的小娘子都在这里滑过脚,甄小姐也不必多疑,这些在我们这样的老人面前算不上失仪,不会去记较你的。”   皇后的目含警告地在淑妃几人脸上扫过,转头对甄婉怡和蔼道:“甄小姐,请先下去换身衣裳吧,小心受寒伤了身体。”说完对着身边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   那宫女上前,凑近甄婉怡,“甄小姐,奴婢侍候您去更衣。”   甄婉怡暗叹一口气,在慕嬷嬷的搀扶下跟着皇后身边的那宫女起身,对着皇后微微行了一个礼,往凤仪宫去了。   远处将此情景收入眼帘的一抹褐色人快速往西后宫方向去了。   甄婉怡梳洗好,换上一身新色的碧色衣裳,那宫女道:“这是皇后娘娘给三公主准备的衣裳,没想到甄小姐穿起来也刚刚好,正合适呢。”   等出了内室,皇后已经回了凤仪宫,上下看了甄婉怡一圈,“嗯,还算合身。九娘,快把这姜汤喝下,免得受了风寒。”   甄婉怡谢过,便接过喝下。   皇后看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九娘,本宫已经查清楚了,华液池边的洒扫内侍粗心留下了鹅卵石,这才害了九娘滑脚,本宫已经把人交给了慎行司,九娘放心好了。”   甄婉怡看着皇后古井深然的脸庞,脸上带着的是亲切的笑容,可眼神冷静,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明明她已经说了她是被张婕妤推下华液池的,可现在却被皇后说成是踩了鹅卵石滑下去的,“既然皇后娘娘已经查清楚了,那民女就告辞了。”   这就已经定案了,她一个人势单力孤,还不是上位者随意处置。屈身行礼,“还请皇后娘娘帮忙转告懿贵妃娘娘,民女身体不便就不去打扰贵人了。”   皇后嘴角带着笑意,“那甄小姐就先出宫吧。只不过甄小姐这荣王妃之位可是荣王爷亲自所求,陛下所赐,本宫可做不了主。”   甄婉怡点点头,“让皇后娘娘为难了,民女回去后会跟荣王爷相商的,这内宫深深,也许真不适合民女进来。”   皇后眼角的笑意更浓,“这淑妃娘娘原是从延熹宫出来,回章华宫的路上刚好与你相遇。哦,淑妃娘娘是贤亲王的母妃,她母家是户部侍郎刘大人,舅家是平泽单家平泽的刺史,去年单大人连同两个嫡子皆被荣王投入大狱,若不是有刘家在,只怕要落得满族流放。”   看着皇后满含深意的眼神,甄婉怡脑子转得飞快,皇后先是说她滑下华液池是自己失足,后又帮她解惑淑妃与祁荣有怨,这是什么意思?甄婉怡虽是有疑惑,却也知道这里并不是她解惑的地方。“谢皇后娘娘告知,明辰不早了,民女就先告辞了。”   ☆、第一七二章 回 府   好不容易出了凤仪宫,重新回到敏华道上的时候,红袖嘟嘴道:“明明就是那个张婕妤推小姐下华液池的,奴婢也是被宜嫔拌了一下才倒下的,皇后为什么不惩治她们。”   甄婉怡紧紧地抿着嘴垂头丧气地往前走,并不搭理,慕嬷嬷瞪了红袖一眼,红袖也委屈地低下头。   甄婉怡心里委屈得要死,无缘无故地被人推下华液池,庆幸地是红袖也掉下华液池,若不是红袖会游泳,她真不敢想像她最后会怎么样,回想起那种掉进水里四处都无着落,没个支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周的水将自己淹没,眼耳鼻口都充斥着鱼腥烂泥地味道,死亡从没这样近过。她明明看到张婕妤撞了她,当时脚下也是滑了一下,可她走之前可以肯定那里是没有鹅卵石的,那让她脚滑的究竟是什么?起身之后她特地看了一下也没有看到什么鹅卵石,并且她踩到的东西非常之小,说鹅卵石她真不相信。   而且那些后宫嫔妃如此大胆的做法皇后竟将责任帮着推卸,这不是姑息养奸,草菅人命吗?难怪说皇宫看起来金玉辉煌是最富贵之所,可内里却是藏污纳垢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只这一次就怕了,若住在这里面还不如立即死了算了。   一路沉默,直到慕嬷嬷惊喜交加的声音传来,“王爷。”甄婉怡才抬头看,原来已经到东承门了。   一袭紫袍,玉冠及发,脚踩登云靴,绣了祥云图案,站在那里安静而沉稳。甄婉怡打起精神,努力地扯动嘴角,“王爷。”   祁荣眼里闪过疑惑,看了甄婉怡半披略显潮气的发丝一眼,看着慕嬷嬷,“可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不待慕嬷嬷开口,甄婉怡便道:“王爷,我们先回去再详说吧。“   祁荣不顾门口禁军诧异的眼神,直接跟着甄婉怡上了马车,“婉儿,可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   甄婉怡抬着头,露出略显苍白的小脸,“王爷可是曾将平泽单家的人打入大狱?”   祁荣眼睛微眯,“可是宫里淑妃娘娘为难你了。”   甄婉怡长吐一口气,看来是真的了。“王爷对宫里的情况可熟,宜嫔和张婕妤是不是淑妃一个派的?”   祁荣沉思了一会,“张婕妤是远宁县县令之女,在宫中不甚得宠,便倒向了淑妃,宜嫔是闽南郡刺史之女,在宫中颇有几分庞,是四公主生母。十年前曾生下六皇子,可不及满月便去了,听说是皇后娘娘下的手,所以才在后来投向懿贵妃。”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在这派系众多的后宫中要生存实在是件难事儿,“我和红袖掉到华液池里去了。”   祁荣一震,突兀地拉过甄婉怡的小手,把在脉搏上,半晌才道:“还好这时的水不算太冷。婉儿会泅水?”   甄婉怡摇摇头,“我不会,还好红袖会,是她救了我。”   “是淑妃她们对你出的手。”祁荣问得肯定,否则婉儿只去凤仪宫和延熹宫不可能会记得住这三个嫔妃。   甄婉怡声音低沉,“可皇后说是宫里的洒扫内侍粗心,不打扫干净,所以我才会踩到鹅卵石滑了脚掉进华液池的。还把内侍送进了慎行司。”   祁荣声间低沉,“这是宫一惯的做法,婉儿可是吓坏了?”   甄婉怡不想隐瞒,对着红袖慕嬷嬷,她不能失了主子威严,不能说。对父母兄长,她不想让他们担心,不敢说,可对着祁荣,也许是心底已经认定,也许是他低沉带着痛心的神情打动了她,让她想要倾述,从小到大两世为人,她还没经历过这样被人逼迫得直面生死的场面,她真的害怕了。   “我明明看到张婕妤把我撞下去的,红袖也说是宜嫔拌了她一下,她才倒下去的,我去扶她的时候,就被张婕妤撞到华液池了。可皇后娘娘却说我是踩到鹅卵石滑下去的,还罚了华液池边的内侍。”   祁荣伸过手揉了揉甄婉怡略微潮湿头发,须臾,用了些力,将甄婉怡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低沉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了,以后没事我们就不进后宫了。”   甄婉怡点点头,随后又道:“我跟皇后娘娘说让她收回赐婚,婉儿福薄不能胜任荣王妃之位。”   祁荣手一顿,将甄婉怡扶起,直直看进她的眼里,见那可怜兮兮有如被抛弃的小狗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想要责怪的话到了嘴边只变成这几句,“又在胡说,这赐婚是说退就能退的。回去后我给你找个带功夫的侍女,以后出门就带上她,这宫里你又不用天天进,以后不是奉召我们就不来好了。等会回去我让太医去甄府一趟,给你开两幅药。”   甄婉怡眨眨眼睛,“我现在又没事了,不需要什么太医。”   祁荣脸色冷了冷,“谁说没事,这时候的天又不大热,那华液池的水又冰,你身子娇弱掉那里面去了怎么可能没事?至少得在家中静休一个月才行。”   “啊?”甄婉怡莫名,不解地看着祁荣   祁荣抿嘴笑了笑,又摸了摸甄婉怡的头发,“听话。”   甄婉怡只得点点头。   回到甄府,四太太和喻瑾珍急急赶出来,见了礼,四太太上下打量一回,奇道:“婉儿,宫里还好吧?有没有受委屈?咦,怎么换衣裳了?这是谁的?是不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祁荣扶着人进了屋里,“婉儿在宫里不小心掉进了华液池里,衣裳是皇后娘娘裳的。本王要赶进宫去请太医过来看看,婉儿就麻烦婶婶照顾了。”   随后又对慕嬷嬷道:“嬷嬷,让婉儿回房去躺着。”   等祁荣出去之后,四太太忙拉上甄婉怡的手,担心道:“婉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不小心掉到华液池里去的?”   甄婉怡也不敢说实话,省得四太太更加担心,只得按着皇后的话说道:“那华液池边上竟有颗小小的鹅卵石,我踩上脚一滑,便拉着红袖掉进华液池去了,还好红袖善水,否则女儿还指不定要吃多少池水呢?”   四太太双手合什,“老天保佑,还好婉儿命大,逢凶化吉。红袖,这次你救主有功,赏你十两银子,以后在小姐面前好好做事,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红袖上前屈身,“谢谢太太,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四太太更是满意,“很好,居功不自傲,红袖以后升做二等丫鬟。”   红袖震惊地看着四太太,这小姐身边按例只有两个二等丫鬟,分别是映月和樱桃,后来映月生了孩子虎妞升了二等丫鬟,莲香来子之后例银还是从四太太那里领的,她只是按三等丫鬟领例钱,没想她竟因这次的事比莲香早升做二等丫鬟。想着离小姐又近了一步,便甜甜地笑了起来,以后一定要好好服侍小姐。   ☆、第一七三章 甄修杰   不过一个时辰,祁荣就带着太医回到甄府,甄婉怡已经用了午膳正在休息,祁荣和太医在四太太的带领下进了房内,慕嬷嬷放了帐幔,将甄婉怡纤细的手腕放出来,粉色的帐幔下更显白皙细腻。搭上丝巾,慕嬷嬷便站在一旁,对太医微微点头。   老太医上前诊脉,片刻过后,道:“小姐脉相浮而急促,应是受惊过度所致,微臣开一剂宁神汤便可。”   四太太放下心下,追问道:“太医,我家小娘子掉进了华液池泡了水,夜间会不会发热呀?”   太医正收起的手顿了一顿,“华液池?”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祁荣,咽了咽口水,在宫里出事一向是最麻烦的。思索一会才慢慢道:“王爷,甄小姐目前看着问题不大,可晚上的情况就说不清了,毕竟这个时节的华液池水还是有些冷,如果,如果晚间发热的话再唤微臣好了。”   祁荣这才缓了缓颜色,大医虚抹了额间并不存在的汗渍,拱着手,“王爷,那微臣先行告退了。”   祁荣点点头,“蒋太医慢走,卫安,送太医出府。”   卫安躬身进了房内,眼睛直视前方不敢乱瞄一分,只觉触目所及之处一片粉嫩的清新,心里暗道这女主子的住处跟她人一样,娇娇嫩嫩的,怪不得王爷心里眼里只有甄主子一个人。   “蒋太医,奴才送您出府。”   蒋太医对祁荣行了一礼便跟着卫安出府了。   祁荣并没有出府,直接去了前院,甄修杰到京后还没找到好的夫子,就府里自学,等甄修杰下学后再去请教学不懂的地方。所以祁荣到前院时直接就在甄明杰的书房里找到了甄修学。   “修哥儿到是认真。”   甄修学看到祁荣,嘴角咧出大大的笑意,“原来了王爷驾临。”   祁荣拍了拍甄修杰的脑门,惹得甄修杰不服气的晃头,“王爷,等你迎娶了九妹,可得改口叫我八哥的。”   祁荣尴尬地收回手,改为拍了拍甄修杰的肩膀,随后走到书案前拿起书翻了翻,笑道:“在学孟子呀。”   甄修杰看着祁荣,眼珠子转了转,乐道:“王爷,我记得您好像是进士出身哦,那听说状元都是皇帝陛下随自己喜好点的?”   祁荣诧异地看了甄修杰一眼,“这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甄修杰有些不满,“自然是别人说的,王爷不会连这点小消息也不愿意给小舅子知道吧。”   祁荣摇了摇头,“上一科的状元闵杏才是淮南郡的解元,家中世代学医,其伯父就是太医院的院判,天子骄子般的人物,性子放荡不羁,人才风流,还未进京就名声远扬,在殿试时更是对另一个进士的答题嗤之以鼻,陛下问及给出一个四字评语。”   看着祁荣突然停嘴,甄修杰急得只挠头,“说了哪四个字呢?”   祁荣捏捏喉咙,“哼,哼,”斜眼看着甄修杰。   甄修杰嘟了嘟嘴,对着外头服侍的小厮喊了一句,“上茶。”   看着与甄婉怡极为相似的面庞和神情,祁荣眼里露出一丝笑意,暗自感叹,还好婉儿不像甄修杰这样调皮的性子,那样温婉的样子真真是让人疼到心眼里去了,想到这里,眼神一沉,早知道宫里的人没有几个简单的,可是敢犯到他的人身上,那得准备好承受他的怒火才行。   看着突然阴沉下来的祁荣,甄修杰眼神转了转,“王爷,那闵状元点评的是不是你呀?”   祁荣回过神来,笑道:“在你心里我就那样不堪吗?”   甄修杰嘿嘿笑出声,“那闵状元说了什么评语?”   “陈词旧调。”   甄修杰听了睁大眼睛,“那个进士什么反映,没骂人吗?”   “骂到是没骂,不过在陛下示意下与闵杏才对峙,最后被闵杏才气昏过去了。”   甄修杰羡慕道:“那闵状元可真是人才,铁齿铜牙也不过如此呀,竟能将一个两榜进士说得气晕过去,真想去认识他一番。”   祁荣笑道:“那还是算了吧,陛下虽点了闵杏才的状元,可也说了此人性子过于不羁,随心所欲,并不具有良臣之才,还是老老实实的在翰林院修书好了。后来闵杏才几次上凑要外放去当个县令治世,可陛下全都压下去了,至今闵杏才还没出过京城。陛下的心思是不将他的性子磨光是不可能让他任历职的。”   甄修杰皱了皱眉头,“有识之士自有风流,本就应该有自己性子,自己的利性,陛下如果将人的棱角都磨光,那留下的岂不都是一些应声虫了吗?”   “磨掉的只是他们的峰利和冲动,年青人都会有几分自满,特别是解元会元之类的年青才子,觉得这天下群雄不过如此。带着这样的心态去处政只会在意自己的想法,若是为官一方,那百姓岂不是他手里的泥团,想怎么来就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吗?所以这些棱角才是陛下想要磨去的,而修书就是最好的办法,看历代贤君忠臣是怎么治世处事,从中得益,好调整自己的心态。”   听了这话,甄修杰脸色也慢慢地沉了下来,陷入了思考中。   祁荣看到这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甄修杰是甄家最聪明的孩子,又是婉儿的双胞胎兄长,他爱屋及乌,自然希望甄修杰以后能更好,女人的地位一靠夫家给,第二也得靠娘家。若不是如此,那淑妃也不会因为他处置了单家就要对婉儿出手了。如今他根基浅,甄府在京城更是如同野草一般毫不起眼,为了让婉儿以后不再遇到这样的事,为了让婉儿能安心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他自己要强起来,甄家也必须得强大起来。   甄明杰性情宽厚,以后会是一个很好的纯臣,可单单是纯臣并不能给甄府遮风挡风,甄府还需要一位权臣,一个能狠下心来的权臣。甄修杰性子激烈,又有些固执,他最看中的就是家人,对其他人则非常淡漠,相比甄明杰,甄修杰私心更重一些,也更为大胆,甚至更为冷静,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还能付之于行动。小时候他一心想要超越自己的哥哥,便狠得下心来,最终考得禀生第一名,清河城第一名的秀才。在父母兄妹都进京的情况下,能去说服祖父跟着来到京城,有断决有雄心。到京城后能安心下来,意志力也很好。   只不过,甄修杰也具有少年才子都具有的毛病,那就是过于自大,天下除我无对手的感觉,现在年纪小还好,如果等下一次中了解元呢?他可不希望甄修杰成为下一个闵杏才。他要甄修杰成为甄婉怡最大的依靠,成为他儿子最护短的舅舅。所以对甄修杰点出许多当朝出名才子性情上的利弊,让甄修杰引以为戒。   ☆、第一七四章 装 病   祁荣一直在甄府逗留禁宵时分,甄明杰看着他疑惑地问道:“你不会是想在这里屈居一宿吧。”   祁荣点点头,“还要麻烦谨言帮我安排一下。”   甄明杰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祁荣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只得摸了摸鼻子,吩咐喻瑾珍安排去了。   甄婉怡自从回了府,便被慕嬷嬷拘在房内,哪都不让去,连晚饭都在房里吃的,还不让出去散步消食。   “嬷嬷,我真的没事,你看我都吃了两碗饭了,撑得很,您就让我出去走走吧。”   慕嬷嬷劝道:“小姐,您今儿落水受了寒气,夜里天寒,怎么能再出去受凉呢。”   “我没那么娇弱,再说只是在院子里走走,大不了我多加件衣裳就是了。”甄婉怡大半天没出门了,以前每天早晚除了去四太太那里请安,都会在院子里走上两圈,这古代又没有其他的运动,似乎走路成了最好的健身方法。   “小姐,就今天一天好不好?明天您想出门就出门,奴婢一定不会阻防的。”   看慕嬷嬷说得这样诚心,甄婉怡也不好意思过于强求,只得点头应了下来,坐在榻上开看书来。   半夜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前面院子里有动静,声响还闹得挺大的,隐隐间还有四太太熟悉的声音传来,甄婉怡睁开眼睛,“樱桃,外头出了什么事了?这样吵闹。”   今晚是樱桃值夜,只听她带着兴奋的声音传来,“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呢。”   甄婉怡撩起帐子,见樱桃穿戴齐整地站在窗边往外眺望。   樱桃看得入神,等听到耳边传来问话:“你在看什么?”时,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了甄婉怡,忙道:“哎呀,小姐,您可吓死奴婢了。”   甄婉怡疑惑道:“你这是在看什么?”看到樱桃眼珠子乱转,沉下声来,“你若是敢哄骗我,我立马叫了莫大娘来领你回去。”   樱桃脸色大变,带着哭音道:“小姐,不是奴婢不跟您说,是奴婢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晚间慕嬷嬷只让奴婢守着小姐,千万不要让小姐出门就好了。”   甄婉怡想起下午慕嬷嬷就做这样奇怪的要求,难道真有事要瞒着自己?想出门去看看,又怕打乱了慕嬷嬷的计划,只得对樱桃说道:“你去前面看看,若有什么消息就赶紧回来禀我。”   樱桃乐呵呵的应了一声“是”,就三步并做两步地往外小跑去了。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樱桃才乐滋滋地回来,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慕嬷嬷。   “嬷嬷。可是母亲那里出了什么事?”   慕嬷嬷如今对甄婉怡真是越看越满意,这般乖巧听话的女孩真的是少见了。“一开始不对小姐说是怕小姐担心,晚间睡不好,没想到还是把小姐吵醒了。只是如果动静不大一点,又怕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小姐不必担心,这会已经没事了。”   甄婉怡更是好奇了,“嬷嬷能不能一次把话说清楚呢,听得我云里雾里的,都找不到头脑了。”   樱桃也在一旁猛点头,“就是,就是,嬷嬷快些说仔细了。”   “这都是王爷安排的,王爷这是要给小姐您报仇呢!”   “啊?”甄婉怡大惊,急急道:“我都已经没事了,王爷又何必再去招惹宫里那群女人呢,大不了以后我躲着点就是了。”   慕嬷嬷微微眯了眯眼睛,露出回忆的神色,“小姐,这样的纷争并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开的,只要有利害纠葛就会的斗争。王爷就知道小姐性子和软,所以才瞒着做这些准备的。皇后娘娘轻易将这事揭过不就是因为小姐没出什么事吗?当时小姐若是昏迷着上了岸,您看皇后娘娘彻不彻查?她正巴不得懿贵妃那一系的人多整出点事端来呢,特别是与王爷对上。您看着吧,今晚王爷守在府里一整夜,这快四更天时又把蒋太医给召来,明儿皇宫里就该有动作了。”   甄婉怡睁开眼睛,等了一会才消化掉,马上又问道:“那蒋太医怎么来了?他一来不就穿帮了吗?”   “小姐放心,府里刚好有个丫鬟起高热,蒋太医看的就是她呢。以后小姐也注意下口径,您今晚是与太太一起睡的,太太担心您,所以您就歇在她屋子里了。”   甄婉怡嘟了嘟嘴,“这样兴师动众的,母亲她们只怕一整宿没睡吧。”想到前面忙成一团,她却一个人睡香,便十分过意不过。特别是那个生病的丫鬟,既然是起了高热,想也知道肯定是先前就发现,却没有医治,一直等到情况变糟糕时才唤来太医。   “小姐不必担心,这事是王爷和太太两人布置下来的,明儿开始您只需要在屋里装病就是了,刚好可以一心准备嫁妆。”   “那丫鬟不要紧吧?”   “能有什么事呀?也就是她今天运气好,否则怎么可能会让太医来给她看病的,要知道太医那可是专给宫里贵人们看病吧,像蒋太医这样的一般的妃嫔还请不动他呢!”慕嬷嬷说完,上前扶了甄婉怡,“小姐别操心了,这会时辰还早,您再睡个回笼觉吧,只怕明天还有得劳累的呢。”   甄婉怡上了床,“那王爷还在府里吗?”   “再过半个时辰就该走了吧,早朝是卯时正,从这里去承东门得花半个时辰呢。”   甄婉怡对着樱桃吩咐道:“你去小厨房做碗鸡丝面给王爷送去,里面多放些青菜,不要加香菜和蒜头,高汤把浮油去掉,最后滴两滴芝麻油就好。如果徐婆子没睡就让她揉面,她揉的面最劲道的。”   樱桃喜滋滋的应了声“是”,打趣道:“小姐放心吧,奴婢一定会做碗王爷喜欢吃的面条来的。”   等樱桃离开后慕嬷嬷才道:“没想到小姐把王爷的喜好都记下来了。”   “又不是多难的事儿。只是王爷不吃香菜也就算了,这不吃蒜头可就好多美味都尝不到呢。”   慕嬷嬷笑呵呵道:“王爷那人性子挺固执的,一旦认定了的事怎么都改不了。他以前也就是无意中吃了个生蒜头,被呛到了,后来就怎么都不吃蒜了。”   ☆、第一七五章 太 妃   祁荣看着樱桃亲自送来的鸡丝面,颜色清亮,香气扑鼻,不由得食指大动,尝了一口更是觉得再美味不过的,让卫安给了赏,送了樱桃出去。   卫安边送人边笑道:“咱家看王爷挺喜欢吃姑娘做的面条,樱桃姑娘好手艺呀。”   樱桃笑得有些得意,“我这手艺是专门为了我家小姐去学的,那当然差不了了。”说完不知想到便马上焉了下来。   卫安那人精似的人物,怎么会放过,“那是姑娘的幸事,应是件高兴的事儿呀,怎得闷闷不乐的?”   “近一年时间小姐喜欢自己进厨房,我都快没有用武之地了。”   卫安眼睛一亮,“啊,甄小姐也善厨艺呀?”   樱桃得意的昂起小脑袋,仿佛那是比自己善厨更值得骄傲的事儿,“那是当然,我家小姐的厨艺可好了,刚才那碗面也是照小姐的吩咐做的。”   卫安得了实话,送樱桃到门口,脸上带着喜意回了房里时,祁荣的面条已经快见底了。站在一旁等祁荣吃完,才帮着收拾掉。   “王爷,这面条还合味口吧。”   祁荣擦了擦嘴,睨了卫安一眼,“你送个人用了这么久时间,可是又打听出什么来了?”   卫安呵呵一笑,“什么都瞒不过王爷的慧眼?奴才刚问过樱桃姑娘,原来这面条都是小姐吩咐的,看来小姐的厨艺应该不错呢!”   祁荣笑着摇了摇头,他压根就想像不到甄婉怡在厨房烟熏火燎的狼狈样子,再说那样娇柔的小女子他也舍不得。“本王还没潦倒到需要王妃下厨的地步,能懂一二便是大好,还能指望着洗手做羹汤置办出一桌菜肴来不成?”   卫安张口想要将樱桃的话说出,可一想去这京城小娘子在家学厨艺,也只不过是站在一连指挥着丫鬟做菜,说是善厨其实也是身边的婢女地掌厨。怕这甄小姐也是如此,说出来反到是让王爷失望,便闭嘴不提。   “王爷说的是,奴才一想到甄小姐站在大柴灶前的样子,就觉造孽呢。”   祁荣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送蒋太医出府的时候已经打过四更了,王爷上朝要动身了。”   祁荣起身拌了抖衣裳。“那我们走吧。”   趁着夜色出了甄府直往皇宫承南门而去,一进城门便被一个小内侍堵住,“荣王爷,这是小的在华液池边上拣到的,正好是甄家小姐落水的地方,怕这珠子才是害得甄小姐落水的元凶。”小内侍一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祁荣看着灰白天色掩映下退去的内侍,转过头对着卫安轻声道:“你去查查此人,再去华液池边走一趟,看能不能再找到这样的珠子。”说完便把手里的珠子给了卫安,“下朝前务必赶回来。”   卫安赶紧接过,快步追上去,前头的小内侍对宫里似乎极为熟悉,也并不惧怕卫安的跟踪。快到月华门的时候,回身对着卫安一躬身,“小的是慈安宫的小乐子,公公您尽管放心,太妃娘娘只是刚好撞上甄小姐落水的过程帮一把而已,并没有什么坏心。”   卫安脑筋飞速转动起来,慈安宫里可是住了一尊大佛,是先帝唯一存活下来的妃子,前康帝屠杀了先帝一众妃嫔独留下她,当今也不愿杀她,甚至连出宫落发也不允准,封了太妃独居慈安宫,整个后宫也就这样一位长辈太妃存在,平日深入简出,并不与其她妃嫔打交道,后宫对这位太妃也极少提及,让她更显神秘,只是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与她打上交道了。   “谢谢公公转告,咱家也是奉王爷之命前去华液池查看,还望公公帮忙指点一下位置。”既然知道这人是太妃身边的人,卫安也就不敢怠慢,口气亲热了不少。   小乐子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陪公公走一趟吧。”   卫安自是乐意不已,忙点头道谢,递出手里的珠子,“不知道公公可知道这珠子有没有什么来历?”   小乐子睨了一眼,“这珠子原是一手串之上的,太妃娘娘那里刚好有一串。若是咱家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陛下初登大典的第一年赏给后宫几位娘娘的,用在是上等青绿碧玺正中间则是一颗金绿两色的猫眼石,极为稀少,后妃们都极为喜欢,特别天气晴好的时候都爱戴着。”   卫安暗暗铭记,“那请问公公,陛下都赏了哪些娘娘?”   “除了太妃外,皇后、懿贵妃、德妃和淑妃娘娘都各有一条,平日里最喜欢这串手链的便是淑妃娘娘了。”   卫安一拱手,“谢过公公。”   小乐子侧身让开,指了指前方,“那里就是甄小姐掉入华液池的地方,公公自去看就是,咱家还得去回禀太妃娘娘呢。”   卫安让开,“谢公公,麻烦公公转告太妃一声,我家王爷记下太妃的援手之情,以后定当回报。”   小乐子笑了笑,“不用不用,我家太妃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说完便往西后宫走去,一路尽挑人少的地方走。   回到慈安宫,刚好太妃娘娘做完早课,在桂嬷嬷的搀扶下从小佛堂走出来。   桂嬷嬷看到小乐子,低语一句,“娘娘,小乐子回来了。”   太妃娘娘微微眯眼望去,“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小乐子先行了一礼,“奴才已经将碧玺珠给了荣王爷,荣王爷身边的卫安便追上奴才,奴才照着娘娘的吩咐都告诉卫安了,卫安这会还在华液池边上找呢。”   太妃点点头,“这后宫呀,就没得一日安生的,尽是些污秽糟心的事儿。一不小心,丢了体面事小,丢了性命怕是连个喊冤的地儿也没有呢。”   桂嬷嬷笑道:“那是王爷还年青经过事儿少,甄小姐更是青葱一般的人儿,看着就是在父母身边娇宠着长大的,哪晓得人心险恶呢?不过,奴婢瞧着那甄小姐倒是个聪明的,小小年纪能忍得住。这人呀识实务比什么都重要,报仇嘛以后机会多的是。”   太妃抿嘴一笑,刹那间便仿若春日万花盛开般炫灿夺目。   桂嬷嬷抹了抹眼,哽咽道:“娘娘好久没发过笑颜了。您怎么不告诉王爷呢真相呢?”   太妃脸上的笑意收起,一个表情的转变让仿佛从春天的万物复苏回到秋天的万物萧条。“有什么好说的,我就是皇权下的一个牺牲品,是权利者的掌控物而已,说了,也不过是给彼此平添许多尴尬罢了,还不如我这样远远地照看着,他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好了。”   桂嬷嬷心里一酸,“可娘娘您把苦都自己咽了,总得让王爷知道您的存在吧,实在不行也让兰香知道您也好呀。”   “不要说了,本宫一切都好,以后也就这样过。桂香,你若敢私下与兰香联系,别怪我无情。”太妃冷冷地放下一句话便转身进了内室。   ☆、第一七六章 处 罚   下了早朝,祁荣一出乾明殿,卫安便跟了上去,耳语一阵,又将手里的珠子递上,祁荣眼睛微眯,嘴角抿得紧紧的,卫安见了便退了下去,暗道,这下又有人要遭殃了。“王爷?”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见陛下。”祁荣丢下话便转身去了偏殿,刚好看到林公公。   林公公笑着迎了上来,行了一礼,“奴才参见王爷,这个时辰王爷过来可是来找陛下的?”   祁荣颌首,“陛下可在御书房?”   林公公凑近低声道:“陛下正在梳洗,等会要去皇后宫中用早膳。”   祁荣点点头,扔了一人荷包过去,“给你孝敬你义父的,剩下的自己喝茶。”   林公公忙接过,用手一捏,便露出会心的笑容,这荣王爷在朝中越来越得陛下看重,他自然也乐意讨好,昨天甄家小姐掉进华液池而王爷在请了蒋太医进甄府后又连夜再请一次,想来那甄小姐是受了大罪了,这会荣王爷来找陛下怕是要寻人麻烦来了。不过,这些与他一个内侍又有什么关系呢?   御前侍候的正是关公公,一个白面无须四旬的圆脸公公,一双含笑的眼睛让人极易忽视他手中的权利,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哟,荣王爷今儿怎么还在宫里逗留没回府休息呀?”   祁荣面色并不怎么好,“劳烦关公公帮本王通报一下,本王要见陛下。”   关公公一弯身,“行,王爷请稍候,咱家这就去通报。”   只见关公公进去刚露了个面,宗帝便问道:“可是荣亲王在外头。”   关公公笑得眼儿微眯,“陛下圣明。”   宗帝摆了摆手,“让他进来吧。”   关公公迎了祁荣进殿,祁荣跪膝行礼,“臣弟见过陛下。”   宗帝一抬手,“起来吧,自家人不用客套。这大早的不回府好好休息,怎么跑朕这里来了?”   祁荣双膝着地,“臣弟今来冒昧打扰皇兄,还请皇兄为臣弟做主。”   宗帝眼睛微眯,与祁荣极为相似的眼睛放出利芒,“哦,先请来说话,想让朕怎么为你做主?”   祁荣先磕上一头才起身道:“陛下,臣去江南扫贪官清吏治,是不是奉陛下之令?那单子雄父子三人的罪证是不是属实?是不是陛下下令将他们压入大狱的?”   皇帝转了转左手大拇指的玉斑指,“荣王说这话是何意?”   祁荣面色一整,高声道:“臣刚开始下江南时清吏治时,便多有阻扰,后来更是几次三番地遇袭,还好臣弟命大,得圣下庇佑最后才安然归来。没成想,却因此与人结仇,害得未来王妃在宫中被人暗害险些丧命。陛下,若是臣弟在外为君分忧家人就要糟受如此报应,那臣请陛下以后不要再派臣弟任何差事,臣弟就只要当一个清闲王爷就好。”   皇帝脸色暗沉,沉声问道:“荣王这话可有证据?”   祁荣一甩衣裾,单膝着地,“陛下,九娘进宫的时候有一个丫鬟和一个嬷嬷随身侍候,落水时更是有皇后娘娘宫中的人在一旁看着,那华液池附近更是没有断过人,九娘究竟是怎么掉入华液池中,不可能没有一个人看清楚。淑妃娘娘在皇后娘娘面前担保说九娘是踩了鹅卵石掉进华液池的,可最后却没见到那颗鹅卵石,到是卫安在九娘掉下的地方找到了这个。”说完便将手中的珠子举起。   关公公接过递给了皇帝,皇帝拿在手里看了一会,望向关公公。   关公公细细一下,道:“禀陛下,这是陛下初登大典时西岐上贡的猫眼碧玺手串,当时一共上贡了九条,取九九归一之意。当时您给了太妃,皇后,懿贵妃,淑妃还有德妃各一串,剩下的四串收在库房里,说是准备赏给公主们的。”   皇帝再一次接过细看,“你这样一说,朕到是有些印象了。这样说来,那甄九娘不是踩到什么鹅卵石,而是踩到这珠子了?”   祁荣道:“陛下,九娘说当时不但踩到了珠子还被人撞了一下,这才倒入华液池的。否则怎么会那样的巧,连着丫鬟一起掉进去华液池的?”   皇帝侧目,“荣王是说那甄九娘是被人撞进去的?”   “还请陛下明鉴,如今九娘和身边的丫鬟都说有人撞了她们,可淑妃宜嫔张婕妤却一口咬定九娘是自己踩了鹅卵石滑进华液池的,各执一词之下,皇后娘娘也只得判定淑妃等人的供词。可臣却想,那华液池旁那么多内侍宫女,怎么可能还留下鹅卵石,要知道如今正是华液池最美的时节,去那里赏花的妃嫔时时都有,怎么那样巧,鹅卵石就被我家九娘踩到了,还掉进了池里。陛下,九娘都向皇后娘娘请旨收回赐婚了,您说,臣弟等了这么多年容易吗?若不查清,九娘还以为臣弟处处都是仇敌,要置臣弟和她于死地呢?”   皇帝脸色终于大变,思考了半晌,才妥协道:“好了,不用危言耸听,朕知道你是想替那甄九娘出一口气,朕会处置此事的。以后这仇敌和死地之类的话就不要说了,若是被一介妇人吓破了胆气,那我大周臣子还有忠心可言?还有正义可言?”   “陛下,若是臣弟一人,就是死又有何惧?只是臣弟心寒,若后宫妃嫔依仗着陛下之威肆意枉为,任意打压命妇,残害她人之性命,臣弟想,那些命妇会怎么样的害怕?她们的夫君又会怎么样?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保护不了,又谈何治民治世?还请陛下深思。”   皇帝深吸一口气,眼睛瞪得圆圆的,心里急速转动,上次江南之行之所以会推到这个新任王爷身上,是不是就是因为那些大臣们都知道背后之人有谁所以不敢接手,怕遭到报负呢?这次的淮南贪污案也没人敢接手,是不是又与宫里人牵扯上了呢?   “关益,传朕口谕,淑妃若拿得出猫眼碧玺手串,则禁足三个月,若拿不出完好的则降为顺华迁出章华宫正殿,宜贵嫔夺其封号,张婕妤降为选侍幽居冷宫,让皇后晓喻六宫。”   关益闻言倒吸一口气,低头领旨后转身,出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站得笔直的身影,一副任你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神情,心里一紧,以后可不能得罪这荣王呀!陛下的性子他跟着三十多岁再了解不过的,对后宫的女人最是淡然不过,可却又最为护短,自己可以动,却不让别人动,今天荣王爷能逼得陛下对淑妃娘娘几人动手,真不可小觑呀。不过想回来,这两人不愧是流着同样的血脉,都是护短之人。只不过相比之下,陛下更为看重江山罢了。   ☆、第一七七章 反 应   皇后听到关益的口谕时瞪大了又眼,随即笑容染上了嘴角,等关益走后,对琴音道:“去库房里提些东西走一趟甄府,替本宫好好抚慰一下甄小姐,这次荣王可是帮了本宫的大忙。”   琴音等了一下,疑惑道:“娘娘昨儿没处罚淑妃,不是,是刘修容,也不知道甄小姐心里会不会有疙瘩?”   皇后轻笑出声,“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罢了,你挑些打眼的东西去补偿补偿她好了,昨日她又没有证据,本宫总不能为了她一个民女去处置从一品的妃子吧,今日荣王能寻得证据让陛下开口费了刘淑瑶的淑妃之位,这样一来,荣王与懿贵妃那边便是没有回旋地余地了。将那套粉晶头面给甄九娘送去,再送几匹好料子和药材。”   琴音惊道:“娘娘,那布匹和药材也就罢了,只是那粉晶头面实在难得,这给了甄家小姐太可惜了,您不是打算留给三公主的吗。”   皇后罢了罢手,“三公主要什么会没有,只要荣王完全倒向我们,区区一套粉晶头面算得了什么。你去甄府的时候态度可得好点,顺便认认错,还有把孙晓晓进宫做过的事透一点信给甄九娘知晓。”   琴音抿嘴一笑,“奴婢知晓,一定不负娘娘所望。”说完便施施然地出去了。   延熹宫,懿贵听到口谕后直接将案上的一套青花瓷官窑茶具摔了个粉碎,“刘淑瑶个贱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怪生了儿子也是个残废,扶不上墙的烂泥,早知今日本宫当初就不该收下她。还有那个宜贵嫔,平日里挺机灵的一个,今日竟也犯这样的错误,那张选侍更是该死,你派人去冷宫好好招待她,本宫要让人看看不听本宫的话的后果是什么?”   旁边的侍女急急应“是”,转身快步离开了,只留下懿贵妃一个独自生气,良久,才唤人道:“去库房里选些礼物送到甄府去,本宫记得去年陛下赏了本宫一匣子紫色南珠,挑出来给甄家送去。”   侍女急急道:“那南湖极为难得,陛下特意留给娘娘的,就是皇后也没有,娘娘怎么舍得送了她人?不若我们选些其它的东西送好了。”   懿贵妃冷哼一声,“凤仪宫的那位只怕在等着看本宫的笑话呢。有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她还不好好表现一番,怎么,难道本宫拿得出手的东西还没有她的重,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要荣王不倒向宁王,以后这后宫是谁的天下还有得斗的。”   侍女只得屈膝退下。   消息传回荣王府的时候,孙晓晓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魏妈妈,“妈妈,那甄九娘又没死,陛下做这样的处罚是不是太重了?难道说陛下很满意甄九娘这个弟媳妇吗?”   魏妈妈挥退了左右,让采依在门口看着,轻声道:“娘娘,您小声一点,如今这事就到此为止,还好淑妃娘娘没把您给扯出来,听说懿贵妃大发雷霆,张选侍在冷宫的日子怕是艰难了。至于陛下对甄小姐满不满意这话,您就不要再提及了。”   孙晓晓皱着眉头,“这是为何?难道还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辛密不成?”   魏妈妈叹了一口,这主子自小被公国夫人捧杀着长大,性子张扬不说,还头脑简单,许多话只是轻轻点出还不行,必须要给她分析透彻才能让她安定下来。“荣王爷毕竟是陛下的异母兄弟,与宁王晋王相比毕竟是隔了一层的,这荣王妃之位之所以空悬这么久,也未尝没有上位者的考虑在内,若不是王爷非要甄家小姐为正妃,只怕王爷这婚事还要蹉跎好久。既然定了甄小姐为正妃,那侧妃这位就必须点些有身份的才行,否则只怕堵不住悠悠之口。”可心里却道,这身份也就是表面身份而已,一个是不受重视的庶女,一个是病秧秧地药罐子,就算身后都是国公府,那也起不到任何的帮衬作用,有跟没有差别真心不大,反倒是添了不少的乱子,以后那甄小姐进了府只要也要手忙脚乱一阵了。   反到是孙晓晓看不清形式,嘟着嘴,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那就合该本妃倒霉,嫁进这么个破府邸,该得的一点都没有,到如今见王爷面的次数都能数出来,凭什么我要受这委屈呀?凭什么那甄九娘就能得王爷的用心以待,我哪点比不上她了。”   魏妈妈放下心里的想法,劝道:“主子,您别着急,王爷自小熟读圣贤书,怎么可能让庶子庶女生在前头呢?如今不进后院,等正妃进府就会好起来的。”   孙晓晓一听直接趴案上哭了起来,“凭什么我是庶女的命,我以后的孩儿也得是庶出。母亲当初为何要逼我嫁进来,我堂堂县主之尊做了侧妃,他还不珍待我,叫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那甄九娘为什么不在华液池里淹死得了,为何还要嫁进王府?我不甘心,妈妈,我不甘心。”   魏妈妈急得直冒汗,“哎哟喂,我的小祖宗,您声音小点,这样的事哪能嚷嚷出来呀。”   可惜魏妈妈再怎么急,孙晓晓也只顾着自己心里不顺畅,哭了个尽兴,等气消过后,恨道:“那甄九娘不进府则已,若是进了府,本妃一定要她好看。”   汀香院西侧室,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里丝丝细烟升起,安静得只有洪湘玉翻书的声音,紫桑静立在一旁等着回话。   “这样说来,甄家小姐这次倒是因祸得福了。王爷果然是看重她的。”后一句似感慨似叹息。   “嗯,王爷下朝后就直接去了御书房,一柱香的时间才出来,随后陛下的口谕就传了出来。这次王爷与懿贵妃算是直接对上了,主子也可安心了。”   洪湘玉放下手里的书,紫桑极有眼色地端了杯温茶过来,接过抿了一口,才道:“没那么简单,这次的事完全是刘修容和贵嫔娘娘几人暗自的小动作,懿贵妃不会认帐,更不会为了三个没什么作为的妃嫔去得罪王爷,退一万步就算懿贵妃想,晋王也一定会阻止。等着瞧吧,今天下午,凤仪宫和延熹宫的礼物都会送到甄府去的,只怕刘侍郎夫人也要出来走动了。”   紫桑想了一会,才道:“奴婢想不了那么多,只知道主子说的一定是正确的。”   洪湘玉轻笑出声,“没想到我那个冷情的夫君还是个专情的种子,难怪成亲以来就不踏足后院。缤香院的那个今天是不是又砸了东西了?”   紫桑一愣,“奴婢还没出过问。”   “盯着点前面,适时的添把柴,让孙侧妃心头的火越烧越旺起来,只要她一心与甄九娘作对,王爷就不可能倒向晋王那一边。”   “是,奴婢一定会盯牢的。”   ☆、第一七八章 探 病   甄府,卫安将消息带回去的时候还带了一个人,“王爷说这两天府里怕是要忙一场,特地让钱妈妈来帮把手,省得劳累了小姐。”   四太太自是谢了又谢,她也没想到祁荣会把事情闹得这样大,难怪连珍娘都不让告诉,说起来这可是欺君之罪呀。一想到这里,心里更是慌,“这,还要忙?难道宫里的贵人要出来探病不成?”   不等卫安说话,钱妈妈便道:“宫里的贵人是不会来的,不过身边得力的宫女会派来探望一番,太太不用担心,您只要负责陪着说会子话就好了。”说完又在房里转了一圈,“太太,将太医抓在药在房里煨一煨,把气味儿弄大一点。如果有人问及,只说这屋里气味大,小姐待不住便回自个房里了。”说完又盯着四太太看了一会,笑道:“说句冒犯的话,太太您中午就别休息了,就现在这个气色看起来都过好了一些,真真是人美怎么看都美,这么大的事竟不见一丝丝疲态,可让人嫉妒了。”   四太太先是一愣,随即道:“这钱妈妈也打趣起我这半老婆来了。不过你这一来呀,我这心里就有底了,那宫里出来的人也不知道好不好打交道?我们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   一旁的卫安见两人说得欢,便先退了下去,昨晚到现在都还没合过一眼呢。   后院甄婉怡房里,甄修杰看着病秧秧趟在床上的人儿,气不打一处来,“九妹,我看你与皇宫犯冲,以后还不是要进去了。才去这么一次都快丢掉半条命了,依我看你与王爷这婚事还得好好想想,再请护国寺的高僧算一算,你们是不是八字不合?不仅要算你和王爷的,还要算你与皇宫那一大群女人的八字,若是有不合的,以后让她们都避你避得远远的,你进宫她们就好好地待在自己房里不准出来。”   甄婉怡本来在房内就闷得难受,慕嬷嬷说过了昨晚就会好的,谁知今早的消息一传出来,她直接连地都不能下了,脸上还让慕嬷嬷擦了黄汤子的汁液,看起腊黄腊黄的得大病似的。看着干着急却不明真像的甄修杰,甄婉怡心里暖暖地满是感动,“好了,你竟是胡说,我都没什么事了,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再说了,王爷不是帮我报仇了吗?”   甄修杰哼哼了两声,“他也就这么一点本事了。若真是厉害的,就该想到他在宫里有仇敌,应该事先做出安排,防范未然,也不会害你掉水里,病上这样一场了。”甄修杰对于祁荣害得自家妹妹掉入池中还是很的意见。   “八哥今天这用读书吗?三伯父那里有消息传来没?还没帮你找到夫子呀?要不要就去城东的夫子馆里读书好了。”   听到甄婉怡问起这事,甄修杰高昂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下去,支吾道:“这事你就别管了,自己都病成这样了,再不快点好起来,只怕婚期都赶不上了。”   甄婉怡看着甄修杰这番模样便不再出声,只呵呵地笑了出声,羞得甄修杰急忙起身,“好了,我要去复习功课了,省得以后夫子考较功课时看不上我。你好好休养吧。”   慕嬷嬷送了甄修杰离开,进来便笑道:“八爷竟害羞了。”   甄婉怡掀了被子坐了起来,“他哪是害羞呀,只不过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王爷在帮他找夫子,他却在这里说王爷的不是罢了。嬷嬷,我这还要在床上装几天呀?”   慕嬷嬷忙让红袖去外头守着,“只要熬过这两天就好,小姐就请耐心一些吧。”   “嬷嬷说得倒是轻巧,您不让我做女红又不让我看书,只是干干地躺着,多无趣呀。”   慕嬷嬷扶着甄婉怡在房内绕着圈走,“今日是一定不能做其它的事的,您想想呀,早上陛下刚惩治了淑妃她们,结果让人发现小姐没事的话,那岂不是一顶欺君的帽子压下来了,您就是再辛苦也得躺好,今儿宫里就会有人来探望小姐的,小姐可千万别露馅了。”   甄婉怡一听,忙转身回床上躺好,“算了,我还是躺在床上安心些。”欺君之罪听起来就吓人,以前还不能体会这皇权是什么东西,对四老爷他们那种接到圣旨就感恩戴德的心情也没有办法去理解。可这一次,却让她见识到了什么是雷霆君恩,昨天还趾高气昂视她生死如无物的三个妃嫔,只一夜便一个进了冷宫,两个降了份位,瞬息的变化莫不让人感叹。可见在这皇权至上的社会,她一个平民女子是多么的卑微渺小。   慕嬷嬷笑着帮忙压了压两侧的被子,“小姐越来越懂事了。”   甄婉怡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膀,这两天她吵闹不休的,慕嬷嬷还当她小孩儿似的哄着,她听着都觉得脸红了。   躺着没事,甄婉怡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朦胧之间听到的声音传来,眼睛眨了眨,床前立了好些人影,有认识也有不认识的。   “小姐,奴婢真是该死,把您吵醒了。”   甄婉怡抬了抬眼,“钱妈妈怎么来了?”   钱妈妈凑近到床跟前,“奴婢清早就过来了,王爷不放心让奴婢在这里守着您,有什么消息好去禀报。”后又压低着声间说了一句,“皇后和贵妃娘娘都派人来了。”   甄婉怡本来轻松的神色马上一僵,身子更是不敢动一下。   钱妈妈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小姐,皇后娘娘身边的琴音姑姑和懿贵妃身边的梅喜姑姑奉命过府探望您来了。”   甄婉怡深吸一口气,转过头虚弱地笑了笑,挣扎着起身,钱妈妈忙扶了人拉了个枕头放在甄婉怡身后,“谢谢两位姑姑了。”   琴音上前一步,笑道:“奴婢与小姐也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人了,所以皇后娘娘指派的这件美差事奴婢就当仁不让地接下来了。一是借皇后娘娘荣光前来探望小姐,第二也是要向小姐请罪,奴婢护主不当,害得小姐掉入华液池,请小姐责罚。”说完便跪了下来。   ☆、第一七九章 探 病(二)   甄婉怡一急,身子忙往前探,钱妈妈快一步挡了下来,红袖见了忙上前扶起琴音,“姑姑万万不可行,您若是要请罪,只怕太太得发卖了我才行,这护主也该是我这近身侍候的奴婢来做,哪能让琴音姑姑来顶这罪名呢,好姑姑您请怜惜怜红袖,可千万不要再提及这一茬了,若让太太想起只怕我就要倒霉了。”   慕嬷嬷也帮着扶人,“就是,红袖说得正是这个理,琴音姑姑当日几次帮忙,我们小姐回来还说昨天忘了向你说声谢呢。”   甄婉怡假意咳了两声,“琴间姑姑快快请起。”   琴音也不过是作作样子,见两人扶得诚心便趁势站了起来。“小姐昨日落水皇后娘娘送走小姐后心里便是十分过意不去,晚间更是向陛下提及此事,只不过苦无证据,也只是稍稍提及便作罢了。还好,这人在做天在看,苍天有眼,王爷找得证据,陛下终惩戒了恶人,还后宫一片宁静,小姐也该放心了。”   甄婉怡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在别人看来简直就是头昏无力的直接表现。所以琴音也没打算让甄婉怡多说话,“对了,这是皇后娘娘让奴婢送给小姐压惊的礼物,望小姐快快好起来,您的喜庆日子可没多久了呢?这套粉晶头面可是三公主的心头好,皇后娘娘特地让奴婢给您送来,说甄小姐年青戴着最好看不过的。就像荣王府的孙侧妃,端午节那晚夜宴时就戴了一套粉珍珠去章华宫里转了一圈,好多人都见着了呢,那粉珍珠虽较少,可比起这粉晶却是没得可比性的。”   钱妈妈眼神流转,“我家侧妃娘娘那晚确实戴了一套粉珍珠首饰,那还是去年宫里赏下来的呢,两位侧妃娘娘一人一套,另外两斛珍珠则让王爷收了起来。去年东珠收成颇丰,想来宫里不只是赏了我们荣亲王府吧。”   琴音眼神闪了闪。一旁站了许久的梅喜忙道:“可不是嘛,那粉珍珠不但荣亲王府有,就是喻亲王宁王晋王还有好多国公府都赏了呢。就是刘修容娘娘自己也是有一套的。可不能因着一套粉珍珠就认定了某一个人,毕竟那粉珍珠可不比猫眼碧玺手串这样的珍稀少见。就像懿贵妃送甄小姐的紫东珠,宫里也是难得寻出两斛来的。今儿懿贵特地让奴婢送来,一是给小姐压压惊,二呢,咱们贵妃娘娘也是心里过意不去,昨儿若不是小姐要去娘娘那里,也不会碰上刘顺容她们。刘顺容因着母家的事大半年都身体欠安,精神不济的,谁知刚出来走动便碰上小姐,这才有了这样的冲突。还请小姐细思,绕过这一层,我家娘娘也是受了无妄牵连的。”   甄婉怡这认认真真的听总算是听懂了,原来懿贵妃是怕自己牵连到她身上去啊!摇摇头,“喜梅姑姑这样说可真是折煞我了,刘修容娘娘是刘修容娘娘,懿贵妃娘娘是懿贵妃娘娘,怎么会联系到一起去呢?”   梅喜听了眼睛一亮,乐道:“还是小姐明理儿,那奴婢就可以安慰我家娘娘,让她放心了。等小姐身子大好之后,奴婢亲自接小姐去延熹宫玩耍。”   一旁的琴音听了这话,脸色微沉,冷冷笑出声来,“甄小姐如今身子不爽,梅喜姑姑我们就不要再相挠了,等哪日小姐身子好利落了之后,皇后娘娘自然会接小姐进宫,到时就是有那起子别具用心的人也近不了小姐的身,你就让贵妃娘娘别操那份心好了。”   梅喜脸色不变,“琴音姑姑这话说得极是,甄小姐在宫中落水本就该是皇后娘娘负起彻查的职责,虽说今儿是荣王爷查出了事情的原委,可陛下越过皇后娘娘直接处置了,难道皇后娘娘还没意识到陛下这是对皇后娘娘不满吗?”   琴音双目一瞪,“梅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揣磨上意,编排皇后娘娘?”   梅喜微微一蹲身,“琴音姑姑言重了,我也就是就事论事,怎么成了揣磨上意呢?至于编排皇后娘娘,那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的。”   甄婉怡急得忙一阵咳,直咳得腰都弯下去了,钱妈妈忙扶了过来,一手拂背,一边喊道:“红袖快端水上来,小姐下午的药还没用吧,这一急只怕要更严重了,快些去厨房把药煎了端过来。若侍候不好小姐,小心王爷怪罪我等。”   梅喜和琴音对看一眼,各自冷哼一声。   琴音等甄婉怡喝下水平息之后,才道:“今天出来的时辰也不早了,奴婢也要回宫去复命了,还请小姐好好休养。”   梅喜也跟着告辞,“奴婢也该回去,贵妃娘娘若知道小姐的心意一定会很高兴的。”   甄婉怡嘴角挂着苦笑,“那两位姑姑慢走,慕嬷嬷帮忙送送。”   等人都走了之后,甄婉怡一声哀嚎,“这下总该解脱了吧?这两人怎么凑到一起来了呀?我刚才没说错话吧?”   钱妈妈又端了一碗热茶递给甄婉怡,“小姐刚才说得很好呀,我们荣王府势小力薄,可经不得折腾,这晋王也好宁王也好,谁当储君都跟咱们没有关系,王爷也是这个意思,两不得罪,两不相帮就好了。再说昨天害小姐落水的事是那刘修容私下做的,懿贵妃必不知晓,否则今天也不会这样轻巧揭过了。不过刚才琴音姑姑说孙侧妃在端午夜宴那晚去了章华宫,这事小姐不可不防。”   甄婉怡接过热茶慢慢啜着,耳朵里传来钱妈妈的声音,脑子却转得飞快,这算不算大风大浪过后的成长呢。“孙侧妃的事自该荣王爷去处置,说与我听干什么呢?”说完看了钱妈妈一眼,将手里的杯子递过去,“这生病都不得安宁,只怕再这样躺几天没病都给折腾出一身病来了,是吧,钱妈妈?”   钱妈妈脸上的笑意一顿,随即重现脸上,“奴婢也是觉得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姐多知道一些事儿总比打无准备的仗要好。”   甄婉怡轻轻一叹,钻进了被窝。   ☆、第一八零章 后 怕   送走了皇后和贵妃派来的宫女,刘侍郎夫人又来登门。还好的是,这刘侍郎夫人不用甄婉怡接待,四太太和钱妈妈两人配合着接待了,用慕嬷嬷的话说,一个从四品的堂官夫人还用不着怡这个未来亲王妃亲自召见。   不用后来从钱妈妈口中得知道,如今这刘夫人日子也挺艰难的。刘大人本就是个花心肠子之人,后院里妾室就有三人,通房更不用数。头几年刘夫人娘家得力,女儿又得宠,贤王是外孙,在刘家甚具威性,可随着单家的垮台,淑妃荣宠不再,刘府后院地的那些精怪也纷纷跳了出来,忙得她焦头烂额,现在唯一能指望上的女儿又出了这样大的漏子,急得她只差没一命呜呼。   甄婉怡听了笑望着四太太,“母亲可是看刘夫人可怜,应下了什么事?”   四太太一扫脸上的怜悯之情,瞪眼道:“我像是那样不着调的人嘛?这世上谁不可怜?谁没个为难之处?单家犯法在前,王爷上达开听是天经地义的,怎么,现如今单家伏法那淑妃就要伺机所复,那被单家牵连所害的人家又找谁报仇去?我怜悯那刘夫人只是觉得她一个正室却被妾室逼迫到如此境地可怜可叹罢了。那淑妃害得婉儿受这样大的罪,岂是轻易能原谅的?为娘让刘夫人把礼物都带回去。”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这次祁荣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主要就是为了帮她出头,想让她在京城站稳脚跟,让知道的人都晓得她甄婉怡娘家虽然势微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敢对她出手就要有舍得的准备。若前头祁荣,刚把淑妃几人斗下去,她还病着,四太太却轻易原谅了刘府,那甄府这举动就会让人小瞧了去,认为这乡下土邦子就是少见识,没胆量,那以后想要再硬起背脊只怕就难了。以后甄明杰和甄修杰两兄弟都要科举走上仕途,那么做为清贵一族,风骨自然不能丢,可不能让两兄弟背着一个惧怕权贵的名声,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还好,四太太没做出错误的决定,甄婉怡想到这里笑了笑,自己都能想到的事四太太怎么会想不到呢?看来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吃过一次亏,竟开始想事情了。   四太太怜惜地看着女儿,虽然知道这脸色是特意弄在这样的,可还是忍不住心酸。若不是为了他们这一房能重新回到京城,若不是为了两个儿子以后的举业,她是怎么也不忍心让女儿嫁入那是非之所的。这还没进府呢,就被撞入池子时在,以后这样的事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再想起荣王府里还蹲着两尊大佛,心下一酸,“婉儿,你会不会怪母亲?”   慕嬷嬷与钱妈妈一对视,忙退了出去。   等房里的人都走光了后,甄婉怡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靠近四太太,“母亲这无缘无故说的什么话?女儿感激母亲还不不及,怎么会怪您呢?”   若不是四太太她怎么能体会到母爱是多么的宽容无私,若不是四太太她又怎么会打开心扉去接受身边的一切,又怎么收获那么多?来了这个莫生的世界,除了开始的两个月徘徊不安外,后面的七年时间她一直有如被细心呵护的花儿一样,不受一丝风吹雨打,这样安宁祥和静谧的悠闲时光都是四太太给予的,她又怎么会去怪这个为她付出诸多的母亲呢?   四太太含着泪,“你不怪我让你嫁给荣王爷吗?不怪我没有悔婚吗?”   “有什么好怪的。王爷至少是我们熟悉的,虽然我们一开始选王爷时的忧点不再了。可是人心隔肚皮,谁知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呢。孝顺父母的不一定就是爱护妻子的,仕途顺畅前途无量的不一定是顾家的,八面玲珑不一定是感情专一的,所以说这婚姻天注定,一切都要看命。至少,王爷对女儿还算不错,这就很好了。”   听到甄婉怡这样说话,四太太心里才好受一些,这一年来她常常徘徊犹豫,虽然知道自己人小势微,不可能掰得过皇权统制者,可不能不说她心里也存了一分侥幸心理。荣王妃,那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呀,若是婉儿能坐稳这个位置,对他们家对整个甄府的影响可以说得上影响深远,首先他们可以借此摆脱长公主府的压迫,安心地在京城待下来,第二,喻府也能渡过难关,至少不会被人船舶司那边的人逼迫到家破人亡的地步。第三就是甄明杰两兄弟了,权上有人好做官,背后有人支撑,当年甄老爷子走过的弯路受过的委屈撞过的墙,至少不会轻易出现了。为了这些,她压下对女儿的心疼,逼自己去往好处想,没成想到才到京城的第二天,女儿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推下华液池,若不是红袖善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想到这些她真的害怕了,这可是被她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六年的女儿,出落得这样乖巧懂事,要掉进那样的染缸里去挣扎,都是她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她忘了她的家世她的见识远远跟那些贵人比不上,那里的斗争只有她想不到而没有她们做不到的。   “婉儿,母亲对不起,也许我们家八字太薄,享不了皇室的荣华富贵,要不,我们就不嫁了吧。”   看着四太太熬得憔悴的脸庞和通红的眼睛,甄婉怡鼻头也发酸,昨天她掉下华液池的时候是真的害怕,她舍不得死,舍不这样好的父亲母亲、兄长和家人。这七年来她一直接受着他们的关怀的爱护,还没来得及为他们做点什么呢。以前觉得活着不过是吃饭喝水一般的她,现在开始有了割舍不下的感情,那是对前世那对父母从没有过的。她舍不得四太太他们,所以也想尽自己的力量却守护他们,给他们一个安定的生活。四太太一直想要回到京城与父母隔得近一些,她能做到也愿意去帮四太太实现这个愿望。再说她对祁荣的感觉并不坏,相敬如傧地生活应该没有问题。   “母亲,您这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圣旨都接了您再想反悔,岂不是拿甄府一大家子人命开玩笑吗?再说那罪魁祸首不是已经得到相应的惩罚了吗?女儿相信,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的。以后女儿也会多长个心眼,看到那些子不怀好意的人就远远地躲开。昨天那事也是因为女儿事先不知道王爷与淑妃结下了梁子,所以才着了她们的道。以后有了防范,这样的事就不会再发生了,再说有了淑妃之事在前,别人要想再来陷害女儿也得惦量惦量了。”   ☆、第一八一章 厉害人   甄婉怡又宽慰了四太太好一会儿,四太太心里才舒畅了一些。   “今天你三伯母还有文姐儿茹姐儿都派人过来问了你情况,因怕家里人忙所以人就没亲自过来,不过晚霞带了文姐儿的话过来,说是明儿一早就过来看望你呢。”   甄婉怡听了也高兴,“若不是钻出这落水的事儿,今天就该去她们那里串门子的。”   四太太瞪了一眼,“如今已经是定亲的人了,哪还能随便出去逛的。你现在得正正经经地赶制嫁妆了,才两个月的时间,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有什么来不及的,慕嬷嬷不是说了这嫁衣都由礼部定制吗,再说王爷上无长辈,孝敬公公婆婆和小姑子们的针线也可以免了,说起来还真没有多少事情要做呢。”   四太太犹豫道:“不是说给陛下和皇后做些衣裳的么?”   甄婉怡回想起见皇后时,皇后那一身红黄配色的大袖衫,精致贵气,那绣有飞凤祥云图案的衣领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日,没见过夸夸口也就试着做了,如今见了可拿不出那样的手艺来,再说一个不小心违了规制又是麻烦,所有还是少做少错吧。   解释了一番,四太太也点头应了下来,于是这送皇帝皇后的见面礼就这样被束之高阁了。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四太太疲惫不堪的样子,甄婉怡心疼道:“母亲快些回房去休息吧,明儿还有得忙呢,别女儿没病到把您给累倒了。”   四太太确实是累,便又嘱咐了许多才回房去了。   翌日用完早膳不久,樱桃就兴冲冲地跑进高声道:“小姐,您看谁来了?”   甄婉怡还是躺在床,闻言抬眼望去,果然是甄文怊和甄茹怡两姐妹。   “你们来的好早呀。”   甄文怡快步上前仔细打量一番,冷着脸哼了一声,“本来昨儿就想过来的,可我婆婆说昨天你这必定是忙的就让我不要过来添乱了,害得我一个晚上没睡好,今天可不得赶紧过来。”神情甚是担忧。   甄茹怡则柔柔地问道:“九妹,今天感觉好些没有?有没有什么想吃?”   甄婉怡摇了摇头,“都没事了,只是母亲大惊小怪不让我起床,否则今天我都你去园子里逛逛的。七姐,你家姐儿带来了没有?我这个当姨母的还没见过呢。”   甄茹怡笑了笑,“元姐儿这几日正在长牙闹得很,她祖母带着呢。下次再过来必定带上,怎么也得认认你这嫡亲的姨母呀。”   樱桃带着红袖端来杌子放在床前,请了甄文怡姐妹俩坐下,又上了茶水点心,好一阵忙活。   甄文怡看得烦了手一挥,“樱桃你们都下去,门外侍候,我与七姐又不是外人,今儿主要是来看你家小姐,与你家小姐说会子话,时间不能长,你们就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樱桃脆脆地应了一声,“八姑奶奶还是一如即往的爽利,那奴婢就偷偷懒了,正好许久没见初霞和香绫姐姐了。”   “去吧,你们隔壁说话去。把跟来的婆子招呼好就行了。”   樱桃屈了屈膝,“八姑奶奶放心吧,奴婢省得。”   甄婉怡着人都退掉后,才故意打趣道:“八姐,我看你来住这个屋里得了。”   甄文怡哼了一声,“我若住这个屋里才不会像你,把自个弄成这副模样,要死不活看着就碍眼。”   甄茹怡在一旁拉了拉甄文怡的袖摆,甄文怡白眼一翻,“七姐,你别拉我,我就要骂骂她,什么事都不上心,那脖子上的玩意儿难道只是用来看的,里面什么也不装,走个路都能让人撞到池子里。还好没有破像,否则你就真是百无一是了。”   甄婉怡虽然被训,可心里暖暖的,好久没有被人这样直面指出问题过了,以前在清河城的时候,她与甄文怡便是如此,一杯热茶两碟点心,无所顾忌畅吐心声,然当一般都是甄文怡说得多。   “你就别说我了,我还郁闷着呢,怎么知道进个宫都会有飞来横祸的。”   甄文怡并没打算轻易放过,“怎么就不知道了。我一个深宅妇人都知道宫里德妃和淑妃的母家被荣王爷端了,这事只要稍稍打听就能知道的事儿,你进宫前竟不做一点准备,亏得我还以为你多聪明,原来都是假的,一遇到正事就掉链子。这次还好只是淑妃一个人对你出手,若是她与德妃连手,那你岂不是连小命都要搭宫里了?这荣王妃都还没当上呢,就丢了性命那你也算得上第一人了吧。”   甄婉怡忍不住也翻了一个白眼,“你说得轻巧,我这一到京还没休息好呢就接了圣旨,接着就进宫谢恩,哪来的时间去打听什么呀?再说我进宫也只是为了见皇后与贵妃娘娘的,谁会去想到其她的人呢?”   甄文怡手反映遥遥一点,“你这没志气模样真是让人看着生气,那就算你不知道好了。可你被撞进池子怎么就拉了红袖一个人,怎么着也得把撞你的人拉下水呀?要受罪大家一起受,谁怕谁呀?这种时候就比谁的心狠,你狠得下心来别人自然就怕你,对你有了敬畏,谁还敢轻意出手呀,就不怕一起搭了进去,所以说你事先不知道做好万全准备,事发时又不会应变,事后还不晓得告状。”   甄婉怡对前面的话不反对,可最后一句话不赞同了,“我怎么没告状呀,我一起来就跟皇后娘娘告状了,只不过当时没证据皇后娘娘不相信罢了。”   甄文怡恨其不争瞪大了双眼,“看看,说你还不知道接受教训,我问你,你是怎么告状?不会是当着淑妃娘娘她们的面直接是她们撞你的吧?”   甄婉怡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要不然呢?”   “要不然?你傻呀,你当着别人的面去指证,手里又没有证据,皇后娘娘可能为你出头。你应该一上来晕了过去,然后让慕嬷嬷嚎哭喊冤,把动静闹得越大你就越有利。”   甄婉怡敬佩地看着甄文怡,竟跟慕嬷嬷说的一致,这人简直就是为了宅斗而存在的呀。   ☆、第一八二章 姐 妹   坐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快午时初了,甄茹怡起身道:“九妹,家里还有事,今天我就先回去了,过两日再来看你。”   甄婉怡诧异道:“七姐不用了饭再走?”   甄茹怡笑了笑,“下次吧,下次带了姐儿来见外祖父外祖母,一定留饭。今天也不知道姐儿闹没闹腾,实在是不放心。”   甄文怡眼珠一转,“九妹,你先休息一会,我陪七姐去跟四婶辞行。”   甄婉怡惊道:“你也走?”   甄文怡丢了个眼色,笑道:“我先去看看四婶婶留不留我饭。”   院子里一阵热闹,樱桃将人一直送到穿廊才打回,“太太留了八姑奶奶的饭,派轿子送了七姑奶奶回府,装了好些从清河城带过来礼的物呢。”   甄婉怡感叹道:“七姐看起来瘦了好多。”   樱桃心有同感道:“香绫也是,又黄又瘦的,手上都起了好重的茧子。”   甄婉怡挑了挑眉,看了樱桃的手一眼,肉嘟嘟的手粉嫩嫩的指尖,像樱桃这样的大丫鬟并不需要做重活,哪怕樱桃是管着小厨房,经常下厨弄些吃食,可前后的准备和收拾都有粗使婆子做了,一双手就算没有特意的保养也不会起上厚厚的茧子。   像甄婉怡这样饭来装口衣来伸手的人,连脚底都见过茧,更何况是手了。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相像一看五官再来就是看手,有时一双手的细嫩程度更是能瞧出你在娘家的金贵程度。   用过午膳,甄文怡又过来了,“四婶婶是从清河带来的厨子吗?差点没让我把舌头吃下去。好久没吃到这样地道的清河菜了,特别是寻道四鲜汤,我足足渴了两碗。”   甄婉怡笑道:“我也喝了好大一碗呢,那食材都是从清河城带来,你若是喜欢,等会回府的时候带些回亲孝敬孝敬你婆婆。”   “那我就不客气。我婆婆倒不见得多喜欢吃,不过,你送的,想来她一定是喜欢的。今天我婆婆本也要来的,可听说刘侍郎府上昨晚送了拜贴,我婆婆便留在家里招待了,到是让我偷了一日闲。”   “刘侍郎?”   甄文怡接过红袖递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点点头,“就是你想到的那位。”   甄婉怡神色古怪道:“这人到是,脑筋转得快。”   甄文怡一个白眼,“这刘侍郎是出了名的善于钻营,否则户部侍郎那样的肥差怎么就落他手里了,还有单家的事,与单大人一起被下狱的石大人一家已经判了流放,可单大人还好端端地坐在大牢里呢。听说这些都是刘侍郎奔走的结果。这不,刘夫人一出你们府转个身拜贴就送到我们府上去了。”   “那你婆婆?”   甄文怡咬了咬唇,“还不知道呢,我婆婆估计也为难着吧。你也知道我家,祖父靠的是喻亲王的关系才逃过一劫,可喻亲王以前投向了那位,现如今日子也不好过,父亲和二叔父一直在清闲的位置上无所事事。这次刘夫人求过来,我婆婆怕是会心动,你最好是与四婶提个醒。”   甄婉怡笑了笑,打趣道:“哎哟,还不错吗,总算没忘你姓甄呢。”   甄文怡抬了抬下巴,“若是为了贾府的事,我就是舍了脸面死乞白赖地也要不让了四婶去,可若是为了别人家来欺负自家人,我还没那样傻吧。”   甄婉怡心里暖暖的,“算你还有点人性,那这事你也别管了,交给她们大人去过招吧,就算贾大夫人亲来母亲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松口。”母亲与祁荣费了那样大的劲可不是想着这样轻易揭过去的,淑妃降为修容还禁足三个月,结果人家的禁足期都没过,甄府就轻易点头放过了罪魁祸首,那也太让人轻瞧了,若是那贾大夫人有心,必然要推脱掉刘夫人才是。   甄文怡叹了一口气,“哪能真不管呢。今天回去怎么也得跟我婆婆哭诉一下你受的罪,四婶的担惊害怕和气不平意不甘吧,省得我那着了急的婆婆真被人抢使了。我在京城可就指望四婶和你帮我撑腰。”   甄婉怡甜甜一笑,“那你自个看着办吧,总之不要比贾夫人闹口角才好。”   “这我省得。对了,今天三婶和大姐她们没来吗?”   “昨儿派人过来问过,母亲让她们过几日再来,现如今正乱着呢。三婶她们都还好吧?”   甄文怡摊了摊双手,“有什么不好的?三婶如今和儿子儿媳一起过自己的小日子,上不用侍候公婆,下又不用忧心儿女,就剩一个九弟年岁也小,正是她乐的时候。对了,大姐那边你得注意一些。”   甄婉怡想起那个从没给过好脸色有甄佩怡,有点紧张,“怎么了?”   甄文怡抿着嘴笑了笑,“看你那没出息样,你就那样怕大姐呀。大姐那样就是心里不服气,觉得我们现在享的福都是得她所赐,却一个个的比她过得好,心里不平衡呢,实际上也就是外强中干罢了,婆家不看重,丈夫与她不齐心,又没个子女傍身,在夫家说不起话,回娘家都是厉害。也就是三婶惯着她,我头一回见足足被训了快一个时辰,可气死我了,若不是三婶拦着,非和她道个清楚不可。当时又不是我逼着她嫁到李家去了,要怪只能怪她母亲,她大哥。再说了,这么多年了,还抓着以前不放,有什么意思呢。”   甄婉怡叹息一声,“这也不能怪她,我听母亲说过那时候的事,家里度日艰难,若不是大姐牺牲自己,我们这一大家子还不见得能跑得了呢,毕竟那李公子名声确实不好。”   甄文怡眼珠子乱转,好奇道:“你知道当年的事?快与我说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姐是怎么嫁到李家去的,听我公公说现在大姐夫已经是工部的水部长史,掌漕运租庸盐铁,油水可足呢。”贾大老爷如今就在工部的虞衡司任员外郎,十足的清水衙门。   甄婉怡无奈,让红袖倒了杯水,边喝边说,从甄老太爷怎么得罪长公主府中的庶子,甄大爷怎么被恐吓,大太太害怕,然后李府侍机上府求亲,帮忙调解府里和大长公主府的矛盾,然后甄佩怡嫁进李府,甄府除了三房都远避清河城的事说了出来。   ☆、第一八三章 区 别   甄文怡听完,思考了好一会,“这李家世代居京,家世也很不错,大姐嫁李家已是高攀,她为何不满?”突然眼睛睁大,“难道大姐有情郎?所以才会那么恨我们?”   甄婉怡瞪了一眼,“胡说什么呢?是那李家公子的问题。”   甄文怡看着甄婉怡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心里头的好奇就像有根羽毛在挠动一样,痒痒地闹腾,“快,快说说,那李家公子有什么问题?”   甄婉怡看着甄文怡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极为无奈,可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了,自然要说完全才好,省得以后闹出事情来,“是李家公子出现求的长公主的嫡孙,现如今的靖海候,”看甄文怡没什么变化的神情,又加了一句,很轻,“靖海候有断袖之癖。”   甄文怡一声惊呼压在喉咙,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甄婉怡,挑着眉头,甄婉怡撇撇嘴,点点头。   甄文怡放下手,轻笑出声,“难道大姐一副怨妇模样,原来如此。这样说,还真是我们欠她的了,那以后岂不真要训不还口了,哦,天呀,真是要命了。”   甄婉怡也笑了笑,刚时她听完四太太道完原委,心里也是这样想的。甄佩怡也真是挺可怜的,明知道那样一个不靠谱的丈夫可为了一家子还是得咬紧了牙嫁过去,真是明知道山有虎偏要向山行,进了虎口便是一辈子都陷在里面了。唉,甄氏女一人换全家周全的狗血戏码呀!   甄文怡拍着额头倒在被褥上哀嚎了一会之后,撑着脑袋说道:“还好,那李家老太太人不错,我看着对大姐也挺好的。”   “那样一个不靠谱的儿子,要是李老太太还不对大姐好些,那就更凉大姐的心了。大伯母不在京城,婆婆好一些至少大姐能有个说话的人儿。”   甄文怡撇了撇嘴,“以大姐那愤世嫉俗的性子,我看悬。”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唉,你说说,这大姐太过刚硬,七姐又太过软弱,她们的性子要是能中和一下多好。”   一听这话,甄婉怡也想起来了,“七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甄文怡直接离了杌子坐上床沿,低声道:“我和你说,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这些还是我让初霞从香绫那里打听出来的呢。”   甄婉怡点点头,急道:“好,你说。”   “要说起来就应该从去年七姐生了元姐儿后开始吧,七姐是晚上发动的一直到清晨才生下元姐儿,她婆婆一看生的是个姐儿,抱都没抱就回房了,连稳婆的赏钱都没打,还把七姐夫赶了去学堂。自己在齐老爷牌位前跪了一天,七姐夫下学回来怎么劝都没用,最后还是七姐拖着身子跪在牌位前请罪才劝回了老太太。从此,老太太便对七姐嘴不是嘴脸不是脸的了。”   甄婉怡深吸一口气,不敢置信道:“七姐生产的时候三婶没过去吗?喻家的舅妈们呢?我们走之前还跟她们特意打过招呼的。这事六嫂知不知道?”   甄文怡皱了皱眉头,“应该不知道吧,我也是去了齐家发现不对劲才让初霞问香绫的,一开始香绫怎么都不肯说,最后被逼得没法子了,才说出来的。你也知道初霞和香绫感情好,这话不会有假,只怕说出这些来都算是少的了。”   “这七姐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这里有六哥六嫂,还有三婶和舅娘们,都可以替她做主呀。”   甄文怡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九妹呀,你还是太,天真了。就算七姐跟她们说了,又能怎么样,六嫂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能做什么主?让三婶和舅娘们去跟齐家撕破脸,吵一架?那不是雪上加霜吗?这样女儿在婆家受了委屈的事,最能出头的便是身生母亲了,可惜呀,我和七姐都是庶女,连为我们出头的身生母亲都没一个,受了苦也只能自己咽下。”   甄婉怡下意识地反驳道:“这跟身生母亲有什么关系?”   甄文怡心里也不痛快,脱了绣鞋,盘腿坐到床上,“当然有关系了,这种时候就要娘家人给女儿撑腰,洗三礼百日礼周岁礼重重地送礼,将女儿和外孙女捧得高高的。可据我所知,洗三礼的时候三婶只带了个四色礼包,响盆也只丢了四个银果子,还是八分银一个的。百日礼随的十两银子礼钱,可去年年底三婶自己的生辰请了七姐,今年年初孙儿的周岁也宴客了,如此一来,七姐还得倒出十两银子,还有每次去三婶那里见侄子们的打赏,算下来可不是亏大发了。舅娘们倒是大方些,给七姐长了脸。”   甄婉怡沉默了下来,甄茹怡是去年七年二十生了元姐儿,早两个月雪姨娘就将小孩儿的衣服鞋袜做了满满的两大包,有春衫、肚兜、夹袄、棉包裹,当时她还翻着看了个稀奇,将雪姨娘的针线夸了又夸呢,“姨娘做了这么多又这样的精巧,七姐就是生了双胞胎也够了。咦,还红的绿的都做了。”   “也不知道是哥儿还是姐儿,便都做些,红的绿的哥儿都可以穿,只是这粉色料子还是以前太太赏的,没来得及给七小姐做衣裳,现如今倒是做上了。只盼着不要用上才好。”   记得自己还乐滋滋道:“为什么不用,这粉色的小衣裳嫩嫩的可好看了。”当时雪姨娘也是怕齐太太重男轻女嫌弃甄茹怡吧。等甄茹怡生下女儿的消息传回清河城,雪姨娘房里的灯亮了好几宿,送礼走的那天双眼红肿地交给四太太四个包袱,都是粉的红的黄的名色鲜艳漂亮的小衣裳,好些外衫上还绣上精致的花边。并交了一个满鼓鼓的荷包,都是她自己平日的月例银子积攒下来的。   四太太让她自己留下,雪姨娘则道:“奴婢平日吃穿都用在府上的,并没有什么开支,七小姐独自在京,怕是手里头不宽裕,奴婢也没什么见识,不知道打什么样子的项圈,这是平日只攒下来的四十三两银子,真接让七小姐给元姐儿买好了。”   而四太太则有让针线房做了四套四季衣裳,新打了银手镯脚镯银项圈,再加上一百两的银票,算是洗三和百日礼了。   想来这便是亲生与不亲生的差别吧,只不过刚看时雪姨娘对四太太感恩戴德的样子,甄婉怡还沾沾自喜着,觉得自己母亲真是宽宏之人,现在想想,四太太还是宽宏仁厚的,想二房的几个庶女回娘家报喜的时亿,二太太可没准备得这样多这样齐全,印象里好像只是一套银镯子当洗三礼吧。   ☆、第一八四章 养 家   送走了甄文怡,甄婉怡心里空落落地,以前每次与甄文怡聊天,心情总是会变得很好,可自从谈婚论嫁开始,聊的话题就越来越沉重,好像甄家嫁出去的姐妹里,回来都是抱怨居多,各有各的难处还都是各不相同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长大真的不好。   四太太一进屋就看到甄婉怡呆呆的叹息,“这是怎么了,今天八姐儿不是陪了你一整天么,怎么还这样厌厌的。”   甄婉怡看到四太太,露出甜甜的笑,今天听了甄文怡的话,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幸运,来到这个世界完全弥补了她亲情上的空白,能投身在甄九娘身上真的是她最大的幸运,所以不管前路有多难,只要为了家人,她都会勇敢地走下去。   “母亲,我们把七姐和元姐儿接回来住一段时日吧,元姐满月也没回外祖家住过呢。”   四太太以为甄婉怡这是被拘在房里闷着了,应道:“好,本来也是有这样的打算的。那明天就让修哥儿住到前院书房去,茹姐儿来了刚好可以住修哥儿的房间。”   “不用那样麻烦,就让七姐带着元姐儿住我这里,我将东厢房收拾出来就行了。”   四太太迟疑道:“那你的行囊?”   “那些东西又不要紧,堆一堆挤一挤也是可以的,再说还有西厢房呢。”   四太太想了想,“那行,明天就让黄嬷嬷去齐家走一趟,后天刚好休沐,让你六哥去接她们母女。不过,婉儿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带小孩可是很吵的,到时候晚上睡不着可不要怪母亲没提醒你哦。”   甄婉怡无所谓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家里都好久没增过小孩了,说不定元姐儿来了家里生气也起来了呢。”   甄明杰和喻瑾珍成亲也大半年了,四太太虽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着急了,毕竟是长子长孙,听了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你明天让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我等会跟你嫂子说让她准备些东西。”   甄婉怡又与四太太说了会话,将刘夫人去贾府的事也说了出来,四太太脸色便有些不大好了,随即又安慰道:“不要紧,我们边走边看,想那贾大夫人应该会有分寸的。”   甄婉怡也没得应对的办法,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子话,便各自安歇去了。   翌日,黄嬷嬷去了齐家送信,齐老太太请人到屋内问明了来意,神色变了变,“不是说九小姐不大好吗?怎么想着接茹娘和元姐儿回去住呢?”   黄嬷嬷笑意僵了一下,垂了垂眼帘,道:“这不是我家九小姐吉人天相自有天佑,没什么事嘛。再说七姑奶奶做完月子也没回娘家住上些时日,那时太太不在京,家里只的六奶奶在怕照顾不周全,所以才没来接八姑奶奶母女的。今儿来不是太太进京来了嘛,我们太太统共也只有这么两个女儿,养在身边的时候可都是捧在手心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融了,爱惜着呢。七姑奶奶生产小姐洗三百日时太太都不在,内心里记挂着呢。昨儿元姐又没去,太太好是想念,差点就让七姑奶奶回来再把人抱过去瞧去了。”   齐太太端直地坐着,淡淡的笑意挂在嘴边,直到黄嬷嬷说完,才道:“亲家太太既然看得起,那就让茹娘和元姐儿回一趟吧,也是该见见外祖父外祖母了,都快周岁了呢。”   “就是就是,咱们府上人多热闹,小姐去了更见欢喜,逗弄的人也多。”   齐老太太听了直接端了茶。   黄嬷嬷回府的时候,四太太又在甄婉怡那里,便直接找去了。   “齐家没置办婆子和奶娘,奴婢去的时候门是半掩的,香绫正在院子里浆洗衣裳,七姑奶奶亲自喂养的孩子,难怪气色那样的差了。”   四太太也叹了一口气,“十选九不全,这选婿长了这头就短了那头。七姑爷人不错学问也好,就是家底薄了一些。这些我们之前就晓得的,情况也没瞒茹姐儿一毫,茹姐儿应下了,自然要做吃苦的准备,再说只要熬过这两年等七姑爷金榜提名日子就好过了。”   齐家甄婉怡只去过一次,凭的是一个不大的一进的院子,在南城环境噪杂离国子监也远,一年的租金就得二十多两,再加上柴米油盐等开销,一家子怎么也得花上一百五十两左右,齐昌明在国子监读书,笔墨纸砚交友等都是一笔大的开销,现如今又多了一个小孩,只怕是生活艰难呀。   齐家太太上京前就将清河城的房产变卖,耕地留给族里的人照看,到京后也没有置办产业,这就相当是做吃山空。而甄茹怡的嫁妆在四太太的争取下府里是按五百两置办的,没打家什,都折了现银当做压箱钱,后来四太太又私下贴补了三百两,四老爷子贴了一点,还有老太太给了一点,零零总总甄茹怡手里应该有近千两的银子,可到京城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弄个小生意,如果都没有,只怕如今齐家吃用都是甄茹怡在掏妆奁了。   “奴婢曾听说齐太太在街道口摆过一段时日的小摊,可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与街访闹了口角,得罪了好几户,生意也做不成了,日子变越来越困顿了。”   “这捏在手里的死钱怎么过得好日子,只有想办法让钱生钱手里头才能越宽裕。否则,坐吃山一定会空,更何况齐家又不什么什么底子厚的人家。不想办法赚钱以后只会越来越紧,茹姐儿估计都拿私房钱出来贴补了吧。”   黄嬷嬷抿了抿嘴,“七姑奶奶心善,总不能眼看着家里没米下窝吧。奴婢瞧着七姑奶奶这一年都没置件新衣裳了。”   “那齐老太太对茹姐儿可好?元姐儿可是齐老太太在带?”   黄嬷嬷面色一僵,便不再说话了。   四太太冷冷一笑,“我当初怎么跟茹姐儿说了,自己的妆奁那是用来防身的,她倒成了大善人,拿来养家?养相公助他举业那是为了后面的盼头,养婆婆那最起码得得到尊重吧?谁养家谁说话,难道他们齐家这样欺人,吃茹姐儿的用茹姐儿的还将茹姐儿当丫鬟来使唤?齐老太太敢这样做无非是看茹姐儿生的是个女儿罢了,越是这样的时候,你越要直起腰杆,强硬起来,否则这一次退你养家,下一次你就得出钱给纳妾,再下一次你便是人财两空了扫地出门。知道了吗,婉儿。”后头一句是直直地看着甄婉怡说的,严肃至极。   甄婉怡听得认真,重重地点头,这个时代的女子成家后生活不易,特别是婆媳关系,那直接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区别太大了,并且媳妇在婆婆面前永远得低一头,一个晨昏定醒立规矩就能磨掉媳妇的一层皮。   ☆、第一八五章 丫 头   翌日休沐,巳时初,甄明杰亲自前往齐府去接人。一个时辰之后,齐昌明甄茹怡带着两个小包袱抱着元姐儿回到了甄宅,见过四太太与四老爷,寒暄一翻,甄明杰便引着齐昌明去了前院,四太太则带着甄茹怡回到甄婉怡的院子,喻瑾珍在一旁陪着。   东厢房已经收拾了出来,妃色绸缎的被褥床单,碧湖色的幔帐,靠窗的矮榻上摆放着黄色的布老虎、橙色的小鹿、棕色的小马、白色的小狗,童趣十足。   “母亲,这真是麻烦您了。”   四太太也看了一圈,点点头,“麻烦什么呀,你与婉儿姐妹情深,这都是她让人布置出来的,忙了一天呢。”   甄茹怡笑容更深,“九妹一向心灵手巧,您瞧这些布玩偶做得真是精致。”说完便拿起白色的小狗在女儿面前逗弄,元姐儿如今快十个月大了,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见了便又手捧起往嘴里塞去。   喻瑾珍见了忙升手挡了下来,“元姐儿,这可不能吃,玩的呢。”说着拿起布玩偶摇了摇。元姐儿见手里没得了东西,大大的眼睛瞬间蓄满了泪水,一缩脖子躲进了母亲的怀里,看着喻瑾珍手里的布玩偶掉眼泪,却不出声。   喻瑾珍吓了一跳,慌了手脚,“七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甄茹怡忙道:“六嫂,不要紧,元姐儿就是胆子小,认人呢,等过一段时间熟了就好了。”   四太太也道:“元姐儿倒是像你,跟你小时候一样,除了姨娘谁都不要。过段时间就好了,珍娘你也别怕,等以后当了娘就熟练了。”说着便呵呵地笑出了声,拿起小马布偶递给元姐儿。   喻瑾珍有些羡慕地看着甄茹怡怀里的女儿,白白嫩嫩的,大大的眼睛,柔软的发丝用红绳绑两个小揪揪,可爱极了。   甄茹怡笑道:“六嫂成亲得晚,年岁还小,孩子的事不用着急。”   四太太也赞同的点头,“去年只她们小两口独自在京,事事都要珍娘操劳,倒是累了她了。如今我们都来了,珍娘就可以好好调理身子,也是时候要孩子了,七姑爷和明哥儿可是同窗呢。”   甄茹怡垂下眼皮,暗自叹息一声,这么大一个院子两个主子一群的仆妇,连黄嬷嬷都留在这里,还说操劳。这便是同人不同命了吧。   喻瑾珍羞得脸通红,不过成亲也一年多了,她暗自也是着急的,母亲陪着烧香敬佛,调养身子的汤药大半年了都没断过,可就是没个信。“母亲,儿媳去前面安置一下,您陪七妹去九妹那里吧。”   等喻瑾珍走后,四太太与甄茹怡同在矮榻上坐下,“香绫怎么没来?”   甄茹怡抬头看了四太太一眼又垂下眼帘,“婆婆早起时有些不舒服,女儿便留下香绫照看。”   四太太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齐老太太不舒服,你怎么不早说呢。以前我们是没在京,如今来了,亲家母不舒服自然要去看望一翻。这种时候你不在跟前侍候,岂不是让人笑话,现如今我与你父亲都在京城,想什么时候回来住不可以的。”   甄茹怡急道:“母亲,不是的,我婆婆都是老毛病了,连药都不用,只是不能劳累,所以留下香绫便够了。”   四太太定定地看了一会,叹了一声,“茹姐儿,你虽不是我亲生,可自小在我跟前长大,我自认为不曾亏待你分毫,有些事你也许不愿与我说,可你要记住,女人在婆家受了委屈除了靠娘家,没别的办法。”   甄茹怡鼻头一酸,抬起头扬起笑脸,道:“母亲,女儿一切都好,真的,婆婆把家都交给女儿管,相公也对女儿很好,女儿没受什么委屈。”   四太太内心一叹,这不是自己肚子里掉出来就不是呀。“那就好,家里有困难也要和母亲开口。”   甄茹文乖巧的点点头,一如没出嫁时在四太太面前一般,说什么都好,说什么都应是。   “那行,婉儿正无聊着,你来了呀就安心多住段时日,多陪陪她,姐妹俩说说知心话。我就先去前面忙去,你带着元姐儿去见见她姨母吧。”   甄茹怡抱着女儿起身相送,到了门口,四太太又道:“哦,对了,我院里的莲香就在婉儿跟前侍候,婉儿如今身边的人多,莲香就先侍候你吧,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忙得过来。”   甄茹怡屈身行礼,“谢母亲。”   送走四太太,甄茹怡又回到房里,看着熟悉绸缎粉瓷的茶具,抱着怀里的元姐儿,泪止不住的流,一个人带孩子怎么忙得过来?从生了孩子她便是一个人带了,香绫每天只围着厨房就用去了大半的时间,一得空还得洗涮全家的衣裳打扫房间忙得连落个坐的时间都没得,更别说帮她换个手了。可要说,又能说什么呢?嫁之前就知道齐家不宽裕,自己选的能怎么办?生了女儿不得婆母欢喜又能怎么办?这都是命罢了。   莲香在门口唤道:“七姑奶奶,太太让奴婢来侍候您呢。”   甄茹怡忙擦了擦脸,深呼吸几口,“莲香呀,能去帮我打点热水来吗。元姐儿快要睡了。”   莲香应了一声,便离开了,不多时带着一个老妈子端着热水进来。   “七姑奶奶,这是张婆子,曾生养了六个孩子,活下来了五个,太太知道后便指过来侍候您,帮您带带大小姐。”   张婆子将手里的热水盆子放在盆架上,绞了帕子走过去看了看正半眯着眼打瞌睡的元姐,“姐儿生得真好,白白净净,额头饱满,一看就是有福的,太太也是有福的。”   有人夸自己的孩子,甄茹怡听了自然高兴,“谢妈妈吉言。”说完就单手抱着元姐儿,另一只手就要去接帕子。   张婆子忙上前小心地帮元姐儿拭脸,“这侍候小娃娃的事呀奴婢会做,姑奶奶不用担心。别看奴婢三大五粗,可奴婢那五个丫头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如今都嫁人了,都好着呢。”   甄茹怡眨了眨眼睛,“五个丫头?”   张婆子叹了一口气,“可不就是五个丫头,孩子他爹有三个兄弟,别的兄弟都生出了儿子,我那口子就堵着一口气,非要生个儿子不可,可是我这肚皮不争气,一连六个都是丫头,老六还没怀足月就坏了,大夫说我这是连着生多了坏了身子,怀不住。”看了甄茹怡的脸色,忙道:“姑奶奶您可别多想,老婆子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奴婢会照顾好元姐儿,您也可以好好休息,这做娘的不休息好奶水就酸,娃娃吃了也长不大。”   ☆、第一八六章 小 住   甄婉怡还是被限制在床上不得下来,看到甄茹怡进来后忙伸长了脖子往后看,“元姐儿呢?”   甄茹怡走近了坐在红袖端来的锦杌上,“元姐儿今早起早了,刚闹瞌睡哄睡着,等醒了再抱你看。”   甄婉怡笑了笑,“不急,有的是时间,让元姐儿好好休息的好。昨儿过来你来去匆匆也没顾得上说说话,这一年多没见,过得还好吗?齐老太太对你怎么样?姐夫对你好不好?”   甄茹怡笑意染上眉梢,“挺好的,婆婆身子不大好,家里都让我在管,你姐夫一心读书事事都是我在打点,他也放心,对我也很好。”   难道让你管着家中的事务就是对你好,甄婉怡叹了一口气,这便是认知上的差别,不过,这过日子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认为不好的也许在别人看来却是求也求不到的,正所谓汝之蜜糖,彼之砒霜。这样的事甄婉怡不好点评,更何况甄茹怡的性子,从来没见她嘴里冒过一个不字,什么事都是好,好像从没自己的意见似的,所以问过之后便转了话题,“等我好了,我们带元姐儿一起去喻家舅舅府上玩去吧。”   转过话题甄茹怡也松了一口气,这日子好与不好都是要自己去过的,说出来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再说如今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心自在。   午膳时祁荣也来了,甄婉怡在自己房间里用的膳,饭后又在房里走了近半个时辰便开始闹瞌睡了。   慕嬷嬷陪着祁荣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美女卧枕半眯半醒的情景。   “小姐,王爷来了。”   甄婉怡正混沌着,轻声应了一声,“嗯。”眼睛并没有立即睁开,数息之后,“王爷来了”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才进入大脑,眼睛猛地一睁,迅速坐直起来。   “啊,王爷,你怎么来了?”   祁荣看着因为害羞两颊飞起红霞的小女人,抿嘴一笑,“今天休沐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了?”   甄婉怡坐好,转眼看了垂下的粉色帐幔,觉得这并不是个好说话的地儿,就起身往侧室的矮榻走去。   两人重新落座,慕嬷嬷上了茶水便退到门口站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压根就没生病。你们一个个都爱问这问题,害得我都觉得自己真的生病了一样。”   祁荣温和地笑了笑,“你前一段时日舟车劳顿的,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想起这两天闷在房内不得随意走动,还身边不断人的情景,忍不住嘟着抱怨道:“哪能休息呀,更累了好不好。白天几乎就没断过人,解释了一次还要再解释一次,母亲那里更是头痛,人都累瘦了。”   “不让人进来不就行了。”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呢。刘侍郎的夫人昨天去贾府了,也不知道贾夫人会不会来求情?”   祁荣*不变,“贾夫人若是来礼物接下就是。”   甄婉怡抬起头,“啊”了一声,解脱道:“真的吗?”   祁荣摇摇头,看来这种调人味口的事小娘子做得很不应手呀,“本来就没指望刘府做什么,他们来看望你只是一个态度而已,第一次太太心里头有气,置之不理,过得几天你好转了,又有亲戚出面说情,趁势接下别人的赔罪便是。”   “那就好,这本就不关刘侍郎夫人的事。”甄婉怡长松一口气,她就不喜欢这种一个人做错了事非要牵出一大堆的人来,淑妃害她掉下华液池是淑妃与其她两个妃子的事,跟她们的父母又没有关系,再说降位份又关禁闭也是受到了惩罚,再牵连到父母跟出赔理道歉真有些过分了,最主要的是她好端端的没有生病,这个歉意就更不好接受了,还要推三阻四的,于心不安呀。   祁荣笑了笑,这丫头还是这样简单,刘夫人来赔罪可不单单是为了淑妃的事,眼里闪过一丝宠溺,这样的事还是让他来处理吧,小丫头还是适合关在内宅里吃吃喝喝,安安心心过活的好。   “那你等会就跟太太说如果贾夫人陪着刘侍郎过来就将这事揭过。反正我们还欠着贾府的人情,贾夫人如果来了本王还巴不得呢。”   甄婉怡犹疑道:“贾夫人真的会来?”   “贾大老爷如今还在工部当个从六品小官,一年多了没挪位置你说贾夫人急不急?怎么说刘大人可是户部侍郎呀,手里有钱又有权的,这份人情对贾大老爷来说也许更值得交换一些。”   甄婉怡对官场上的事并不了解,不过从祁荣以前的说话里来看,他并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嗯,这样的话,八姐也好做一些。”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祁荣便告辞了。   下午小憩起来,甄茹怡便带着元姐儿过来,看着瘦瘦软软白白净净的元姐儿,不吵不闹地趴在母亲怀里,甄婉怡笑得眼儿都眯起来了,忙走近伸过手想要抱人,“元姐儿,快来姨母这里抱抱。”   甄茹怡抱着元姐儿的手一紧,微微后退了两步,元姐儿扭过头躲到母亲怀里又悄悄地抬头,大大的眼睛看着偷偷地打量着这个重没见的人。   甄茹怡身子微微一侧,挡住了甄婉怡的手,“元姐性子内向认人得很,平日里除了我谁也不要。”   甄婉怡尴尬地收回手,“这样的呀。那我们到矮榻上去坐吧,让我近处瞧瞧元姐儿,等玩一起熟了她自然会要我了。”从没跟这样小的小孩儿相处过,甄婉怡显得十分有兴致,以至有些细节的地方都忽略了。   甄茹怡咬了咬唇,低垂地眼看了看女儿,慢腾腾地跟在甄婉怡身后,两人隔着小几在矮榻上分两端坐着。   元姐时不时地偷看甄婉怡,见甄婉怡看向她又忙转过头躲到母亲怀里,隔不了一会又抬头看,甄婉怡就这样与元姐儿玩得不亦乐乎。   “七姐,元姐儿长得真好看,性子也好,跟囡囡一样坐得住,应该很好带吧。”   甄茹怡笑着点点头,“元姐儿是挺乖的。对了囡囡还跟祖母住吗?”   “当然,大嫂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更是不会管囡囡两兄妹了,还好祖母身边冷清,把人接了过去。”   “那也挺好的。”   ☆、第一八七章 相 处   两人说话还不到一柱香的时辰,慕嬷嬷便端着一个案盘进来,“小姐,您该喝药了。”   甄婉怡诧异地看着慕嬷嬷手里的碗,抬眼了看了看慕嬷嬷,大大的眼里满是不解。   甄茹怡立即站了起来,“九妹,你先用药,我抱元姐儿找母亲去。”说完也不等甄婉怡说话便快步离开了。   慕嬷嬷笑了笑,将碗放在甄婉怡前面,明明是一碗补气养颜汤。   甄婉怡看子,微微瞪着眼睛,“嬷嬷真是的,吓我一跳,怎么说是用药呢?”   慕嬷嬷叹了一口气,这小姐对人就是不愿多用心思,刚刚七姑奶奶明明就是不想小姐接触元姐儿,怕过了病气呢。“小姐,你如今在外人眼里可是得了重病刚清醒过来,七姑奶奶又不知道你身体好好,这元姐在您房里你也得忌讳点呀。”   “忌讳?”一开始甄婉怡还不懂,看到慕嬷嬷明显的提示后,“哦”了一声,“你是说怕我过了病气给元姐儿呀。我这不是没……”后面的话便咽下去了,确实,她没病也只亲近的几个人知道,想到刚才要抱元姐儿的时候,甄茹怡明显的闪躲,原来这不单单是因为元姐儿性子内向呀。   慕嬷嬷怕甄婉怡心里头对甄茹怡有意见,劝道:“小姐,这母女连心,做母亲的都是盼着孩子好,特别是这样的小孩子轻易生病不得,所以还是多注意些的好。”   甄婉怡稍稍一想便释然,嘟着嘴责怪道:“嬷嬷也不早提醒我,刚才只怕七姐担心了好久吧。你找个时间让人跟七姐提个醒,我这病已经没事了。”   慕嬷嬷自是笑着应了。   于是甄茹怡再来时,甄婉怡便不再说什么怎么不带元姐儿来玩的话了,只让人买了好吃好玩的送去,又拿出罗绸给添衣加裳。   甄茹怡住下的第二日,甄文怡又来了,一进门便拉长着个脸有些不大乐意。   甄婉怡打趣道:“怎么了,这是在婆家受了气回娘家告状的不成?”   甄文怡翻了个大白眼,大大咧咧地坐在床上,“我婆婆今儿也过来了,同来的还有刘侍郎夫人。”   甄婉怡只是“哦”了一声。   甄文怡气道:“你这哦是什么意思呀,我婆婆陪着刘夫人来的,我婆婆要来当说客了你不会不明白吧。”   甄婉怡点点头,笑道:“当然知道,贾夫人愿意来当这个说客自是刘夫人付出了让你婆婆满意的代价才能成的,这样你也得了好处,干什么不满意?”   甄文怡大惊道:“九妹,你不会认为我是那种为了婆家一丁点儿好处就把你出卖的人吧。我虽然跟着来了,可是一点好脸子也没给那刘夫人,进了府跟四婶婶打了招呼我便直接过来的,你可别冤枉我。”   “没有,你这人最是护短的,我还能不知道吗。只不过这事吧,总得了结,刘夫人的礼信到了,你公公又能得了实惠,说起来咱们还是赚了的。”   甄文怡歪着打量着,“你真打算原谅她们。”   “淑妃是淑妃,刘侍郎家是刘侍郎家,我只记推我入池的人的仇,其余的人自然是要算了。”   甄文怡长吐一口气,“那就算了,我还生怕你难受,四婶婶不好决择呢。”   “总不能把这事记在人家父母头上记一辈子吧。反正如今我也没事了,给你夫家卖个好也不算损失,反正王爷说了他欠你们家一个大人情呢,就是驳了谁的面子也不能不给贾大人的面子。”   甄文怡眼睛一闪,正色道:“这话真是王爷说的,那他有没有不高兴?”   甄婉怡故意歪着头想了想,半晌才道:“好像没有不高兴吧,不过他一直就是那样冷冷的样子,也看不出高兴不高兴来。”   甄文怡伸手用力点了点甄婉怡的额头,“你能不能用点心呀,王爷以后可是你男人了,他高兴不高兴你都不知道,那你怎么坐得稳这个王妃这位呀。那,那你把王爷怎么说的原话告诉我。”   甄婉怡眼里闪过一丝笑,做出回想的样子,可一想却也发现,祁荣这几次跟她的见面说话,好像都是直截了当的表述,没让她去猜来猜去,好像什么事儿,他说一声,她照着做,便成了。“不是你说刘夫人去见你婆婆了吗,昨儿王爷来的时候我就提了一嘴,王爷想了一会便说‘如果贾夫人带刘夫人过来赔罪,那便收下就是了。’这就是原话。”   “就这样简单?”   甄婉怡点头,理所当然道:“那要多复杂呀?”   甄文怡有些不可思议,“你,你平日都是这样跟王爷说话的,有什么都直接说出来?”   “自然。”   甄文怡长吐一口气,“你就不怕王爷觉得你能力不行,不足以当家吗?”随即转过头对一直不出声的甄茹怡道:“七姐,你也是管着家的人了,你说说,这女人内宅的事要不要事事都和男人说去,像王爷这样的大人物,外头的事多多呀,你还用这样的事去烦他,你真是笨呀。”后头气不过又点上了甄婉怡的额头。   甄茹怡一直在安静地听着,听到甄文怡问起,又看甄婉怡那可怜的样子,笑道:“这人的性子不同,也不拘非要怎么样,若是王爷没有不悦,九妹如此行事也不是不可。”   甄婉怡咬了咬唇,不是不可。甄茹怡也是不赞成她这样事事都问祁荣了。想想自己从知道要嫁给祁荣后,好像就开始依赖他了,有什么事儿都会先问一声,连打赏这样的小事都要问他,其实她完全可以问慕嬷嬷的,只是觉得两个不熟悉的人突然被绑到一起生活了,要多交流才行。那不熟的人要交流自然只能从一起面对的事说起呀,否则还能说什么,谈情说爱不成?   甄文怡一看甄婉怡脸上纠结到一起的表情,想想这九妹在家中一直被四婶保护得好好的,虽然学了一段时间的掌家,可掌中馈跟与夫君相处又是不同的。像她与贾珍就不说过女人后宅内的事,有时候她兴致起说起与姐妹在闺阁中的乐趣事,贾珍也是一付敷衍的表情,若是后宅的人情往来,一句问母亲去就打发了她。九妹只怕是把王爷当成了四婶一样的依赖着,这样可不好,就算短时日里王爷没意见,可天长地久的,以后会怎么样呢?   “王爷现如今愿意给你意见,你就按着做,只不过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你可得自己拿主意,别成天拿后院的家长里短去烦王爷,知道了吧。”   甄婉怡自是点头不已,这与人相处,她要学的多了去了。   ☆、第一八八章 赔 礼      快近午时,四太太陪着贾夫人与刘夫人同来探望。贾夫人先一步进来,四太太陪着刘夫人坐在中堂的八仙桌喝茶。   贾夫人坐上甄文怡让出的位置,一脸慈蔼地拉着甄婉怡的手,将甄婉怡想要起来见礼的身子压了压,“可怜见的九娘,无端糟了这么个大罪,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消瘦下去了。好在这事有了定断,惩戒了恶人,九娘也不必再怕,以后仔细些就好。修容娘娘也是为了舅家的事着急才走了叉路,做了错事,经这事后想来也不敢再这般鲁莽行事了,你放宽心养好身子,喜庆的事儿还在后头呢。”   甄婉怡半靠在迎枕上,微微欠身道:“谢谢夫人。给您添麻烦了。”   贾夫人笑意更深,“哪有什么麻烦,我也不过是想着仇人易解不易结,刘夫人也是怕两家为了此事闹得太僵,毕竟同在京城,日后总是要相见的,九娘不若大度些饶了这一次,这女儿家名声最早重要。”   甄婉怡眼神微闪,名声?这东西只怕就是把双面刀吧,揭过此事,倒是有人会说宽厚仁心之类的,只怕说软弱可欺的人更多吧。声音稍稍提高了些,“贾夫人,您是我八姐的婆婆,再说以前贾老太爷对王爷也是有伸手之援,您来做这说客,怎么也要给您面子。您说揭过那便是揭过得了,只不过说什么日后好相见之类的话,侄女倒是觉得没必要了,刘修容娘娘做下这样的事想让我心无芥蒂以后笑脸相迎,那侄女可做不到。不过,这事毕竟是修容娘娘一人所为,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也会把夫人的话转给王爷的。”   贾夫人微笑地拍了拍甄婉怡的手背,转过看了刘夫人一眼,见刘夫人微不可见的点头后,便道:“能这样便是大善。”   刘夫人这时才上前说道:“甄小姐,都是我没教好女儿,才惹下如此大祸,我家老爷在家也是痛心疾首,恨不得当这个女儿没生养过。只是母女连心,还望甄小姐能放饶过些此事,帮忙在荣王爷面前美言几句,修容娘娘这番行事与我们刘府真的没有关系,我家老爷更是毫不知情,还请王爷息怒。”   刘夫人自进来后一直坐在中堂,深绿色的长衫笼罩下似愁云围绕,整个人看起十分萎靡。走近时才发现,精神头更是差,头发已经花白,褐色的抹额中间一颗拇指大的蓝色宝石泛着幽冷的光泽,脸上敷了一层厚厚的粉也没能遮掩住那乌青的黑眼圈与眼角深深的皱纹,刘修容还不到四旬,是家中长女,那这刘夫人应该也就五旬出头,怎么老成这样了,比起六十多的甄老太太都见老些。   以前没见到人,甄婉怡脑海里的刘夫人应该跟喻家大舅母差不多,甚至要更端庄大气,没想是这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见到这样一个老太太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的讨好说话,甄婉怡深觉良心不安,忙欠了欠身,“红袖快扶刘夫人坐下。”   刘夫人松了一口气,她生怕这小娘子糟了罪,不愿轻易揭过,京城里又传言那荣王爷把这甄小姐当眼珠子似的看着,若是小娘子一哭一闹,只怕老爷就有麻烦上身上,最近户部可不安宁,前年荣王爷下江南扯出了两大家,一家流放一家下大狱,如果再去一趟淮南,只怕他们刘府也得折进去了。“不敢劳累小姐。”声音越发的低沉。   红袖再三邀请刘夫人才坐下,“修容娘娘做下这等错事,本来实在是没有脸面上门的,只不过这事关重大,甄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曲这么大的罪,若是我们不来也真是良心不安,所来才将贾夫人请来帮忙做个中间人相劝一二。我这人没读什么书,也不会讲话,只是想着小姐受了委屈,我们自然赔罪。小姐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尽管说出来,我们阖府一定尽全力满足小姐。”   甄婉怡愣了愣,这刘夫人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刘夫人言重了,这事是修容娘娘所为,与刘府并没有什么关系,您来为女陪罪,这心意我们领了。可若是说要揭过此事,以后和和乐乐的相处,刘夫人,恕我直言,我还真做不到,所以让刘夫人失望了。”   刘夫人张了张嘴,贾夫人忙道:“九娘能不追究便是大幸,哪还需去委屈自己非要去做那笑脸相迎之事呢?想刘大人也不会有这般强硬的想法的,刘夫人是不是?”   刘夫人愣了愣,叹了一口气,这外孙不争气,没有问鼎宝座的资格,女儿又做出这样的蠢事,家里只怕是要放弃了她了。想到可怜的女儿,没有荣宠还要被家里放弃,以后这日子只怕更是艰难了。咬牙咽下苦泪,“如此,便是多谢甄小姐了。”   送走了两人,甄婉怡总算轻松下来,这下她的病可以慢慢好起来了吧。   可随着她的好转,麻烦事儿也越来越多,今天甄三太太带媳妇儿上门,明儿贾三娘带着小姑子马六娘上门,甄佩怡也带着小姑子带凑热闹,甄婉怡院子里莺莺燕燕的说话打趣声就没断过。   如此过了五天,甄婉怡便向四太太诉苦,“母亲,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女儿挡一挡呀,这每天陪着笑,女儿脸都僵了。”   喻瑾珍在一旁偷笑道:“这妹妹没来前府里一直冷冷清清的,我成天想着怎么弄些热闹事儿把人给聚一聚呢,如今发现,这哪需要去寻热闹事儿,直接把九妹拉出来便是热闹了。”   甄婉怡嘟着嘴,“六嫂也惯是打趣人的,明儿她们再来,我定拉了你做陪。看你还偷着乐不?”   喻瑾珍掩嘴笑道:“那明儿嫂嫂便帮妹妹陪人,妹妹就去做那端茶倒水迎来送走的事儿好了。”   “我若这样做了,只怕嫂嫂别想有个好听的名声了。”可不是吗,来了客人当媳妇做小姑子的在一边陪客,让上姑子去忙上忙下,不说其她人,只怕四太太第一人就不放过。   四太太拉过甄婉怡,“好了,别这么小家子气,别人愿意来那也是看得起你,你耐着性子就好。以后你嫁了人还能不应酬了?只怕比她们更要累。”   甄婉怡低下头,“那也没有这样稠密的应酬呀。”   喻瑾珍眼珠子一转,“母亲,还有几天就是祖母的生辰了,不若您陪九妹提前去给祖母贺寿,住上几日躲躲清静,媳妇在家打点好了再过去陪你们。”   甄婉怡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忙定定地看着四太太,“母亲。”   四太太颇有些心动,两人再劝上一番便点头应下来了,于是甄婉怡马上行动,让人去喻府给了信,带着人收拾起东西来。   ☆、第一八九章 送 人   正收拾着,甄茹怡走了进来,“妹妹这是要干什么呢?”   甄婉怡笑道:“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快些收拾下东西,我们一起去外祖家住几天。。。”   甄茹怡脸色一僵,“去外祖家?这无缘无故的怎么想到要去外祖家了。”   甄婉怡正在高兴中,并没有去注意到甄茹怡的脸色,“这几天家里太闹腾了,从早到晚都没个清静的,再说马上要到外祖母生辰了,我们正好过去贺寿,顺便躲躲。”   甄茹怡咬了咬唇,“九妹你知道外祖母生辰是哪一天?”   甄婉怡笑道:“刚问的六嫂,五月十七,还有七天,我们住个十来天再回来应该差不多了。”   甄茹怡听了脸色更是僵硬,看得甄婉怡奇怪道:“七姐,怎么了?不舒服吗?”   甄茹怡垂着眼扯了扯嘴皮,“嗯,我回家也住了好几天了,若再去外祖母家住那么久,只怕婆婆不答应。再说元姐儿也想她父亲和祖母了,所以我想,我还是先回家去,等外祖母寿辰那天再蹬门拜寿好了。而且我也不能这样空手过去,要不多不像话呀。”   “这有什么,叫母亲一块准备不就行了。好不容易能得个清闲,干什么非要回家去呢?”甄婉怡看着甄茹怡怀里粉扑扑的元姐儿,“我看不是元姐儿想她父亲,是你想了吧。”   甄茹怡脸上染红晕,“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不知羞。”   甄婉怡得意地接过元姐儿,“元姐,你说说,是不是你母亲想父亲了呀。”   十个月的元姐儿还不会说话,可不妨碍她想要表达的**,咧着嘴笑出了口水,一边点头,一只手就往甄婉怡耳朵上的粉珍珠坠子抓去。乐得甄婉怡叫道:“看元姐儿也知道母亲想父亲了呢。”   甄茹怡跺跺脚,忙伸手挡住元姐的小手,又将人抱了回来,“还是我来抱吧,这丫头就喜欢抓人的首饰。”   甄婉怡笑了笑,回身从境台上拿了对白色的珍珠耳坠,足有莲子米大小,珠圆润滑,晶莹饱满。“元姐喜欢就让她玩好了,呐,这一对就给元姐儿玩好。”   甄茹怡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羡慕,拒绝道:“她这么小,你给首饰也用不了,还得防止她塞嘴里了,妹妹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甄婉怡看着手里的耳坠子,两颗同样大小的珍珠躺在手心里放着幽光十分漂亮,再抬眼看甄茹怡,头上除了一朵头花就只一根金钗,耳上颈上和手腕上什么都没有,便回身找了个匣子装了起来扣紧,交给元姐儿拿着,“这对坠子七姐拿去戴吧,我喜欢这对粉色的,还有一对紫色的,下次便送给八姐,我们姐妹一人一对,正好。”   甄茹怡摇摇头,“这珍珠一看就不同寻常,定是贵重,你自个留着戴,再说我如今带着元姐儿也用不了那样的东西。”   “我若不是怕今儿又要来客,也不愿穿戴得这样麻烦呀。给你又不是要你成天戴着,出门做客的时候好好打扮打扮即是给主人家体面也是自己的体面夫家的体面呀,七姐就不要推迟了。”   甄茹怡苦笑一声,想了想,“妹妹现如今嘴皮子越来越会说了,那姐姐就谢过妹妹了。”   甄婉怡小手儿一挥,“你我亲姐妹不必这样客套,若是八姐,你看她说不说一句客气话。”   甄茹怡笑了笑,看了匣子一眼,眼里浮起一丝藏不住的满意。   姐妹俩逗弄了一会元姐,莲香也帮着甄茹怡去收拾行囊,刚来时只带了两个包裹,这要离开一收拾才发现,四个大大的包裹才勉强装下。里面大多是这几天甄婉怡房里的丫鬟给元姐儿和甄茹怡新做的衣裳,再就是燕窝黄芪天麻之类的补药也包了一大包。   翌日,齐昌明大清早来接人,黄嬷嬷亲自送甄茹怡母女回齐家,身边还跟着张婆子。这是甄婉怡的主意,甄茹怡住家里的这几天,香绫来过一趟,特意来给甄婉怡磕头的,甄婉怡见到那一双粗糙满是老茧的小手,心里便酸疼酸疼的,这香绫以前哪做过什么苦力呀,最多就是收拾收拾屋子端端茶水,这来京不过两年时间被如同过了六七年一般,与樱桃几女站一起足足显老了一大截。   就是甄茹怡的手心都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几经思考,便决定把张婆子送给甄茹怡。张婆子的女儿们都成家了,老伴一走,叔伯子侄们便把她赶了出来,就是因为她没有儿子连张家的老屋都住不得。她是自卖己身,只求三餐温饱和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人倒是勤快,这几天对元姐儿也照顾得好,甄茹怡听了四太太的话只沉默了一会便把人接下来了。   黄嬷嬷跟着去一是她把人接回来,再把人送回去也是应该,二来也是要跟齐老太太解释清楚张婆子的事,省得老太太心里头不高兴,责怪甄茹怡。   黄嬷嬷也是人精似的人物,一见到齐太太就把齐太太狠狠夸了一遍,“齐太太真是好福气呀,儿子博学多才,我家三老爷都常放在嘴边夸奖的,都说太太好眼光,与你们结了亲家。七姑奶奶也是个有福的,婆婆慈蔼,相公性子温和,元姐儿又乖巧可爱,真真是上辈子积福了才嫁到您这样的人家来。”   齐太太严肃的脸也露出了笑容,“黄嬷嬷客气了,你家九小姐可还好?”   “好好,都好了。这不马上要到喻家老太太生辰了吗,九小姐还打算去她外祖家多住些时日呢,七姑奶奶惦记着您,硬是不放心,怎么着都要回来,太太拗不过,只得点头让姑爷接回来住了。”   齐太太眼皮抬了抬,“哦,喻家老太太生辰要到了了,到时让茹娘给她外祖母磕头去。”   黄嬷嬷笑得更欢,“应该的应该的,到时姑奶奶和姑爷都去喝杯水酒。正好也带元姐出去玩玩,我家太太可喜欢元姐儿了。上次见着姑奶奶还没出怀,今儿见了竟这般大了,都快要断奶水了吧。”   齐太太点点头,“嗯,都十个月了,再过两个月差不多是要断奶了。”   “我家太太也是这个想法,这哺乳呀伤女人身子,姑爷姑奶奶正年青,也该考虑调养身子了。这张婆子是我家太太为九小姐准备了,曾生养过六个孩子养活了五个,带孩子是把好手,今儿特意让姑奶奶带回,一是帮着带带元姐儿,二呀也帮着姑奶奶调调身子,好为齐家添丁添福。”   这话应该是说到齐老太太心里去了,也不再端着架子,热情地陪着话了半柱香时间的话,喝了一盅茶才亲自送到了门口。      ☆、第一九零 喻府小住(一)   用完午膳,门房带着喻瑾孝走了进来,时隔一年半,甄婉怡再见到喻瑾孝时还是忍不住的感叹,这人真是长得太男女不辨了,若是穿上红妆只怕身边还没人能比得过,也不知道他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老婆,甄婉怡暗自想,不管是谁要做喻家的五奶奶压力应该都很大吧。   喻瑾孝对旁人打量的目光早习已为常,与众人见了礼之后,“姑母,侄儿奉祖母之命前来接姑母和表弟表妹。”   四太太一惯是见到娘家人就满脸满眼的笑,“孝哥儿亲自来了呀,用过午膳没有?”   “侄儿用过了。每日午饭后祖母都会小憩一会,等姑母到了正好可以陪祖母好好说会话,这许久不见,祖母对姑母甚是想念,昨儿接到姑母要回家小住的消息后,乐了半天,亲自把褚玉小筑布置出来,晚上还多用了半碗饭呢。”喻瑾孝声音清新,如玉石之声明朗清亮,众人听得也入神,特别是四太太听着就泪眼迷蒙了。   甄婉怡笑道:“何止是外祖母想念母亲,若不是因着我的事,早该去看外祖母的。”   喻瑾孝这才细细看了甄婉怡,“看表妹神色应该大好了吧,正好也让外祖母瞧瞧,她老人家可是念叨了好久,若不是怕不方便,也是要过来的。”   “都好了,也就是母亲太过紧张非要把我拘着。”   众人说了一会话,等行李收拾妥当便出门坐了轿往城西喻府去了,只留了喻瑾珍在家。   晃晃悠悠大半个时辰,轿子落地,外头一阵喧哗声,轿帘被撩起,甄婉怡扶着红袖的手出来,只见喻大太太三太太并几位奶奶都在二门处迎着,众人见面又是一阵寒喧,往老太太的敦禄院去了。   见了老太太的面自是一番心肝儿肉的问候,把推甄婉怡入池的刘修容三女骂个体无完肤,同再加上其余之人的帮衬,惹得甄婉怡娇笑不已,最后由老太太亲自陪着去了褚玉小筑。   褚玉小筑前一条林荫小道两侧都种着高大的广玉兰,叶阔花硕,洁白若荷芳香馥郁。院墙一角两株紫薇树,花开灿烂。四太太感叹道:“没想到这两株紫薇竟开得这样好。”   老太太拍了拍四太太的手,“这还是你出阁前种的,只是没等到开花你便离京去了清河,现在总算看到它开花的样子了。”   甄婉怡走在老太太右侧,“这是母亲以前住的院子?”   四太太感动的点点头,上一次来去匆匆,都忘了来这里看一眼,不过那时来也看不到这花开的盛景吧。   “这便是你母亲出阁前住的院子,后来珍娘又住了进去,珍娘出嫁前重新粉刷过一次,你们这次回来就住这里好了。昨儿大致收拾了一下,也不知道还合不合你们的意,缺什么让你大嫂添去。”后头一句是对四太太说的了。   四太太抹了抹眼泪,“哪有什么不合意,母亲收拾出来的自然是最好的。”   老太太笑了笑,不再说话。   褚玉小筑是个两层的小阁楼,只三间正房和一个小厨房,面积不大,可里面布置得很温馨,四太太住楼下,甄婉怡带着红袖樱桃住楼上。安顿好便就住下来了。   四太太回到喻府心情自是开朗,每天都在老太太那里打发时间,甄婉怡也跟着去,只不过坐了不过一盏茶时间便被老太太赶了出来,“这里有你母亲和舅母陪我便行了,你自去玩去。”   甄婉怡笑笑也不推迟便离开了敦禄院,她本来就是为了躲清静才来喻府的,所以也不勉强自己非要呆在人多的地方,喻大奶奶生了第二个儿子,还不过半岁,房里事多,府里的事便由三奶奶管着。   甄婉怡挺喜欢褚玉小筑的环境,小巧而精致,沿着绿荫小道走不知不觉就走到月亮门处,入目的牵牛花藤十分熟悉,远远飘来的中药味,原来到了二太太的住处。   门口的小丫鬟看到了,忙进去通报,不多时,喻瑾孝便走了出来,“表妹来了。”   甄婉怡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空手来探病真是太没礼貌了。“五表哥,我,我就是走走,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二舅母这里来了?二舅母还好吧?”   喻瑾孝似乎看穿了甄婉怡的不好意思,让了让身子,“母亲这院子离褚玉小筑很近,沿着青石路就能走到。表妹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母亲近段时间好了许多。”   甄婉怡喜道:“真的吗?那太好了。听说二表嫂今年年底就要进门,舅母能好起来那真是件大大的喜事儿。”   进了屋内,中药味儿更浓,内室的青色帐幔里,二太太靠在柳黄色的引枕上,头发简单地攥个团只簪了根柳叶银钗,蓝色的素面褙子,脸色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和腊黄,眉间神情郁郁,唇无血色。   看到甄婉怡勾了勾嘴角,伸手招了招,“九娘来了呀,快些坐,翠儿,去端些点心来。”   甄婉怡忙上前两步,“二舅母,您别让人忙活了,我不饿,刚才外祖母那里过来,肚子都鼓鼓的呢。”   “都是些零嘴儿,你也尝尝,以前你母亲最喜欢我这的点心了。”   甄婉怡点点头,“侄女听母亲说过呢,二舅母做的酥香豆最好吃了。”   二太太神情落寞,“老爷也最爱我做的酥香豆,每日晚上就着一盘酥香豆能喝一壶酒呢。”   甄婉怡愣了愣,不些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喻瑾孝,却见他也是一脸的伤神,安慰人的高难度活儿她真不会做。“那二舅舅的酒量一定很好。”   听着肯定的口气,正在伤心的母子俩皆是一愣,看向一本正经点头的小人儿,二太太嘴角绽出一缕笑意,这是甄婉怡从没见过,喻瑾孝许久没看过的笑容,只看得甄婉怡一愣一愣地,看来喻家二老爷为了二太太悔了以前的亲事不假。   “是呀,你二舅舅的酒量很好呢,一天两餐都少不得一口酒,最常说的就是无酒肉不香无酒饭不甜,家里年关要酬谢大掌柜的时候都是你二舅舅陪酒陪到最后。”   ☆、第一九一章 喻府小住(二)   看着二太太缅怀往事露出的笑容,甄婉怡觉得她应该是很想念二老爷,并且许久没有和人说过了吧,稍稍想了想,估计身边的人都怕提起二老爷惹二太太伤心,所以一致地都回避与二老爷相关的话题,却不知道心里积累多了没有宣泄之道,也积成了一种病。   “二舅舅这样厉害呀,唉,我就不行,每次喝上两盅头就晕乎乎。”   “这酒量也是要练的,你二舅舅最早的时候也不行,每次年关宴请掌柜三兄弟都是让人抬回来的,后来你二舅舅觉得这样太丢脸了,便开始每餐都喝,一开始都喝南方的纯米酒,到后来喝的都是漠北的烧刀子,就这样慢慢地,酒量才越来越大的。”   甄婉怡故作夸张道:“真的呀,那二舅舅好厉害,是不是从此年宴里就没被抬回来了呢?那大舅舅三舅舅倒是借光躲懒了呀?”   “嗯,你大舅舅和三舅舅也是这样说的,所以每次有生意要去酒楼谈的时候都是你二舅舅去的。”   甄婉怡看向一旁的喻瑾孝,继续问道:“那五个表哥里谁喝酒最厉害?”   二太太想了想,不大肯定道:“好像都差不多吧,不过,你二表哥三表哥和四表哥都醉过。”   这下甄婉怡是真有些好奇了,“那就是说大表哥和五表哥的酒量最好了。”   喻瑾孝哼哼了两声,“那倒不是,大哥自制,到点了就不会再喝,我则是不怎么端杯子。”   二太太说了这么些话,眉头松了些许,只是神情疲惫。   甄婉怡起身道:“二舅母,侄女今天唠叨了许久了,以后再来找您说话。”   二太太好久没这样痛快地说过话,回忆夫君了,听到甄婉怡要走,便流露出不舍的神情。   喻瑾孝上前帮母亲提了提被子,“母亲今天累了,先休息一会,表妹还要要家住一段时间,有的是时间来陪母亲说话,等哪天让翠儿做些酥香豆,还邀表妹过来叙一叙。”   二太太笑着点头,“那今晚就泡些豌豆,明天做了酥香豆,九娘过来吃个便饭,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坛子百花酿,到时开了喝,看看九娘的酒量是不是真的不行。”   甄婉怡对这个痴情的舅母很是怜惜,听了这话便道:“那行,明儿中午我们就在外面的葡萄架下摆饭,舅母这院子景致美,我们便是没酥香豆单单看景也能下酒了。”   二太太眼角泛泪,目无焦点,“当年你二舅舅也是喜欢坐下葡萄架下喝酒,每每从你祖母那用完晚膳回来就端着酒壶坐在葡萄架下,等我做酥香豆。”   甄婉怡鼻子酸酸地,这种刻骨的思念有如附骨之蛆便是时光也磨不去痕迹,伴随着每一天每一夜,这间房子这个院子,每一个角落都是思念的烙印。“那侄女就等着明天二舅母的酥香豆了。”   喻瑾孝送甄婉怡出门,一直到青石道上,才深深一鞠躬,吓得甄婉怡忙躲到一旁,“五表哥这是干什么?”   喻瑾孝抿了抿嘴,“谢谢表妹开慰我母亲。”   甄婉怡不安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刚才那些话我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表哥快些回去看看二舅母吧。”   喻瑾孝拱拱手,“还请明天表妹还早一些,好陪母亲说说话。”   甄婉怡点点头,“我刚才答应了二舅母自然会做到的。”   离开二房的院子,甄婉怡叹了一口气,一旁的红袖也感叹道:“二太太和二老爷的感情一定很好。”   甄婉怡点点头,这种刻骨之情,铭心之爱,大燕失侣撞山而亡的感情她不懂,但不妨碍她对拥有这种感情之人的羡慕和敬佩,因为从未经历过,所以才憧憬只不过,甄婉怡摇摇头,这样浓烈的感情还是不要的好。   翌日,甄婉怡在巳时末带着樱桃踏进了二太太的院子,葡萄架下已经放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摆了两盘点心和果子。见到甄婉怡,翠儿眼睛一亮,急急行礼,“表小姐来了。”   随即喻瑾孝一身白袍玉带,玉树临风地出现,“表妹来了。”   进了里间,二太太已经坐在临窗的矮榻上,难得的梳了一个堕马髻,穿了静面的藏青褙子,玄紫的马面裙,看起来倒是精神了许多。   “二舅母,您今天看起来精神了好多,漂亮极了。”   二太太抿嘴一笑,随即叹气道:“难道人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瞧瞧这小嘴甜得呀,真恨不得跟姑姑要了过来。”   甄婉怡笑道:“二舅母不嫌我闹腾就是大善了,我若真来您这只怕不消两三天就要头痛,没看我母亲都带着我躲回娘家来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你得了门好亲事,上门热和的人自然是多的。唉,我就体会不到那种被人求的滋味了。”二太太语带失落道。   “舅母有两个儿子,等以后表嫂们进了门,您身边不就是相当于多了两个闺女吗,哪还用得着去羡慕别人家的闺女呀,到时候只怕我母亲羡慕您都来不及呢。”甄婉怡答着话,看了看多点头明媚的阳光,“二舅母,今儿外头阳光正好,侄女扶您出去走走,我们坐院子里晒晒太阳去吧。”   喻瑾孝也跟着伸出手,“正是呢,难得的好天气,儿子扶您出去看看。”   二太太眼神闪了闪。   甄婉怡手已经贴上了二太太的胳膊,“二舅母,我们出去看看吧,刚进来的时候看那葡萄架下的桌子都摆好了呢。”   二太太这才意动,靠着甄婉怡的手慢慢站了起来,喻瑾孝赶紧扶上,甄婉怡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别看二太太瘦瘦小小的,这一个人要扶起来可要费些力气了。二太太估计是许久没出过门了,一到门口眼睛便眯着睁不开,头靠在儿子的肩膀上,喻瑾孝忙伸手揽着母亲的肩膀,担心道:“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摇摇头,“好久没出过门,这太太都照得晃眼。”   “那我们回房里去坐吧。”   甄婉怡忙道:“五表哥,二舅母身体太弱了,晒晒太阳会更好。”   二太太也点点头,“不碍事,我们去树荫下坐着便好。”   最终坐到葡萄架下,二太太眯着眼仰起头,让穿过葡萄藤的阳光洒在脸上,喃喃道:“好久没感觉过阳光的温度了。”   喻瑾孝鼻子微酸,“母亲难得出来,不如让儿子拂琴一曲,母亲也点评点评一下。”   二太太挑挑眉,高兴道:“好呀,好久没听过你的琴音了,难得今日的好时光。”   阳光洒下,案上一古琴,案前一香炉,案后一俊彦,香烟袅袅,白衣飘飘,琴音潇潇,思念劝慰之情从琴音中倾泄,让二太太泪流满面。   甄婉怡在一看着泪也止不住,难怪大舅母说五个儿子里就老五是最纯孝的。   ☆、第一九二章 待 嫁   喻府的人都好相处,没有上赶着来讨好巴结的人,各人都有各自的事儿,除了两位奶奶偶乐串串门,逗逗小孩子,到也没有别的事,很是清闲。得空的时候甄婉怡每日都会去陪陪二太太,早晚时分趁着阳光不强的时候挽着二太太在院子里慢慢走上一圈,说些家常,让四太太看了都直道嫉妒。每每这时,喻瑾孝都陪在左右,跟在两人身后,甄婉怡也能理解,毕竟二太太两年多没下过床,这猛然间走出房门,做儿子的自然是担心的。   通过交谈,甄婉怡才知道喻府的其他四个表兄都出门做生意去了,宗帝元年的的沉船和船舶司的敲诈让喻府大伤筋骨,为了重振家业除了年纪大的老爷子和要照看母亲的喻瑾孝,其他的男人都出门寻找新的财源去了。   这样悠闲的日子一直到老太太生辰之后又住了两天才返回甄府,回府之后的甄婉怡开始了真正的待嫁避居生活,谢绝一切宴请每日早睡早起,一日五顿的汤水,养生美颜各类功效。礼部的官员开始带着官媒登门,将写着慕子归与甄婉怡的婚书收回重换了一张,四太太看着大红的烫金婚书,端端正正的两个名字一左一右,生辰八字惧全,祖宗三代明细都写在上面,便笑着回房收压在箱子底下。   五月二十八日,吉,易出行,婚嫁,动土。礼部长长的纳征队伍伴着吹奏唢呐于午时初到达了甄府,热闹的炮鸣声中三十六抬聘礼依次从大门进来摆满了四太太的正房,让上门观看的亲友直咂舌,这聘礼也太重了吧。   四太太接过官媒递上的礼单,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笑道:“辛苦妈妈了,还请去院子里喝杯水酒。”   黄嬷嬷把人迎了出去。四太太便拿着礼单回了内室,与喻家大舅母商量回礼,最终咬咬牙敲定也回了三十六抬。   喻大太太拍拍四太太的手道:“九娘是个好命的,你可千万别小气了。”   四太太哭笑不得,“我可是把全身的家当都拿出来了,大嫂还要说我小气那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唉,若是家里没有败,别说这三十六抬就是七十二抬回礼也是没有问题的,你礼单你可要收好了,这可是九娘以后掌的家当。”   四太太笑了笑,“知道,看来陛下对王爷也不薄呀,这良田辅子宅子都有了,再加上王爷的奉禄以后婉儿也有奉禄可拿,她过日子倒是不用愁了。”   喻大太太点点头,低声道:“那是自然,陛下现如今可只有王爷一个亲兄弟,还能亏待了不成?”   四太太忙点头应和不已。   后宅里,甄婉怡看着由莲香、虎妞和樱桃撑开的嫁衣,大红的贡锦,金线勾勒出凤朝凰的图案,宽大的衣袖一直垂在裙裾处,忍不住地用手摸了摸,丝滑的触感是从没遇过的柔软。另一边的案上放着硕大的金凤冠,红蓝粉红等宝石熠熠生辉,甄婉怡用手托了托,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问道:“成亲那天要一直顶着这么重的一个凤冠吗?”   红袖也掂了掂,抿着笑道:“这凤冠越重说明婆家的福气越重,这是婆家看得起媳妇才会花大价钱置办首饰呢。不过这凤冠都是等到新郎来接人的时候才带的,揭了头盖就可以拿下了。”   樱桃将手里的礼服重新收好,“这衣服料子好是好,就是过厚了一些,成亲那天怕会热吧。”   莲香在一旁轻声道:“七月七日不管什么样的料子穿身上都会热,更何况吉时是未时正,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只求那一天是个阴天才好,哪怕下雨都行呢。”   樱桃笑道:“莲香姐姐说笑了吧,谁会希望成亲时下雨呀,那多不方便呀。”   红袖眼神闪烁了一会,“樱桃,莲香姐姐说得正确呢,七月七正是热的时候,小姐要坐着轿子绕昌盛街和御道一圈,这顶着太阳走上一个多时辰,只怕是有罪受的了。”   甄婉怡突然想起甄茹怡成亲时甄府出嫁的几位姐姐说的话,“九妹毕竟是闺阁中长大,外头的事儿见得少,所以不知道。这嫁娶的人家一般都会避开最热的三个月,就是九月迎亲的都少。天儿太热这宴席置办不当就特别容易馊,而九月又正好处在农忙时分,都要收租子的谁还有那个空闲去置办婚宴,就是上门做客送礼的也没那个闲情。”   这王府办婚宴自然不愁没客人,只不过置办宴席应该也是个难题吧。唉,如今日子都定下来了,想那些还有什么用呢。   时间飞快,七月六日,甄府披红挂好绿,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甄婉怡的房间挤满了人,在京城的几个姐妹都来,喻家的舅母嫂子们也都来了,人人手里都捧着一个匣子。   甄文怡左右看了一圈,笑道:“我是最小的一个,那就由妹妹还抛砖引玉吧。”说完打开手里的黑漆匣子,一支金镶白玉缀红绿宝石的花钿,足有三指宽,宝石虽小可色泽分明。只一打开,周边几女中便有几人脸色大变。   甄佩怡嘴角扯出一丝讽意,“八妹不愧是除了九妹最晚出嫁的人呀,都说这日子是越过越好,没想到这嫁人也是如此,越晚出嫁的竟是福份越好的,瞧瞧这出手大方的,我那妆奁里也没得这样一支好花钿呢。七妹呀,你也只比八妹早嫁一年,不如你先拿出来看看,我们好排排序,看八妹的砖引来什么样的玉?”   一席话说得甄文怡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甄茹怡用力的抓着手里的匣子,指尖都发白了,咬着唇迟迟不愿打开。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她可真是怕了这群姐妹聚在一起,没得三两句话就能吵起来。“大姐这话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家里我最小,便是最沾光走运的了,只是不知道自祖父离京之后家里有什么光好沾的呢?八姐性子活泼在家与我最要好才出这个头罢了,各位姐姐就不要与她见怪。今儿是我大喜的日子,不可兴拉脸子。至于这添妆嘛,就不一一看了,留着让我一个人独自欣赏,也谢谢各位姐姐嫂嫂一片心意。我这最小出嫁的在这一头可是占大便宜了。”   说完就笑嘻嘻地从甄茹怡手里接过匣子,也不打开直接交给身后的虎妞。   甄茹怡松了一口气,甄慧怡也道:“今儿事情多,这看首饰确实不急于一时,就让九妹今晚一个人好好看得了。”说完把手里的匣子递给了甄婉怡,“恭喜九妹嫁得如意郎君。”   “谢谢三姐。”   甄佩怡和喻家的几个嫂嫂也送上添妆,坐了一会便被请出去用膳了。   ☆、第一九三章 出嫁前   中午院子里摆了香案,接了皇后和懿贵妃的添妆,整个甄府上下喜庆味儿更浓,皇后送的一座红珊瑚紫檀底座的摆件足有三尺高,株体通红呈万树繁花状,看着极喜庆。懿贵妃送来的是一对珐琅玉石盆景,掐丝珐琅盆,白玉荷花翡翠叶,特别是那叶面的上露珠,似凝似坠,晶莹剔透。   看了这两件添妆,因添妆事件出现的不满一扫而空,几女围着院子里的三盆摆件一一细品,这可是皇宫里最高贵的两人出手,真真是不同凡响。   热闹了半天,终于送走了来客,还甄府一片清静。   甄婉怡洗去一身燥热,这时红袖走了进来,“小姐,表少爷来了,在太太那里等着见您呢。”   甄婉怡重新换了衣裳,去了四太太院子,与屋里众人见礼之后,对着一身白袍,手摇折扇的喻瑾孝笑问道:“五表哥不是出门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喻瑾孝指了指屋中间摆放的一个樟木箱子,“特别给你找的,看看喜不喜欢?”   红袖上前打开箱子,一只红蓝孔雀昂首而立,扇形的屏尾上一颗颗蓝宝石与火红的珊瑚两相辉映。   四太太一阵赞叹,“孝哥儿,这太贵重了吧。”   喻瑾孝笑道:“只要表妹喜欢就好。这可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寻一件像样的礼物送来的,说是家里女儿少,让我要把表妹当自个妹妹一般,风风光光地送出嫁呢。姑母不用担心,这点家当侄儿还是拿得出来的,珍娘当年出嫁的时候我也送了一件红珊瑚的摆件,不比这个轻。”   喻瑾珍在一旁点点头,“家里头几位哥哥就五哥最喜欢收集这些珍奇,九妹只管收下好了,五哥那里肯定还有。”   喻瑾孝苦着脸,“难怪都说女生向外,这出嫁了的妹妹开始帮着小姑抢哥哥的私库了。”   喻瑾珍嘻嘻笑道:“那还不是五哥手里头有,像我三哥,除了金银便是什么都没有了,我出嫁时竟扔下一袋金珠子,可气人了。”   甄婉怡只得上前道谢,“那谢谢五表哥了,这红珊瑚孔雀确实精致,妹妹极喜欢的。”说完笑得两眼成了弯月,右脸颊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   喻瑾孝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嗅着扑鼻而来的淡淡清香,脸上的笑意更浓,“表妹这道谢便是太客气了,母亲这次能出房门还多亏了妹妹相陪。”   “二舅母现如今怎么样了?”   “还行,已经开始接管二哥的婚事了。”   众人听了都高兴,问候了几声,特别是四太太,几个侄儿成亲她都没在身边,为此总觉得欠了几个侄儿。如今喻瑾义成亲而二太太又身子不便,她便是格外关注,帮甄婉怡准备婚事的时候也处处帮喻瑾义留意着,二太太得知后派人来谢了又谢,喻瑾孝跑甄府的次数便多了许多。   夜幕落下,送走喻瑾孝,甄婉怡陪着四太太走向后院,今晚是甄婉怡做姑娘在娘家留住的最后一晚,四太太要陪着女儿一起渡过。看着满天的繁星,“唉,明天只怕又是一个艳阳天了。”   甄婉怡也看了看,半弦月似满月一般镗亮的银光洒下,那闪烁的星星伸手可摘,调皮的眨着眼睛。“晴天总比雨天儿好吧。”   “我倒宁愿是个雨天儿,这样你坐花轿也能少受些罪。”   甄婉怡笑了出声,“那家里的宴客怎么办?”   “家里能有多少客人呀。就是荣王府的客人多罢了。”   进了里屋,挥退了左右,四太太拿出一个薄薄的册子递给甄婉怡,“这个你仔细看看,若有不懂的问母亲,母亲先梳洗去了。”   甄婉怡似有所感心跳如鼓,低头接过一看并没有封面,等四太太走开后打开便是“啊”了一声,红色染上了颈脖耳根,眼神闪烁紧紧捏着手里的册子,不敢再看。这便是所谓的春宫图吗?也太详尽了吧,画工那么好,只一眼便那画上的男女连神情都毫发毕现。   不敢再看,将册子往打开的箱笼里一放,急急上床睡去了。这箱子里头装的都是甄婉怡随时要用东西,到了荣王府就要摆出来的。   四太太出来看着蒙着头躲在被褥里的甄婉怡,慈蔼地笑了笑,“我们家女儿长大,马上要成了别家的人了,母亲既是欣慰又是担心呢。”   甄婉怡伸出头,弱弱的声音传来,“母亲,女儿会过好日子的。”   四太太摸了摸女儿乌黑的发丝,“嗯,母亲相信婉儿。”   这一晚,母女俩离别依依一直说到三更敲响,甄婉怡才在四太太的强制下闭上眼睛。   而荣王府也是一夜难眠,缤香院里,孙晓晓躺在床上,声音幽幽传来,“锦祥院里的事都安排好了没有?”   魏妈妈睡在踏脚处,闻言立即回道:“娘娘放心吧,都安排好了呢,这可是娘娘为着王妃着想,王爷若是知道了也会对娘娘赞美有加的。”   孙晓晓冷笑一声,“赞美,哼,等他有那个闲情时再说吧。反正我只知道谁让我不舒服,那她也别想舒服的过活。”   魏妈妈嘴唇微动,“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王妃进府,王爷也定会踏足后院,来日方长,您实在是没必要争这一日长短。”   “哼,凭什么我要拾那甄九娘的牙慧,甄九娘不进府他就不进后院,他就是用这个逼我退步,好早日让甄九娘进府,行,如今本妃就如他所愿,七月初七,多好的吉日呀,钦天监可是说了,明日将是今年最热的一天,那甄九娘又在日头最烈的时候晒上一个多时辰,本妃到是要看看她还能不能活着下花轿,能不能好好地洞房花烛,本妃没有的她凭什么享有。”   魏妈妈叹了一口气,“娘娘放心吧,那轿夫也打点好了,必定会让全北城的百姓见识到我们荣王府的风采。”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得干净得落。   “呵呵,就算她能安然到府,本妃也有好处招待她呢。”茜红的帐幔里孙晓晓脸庞扭曲,笑声渗人。   汀香院,“崔嬷嬷,明天让咱们院子里的人都安份点,热闹也不要去看了,老老实实地呆着就好。”   “主子,您是怕前面的那一位出幺蛾子?”   洪湘玉翻了个身,“不是怕,是一定会,没见这段时日她那样大的动静吗。”   “奴婢自然是看到了,只是奇怪,钱妈妈怎么不管一管?”   “呵,钱妈妈呀,那人精着呢,她想做那渔人,挑起鹬蚌相争呢。”   “那咱们还是躲一躲的好,反正这天炎日热的,主子身子不畅,自然是要多休养,明儿的热闹是不能去瞧了。”   洪湘玉又了一阵翻身,轻轻的声音传来,“正是呢。”   ☆、第一九四章 出 嫁(一)   七月初七清早,四太太早已去前面忙去了,甄婉怡被叫醒的时候里衣已经微潮,两鬓也是潮湿一片,带着未睡醒的沙哑声,“都什么时辰了,怎地这样热。”   莲香摇着手里的蒲扇,“已经卯时正了,小姐该起来梳洗了。”   甄婉怡听了直接趴床上,“还早着呢,未正的吉时,再让我眯一会。”   红袖忙撩起帐子,“我的小姐,不早了,您快起来梳洗吧,昨儿厨房熬了一夜的白露沐汤,今儿您得泡三盆汤水呢,这可是皇后娘娘赐下的姑姑安排的,您可别浪费了。”   莲香也在一旁帮着拉走薄被,粉色的里衣下身姿曼妙,肤如凝脂,曲线玲珑,看得莲香眼神不断地闪烁。   甄婉怡被拉起漱口之后就进了净房,两只浴桶并排放着,一只盛满了白色的温水,一只装的是清水,可凑近却能闻到一股极浓的花香。   “小姐,这白色的汤浴是用十多种中药熬制而成,听慕嬷嬷说宫里的娘娘们都爱用呢。难怪那刘修容都快四旬了却一点也不显。”   接下来泡了白色的药浴又进行了百花露浴,百花露集了数十种花上的露水,当然这一盆汤浴里只加入一坛百花露,五斤左右,也是那姑姑从宫里带出来的。泡好之后甄婉怡便被扶了出来,一个红衣白裙的宫女进来,“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给王妃敷脸美体。”   “麻烦姑姑了。”   等到全身包了一层白色的乳膏之后,甄婉怡总算知道为什么要起得这样早了,因为等她第三次泡了花浴穿上大红的里衣出来,已经是已时正了。   绞干了头发,穿上中衣百褶裙,坐于镜台前,外面的喧闹声越发大了起来。“不会就来了吧?”樱桃一边帮着收东西一边抬着看向窗外。   莲香笑道:“没这样早,嗯,应该是摧妆的,小姐的妆奁要先行一步。”   果然不多时甄家的几姐妹就走了进来,“九妹,你那嫁妆可真是让人眼红呀。”甄文怡一进门就哀怨的看着正在梳头的甄婉怡。   甄佩怡摇着寒梅白雪图的团扇,“可不是眼红,我们这么多姐姐加起来也没得这么多的嫁妆了。这祖母可真是偏心了呀。”   甄茹怡轻声道:“祖母也没多出,分家的时候都说清楚了,公中只出定额。其余的都是母亲给九妹的,再说九妹嫁入的可是亲王府,自然不能用我们来相比。”   甄文怡也摇了摇美人团扇,娇笑道:“可不是,若是我们也能嫁入王候之家,莫说祖母,母亲便是砸了家当也会给我们置办齐一百二十抬嫁妆,好叫别人不得小瞧了去。”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你们这样一说真叫我良心不安,母亲为了这些妆奁可是将清河城那边好几个铺子都卖了,其实也不是非得要这一百二十抬嫁妆,能过日子不就行了吗。”   甄佩怡嘴角一撇,“就是呢,你以后可是正一品的亲王妃,能享朝庭爵禄,哪像我们得守着嫁妆紧巴巴地过日子。”   甄文怡“咦”了一声,眨着眼睛问道:“大姐,你不是也有诰命吗?”   甄佩怡白了一眼,“我一个小小的七品孺人算什么诰命,朝庭有令只有正一品的王妃公主才有爵禄可领,其余的都只享封号。”   甄文怡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即推了推甄婉怡的肩膀,“那以后九妹可要让门房长长眼,我找你打秋风的时候别把我哄出来哦。”   甄婉怡睨了一眼,“你若是走到那一步了我养你一辈子得了。”   甄文怡眼里闪过一丝感动,随即笑了啐了一口,“这大喜的日子你咒我呀。”   甄慧怡在一旁看着眼热,“那是九妹与你相好才这般说呢,九妹若是对我这样说,我立马收拾行李跟着九妹走了。”   甄佩怡嗤笑一声,“三妹跟着九妹一起去王府是想给王爷当媵妾吗?只不过,”中间停顿了一下,上下扫了甄慧怡一眼,“你这年纪当婆子去差不多了吧。”   “你……”只说得甄慧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因天气炎热穿着单薄的对襟罗纱襦裙,雪白一片的胸脯起起伏伏看着着实吓人。   收到甄婉怡示意的红袖忙道:“小姐,梳好一千次,奴婢去请皇后赐下的姑姑来上给小姐上妆。”   “快去吧。”甄婉怡忙点头,唉,这群姐妹在一起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呢。   等宫女进来的时候,甄家的几个姑奶奶便四下散开各自找位置坐了下来,她们今天的任务就是陪着新娘子,热热闹闹地送嫁。   樱桃忙着上绿豆汤,甄文怡摇了摇手里的团扇,“樱桃,家里还有冰没有,再去端些来。”等樱桃应声出去,又看了看灿灿的烈日,“这日头是越来越烈了,九妹你今儿可是有得罪受了。也不知道钦天监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日子,谁家会在这样的日头下迎亲呀。”旁边的甄茹怡忙拉了一把衣袖,用眼示意了正在洗手的宫女。甄文怡一撇嘴,她就是故意这样说的呢。   那宫女洗完手,又擦了膏,一边看镜台上的东西一边无意道:“姑奶奶,这个日子是懿贵妃娘娘帮忙选的呢,自荣王侧妃进府一直到如今还没个喜讯传出,贵妃娘娘也是替荣王爷着急,便与孙侧妃选了个最近的吉日。”   场上又没得一个糊涂人,那宫女竟然能道出这样重要的信息来,肯定是受了主子的示意,人又是皇后派来的,说的是懿贵妃和她的表姨女,那荣王府还没进就陷井重重,真是前途堪忧呀。   这话一落地便有了瞬间的安静,随即甄文怡嗤笑一声,“那孙侧妃倒是有心人了,九妹,记得见了人家要好好谢上一谢,什么时候也让那位侧妃尝尝这烈日滋味。不过,这位姑姑,小妇人有一事不懂,这怎么王爷的亲事会轮到贵妃娘娘来敲定吉日呢,这样大的事儿不是该皇后娘娘掌管吗?”   看着那姑姑一顿的动作,甄婉怡给甄文怡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姑姑,今儿天热,不用上粉了,淡淡地上妆就好了。”   ☆、第一九五章 出 嫁(二)   上好妆后,四太太领着瑜亲王妃走了进来,瑜亲王妃是祁荣帮着请来的全福人,负责梳头赐福并且要跟到夫家去铺床的人。   好容易梳好了头发,穿上嫁衣披好霞帔,凤冠戴上时甄婉怡人便往前栽去,还好虎妞一直在身前身后照看着,急时扶住了,但还是吓了甄婉怡一跳,“这个凤冠这么重,怎么戴得住呀。”   一听这话,四太太忙啐了两下,双手合十,“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各路神灵莫怪莫怪。”   瑜亲王妃笑道:“这凤冠都是按规定制的,皇后凤冠重三千三百三十克,亲王妃凤冠在三千克之下二千八百克之上,不算太重,多带一会熟悉了就好。”   甄婉怡尴尬地笑了笑,站直了身子,重心下沉,单单凤冠就接近六斤,凤冠之下还有好几支头簪,这样的装扮真有如泰山压顶一般,不一会,便感觉汗水浸透了衣裳。   四太太伸手帮甄婉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着一旁的冰盆用力的扇手里扇子,“这么热的天等会怎么出门哦。”   瑜亲王妃也拭了拭汗水,抬眼一看,房里角角落落放了十数盆冰,汗水都没干过,这要是出了门在烈日下坐轿走了一圈,只怕是要从水里涝出来了。   “太太,还是想办法多找些冰,一路上不断地换冰说不定会舒服一些,若是这样顶着日头走,只怕要非中暑不可。”   四太太皱着眉头,“我娘家侄子一路上倒是做了些布置,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总比直直在日头下晒要好,九娘多喝些绿豆汤,这样的日头也别想着禁食了,反正一路上会出汗也不怕失仪。太太也备些消暑的汤水等会我提前放进花轿里。”   四太太连连点头,感动地看着瑜亲王妃,深行一礼,“瑜王妃真是多谢您了。”   瑜亲王妃忙一把扶了起来,“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正说着怎么降温好的时候,外实响起了一阵炮鸣,室里瞬间便慌乱嘈杂起来。   “迎亲的来了,迎亲来了。”   “荣王爷来了。”   “新郎来了。”   “快,快,盖头,盖头在哪里,快盖上。”   虎妞的声音,“盖头在这里。”今天虎妞的任务就是管服饰。   甄婉怡的视线便陷入一片红火之中,外头来往的脚步杂音瞬间消失,只留下“砰砰”地心跳如雷声,手脚一片冰凉,这就来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被人扶着出了门,“小娘子拜别父母恩。”   头盖被掀起,入眼便是坐在主位的四老爷和四太太一身宝相花的绛红新衣,四太太双眼含泪,“小姐,吉时到了,该拜别老爷太太了。”甄婉怡看了看右手侧的媒婆,跪在地上的蒲团上,连着磕了三个头,“女儿拜别父亲母亲,父亲母亲多保重身体。”   四太太泪珠子不断地滑落,起身将人拉起,“婉儿,快起来。”   甄婉怡抬起脸,亦是一脸的泪水,“母亲,女儿舍不得您。”小手拉着四太太的袖摆,抓出深深的褶子。   四太太抬手用帕子帮着擦泪,“乖婉儿,快别哭了,今儿是你的大喜之日,王爷以后会照顾好你的。”说完就牵着甄婉怡的手往右边移了移,一身大红的祁荣身形欣长,站在那里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向甄婉怡的眼里透着宠溺和欣喜。   “丈母放心,小婿会照顾好婉儿的。”说完便接过甄婉怡的小手握在了手心,两手相交,一手汗,粘兮兮热乎乎,手中的柔夷便如同那沁水的温玉,松了怕滑走,紧了又怕伤了佳人,让祈荣纠结着不断的手松手紧。   四太太将头盖重新放下,甄婉怡也不知是何缘故,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坠,一想到要离开疼爱她的家人,去到陌生的地方,便是怎么也挪不开脚。   祁荣感觉到手心的的颤动,用力的捏了捏,转过身,凑到甄婉儿身边,“婉儿,别怕,一切都有我呢。”   甄婉怡听着熟悉的声音,心里慢慢安静下来,随着左手的力量慢慢地往前走,一步一步慢慢离开了甄府。   “新娘上轿啰。”   弯身进了花轿,首先感觉的便是一阵清凉笼罩,浑身毛孔一阵紧缩,“中途有冰可换,若是轿内的冰消了,踢一踢轿子,知道了吗?”   甄婉怡点了点头,坐了进去。   “吉时到,起轿。”   唢呐声响起,甄婉怡只感觉身子一阵摇晃,花轿起来了。悄悄揭开盖头,轿内宽敝左右两侧放着大大的冰盆,都已经消融了一半,整个轿内自成一个空间,凉爽不已。座垫上放了一个食盒一把团扇,甄婉怡抿着嘴笑了笑,伸手拿过团扇,摇了摇,若是一路都如此,倒也说不上受罪了。   天气炎热不过走出两里轿内的冰已经只有浮在盆中的一小块了,该换冰了。甄婉怡踢了踢轿子,也知道是外面的唢呐声过大呢,还是踢的力气过小,轿子并没有停下,还是晃晃悠悠地前进着。   冰一点一点的消失,最终成了一盆凉水,轿子还是没有停下,甄婉怡手里的扇子摇个不停,偷偷从帘子往外看,却见媒婆站得远远的手里还举着一把伞,慢慢地摇着手里的团扇,红色的五蝠坠子甩得飞快。   轿子里温度越来越高,甄婉怡打开食盒倒了半碗绿豆汤润了润唇,便不敢多喝。又踢了两下,身上一层的汗,这怎么回事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甄婉怡觉得自己被蒸熟的时候,轿子总算停了下来,甄婉怡忙放下盖头,两盆水被端了出去,新的冰盆被放了进来,甄婉怡长松一口气,总算是换了。   揭开盖头,不断地扇风,长长地吐气,可甄婉怡还是能感觉前胸后背湿了个透彻,两鬓的汗水沿着耳根没入衣襟,又是半碗绿豆汤下肚,抿了抿嘴,这漫长的迎亲之路还要走多长呢?   再换入的第三个冰盆都化成一盆水的时候,花轿终于落地。   “新娘到,新郎踢轿门,日后无烦闷。”   甄婉怡端正地坐着,直见到红色的绸缎递到手中才抓住,在媒婆的相扶下下了马车,踩着红色的毛织毯,耳边传来“新娘举步跨火盆,行为端庄人温存;夫唱妇随同心腹,同辈相惜老辈尊。”   兜兜转转不知道行了多久,汗水湿了睫毛蒙了眼,甄婉怡晃了晃,张着嘴吐气,真的太热了,这三层的绸缎加上金线绣成的霞帔,将她裹得密不透风,衣裳也越来越重,压得她快走不动了。正喘着粗气,胳膊被人扶住,“马上到了。”   甄婉怡长吐一口气,轻声嗯了一声。等到跨上台阶,步入大厅,阴凉的湿气惊得甄婉怡一个哆嗦,好冷。   ☆、第一九六章 洞 房(一)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跟着媒婆的指示,转来转去,总算听到“送入洞房”这一句话了。   也不知转到哪里,四周的人似乎不多,比起甄府的热闹喧嚣这荣王府安静得像是平常度日一般。   “新娘跨马鞍,从此平平安安。”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总算折腾完了,后脚落地时踢掉马鞍上的苹果,推门声响声,一阵冷气扑面而来,甄婉怡不由得一个缩肩,这里面是冷库不成。   正要抬脚进去,胳膊被拉住,祁荣低沉的声音响起,“进去把门窗都打开了,把冰盆搬出来。”   一阵或轻或重的脚步声响起,带动着的冷热气流交替。   “婉儿,走。”   跨步右拐,再跨步,坐到大红绸缎床上。   “新郎揭盖头,称心又如意”。   一只玉如意伸过来,盖头揭起,甄婉怡莫名地浑身燥热,不知道自己的脸成什么样了,会不会像个调色盘一样。   “新郎新娘合卺酒,相亲相爱长长久久。”   祁荣一撩衣袍坐在甄婉怡旁边,端着两只小小的酒盅,一只递给了甄婉怡,一只自己举着,两手相交,手腕扣手腕,一抑头,一张嘴,酒杯空,红霞飞上了鬓稍。   “礼成。”   “恭贺王爷王妃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祁荣嘴角弧度更大了一些,“赏。”   一旁的婢女上前每人一个红封。   甄婉怡也抿着嘴笑了笑,“红袖,赏。”   红袖笑眯眯地上前,一人一个红封,“辛苦妈妈和各位姐姐了。”   待众人退去,甄婉怡长松一口气,举起袖子往脸上拭去。   祁荣走近,一抬手,吓得甄婉怡忙往后仰。   低笑声传来,“躲什么,帮你去掉头冠呢,不重吗?”   甄婉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略低了低头,“好重。”   等头冠去掉,整个人都轻了一大截。“嗯,我想先梳洗一下,行不行?”   “来人。”   门被推开,甄婉怡眼睛一亮,“慕嬷嬷。”   慕嬷嬷笑眯眯道:“奴婢见过王爷,见过王妃,热汤已经备好,奴婢带王妃先下去梳洗吧。”   甄婉怡忙点头,看向祁荣,“王爷呢?”   “你先去梳洗,我去外头敬酒。”   甄婉怡两眼微眯,右脸酒窝深深,“那王爷小心些,不要喝醉了。”   祁荣点点头,往外走的时候俯下身凑到甄婉怡耳旁,“娘子放心,为夫知道轻重。”   甄婉怡只感觉耳垂被热气喷过,浑身升起一股燥热,糟了,是不是中暑了?   跟着慕嬷嬷绕过屏风后的暗门,里间便是一间净室,浴桶里浮着一层玫瑰花,好奢侈呀。舒舒服服的泡了澡,甄婉怡只觉得浑身一轻,映月拿了棉布等在外头,看到甄婉怡出来便来忙上前帮着绞干头发。“小姐,樱桃她们都安排好了,今天她们几个累了,就让奴婢来侍候小姐吧。”昨天送床过府的时候映月和慕嬷嬷一起提前过来的。   慕嬷嬷端着案盘过来,递上一碗燕窝,“映月,该改口叫王妃了。王妃,快吃些东西吧。”   累了一天,甄婉怡只觉疲惫,胸口闷得难受接过碗喝了两口便放下。   “小姐可是没有味口,那不如吃些瓜果吧,井里吊了一天了,奴婢去切了来。”   “嬷嬷,可有冰的绿豆汤。”   慕嬷嬷一边往外走一边回道:“都有,都有呢。”   很快的一盘子切成薄片的西瓜端上来,甄婉怡吃了小半碟才觉得舒服了一些,又喝了碗绿豆汤,长吐一口气,“今天这天真是热死人了。”   慕嬷嬷帮忙打着扇子,“还好,终于进府了,奴婢在府里可真担心王妃您会被晒晕过去。”   映月笑道:“幸好王爷没按指定的线路走,省了近半个时辰呢。”   甄婉怡诧异道:“那是怎么走的?”   “本来的线路是要走东大道到昌盛街再到御林大道的,王爷出了门就走黛昌胡同直接绕到昌盛街,省了一半的路呢。若不是如此,只怕今天的迎亲队伍都难得走回来,一路可是换了三批人呢,个个都像水里捞出来似的,难怪少有人会在七月成亲的,可不是要磨掉一层皮嘛。”映月一边说一边帮着梳顺半干的头发。   甄婉怡从皇后送来的宫女口中知道这吉日是人故意选出来的时候,心里便闷闷的不舒服,不想多谈,转移话题道:“映月你都安置好了吗,孩子谁在带着。”   “卫公公帮着在后巷里安排了一个院子,李强已经搬进去了,我跟他找过招呼,今晚他会事带好孩子的。”   “要我说你还是多休息一段时间,等孩子大了些再回来当差,反天如今我身边人也多。”   映月打趣道:“就是因为王妃身边的人多奴婢才要赶紧回来呀,否则以后哪里还有奴婢站的地儿呀。”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就你皮,你要回来也行,不过得把家里安排好了,若是引起家庭矛盾让李强闹到我这里来,我可不依。”   映月微微一屈膝,“王妃您就放心吧,平哥儿听话,奴婢当家的一个人带得过来。”   以前在清河甄府李强是在前院当差的,如今来了王府,一时半会也没个差事,那换映月出来做事自然是最恰当合理的安排,甄婉怡想了会,便点头答应了,“那你以后跟着慕嬷嬷管我房里的事,第一步先把樱桃几个的安排好差事,然后就是要把我的妆奁收拾出来。”   “奴婢知道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请安声,“奴婢见过王爷。”   甄婉怡一弹而起,“啊,王爷回来了?”   慕嬷嬷笑了笑,“时辰不早了,奴婢先告退了。”   和映月一起行礼便往外走去,甄婉怡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越走越远,一阵酒香越来越浓。   祁荣勾起嘴角带着笑,与平日的温和冷清不相同,沾染了一抹邪魅眼角都带着风情。看着越来越近的红衣人影,甄婉怡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吞了吞口水,“王爷,您回来了。”   祁荣一直将甄婉怡逼到榻边不能再后退后,才伸出指尖勾起一抹发丝,“婉儿,你很紧张。”   ☆、第一九七章 洞 房(二)   甄婉怡沐浴后映月只帮着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半髻,簪了一朵粉色的珠花,几缕俏皮的发丝坠在脸颊,祁荣帮着勾到耳后,“我先去梳洗一番,娘子稍后。”   火热的气息喷在甄婉怡耳后,引起一阵哆嗦。   留下轻笑声,甄婉怡看到祁荣转到屏风后不见人影后,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天啊,刚才差点憋死她了,这祁荣喝了酒后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太可怕了,呃,也不能说是害怕,只能说是这样的转变太大让人真不习惯。   耳边传来流水哗哗声,甄婉怡忙端起茶碗连着喝了好几口水,这人不会是没有关净房的门吧?   “吱呀”一声门响,甄婉怡又是一跳,屏风后转过一个红色单衣的身影,忙垂了眼帘,握着手里的茶碗不敢动弹。   等到阴影盖下,茶碗被抽了出来,刚感觉手腕被抓住,人就已经被带入一个滚烫的怀抱,耳边熟悉的触感传来,仿若触电一般。   “夜色已晚,娘子我们该休息了。”   甄婉怡忙用另一只手抵住往下倾的身子,紧张地舔了舔唇,“王爷,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祁荣抬起头直直地看着甄婉怡,一片粉嫩的肌肤泛着动人的光泽,阵阵幽香扑鼻挑动着他硼到极限的神经,特别是那欲说还羞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地让人想把这娇人儿揉到骨子里去。   “本王不想吃东西,本王现在只想吃你,婉儿,本王等这一天可是等了许久了。”   说完,甄婉怡便被拦腰抱了起来,吓得她一声惊呼,随即急道:“王爷,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祁荣笑声从胸腔里传出,“本王抱你来得快些。”   背后一沾到实处,身子就被烙到了床上,甄婉怡颇有些认命的等待,反正这一步是迟早的事。   下巴被抬起撞进一双乌黑深遂的眼里,这是一张甄婉怡熟悉的脸,脸上出现的却是她陌生的神情,这样带着宠溺邪魅的神情是甄婉怡从没见过的祁荣,看着便不由得的红了脸,羞意从头染到了脚。   祁荣看着身下的人儿从沉默等待到羞意难忍再到情动迷离,最后忍耐不住地闭上了眼睛,轻笑出声,轻轻印上他思念了许久许久的香唇,轻咬慢啃,一如记忆中那样柔软香甜,让人沉醉。   甄婉怡只觉得祁荣是个火炉,移到哪她就热到哪,还带着丝丝电意,引起一阵阵的苏麻,一阵阵地轻颤,让她的小心肝儿砰砰有如钟鸣。这一晚她就像是风雨里的小帆船,起起落落,时而和风细雨,时而狂风骤雨,浪起时,便一阵高过一阵,声音哑了,身子泛了,头发乱了,却始终触不到岸,思绪一片混沌,一直到最后无力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极疲的叹息一声,终于可以休息了。   清早,帐幔一层层被撩起,直至里间,才停下来,“王妃该起身了。”   甄婉怡皱了皱鼻头,晃了晃脑袋,往被窝里缩去,却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摇了摇头又顶了顶,不是枕头,又用手摸了摸,直到一阵笑声传来,“婉儿,大清早的就想诱惑为夫吗?”   甄婉怡顾不上赖床,猛地睁开眼,迎面撞进一双带笑的眼睛里,吓得忙往后一仰,“你怎么在……”不等话说完便捂上嘴,想起了昨夜被翻红浪的旖旎风光,羞意染红了整个人,不敢再看,忙缩进了被窝。   祁荣猿臂一伸,将娇人儿揽进怀中,柔软的碰触引得他一声呻呤,昨夜的美好真让他舍不得放手,极想再一探那桃花幽径,看着这具柔软得不可思议,娇嫩得有同水做成一般的身子在他身下绽放,那种独特而炫灿的美。   回忆被打断,“王妃,该起床了。”祁荣嘴角勾起笑意,抬高有如缩头乌龟般的甄婉怡,在她唇上印上一记深吻,才笑出声,掀起被子走了出来。   帐外响起莲香的一阵惊呼,不等莲香行礼,祁荣摇了摇手走到后头的净房,“侍候王妃梳洗。”   等帐子被撩起时,一股暖昧的味道弥漫开来,莲香脸上的红晕一直延伸到耳根后,低垂着眼帘,“王妃,该起来了。”   甄婉怡坐起身,还没从祁荣刚才的举动中回过神来,她以为祁荣一大早就会离开的,怎么会一直到现在。松垮的里衣里清晰可见的是一个个红紫的印记,莲香眼神流转,定定地看着肩膀处的几个印记,直到甄婉怡的手伸了过来才回过神来。   身后慕嬷嬷的声音传来,“小姐,已经巳时正了,辰时宫里会来宣旨,然后娘娘来得去宫里谢恩,等回来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甄婉怡拢了拢衣裳,对着慕嬷嬷道:“嬷嬷怎么不多休息一会,这里有莲香红袖就行了。”   慕嬷嬷边往床榻走去,边道:“这些事儿她们几个年青的不懂,还是得我来才行。”   就完就撩起帐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拆了被单,好不容易从床角找到一方白帕,看了看,满意地笑了,仔细叠好,连同被单一起抱了出去。   甄婉怡直接缩在一旁看都不敢看慕嬷嬷,红晕久久不散,昨晚祁荣急急地将她压倒,她也不知道那方白帕起到作用没有。还有那些弄脏的被单,天呀,也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   莲香愣在一旁不知道想些什么,脸上也是一片红晕,默默不出声,一时之间,室内竟安静无比。   祁荣穿戴好进来时,愣了一下,看着还没梳洗的甄婉怡,对站在一旁没动作的莲香皱了皱眉头,“怎么还没梳洗,是不舒服吗?”   莲香忙转过身,蹲下身,“见过王爷。”露出一段雪白的颈脖。   甄婉怡站起身,垂着眼帘,“我现在就去洗。”   祁荣拉了一把,俯在甄婉怡耳旁轻声道:“身子还好吗?”   甄婉怡耳根子火红,低垂的眼帘四下转动就是不敢对上祁荣的脸,“好,好着呢。我,我先去洗了。”说完忙推开祁荣,往净室方向走去。   祁荣皱着眉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莲香,冷声道:“还不去服饰王妃。”   莲香忙站起来,走了两步,顿住,“王爷,要不先让奴婢给您梳头吧。”   祁荣脸色一沉,“不要忘了,你的本份。”一句话吓得莲香快快地走进净房。   甄婉怡快速地清洗一番,出了净房,看到祁荣那披散的略显潮湿的头发,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我来帮王爷梳头吧。”   祁荣挑了挑眉,看到甄婉怡粉红的颈脖,便抿嘴笑了笑,“那有劳王妃了。”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祁荣才是她熟悉的。   ☆、第一九八章 谢 恩   锦祥院是一座五阔四耳三进连两个跨院的大宅子,一进门就是一个小型的花园,花开炫灿姹紫嫣红,青石板铺成的甬道,左右两侧连着月亮门通向两个跨院,南面连着的几个房间住着甄婉怡带来的近身丫鬟。北面正房前是间三阔的抱厦可当花厅,后面才是甄婉怡的起居室。东西厢房与正房之间都与宽敝的抄手游廊相连,西南角是净房东南角是厨房,西厢房正在收拾准备用做库房。   收拾妥当的甄婉怡与祁荣在花厅里接见礼部的官员,送来了荣王妃的四季礼服和金册金印。祁荣亲自送人出府,甄婉怡好奇地打开金册,细细一看,就是一张箔金的身份证明嘛。此刻,她便是真正的皇家媳妇,荣王正妃了。   “王妃,奴婢侍候您换礼服,该进宫谢恩了。”   粉色的软烟罗里衣,红色绣百花纹的敝袖对襟襦衣,微微露出精致的锁骨。宝蓝色抹胸拽地百褶长裙,粉色桃花纹腰带,金丝银鸾鸟朝凤绣纹红色长衫和披帛,穿戴整齐后又是里外三层,庆幸的是这衣裳皆是用软烟罗制成,轻薄透气,外面长衫更是只有薄薄的一层红纱,比起昨日的成婚礼服倒是好太多了。   梳了百合髻,将皇后与贵妃赏的首饰各戴着一件,又将喻老太太给的一支羊脂白玉的祥云簪子戴上,慕嬷嬷进来,又从镜台上八宝盒的第二层第三层拿了四支金簪子簪上,捡了四对精致的鎏金镯子帮甄婉怡套上。   甄婉怡眨眨眼,“嬷嬷让我戴这么多干什么?”   慕嬷嬷笑道:“王妃先别嫌多,奴婢再帮您装几件在身上,省得出宫的时候浑身找不到一件首饰,让人笑话。”   “难道这些都要给别人?”   慕嬷嬷又帮着选了一对羊脂白玉的雨滴耳坠戴好,挂上同样的玉佛牌,“民间新媳妇见婆家人收见面的同时要送上亲手做的女红,只不过你这皇家媳妃辈份有点儿高,所以要给的见面礼也就多了,这见面礼自然不需要亲手做的女红,所以这些金银首饰就要派上用场了。王妃,您得注意了,这三根簪子不能动,其余的都可以用来打赏。这四对镶相宝石的镯子给几位王妃,如果还有其好她的嫔妃您就用发簪做见面礼。”慕嬷嬷边说边指着皇后和贵妃送的千叶攒金牡丹分心和蝙蝠纹镶蜜腊珠颤枝金步摇还有那支羊脂玉的祥云簪子。   甄婉怡用手一一摸了过去,记下了三支重要簪子的位置,“嬷嬷,我们这次应该只需要去皇后宫中吧。”   站起身的甄婉怡任慕嬷嬷打量,慕嬷嬷点点头,“您与皇后娘娘同一辈份,其他宫不去也是可以的。”   不去也是可以的,那也就是说去也是应该的啦,不管怎么样,甄婉怡只当是没听到。   莲香拿过一银一粉绣着并蒂莲的两个荷包蹲在甄婉怡身前帮着挂上,又挂了一个五蝠玉佩,长长的银色缨络一直垂到膝下,十分打眼。拉拉了裙摆,“王妃穿上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说完便见祁荣走了进来,见到一身正装的甄婉怡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见过王爷。”   祁荣扶起甄婉怡,“以后在房内不需要这样客套。”   “礼多人不怪吗。我这个人忘性又大,若是养成这样一个坏习惯让人知道了会笑话的。”   祁荣抬手准备是揉甄婉怡的发头,却见一头的珠光宝气,愣了愣,甄婉怡小脸儿一红,这样戴着一头的簪子步摇简直就是一棵移动的金银树,太俗气了。“嬷嬷说进宫要给见面礼,所以。”说完还举起双手晃了晃手腕,手镯相撞一阵轻脆的鸣声。   祈荣点点头,“你身子不舒服不要在宫里呆久了,我会在月华门前等你。”   甄婉怡惊喜道:“你也去。”她知道祁荣大婚皇旁给了七天假的。   “我正好有份折子要上奏,便与你一同前去好了。”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有祁荣相陪,她又安心几分了,“那我们快些走吧,等会日头高了又热起来了。”   荣王府离皇宫近多了,坐车不过二刻钟便到了西承门,进了城门便是南北向的西门路,往东侧是上次走过的敏华道另一半,路口,祁荣站定,“我先去觐见陛下,等会在月华门处等你,你坐撵轿去见皇后,一个时辰就出来与我汇合。”   甄婉怡点点头,“知道了,王爷快去忙您的正事吧。”   祁荣看着甄婉怡坐上撵轿往月华门行去,才转身往乾明宫走去。   甄婉怡坐上撵轿整个人便陷了进去,早上虽泡了热水澡,可这被烙饼似地折腾了一个晚上的身子还是无处不酸疼,如果还要像上次那样走过整个敏华道,只怕她会成为第一个走敏华路走晕过去的命妇。   离凤仪宫一射之地落了轿,慕嬷嬷给了抬轿的内侍们一个荷包,在恭送声中被迎进了凤仪宫,琴音语带亲切道:“奴婢恭贺王妃新婚,愿王妃与王爷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甄婉怡亲自递上一个荷包,“谢琴音姑姑吉言了。”   琴音伸手接下,轻声道了一句,“今日几位王妃和公主都在呢。”   甄婉怡感激地笑了笑,深吸一口气,终于要和这些利益纠葛最为混乱复杂的女人们见面了。进了大殿,里面或站者坐好些女人,笑语嫣然。因着天气炎热众人都是一身轻薄披纱装扮,珠玉相映。就连皇后也去了厚重的妆花锦,外罩蓝色流彩凤鸾的拽地广袖罗衫,高高坐在首位,就算四周都是如花朵般青春正艾的貌美少妇少女,可皇后的庄端威严打扮却让她鹤立鸡群,只一眼就认出了。   “臣妾甄氏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吉祥。”   皇后抿着嘴笑道:“快些起来吧,如今荣王府终于有能掌事的正经主子了,本宫也深感欣慰。贞静幽闲,端庄诚一,女子之德性也。孝敬仁明,慈和柔顺,德性备矣。夫德性原于所禀而化成于习,匪由外至,实本于身。夫上下之分,尊卑之等也;夫妇之道,阴阳之义也。诸侯、大夫及士、庶人之妻能推是道以事其君子,则家道鲜有不盛矣。这本《内训》荣王妃要时刻谨记,好好打理荣王府,让荣王爷能无顾之忧安心朝政,才不负陛下与本宫一番心意。”说完微微一转头,左手侧的宫女便端着案盘走到甄婉怡面前。   甄婉怡抬眼看了一眼,一本《内训》一套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双鸾牡丹首饰,这皇后的首饰可真多,赏人都成套成套的。   “臣妾受教,一定谨尊皇后娘娘之谕。”   ☆、第一九九章 认 亲   接下了皇后的见面礼,琴音扶了甄婉怡起身,皇后指着左手边的紫色长衫少妇介绍道:“这是晋王妃,安国公郑家的娘子,与你府上的孙侧妃是表姐妹。”   甄婉怡正要上前,可胳膊被琴音拉着,只能跨出一步,刚好晋王妃也跨出一步,两人相互见礼,晋王妃是典型的鹅蛋脸美人,气质大方出众,未语先笑,“荣王妃这般年青水灵,我那句婶婶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甄婉怡抿嘴笑道:“晋王妃说笑了,有你这样的美人侄媳妇我倒是高兴的很。”说完就退下一对带红宝石的绞丝金镯子递了过去,“小小心意,晋王妃不要嫌弃。”   “婶婶的喜庆侄媳妇自然乐意之致。”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看向了下一位石青色竹叶纹长衫的圆脸少妇,琴音在一旁介绍道:“这是贤王妃。”   又是一对嵌碧玺石的金镯子,贤王妃话不多,笑得温和地屈膝接过,“谢荣王妃。”   “这是宁王妃。”   甄婉怡看向一身石榴红的少妇,瓜子脸,杏儿眼,朱唇红艳,体态风流,不待甄婉怡移步便凑了上来,拉住了甄婉怡的手,“十三叔苦等两年终于把婶婶盼来了,今儿一见婶婶才知什么是江南女子的婉约绝丽,要真是羡煞我们了。”   甄婉怡掩嘴轻笑,递上一对镶粉色玛瑙的金手镯,“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气,这么个伶俐侄女漂亮媳妇,才叫人羡慕呢。”   宁王妃接过直接套在了手腕上了,两眼弯弯作调皮状的对皇后眨眨眼,“母后,您看,荣王妃婶婶夸我了呢。”   皇后笑了笑,“瞧把你乐的,你十三婶婶可还要比你小两岁。”   “小两岁也是婶婶呀。”站在皇后宁王妃身边的黄衫女子接过话去。   琴音笑道:“这是我们三公主素馨公主。”   甄婉怡微微点头,抽了一支红宝石的金簪递过去,“三公主。”   素馨公主接过,眼珠一转,“小婶婶,麻烦您回府的时候帮我给个朋友带声好。”   甄婉怡愣了愣,“呃,不知三公主说的是谁?”   三公主不顾母亲的眼色,摇着手里的牡丹绣花团扇,“府上的洪侧妃与我私交甚好。”说完定定的看着甄婉怡。   甄婉怡只是稍稍愣了一下,随即抿着嘴笑道:“三公主,你那好友我到现在还没见过呢,等见到了一定帮公主将话带到。”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其实公主也不用这样麻烦,荣王府随时欢迎三公主来,三公主即是洪侧妃的好友,想来洪侧妃也乐意见到三公主的。”   三公主脸色变了变,若是可以她当然愿意直接府上找人,可是,谁让洪湘玉选择做人家的侧妃,侧妃,说白还不是一个妾,若是受宠也倒好,反正母后就是想把荣王拉到自己阵营来。可惜的是,洪湘玉不但是个侧妃,还是个不受宠的侧妃,三公主若是上门去为她撑腰,那无疑上打了荣王妃的脸,打了荣王妃的脸,那荣王爷那里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所以,自从洪湘玉进了荣王府,三公主便从没有主动去探望过,皇后也不会容忍皇室的脸面这样被践踏。   “那什么时候小婶婶邀请我们去府里玩耍,荣王府说起来也是京城里的好景致呢。”   甄婉怡点点头,“等我什么时候把府里的事理顺当了一定给三公主送帖子。”   三公主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就静等小婶婶的邀请了。”团扇举起,遮住了笑颜,弯弯的眼里却是一丝笑意也没有。   琴音忙移向最后一位,“荣王妃,这是四公主,素雅公主。”   再一次送上宝石簪子,这一次的见面会总算是完成了。   “好了,荣王妃,皇室人口众多,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慢慢介绍给你认识。”   不等甄婉怡说话,宁王妃道:“是呢,小婶婶,你别看这凤仪宫只我们几人,那也是因着血缘亲疏来的,等以后你见了那些旁支的宗亲便知道什么是大家人口了。”   皇母睨了一眼,笑道:“胡说什么呢,你小婶婶出自清河甄家,那也是大户人家。”   宁王妃眼睛陡地睁大,“真的,哎呀,那真是失敬,小婶婶,你先千万不要怪罪我。我自小在京城长大,出过京也没什么见识,人呢,就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荣王妃可不要见怪。”   甄婉怡笑容满面,“哪里,宁王妃这样的性子好打交道,我也是个直肠子,不会说乖话,与宁王妃倒是有几分相似。”   “好了,你们俩婶侄就不要相互吹捧了,荣王妃也别谦虚,你这样的性子才是真正的好打交道呢。”   “皇后娘娘娘谬赞了,臣妾不敢当。”   甄婉怡在一旁陪着笑,看得出皇后与宁王妃两人正打情骂悄给别人看呢,当然观众不只是她一个人,瞧瞧晋王妃一脸温和带着淡淡的笑意立在一旁,不时的点头咐和,三公主和四公主偶尔地咐和一两句,整个看起来是多么感人的一幅母慈媳孝图呀。只不过前娘后母的,又为了那至高之位你争我夺,怎么可能母慈媳孝呢?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还没到扯破脸皮的时候罢了。   说说笑笑之间,甄婉怡不断地往外看。   晋王妃走了过来,“小婶婶可是有事急着走。”   甄婉怡咬了咬唇,“也没什么,只是时辰不早了。”   晋王妃往对面瞟了瞟,依然是笑语不断其乐融融的模样,抬手用团扇遮半张脸,“以往这个时候也是该告辞了的。”   甄婉怡又等了一会,见宁王妃与皇后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样,从衣裳首饰说到妆容,从李大人家的九公子醉酒说到张大人家的七娘出嫁,从任大人家的女婿惧内说到御史家的女儿无盐之貌,不一而足,直到甄婉怡脸都笑僵了。   才见门口的宫女走了进来,凑到皇后身边耳语一阵。   皇后抬头看了甄婉怡一眼,端起了茶碗润了润喉,笑得暧昧,“难怪今儿没怎么听到荣王妃的声音,原来也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呀,得了,本宫也不行那恶人之事,琴音,叫上撵轿送荣王妃出宫,别让荣王爷在月华门等久了。”   甄婉怡小脸儿一红,却也不做客气姿态,起身屈了屈膝,“那臣妾先告退了。”   看着甄婉怡摇曳生姿地离开,身形婀娜,体态轻盈,众人里眼各自闪过一丝莫明神色,宁王妃直接咬了咬唇,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叹了一口气,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民间女子前世修福才得天眷顾被荣王爷看上,一步登天,却还能独享宠爱,真真是太好命了。   ☆、第二百章 接 人   撵轿很稳,四个抬轿的内侍已经步履如飞,可甄婉怡还是觉得太慢,直到月华门近在眼前才按下心来。一袭紫袍脚踏八字,赤色腰带身形欣长笔挺,玉树临风,甄婉怡真心觉得自家王爷越来越帅气了。若不是卫安上前行礼,她都没看到还有人站在祁荣身边,暗自吐了吐舌头,这样花痴可不大好。   撵轿落下,跪倒一片,甄婉怡也正要起身行礼,祁荣忙按下,“起身,抬王妃到西承门去。”   甄婉怡惊讶道:“王爷,这样不好吧。哪能你走路我坐轿的?”   祈荣低下身,“本王觉得夫人还是先养足精神的好。”   看着祁荣眼里似有所指的意味,甄婉怡染红了脸,不再出声,坐在撵轿上不出声了。而祁荣跟在一旁高视阔步,毫不在意敏华道上宫女内侍看过来的异样眼光。   好不容易到了西承门,撵轿一落,甄婉怡就赶紧站起来,跟在祁荣身后,那门口的侍卫虽然都一副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正经模样,可甄婉怡还是能感觉到有人在偷偷地打量她,“王爷,都怪你。”   祁荣对着卫安点点头,卫安忙给抬轿的内侍送上荷包,祁荣则带着甄婉怡走出了西承门,登上荣王府的马车。   “今天怎么样?可有人为难你?”   甄婉怡摇了摇头,举了举手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没有任何装饰的手腕,“没人为难,今天我进宫是当散财童女去的,怎么会有人为难我呢?”   祁荣伸出手劫住那一双让他眼馋的皓腕,放在手心里摩挲着不放,“今天送了多少出去为夫补给你好了。”   甄婉怡抿着嘴偷笑,“我送去的自然算我的,王爷若想送我东西何必打着补偿的名号。”   祁荣将小人儿拉近身边半搂起,“本王送你的东西还少吗?”   甄婉怡瞪着大大眼睛,这话可就冤枉人了,“王爷什么时候送过我东西了,年节礼可不算哦,那是送给你岳丈岳母的。”   祁荣轻笑出声,“你那书柜里珍藏的那么多书一多半是我送的吧。”   甄婉怡眨了眨眼睛,“那也算呀?”   “难道偷书不叫窃,送书都不能称为礼了吗?再有我亲手画的雪梅图,总能算礼吧。”   看着祁荣带着奸邪得逞的笑意,甄婉怡生怕他还要再说出什么,忙点头,可怜兮兮道:“算,算,都算。”   看着甄婉怡沁出汗渍的鼻头,祁荣随手拿起甄婉怡放下的团扇帮着扇了起来,甄婉怡歪着头看过去,相视一笑,都不在说话,车厢内却不显沉默,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温馨环绕。   回了荣王府,各自梳洗好坐在西侧室的矮榻上,祁荣一身朱色道袍,宽松透气,甄婉怡一身赤色襦衣月白色百褶裙,简单清爽。两人隔着炕几正喝着绿豆汤,钱妈妈便来求见。   甄婉怡放下手中的勺子看了祁荣一眼,似在尊求他的意见,见祁荣点头后,才让人进来。   钱妈妈一身红色对襟半臂牙白窄袖长裙,款步姗姗,仪态万千,“奴婢见过王爷王妃。”   见甄婉怡只是看着钱妈妈没有说话,祁荣将碗往炕几里推了推,“起来吧,钱妈妈这么急着求见可是有什么事?”可不是急嘛,才回府安置下来,汤都没喝完呢。   钱妈妈慢慢起身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关于昨日宴请的帐册想跟王妃核对一下,顺便让王妃熟悉一下府里的事务。”   这事祁荣就不好拿主意,看向甄婉怡。   甄婉怡笑了笑,“钱妈妈也不用这样着急,以前府里怎么做你还是照着做就行了,今天我也累了,明天要回门,所以府里的事务要不就等后天再说吧。”   钱妈妈脸上浮出尴尬的笑意,抿了抿嘴唇,“这,不是奴婢不想尽职,只是这府里的事务已经不是奴婢在管了,自去年迎了侧妃,府里的事便由孙侧妃掌管。奴婢一直帮王妃守着锦祥院,所以才会来问王妃一声,昨日的帐册该怎么办?”   甄婉怡微微皱了皱眉头,这王府以前的事都是孙侧妃在打理,那她一进府岂不就要与孙侧妃直直地对上干了?其实对她而言掌不掌中馈都无所谓,可身边的人应该不会答应吧,怎么说她才是正妃。   “既然以前都是孙侧妃在掌中馈,那这帐册还是交给孙侧妃吧,等她理顺了再交接给我好了。”说完看着钱妈妈问道:“钱妈妈觉得呢?”   钱妈妈笑了笑,“王妃说的自然是极好的,那奴婢就去缤香院一趟,顺便让孙侧妃整理帐册后日与王妃交接。”   听了这话甄婉怡直接看向了祁荣,“王爷,您觉得呢?”   祁荣微微颌首,“王妃决定就好。”   “那就这样决定了,麻烦妈妈跑一趟了。”   钱妈妈告退后,樱桃又进来问道:“王爷,王妃可要传膳?”   两人移步到堂屋的八仙桌上坐下,看着樱桃带着两个小丫鬟不断进进出出,桌子一会会就摆得满满当当的。甄婉怡粗略看了过去,六个冷盘,十个热菜,两个汤,还有饽饽糕点好几盘。   “怎么这么多菜?”   慕嬷嬷在一旁解释道:“王爷每餐的份例是四冷盘四荤两素一汤饽饽两品,王妃您每餐的份例是两冷盘三荤一素一汤饽饽两品。”说完先盛了一碗绿豆海带汤递给祁荣,又盛了一碗乌鸡红参汤放在甄婉怡跟前。   甄婉怡嘟嘟嘴,“这么多太浪费了。”随即看向碗里,“嬷嬷,我也要喝绿豆海带汤。”   慕嬷嬷将盛有乌鸡汤的碗递向甄婉怡,“王妃,这几日您都得喝乌鸡汤,奴婢已经吩咐厨房连做七天了。”   甄婉怡不满的瞪着眼睛,“为什么?这么热的天,我才不要喝这腻味的乌鸡汤。”   慕嬷嬷抿着嘴笑道:“乌鸡汤补血,王妃动了元气,得好好补一补。”   甄婉怡先是不懂,看到慕嬷嬷似有所指的眼神,小脸儿一红,不敢再出声,忙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下去了。头也不敢抬,慕嬷嬷夹什么她就吃什么,速度还不慢。   祁荣挥了挥手,让人退下,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甄婉怡的碟子里,“慢点吃。”   ☆、第二零一章 温 情   下午直直睡了个天昏地暗,甄婉怡醒来时已是申时正,伸展着慵懒的身子,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呀。   红袖上前侍候着穿衣,“王妃这一觉睡得真久,今儿早上进宫累坏了吧。”   甄婉怡眼皮一垂,其实不是今天早上累的,只不过这话说不得,“可不是呢。”   “奴婢在一旁看得也觉得累,您说皇后娘娘每日都是这样过日子的,跟唱戏似的。”   甄婉怡瞪了一眼,“竟在胡说,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大不敬。”   红袖微微屈了屈膝,“奴婢知道了,奴婢只跟王妃私下说说,哎,王妃,您说平日里皇后与宁王妃都是这样挤兑晋王妃的吗?”   “前娘后母的,又都看上了那个位置,见面能有好的吗。”   红袖吐了吐舌头,“幸好王妃没嫁进宫里去,否则就惨了。”   甄婉怡敲了敲红袖脑袋,“让你嘴巴不把门,这样的话是能随便说出口吗?”   红袖摸了摸被敲的位置,“奴婢这不是为王妃庆幸吗,进宫也没见到哪里好,怎么每三年一次的选秀还有那么多的官家小姐大家闺秀们愿意飞蛾扑火呢?”   “人各有志,她们愿意进宫肯定是因为宫里有她们要的东西,我们不是她们自然不知道她们的想法。”   红袖歪着头,“这就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吗?”   “学得挺快的吗,很不错。”红袖原也是认得一点字的,只不过最近开始跟着映月读起书来了,学得还挺认真的。   “王爷出去了吗?”   “没呢,王爷就在书房。”   西里间被改造成一间书房,只不过甄婉怡还来不及整理罢了。   进了书房,见祁荣正在看书,便问道:“王爷在看什么书呢?”   祁荣抬起头看向甄婉怡,笑容暖昧地招了招手,“娘子休息好了。”   甄婉怡作思考状,见祁荣又一次招手后,才走了过去,“干什么呢?”   “这些书都是娘子的吗?”   甄婉怡转了转头四下一看,一天的时间就收拾得差不多了,靠西墙的书柜有小半都摆了书,效率不错。“嗯,大多是从清河城带过来,嗯,有一部分都是王爷的功劳呢。”   祁荣“哦”了一声,拉过甄婉怡放倒在身上,猿臂揽上纤腰,低沉带着沙哑的声音响地耳伴,手时的书对着甄婉怡摇了摇,“那这本书也是本王的功劳吗?”   甄婉怡抬头看了看,封页上并没有字,“这什么书呀?”   祁荣诡秘地笑了笑,“娘子请看。”   甄婉怡疑惑地看了祁荣一眼,这人的神情有些异常呀。伸手接过,随手翻开,随即“啊”了一声,就要起身,心里的燥意直要把人给烧了起来。   祁荣紧紧地搂着人,紧得甄婉怡有如被架在火上烤一般,从里往外地冒着汗,“娘子,为夫可不记得有送你这本书呀。”   甄婉怡低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玉般的颈脖,嗫嗫道:“那是母亲给我的。”   祁荣抿着嘴笑了笑,薄唇凑到那优美的颈脖上,轻轻吻上,“丈母给娘子呀,那娘子看过没有?”   甄婉怡一阵苏麻从脖子通到脚尖,软倒在祁荣身上,“王爷。”三分羞三分恼三分娇,脱得长长的尾音让祁荣眼神一暗,狠狠地吻上,轻轻啜出声,“嗯,娘子有何吩咐?”   甄婉怡一个哆嗦,忙按上祁荣的胸膛抵住,“王爷,这还是大白天呢。”   “婉儿意思是说我们等到晚上试试书里的?”   “啊,不是。”甄婉怡吓得忙抬起头,可话没说完,就被祁荣堵在了嘴里,一阵轻咬慢吮,直到甄婉怡气喘吁吁才放下,看着眼眶湿润朱唇微张脸色如霞的小人儿,心里的欢愉有如那火炉上煮沸的清水咕噜咕噜,忍不住地往外冒着欢乐的泡泡。   “为夫陪娘子出去走走。”   甄婉怡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祁荣,“嗯?”   “不想出去看看我们的府邸吗?”   甄婉怡眼睛一亮,“好呀,好呀,我还没仔细看过呢。”说完便站起身,往处走去,“我先去换身衣裳。”   祁荣一把拉住,“不用,这衣裳挺好看。”   红色撒花裙,金色牡丹腰封,这是傅姑姑亲手做的,确实不错,甄婉怡美滋滋地跟着出去了。虎妞后头跟上又帮着披了条销金披帛,看着更显贵气。   出了锦祥院,祁荣直接带着甄婉怡往东苑走去。   甄婉怡往太阳落下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并排着几个院子,红墙绿瓦,安静清宁。那里是荣王府两位侧妃的住所,嘴角翕翕,最后却只是一抿嘴把想问的话咽了下去,反正都在一个府里住着了,以后见面有的是机会。   祁荣将甄婉怡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嘴角勾了勾,大迈步往前走去。   甄婉怡一回神往快步跟上,清漪水榭前的湖泊荷叶婷婷,风吹泛起阵阵荷花清香,残留的粉荷还不愿谢去,依然绽放。   “今年的荷花开得很好,钱妈妈说你喜欢吃莲子和莲藕,新鲜的莲子快没了,不过等到秋季有你最爱的莲藕可吃。”   甄婉怡上前两步,踮起脚尖,“那里不是还有没来得及谢去的荷花吗,那湖里一定有莲子。”   “想采莲子吗?”   甄婉怡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祁荣,惊喜道:“可以吗?”   “当然。”祁荣往后头示意了一下,水榭前的内侍婆子们都动了起来,不一会就准备好了船只船娘,甄婉怡扶着祁荣的手蹬上小船,渐渐地往湖泊深处划去。   “真的还有莲子可采呢。”   祁荣笑了笑,“这么大一个湖,婆子们怎么可能采得干净呢。”   正在划船的婆子吓了一跳,立即跪倒在船板上,“王爷,奴婢有罪。”   祁荣挑着眉看向甄婉怡。   甄婉怡微微瞪了瞪眼,嘴笑携着一抹笑,“起来吧,府里又没有要你们将莲子采尽,每个人只要按自己的职责办差,能有什么罪?”   “谢王妃。”   “好好划船吧,我还想多采些莲子,今晚好做菜吃呢。”   祁荣淡淡一笑,“打算做什么菜呢?”   “到时候王爷就知道了。”   ☆、第二零二章 尴 尬   从船上下来,后半舱里都是莲蓬,祁荣看了一眼,“这都老了还有什么好吃的。”   甄婉怡点点头,“不是呀,有些还有挺嫩的,脆脆甜甜的可好吃了,不信王爷您尝尝。”说完就将手里剥好的莲子伸了去,祁荣嘴角一勾,看着伸到眼前的青葱粉指,平日里并不喜爱的莲子看起来都显得极为可口,身子前倾,张嘴含住,温热的气息传来,甄婉怡羞意染上耳尖,忙转头四顾,还好船娘和丫鬟们正在收拾莲蓬并没有看向这里。   祁荣放开唇,“王妃说得不错,是很好吃。”   甄婉怡忙把手收到身后,转过头做欣赏湖景的样子。   “后面有个花房,要不要去看看?”   甄婉怡忙点头,她从清河带过来的盆景还放在甄府呢。   花房很大,这个时候里面养的主要是兰花,玉簪花,一进去便是阵阵花香扑鼻。一个青衣丫鬟快步走近,跪倒在地急急道:“奴婢见过王爷王妃,不知王爷王妃驾到,有失远迎,奴婢有罪。”   祁荣挥了挥手,“没事,这里不需人侍候,你退下。”   青衣丫鬟松了一口气,忙退了下去。   祁荣指着空下的南边半个花房,“这些地儿特地留给你用的,你可以把那些盆景搬过来。”   甄婉怡笑得眼儿眯眯,歪着头看着祁荣,“谢谢王爷。”把这样小的事儿都能放在心上,真的谢谢你。   祁荣揉了揉眼前小人儿乌黑的发丝,“走吧,该用晚膳了。”   甄婉怡抬头看着还晃在西边天上的太阳,这么早。   晚膳饭桌上多了好几道新鲜莲子做的菜,糖莲子,莲子炒百合,莲子炖奶,让甄婉怡高兴地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饭,“这莲子炒百合好吃,王爷多吃点。”说完还舀了一勺放到祁荣碗里。   “好吃就多吃点。”祁荣又舀了一勺放到甄婉怡碗里。   “我已经吃了很多了,再多就太撑晚上睡不着了。”   祁荣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不要紧,我们可以可以晚点儿睡。”   “可是明天我们要回门呀,睡晚了精神会不好的。”   祁荣食指摸了摸上嘴唇,声音低沉,“我想丈母娘会很高兴娘子没有精神的。”   “啊?”却在看到祁荣异样的情绪后不敢再出声。   直到用完膳,甄婉怡在院子里走路,还没有两圈就被祈荣拉进了内室,“娘子,该歇息了。”   甄婉怡看了看刚暗下去的天色,这才天黑呢,离歇息的时辰还早吧。“还早呢,我睡不着。”   “正好,为夫也睡不着,咱们可以先做做别的。今儿下午娘子睡了一下午,今晚应该不会晕过去吧。”   甄婉怡头已经不敢抬起来了,原来昨晚她真的晕过去了,可是也不能怪她呀,成亲好累的,更何况她还成亲在最热的一天里。   这一晚祁荣总算如愿,甄婉怡并没有晕过去,看着祁荣黑漆的一张俊脸,甄婉怡尴尬地笑了笑,弱弱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今天,以前都是十号才来的。”   祁荣看着苏胸半露,面色红晕的小女子,苦笑一声,“看来今天是本王的灾难日。”看着低眉愁苦的小人儿,“快去收拾一下,要不要叫人进来侍候着。”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的。”说完忙将解散的衣裳披上,打开衣柜,在习惯的位置上找到需要的白色细棉布,匆匆进了净房。收拾妥当,转在净房的小杌子上坐着发呆,这要怎么出去呀,正在亲热的时候来了大姨妈,自己还不知道,让他沾了一手的血,看到祁荣突然变了颜色的脸,甄婉怡只想把头埋进沙堆里藏起来,再也不要见人了。   祁荣在盆架上简单地清理好自己,左等右等还不见人出来,想起以前听过的有的妇人葵水来时有痛得晕过去的,便急了起来,走到净房门口,敲了敲,“婉儿,还好吗?”几息后,才听到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乌黑的头顶对上了眼,祁荣苦笑一声,“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把慕嬷嬷叫过来?”   甄婉怡还是不敢抬头看人,猛地一阵摇头,真是太羞人了。走到床前看到床单换了新的之后,更是愧疚难当,“对不起。”   祁荣将甄婉怡微肉的小下巴抬起,爱怜道:“傻瓜,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无需害羞知道吗?”   甄婉怡只是点头,不敢多说话,唉,她怎么就这样倒霉呢,自从来了葵水之后一直都很正常,每月初十准时报到,可这个月越是早了两天,难道是最近的补品吃多了,经期紊乱了?   祁荣也不在多说,“歇息吧,今晚养足精神,明日还要回门呢。”   甄婉怡抬头诧异道:“王爷今晚要睡这里?”   祁荣挑挑眉,“要不然呢?”   甄婉怡尴尬地笑了笑,慕嬷嬷知道了会不会说她呢?她可是一再强调女人经期是一定不能与男人同睡的,说是污秽呢。   缤香院,孙晓晓看着魏妈妈进屋,忙问道:“怎么样,锦祥院有太医了没有?”   魏妈妈叹了一口气,“主子,采依刚说王爷与王妃下午还去东苑游玩,采了许多莲蓬呢,奴婢估摸着王妃应该没有大碍。”   孙晓晓脸色大变,“没有大碍?怎么可能?咱们筹谋了这么久,甄九娘竟毫发无伤?”   “主子,奴婢问过昨天的仪仗随行人员了,王爷根本就没按指定的线路走,从东城直直穿到昌盛街,比我们预算的路线短了一半,路中歇了三次,花桥内添了三次冰,又备下了绿豆汤一类解暑的汤水,所以迎亲路上王妃并没有受什么罪。回府后,先是在前院拜的堂,进锦祥院时,王爷又让人把屋里的冰盆都拿了出来,等了好一会才进去的,而且一进去就让媒婆全了礼,揭了盖头,然后才出来敬酒,王妃则是梳洗一番,去了暑气。今日进宫王爷提前招呼内侍监抬了撵轿在西承门候着,一路都是坐着撵轿进凤仪宫,又坐着撵轿出来的,王爷甚至在月华门前等王妃出宫,直接让人通报到皇后娘娘那里,连带着懿贵妃娘娘那里都没去。”   ☆、第二零三章 接 人   七月初九,辰时初甄明杰甄修杰两兄弟便到了荣王府,卫安亲自出来将人从正门迎进府,“两位爷来得好早呀,可用过早膳了?”   甄明杰点点头,“已经用过了,王爷王妃呢?”   “在锦祥院呢,奴才领两位过去。”   甄修杰转着头四下打量,对王府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过了垂花门,走上青色石砖的宽阔通道,看着红墙绿瓦连成串连在一起的院落,“这些院子都住了人吗?”   卫安看了一眼,笑道:“嗯,孙侧妃和洪侧妃都住在那,中间最大的才是锦祥院,王妃住在那里。”   甄修杰眼睛微眯,“那里就是府里侧妃的住处呀,怎么离我九妹的院子这样近,这荣王府没地儿吗?”   卫安愣了愣,头转了近半个圆,这两处院子隔了一百多丈,相隔着花坛游廊,还叫近?看着甄修杰不大高兴的情神,卫安聪明的转移了话题,“东苑还有一些景致,王爷不让其他人靠近,还特地为王妃栽了荷花。”   甄修杰轻哼一声,“荷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清河城就有。”   卫安忙点头陪笑,“那是那是,清河城的甄家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都是奴才班门弄斧了,还请八爷见谅。”   甄修杰微微昂了昂头,颇有一种意气风发的嚣张,甄明杰撇了一眼,给了警告的一眼,却没有说话,直直地往锦祥院走去。迎面却碰上一群女子,前头的女子一身石榴红裙,手摇美人团扇,婀娜多姿,看着方向却是从东苑而来。   卫安上前行礼道:“小的见过孙侧妃。”   孙晓晓团扇半遮脸,点了点头,眼睛微斜,“原来是卫公公了,怎么没跟在王爷身边呢?”   卫安直了身子,“回侧妃娘娘的话,奴才奉王爷口令迎两位舅爷去了。”   孙晓晓笑了笑,上下打量着甄家两兄弟,“原来这就是两位舅爷,长得倒是挺俊俏的。”   甄修杰轻笑一声,“小子见过侧妃娘娘,孙侧妃,小子没进过京,也没怎么接触过京城的娘子,今日见了才叫人耳目一新。”   孙晓晓眉头一挑,脸上的笑意更浓,“呵呵,甄公子可真是会说话。”   甄修杰嘴角一晒,“那是,谁让孙侧妃如此大胆,对外男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搭讪,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呀。难道这京城的风气已经这样开放,京城的娘子都是这样已大胆了吗?”   孙晓晓遮挡脸庞的团扇一顿,握着扇柄的玉手青筋直露,银牙暗咬,一甩手,历声道:“大胆,竟敢这样跟本妃说话。”   甄修杰一个白眼翻过去,“我们走在这路上好好的,你直直地撞了过来,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凡为宫室,必辨内外,深宫固门内外不共井,不共浴室,不共厕。男治外事,女治内事。男子昼无故,不处私室,妇人无故,不窥中门。男子夜行以烛,妇人有故出中门,必拥蔽其面。男仆非有缮修,及有大故,不入中门,入中门,妇人必避之,不可避,亦必以袖遮其面。女仆无故,不出中门,有故出中门,亦必拥蔽其面。铃下苍头但主通内外宫,传致内外之物。”   一长串道出,让孙晓晓直了眼,这小子叽叽咕咕这么多什么意思?   甄修杰行意洋洋道:“侧妃娘娘如果不懂,可回去看看《千金记》,小子先告辞了。”拱了拱手,便往前走去。   卫安也行了一礼,快速地跟上去了。   孙晓晓气急败坏道:“那小子什么意思?”   采依咬了咬唇,“主子,咱们快回去吧,今儿是王妃回门的日子,甄公子应该是来接王妃回娘家的。”   孙晓晓跺了跺脚,气急道:“王妃就了不起是吗?她就可以回娘家,凭什么?”   这话自然是得不到答案的,就算人人都知道答案,也没有人敢说出来,侧妃能跟正妃一样吗?甄家公子是王爷的正经大舅子,孙家能行吗?王妃能嫁后三天回门,而且一早王爷就亲自安排下去,这事侧妃能比得上吗?   进了锦祥院,甄婉怡刚放下筷子,昨晚虽没有真正的颠鸾倒凤,可各种挑逗爱抚却是半宿都没停下,这不早上又是赖了床起晚了。   看到直接走进来的甄修杰,甄婉怡脸上闪过惊喜,“八哥,你来了?怎么这样早,可有用过早膳?”   甄修杰看了一眼坐在八仙桌正北方的祁荣,故意不视而不见,“吃过了,母亲想你得紧,一大早就赶了我和六哥过来接你,你在这里待得可好?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可有人欺负你了?”   甄婉怡笑着摇了摇头,“我好着呢,没人欺负我,也没受什么委屈?府里的炒鲜奶很好吃,八哥要不要来一碗?”   “不用了,这里的东西跟他们府里的人一样奇怪,我可不喜欢。”   甄婉怡歪着头看了看,凑近道:“怎么了八哥?谁欺负了你不成?”   甄修杰看了祁荣一眼,嗤笑一声,“切,谁能欺负得了本少爷。只不过,九妹,你府里我觉得不安全,要不你收拾些东西回家住一段时日吧,六哥马上要会试了,九妹正好陪陪我。”   祁荣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看向后头进来的甄明杰,露出求救的神色。   甄明杰拍了拍甄修杰的后脑勺,“八哥儿,别胡说,新婚三月不得空房,可不得放肆。”   甄婉怡笑得两眼微眯,“六哥,麻烦你了。”   “自家兄妹,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甄婉怡点点头,“那我去换件衣裳,等会就回家。”   说完便快速地往后头跑去,吩咐道:“映月,带给母亲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还有父亲他们的都带了没有?”   映月忙跟上,“带上了,都带上了,奴婢都收拾好了。带给太太的宫燕,老爷的山水雨花石,六爷和八爷的纸墨,还有六奶奶的刻丝妆花锦,都带上了。王爷也准备了好多,够一马车了。”   甄婉怡点点头,笑容甜蜜。   映月抿着嘴笑道:“王爷对王妃真好,这样的小事都安排好了。”   ☆、第二零四章 回 门(一)   辰时正,甄氏两兄弟打马在前头开道,祁荣陪着甄婉怡坐在马车里,后头还跟着两辆马车,一辆车里坐的仆妇,一辆马车装的礼物,张扬地往城东而去,外面的人们见还以为是哪个王公子弟家出门远行呢。   “王爷,您跟着我坐马车,这样合适吗?”   祁荣携着一抹笑,“有什么不合适的?为夫陪着娘子,岳丈岳母看见了只会更高兴。难道婉儿不高兴?”说着便将娇人儿揽入怀中。   才成亲一天,正是蜜里调油,激情难耐的时候,却遇上了这样不方便的日子,让刚尝试过男女之间美好滋味的祁荣心痒难耐,抓住一切机会便想狠狠惩戒罪魁祸首一翻,却发现最后难受的是自己。“还有几天?”   甄婉怡也是气喘吁吁,双眼迷离,见祁荣的问话也只是呆呆地看着,让祁荣更是想把这小人儿揉到骨子里去。“你这信期一般有几天?”   甄婉怡反应过来,抿嘴笑了笑,不大好意思地答道:“一般都是五天。”   祁荣哀嚎一声,倒在靠枕上,五天,这也太长了吧。等到五天之后他又要开始上衙了,哪能像这几日如此空闲呢。甄婉怡见了只是捂着嘴傻傻的乐呵,最后让那欲求不满的男人压在了身下,狠狠蹂躏了一番。   等到下车时,四太太迎上来时便见到女儿红霞满脸,眼润嘴肿的模样,作为过来人的她还有什么好不懂的呢,偷偷地剜了一眼甄婉怡,待无人时才道:“你与王爷都还年青,有些事儿可得节制些,出门在外的让人瞧见了可不好。”   甄婉怡一开始还没听懂,可看母亲一直盯着她嘴唇在瞧,便心虚地低下了头,轻声道:“我和王爷也没干什么。”   四太太没好气地点了点甄婉怡的额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这万事不想的性子可得改一改了,不能什么事都听人的。有些事儿能做,有些事却是不能做的。你做为王妃,荣王府的正室,可不是那随随便便的妾室歌妓可比的,这以色侍人以媚邀宠的事儿可不能做,你得谨守正室的尊言和脸面,可明白。”   甄婉怡满脸通红,祁荣在马车上那样过份的举动,虽然下车前整理了一下,可还是有许多地方露出了痕迹。“知道了,母亲。”   四太太面上虽做着教训,可心里还是欢喜的,女婿能够疼宠女儿怎么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只是突然想起一事,“你月信好像就是这两天了吧。”见甄婉怡点头后,才语重心长的训道:“这月信期间可千万要守住了,不能由得王爷的性子胡闹,女人这事是一辈子的大事,若是伤了身子落了病根,那以后的生育都难了,一定要注意了,知道吗?”   甄婉怡脸上的红晕没散又添新色,坐在放了四个冰盆的房间还感觉背后潮湿一片。好在这种母女间的交流并没有持续多久,甄文怡和贾珍便先到了,坐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甄茹怡和齐昌明带着元姐儿也相伴到来,让四太太满脸的喜色,咧开的嘴角一直没合上过。   待用过午膳,姐妹三人带着元姐儿来到甄婉怡以前的房间,元姐儿正闹瞌睡,甄婉怡便与甄文怡坐在西侧室的矮榻上,甄茹怡带着元姐儿睡了炕上哄着元姐儿睡觉。   “怎么样?这当王妃的滋味好受吧?”   甄婉怡将烹好的莲心茶倒上,品了一口,眯着眼感觉那苦涩的滋味从舌尖散开,半晌才道:“你这幸灾乐祸的口气是怎么一回事呀?巴不得我不好受是不是?”   甄文怡摇了摇手里的荷花销金绢团扇,“哎,别不识好人呀,我可是在关心你呢。怎么样,那两个侧妃见过了没有,可有被她们欺负到?”   甄婉怡也摇头手里的蝶恋花销金绢团扇,“别动不动就是欺负的好不好,活像我一直被人欺负的一样。别操那份闲心了,王府里的两个侧妃我都没来得及见上。”   甄文怡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这妾室得敬茶给主母才算承认了身份,难道她们昨儿早上没来见你,没给你请安立规矩吗?”   甄婉怡摇了摇头,“没呢,昨天我和王爷一大早就进宫谢恩去了,回来时都快正午了,没遇上她们。”   甄文怡脸色变了又变,这两位侧妈不会是不懂规矩吧,若是以前的甄文怡还会这样想,可自从来了京城,短短半年的时间,却让她知晓了许多事儿,看问题也不像以前那样浮于表面,急于求成了。   这妾室不来求见主母,无非两条,一是不知道规矩,可孙晓晓出自成国公府,洪湘玉出自英国公府,都是后院倾轧历经刀光剑影一路走出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样简单的规矩?二就是她们故意不来请安,是不想认甄婉怡这个正妃吗?那荣王爷知道不知道呢?   “九妹,你府里的侧妃可不是别的小妾,侧妃也是上了皇家玉碟的正五品亲王侧妃,特别是你府上的那两位,出身摆在那里,只怕想轻易地降服她们,让她们做低伏小怕是很难,你可别轻瞧了她们。”   甄婉怡嘟了嘟嘴,“你说我怎么就这样倒霉呢,摊上这样一个人家。”   甄文怡翻了一个白眼,“你行了啊,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嫁的是什么人家,那是世上最最尊贵之所在,你现在是鱼跃龙门一举翻身,不但是你一个人,我们整个甄家都跟着沾光成了皇亲国戚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消尖了脑袋想往几个王爷身边送人的?一个正五品的兵城司马想把女儿送到晋王府当侍妾,走了多少关系送了多少礼,可人家硬是没瞧上,你一个平民白衣能嫁进亲王府成为正妃,那是你前辈子拜佛烧高香,我们甄家积了几世的福才得到的,你还好意思在这里抱怨,太没天理了。”   “可是你们房里都干干净净的,哪像我,还没嫁进去那两个就已经先进府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们相处。”甄婉怡确实矛盾,她本身就是一个内向,与陌生人说不上什么话的人,这以后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打交道呢?   ☆、第二零五章 回 门(二)   甄文怡轻声哼了一下,“这有什么难的,抬一个打压一个,我都忙你打听好了,孙晓晓本是成国公家的庶女,其母是成国公的贵妾,安国公弟弟的庶女,与安国公家走得挺近的,所以在其十五岁的时候成国公请旨封了县主,当做嫡女教养,性格嘛,张扬爱面子,因冲动得罪了不少的人,这次本是荣王正妃最具竟争的一个人选,可经过皇后和某些人的背后推波助澜,成了侧妃,所以,以孙晓晓那小心眼爱记仇的性子,你与她交好的希望是十分渺茫了。”   说完拿起甄婉怡倒的茶水的喝了一口,甄婉怡阻止不急,只能看着甄文怡一口咽下就整个脸皱到了一起,“这是什么茶呀,这么苦。”   “莲心茶,清热败火,最近天热,消消火最好不过了。”   甄文怡摇摇头,推开茶碗远远地不动了。“荣王府的另一个侧妃是英国公的嫡长孙女,其父是前英国公世子,十八年前夫妻双双遇难,只留下洪湘玉一人,跟着英国公老夫人长大,自小体弱多病,药不离口。听说之所以进荣王府是荣王爷英雄救美得来的,性情嘛,没打听出什么来,只知道洪湘玉很少出府,最多就是前往护国寺进香拜佛,其余的时候都深居浅出,很少与人来往,这样的人一般而言性子要么极为内向懦弱,要么就是极为坚韧有主见的,若是前者倒还好,扶起她与洪湘玉打对头戏去,若是后者就要小心了,最怕的就是这种躲在暗处的人,不动则已,一动便是蓄谋已久的大事,让你栽了跟头都还不晓得那石头是谁放的。”   甄婉怡看着甄文怡脸上露出的伤感,奇道:“你怎么打听得这样清楚的?还分析得这样透彻,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呀。”   “哼,什么刮目相看,这些都是我得过的教训,吃过的亏,你以为我父亲那个外室怎么能登堂入室的,还不是在外头小心冀冀的躲藏了那么些年,等到生了儿女,长大成人之后终于露出爪牙,想起要名要份来了。以前谁把那样的女人放眼里了,如今却是能当起小半个家了。”自从来了京,甄文怡每次提起二老爷二太太都直接称父母亲了,记忆中在甄府二房过的委屈窝囊日子,如今都已淡忘,甄文怡出嫁时二太太那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却烙在了甄文怡的脑海,出门前除了向大老爷大太太磕头外,还硬是向二老爷二太太磕了三个响头,赢得纯孝恭顺的好名声。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自从二房分府出去住了之后,二老爷便是没了顾忌,直接将养在外面的一家子接回家里来了,二太太气得要回甄府告状却被二老爷锁在了房里,若不是九哥儿回府所信,只怕二太太要凶多吉少了,甄文怡为此大发一顿脾气,才让二老爷老实下来,那女人进了府做了妾,在二太太身边侍候起来了。“二伯母如今怎么样了?”   “她还能怎么样,一味地只会喊打喊骂,那女人在母亲这受了委屈转头就往父亲那里哭去了,还好有五嫂在,总算没让那个女人把家全得了去。”   对于别人的家务事甄婉怡说不了什么,也只干干地笑了笑。   甄文怡见到甄婉怡这走心的样子,急道:“你可别粗心大意让人钻了空子去,那孙晓晓小性子就是养不熟的狼崽,你也别去她那下功夫了,洪湘玉先处着看,若也是个打小算盘的,那就算了,再找个相貌好的收了房就是。”   “再找一个?”甄婉怡惊道。   甄文怡白了一眼,“你这么惊讶干什么?有一就有二,有二就会有三,对于王府这样的人家,一个女人算什么,都是玩意儿的事,何必为了这样的事情去坏了夫妻情份。你身边的莲香相貌最好,年岁也刚好合适,找个合适的时机将她收了房,她是家生子,好掌控。”   甄婉怡瞪大了眼睛,高声怒道:“胡说什么,莲香是为我梳妆的,怎么可能收了房?再说,我才不要干这样的事呢。”   甄文怡惊了一下,没想到甄婉怡的反应会这样的大。狐疑地看着甄婉怡,这丫头不会是对荣王爷上了心吧?   甄茹怡急争走了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甄婉怡脸色不大好,僵在那里不愿意说话,心里乱糟糟地,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不是她所愿,虽然为了生存,她一直在尽她所能的去适应,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妻子,所以得知祁荣有两个侧妃时她没有去表达自己的想法,一是因为那是皇帝赐下,没人敢去反抗,二是因为那时的她正在逼着自己去接爱这个一夫多妻的现实,如果那个时候的她为了侧妃的事去闹,只怕别人会用看疯子的眼光去看她吧。但是如今让她主动去给祁荣找女人,用别的女人去争宠去固宠,那还不如一个人独自过得自由自在的好。   甄文怡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她费尽心思的去探查一切有关荣王府的消息,将孙晓晓和洪湘玉的底细尽她最大的可能去打听清楚,可如今这翻辛苦却被人视作多情,给的建议也直接下了脸子,有这样做事的人吗?要她说这甄婉怡就是让四太太给宠坏了,不知世道艰难。   是,一个女人谁不愿与夫君相知相守,恩恩爱爱?可是谁让这个世道如此呢,只要家有余粮的,便是那土地里刨的泥腿子也想多纳一房妾室,圣人不也说过,食色性也?男人的本性就是喜新厌旧,爱好颜色,那做为一家主母用美色去巩固自己的地位有什么错?谁能说得上一个错字?这么多年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怎么到她甄婉怡身上就不行了,就觉得委屈了?嫁进荣王府她还觉得委屈?真不知道她究竟是想怎么样?   甄文怡心里不舒服,可谁让她有求于甄婉怡呢,虽然她是一心为着甄婉怡好,可也不能这样僵持下去。   ☆、第二零六章 心 疼   甄茹怡问出这话就后悔了,平日里九妹与八妹最为要好,就算是偶尔闹闹脾气耍耍小性子斗斗嘴的也不过三两天的事,不用别人的参和就可以合好了,现在她这一问倒是唐突了。“你们俩姐妹出了嫁脾气倒是涨了呀,这都多少年没吵过了,怎么着今日想重回往日时光不成?”甄茹怡打了个岔将刚才的话揭了过去。   甄文怡咧嘴一笑,歪着头看向甄婉怡,“可不是有好久没吵过了,九妹脾气倒是大了好多,才说着便大声起来了,可见这人是惯不得的。”   甄婉怡也平息了自己的情绪,甄文怡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她就是那种只看中结果的人,并且出发点也是为了她好,虽然那不是她想要的。“说得好像是你惯的一样,别忘了你欺负我的时候。”   甄文怡怪叫一声,“那是多久以前的呀,流着鼻涕的黄毛丫头谁希罕惯。”   甄婉怡听了瞪大眼睛,“你说谁呢?”   “呵呵,谁应就是谁呗。”   甄婉怡气极,越过炕几爬到甄文怡身上便挠痒痒,她绝对不承认甄文怡嘴里的那个流鼻涕的黄毛丫头是她,就算是她来之前的那个她也不行。   两个人斗到一起滚成一团,甄茹怡忙站到榻边上张开双手护着,一边道:“你们悠着点,都不是在家的姑娘了,小心让人看到了笑话。”   甄文怡脖子最怕痒,而甄婉怡则是腰间最怕痒,两人经常闹在一起对彼此的弱点都熟悉,所以抱成一团后都直接往要害上招呼,甄婉怡动作快,率先伸到甄文怡的颈项间,甄文怡怪叫一声,一蹬腿踹上甄婉怡着力的膝盖,甄婉怡一个歪身,便松了手,甄文怡一转身手便到了甄婉怡的腰间,甄婉怡一个激灵,“哈”的一声笑,倒向一边。倒向的地方又刚好是炕几的位置,于是很悲催的“砰”地一声,脑袋跟炕桌来了个亲密接触,紧接着便是惨叫出声了。   “啊!”   甄茹怡动作快,最先接到人,才免除了甄婉怡被撞后又落地的危险,“九妹,撞哪了?”   甄文怡也反应过来,快速起身,爬了过来,“怎么样,有没有事?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   外头侍候的红袖也忙跑了进来,“王妃,您怎么了?”   甄婉怡蜷着身子,按着额头,吱唔道:“没事,没事,就是撞到额头了。”   甄文怡拍了拍丰满的胸脯,长松一口气,还好还好,现如今的甄婉怡可不是以前能比的了,荣王爷那样看中她,若真的伤了,只怕把她拆了也赔不起。   甄茹怡扶起人,“九妹,快拿开手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甄婉怡缓过一口气,笑道:“没事,不要紧呢,刚开始是笑岔了气,别担心。”   甄文怡伸过手抬起甄婉怡的脸,看到红肿的额头,气得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吓得甄婉怡忙拉住,“八姐,你这是干什么呀?”   “都怪我没轻没重的,把你伤成这样。”   甄婉怡咧了咧嘴,“八姐莫不是变了个人不成,以前又不是没被撞过,瞧把你急的。”   “现如今能跟以前比吗?以前撞了最多是被四婶埋汰两句,现在的你可是个金疙瘩,碰坏了一点点儿都是大大的损失,我能不急吧,更何况这脸是女人最重要的地儿,哪里能伤呢。”   甄婉怡看着甄文怡越说越激动的样子,忙安慰道:“好,好,我知道了,你别着急,只是撞了额头,等会梳个堕马髻遮一遮就好了。”   甄茹怡对着一旁的红袖吩咐道:“去厨房煮个鸡蛋来,先敷一敷消消肿。”   红袖担心的看了一眼,忙出去了。   姐妹三人又分开做好,甄茹怡摆出做姐姐的样子,训道:“你们也真是,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闹起来没轻没重,这下可好了,回个门带着这样明显的伤回去,也不知道会不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甄文怡也后悔得要死,无数次跟自己说过甄婉怡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要对她客气再客气,礼让再礼让,谁知还是她这里出了问题。“七姐,这次都怪我,是我不对,九妹,对不起。”   甄婉怡无奈道:“好了,我都没事了,磕下额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用不着这样小题大做,大惊小怪的。”   等红袖煮了鸡蛋回来,姐妹三人又说了一会子话,玩闹了一会,才由甄文怡亲自帮着梳了一个堕马髻,挡住右边额头上的红包。   甄文怡举着一支点凤簪打量着,“这是宫里打造的吧,看着就是不同寻常。”   甄婉怡点了点头,“嗯,这是王爷昨晚给的,宫里出来的首饰在簪尾上都刻有一个宫字,很好认的。”   甄文怡点了头,又拿起一只鎏金嵌宝石牡丹分心,一对金牡丹嵌宝石耳坠子,“这些都是宫里造的呀,可真是精致。”   “这些都是皇后赏的,都登记在册,不能送人,下次有了别的东西我再送你两样戴戴。”   甄文怡也没客气,点点头,“那行呀,有个当王妃的妹妹,我也能尝尝内宫制造的首饰了,看那些亲朋们哪个敢小瞧了我去。”   梳好妆,众人结伴去了四太太处,说了一会子话,喻瑾珍便通知可以用膳了。   夜幕低垂,甄婉怡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今儿一天可真是累着她了,昨晚本就没有睡好,今儿连她惯有的午后小憩都没能睡成,陪着打闹了一天,可算是将她的精气神消耗殆尽。   祁荣喝了些小酒,车厢里弥漫着浓浓的酒香,看着风灯下闭目养神的美人,只觉越看越美,小小的人儿已经长大,成了他的妻,唯一的妻,将要陪他一生而不觉厌烦的人。伸过手将小人儿放倒在自己的怀里,今天中午应该没睡成吧,困成这样,连句话都来不及讲就睡着了。   甄婉怡就势倒在祁荣怀里,还晃了晃脑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祁荣抿着嘴笑了笑,拿掉几支金簪,顺便帮着捋顺头发,拨到右额间的时候,感觉甄婉怡明显的躲闪,手顿了一顿,轻轻拨开遮着的发丝,一片红肿映入眼帘,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这丫头一下午都做了什么?   ☆、第二零七章 出 头   回到王府,直接下了门槛,马车赶到锦祥院前面,祁荣抱着睡熟的甄婉怡进了房,让虎妞侍候着,叫了红袖到西侧室问话。莲香看着红袖尾随着祁荣进了西侧室,眼神不断地闪烁,在门口处停顿了几息,看了东内室一眼,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西耳房做成的茶水间,倒了碗茶水便急急跟进了西则室。   祁荣正在问着话,看到莲香不经传召就闯了进来,直接沉下脸。   莲香一个激灵,忙跪下,“奴婢给王爷送茶来的。”   祁荣看着一身大丫鬟装扮的莲香,红色半臂牙白襦裙,却在袖口衣裾处绣了精致的连枝纹,看起来更多了一份雅心,头上簪着珠花和半开的玉簪花,散着淡淡的馨香。虽是跪地请罪,可身姿笔直,手里的茶碗也没晃动,这女子是个心有成算的人,也是个极大胆的人。   “请来,你是王妃带来的,等王妃醒来后自找王妃去领罪。”   莲香惊愕了一下,看着祁荣面如沉水的神情,又看了看红袖呆立一旁的正经模样,脸上不由得一红,咬着红唇,应了一声“是。”,便出了门去。   不一会红袖也跟着出门,瞪着前面丰润的身影,暗啐一声,这人不要脸起来就是一个字,贱。自个贱还把其他人都当成她一样的了。   甄婉怡一夜好眠,等睡醒时天色大亮,神清气爽的起身梳洗,莲香面容憔悴地进来,不哼一声地给甄婉怡梳了一个简单的百合髻,又自选了首饰戴上才退到一旁。   甄婉怡左右打量,今儿这莲香有些奇怪呀,平日里总喜欢鼓吹她梳一些复杂的发型,戴上整套的头面,今儿怎么这样好说话的?   红袖进来先是瞪了莲香一眼,才道:“王妃,可传早膳?”   “王爷呢?”   “王爷起得早,去前院书房了。卫公公回话说王爷已经用过早膳,让王妃先用,等会王爷会去听雨轩陪王妃见管事婆子。”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那传早膳吧。”   不一会,中堂的八仙桌上便摆了上蒸虾饺、炒牛乳、韭菜合子、千层油饼、玉米面馍馍,看得甄婉怡味口大开,很快吃了个八成饱,重新整装后才带着映月红袖跟着钱妈妈往听雨轩去了。   听雨轩刚好在中苑和西苑之间,琉璃瓦青砖墙,五步如意跺往上是宽宽的庑廊,五阔的长厅,南面都敝开着,垂着竹篾帘子,对面有个戏台,两侧是花坛,花繁叶茂。这是内院宴客时常选的地方,当帘子卷起时,可直接看到对面戏台上的表演,平日则做为处理中馈接见管事婆子的地方。   钱妈妈先行一步,上前将门帘撩起,里面站好些人,人影攒动除了衣袂窸窣声,便没有别的了,大家安静地站着并没有做过多的交流。   钱妈妈引着甄婉怡在北面的主位上坐下,自己站到了左下手首位,转头看了一圈,笑道:“王妃,府里的管事婆子都来了,要不让奴婢先给您介绍一下?”   甄婉怡点了点头。   “这是管厨房的赵妈妈和张妈妈,赵妈妈熬的一手好汤,张妈妈点心做得极好;这是管一号金银器皿库房的金嬷嬷,这是管二号库房的吴嬷嬷;这是针线房的薛姑姑,这是绣房的丽娘,这是管火烛门禁的关嬷嬷,这是管花房的盛姑姑,这是水房管洗涮的安嬷嬷。”   钱妈妈每介绍一个便上前一个行礼问安,甄婉怡都笑着点头喊起让映月递上一个荷包,里面装着四个八分的银裸子。   甄婉怡学着四太太管中馈时的样子,认真地观察每一个上前问安的人,看她们的眼神神情,慢慢地便发现其中的道道来,赵妈妈外面罩着普通茧绸的红色褙子,可里面穿的是牙白色素罗挑线裙,神色最为谄媚,堆起的笑容活活将一张圆脸挤成黄土高原的沟壑地貌,金嬷嬷神色最为从容,盛姑姑最为坦然,说话不紧不慢,安嬷嬷穿着最为简仆,里面是细棉牙白襦裙,外面是红色茧绸褙子。   甄婉怡慢条斯理道:“既然各位都是府里的管事,在府里当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府里以前是什么样的规矩咱们先按着办,至于以后变还是不变先观察一段时间,以后再说。今天跟大伙儿见见面,主要是认个脸熟,见面礼不多,大家拿着图个喜乐。”   众人齐齐矮身,“谢王妃赏。”   甄婉怡正想着离开,便听到外面传来请安声,看着大步走近的人影,起身笑道:“王爷怎么来了?”   祁荣不等甄婉怡行礼便拉了起来,“起来,不用多礼,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甄婉怡两眼弯弯,“没办什么事,府里各位管事们当差用心,没我在的时候都能好好的,总不能我来了反而办不好差了吧,规矩都是老规矩,按着办就行了。我今天过来主要是跟府里的管事妈妈们见见面,认认人。”   祁荣拉着甄婉怡在首位上坐下,笑着点头,“你自己看着办,别太累了,若是有那不听话的直接打发出去就行了,别委屈了自己。”   甄婉怡歪着头看向祁荣,露出甜腻的笑容,“有您这个一家之主发话,谁敢不听话,给我不痛快的?”   祁荣笑着摸了摸甄婉怡的发髻,转头看向几个战战兢兢立在那里的管事们,沉着脸冷声道:“本王不管你们是怎么进府,背后有什么样的主子,总之到了我荣王府,便是我荣王府的人,是死是活别人插不上手,也伸不到我荣王府内院来,若是想试试我荣王府的规矩,那你惦量惦量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家里的脑袋够不够多?”   众人齐齐变色,她们是最先进府的一批人,两年时间了,见过这位正经主子的次数一只手能数得出来,没想到第一次正面相见却是这样的光景,看来传言不假,这主子可是敢将正四品大员下大狱的狠人呀,正四品的文官可是封疆大吏,能掌一郡政事,这样的大官却被下狱,最重要的是主事者还安然无恙,并且越来越受陛下重视,活得越来越风光,这可不是平常人能做得到的。   “奴婢不敢,望王爷明鉴。”   “本王不需要明鉴,本王只看你们的表现,若是王妃不高兴了,受累了,那也就意味着你们没用处了,本王从不养废人,记住了吗?”   众人低着头甚至不敢相互打量,眼睛直直地盯着脚尖,“是,奴婢谨记王爷之令。”   “那今天就这样吧。”   说完便拉着甄婉怡起身,在众人的恭送声中往外走去。   ☆、第二零八章 敬 茶   甄婉怡落后祁荣半个身子,走在正中大道上,“王爷不是还在休假期间吗,怎么起得这样早?”   “习惯了。”   甄婉怡呵呵笑道:“我和王爷就不同,我最喜欢赖床了,特别是天冷的时候,整天都不愿出门。”   祁荣回过头笑道:“你自是不同的,以后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顿了一下补充道:“府里你最大。”   甄婉怡抬起手用团扇遮着嘴笑得两眼弯弯,跟那初六的月芽一般明亮。如果真能过上想睡就睡,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日子那真的是太好了,只可惜那些都只能是想想而已,在以前那个女人尚且算得上自由的社会都过不了这样的生活,更何况是这个世界。偌大个王府内院,几百人的吃吃喝喝都要打点筹谋,怎么可能轻松。   早上钱妈妈跟她介绍王府的人事时可算是见识到什么是大户人口了,以前在清河城甄府,三房同处,加上老太爷老太太,上下侍候的人加起来统共也不过百来人口,可现如今的王府,后院正经主子加上两个侧妃一起才三个人,可侍候的丫鬟婆子就有七百六十八人,内侍四十人,前院只祁荣一个人,丫鬟婆子四十人,内侍小厮近一百人,整个王府的下人加起来就的近一千人,而王府规制里定的是侍女内监各一千人。   “我若真是睡到自然醒,只怕醒来连口热汤都没得了。”   祁荣笑道:“怎么可能,府里的管事婆子虽是内侍监送来的,可也是经钱妈妈的手筛选过的,再说钱妈妈会管家,有她在你完全可以放手去管。”   甄婉怡嘟了嘟嘴,半开玩笑道:“那钱妈妈一个人都管了,那要我这个女主人干什么呢?”   在甄婉怡本以为得不到回应的时候,祁荣回过头,低头对上甄婉怡的眼睛,笑道:“你这个女主人只要侍候好我这个男主人就行了。”   看着祁荣若有所指的神情,甄婉怡跺了跺脚,伸手往祁荣胳膊上拍了一掌,“啪”的一声响起,在甄婉怡暗自提心忐忑不安的时候,祁荣哈哈大笑,揉了揉甄婉怡的发髻,顺手牵上小手往锦祥院走去。   一进院子,便看到一抹石榴红身影和一抹玄紫色身影站在院子里,婷婷娉娉。甄婉怡忙将小手挣脱出来,可动作再快,那两手相牵的甜蜜情景也落入一直关注着门口情况的两人眼中,孙晓晓眼里闪过一丝妒色,咬了咬牙,上前见礼道:“臣妾孙氏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洪湘玉神情不变,携着笑也跟着见礼,“臣妾洪氏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祈荣脚步微顿,“起来吧。”   甄婉怡还来不及细细看两女的相貌,便被祈荣拉着进了屋内,这个时候的甄婉怡就没有再挣脱了,乖乖地任由祁荣拉着。   祈荣拉着甄婉怡走到前殿的主位上坐下,这个大殿甄婉怡还是第一次进来,黄花梨的承尘雕着飞鸟百花图案,销金红纱层层叠叠垂下,向南的窗户宽大而明亮,阳光透过敷窗的明纱照了进来,投射在地上和纱绢上,如精灵般跳动。   蹬上三阶如意跺便是一张黄花梨罗汉床,厚厚的紫色垫子,并排坐两个人一点也不显拥挤。下面则是对向并列的两排黄花梨太师椅,两两之间隔了一个案几,一共八张椅子四张几,整整齐齐几净窗明。   孙晓晓和洪湘玉并排着站在下首,微微仰起头注意着主位上的男女,一个冷俊一个娇俏,一个刚阳一个温婉,正正相配。   映月端着茶杯出来,站在甄婉怡下首,红袖上前在孙晓晓和洪湘玉跟前放了两张垫子,孙晓晓眼皮微垂,盯着脚前的红色垫褥,银牙暗咬,踟蹰不前。洪湘玉则直接跪上,引来孙晓晓一阵侧目,心里又急又恨,恨恨地退了一步,只得让洪湘玉先敬茶。   映月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将茶杯先递给洪湘玉,并给了红袖一个眼神,红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转身出去重新倒了一杯热茶过来。   “妾洪氏请王妃喝茶。”   甄婉怡接过,茶水六成温度,刚好适合入喉。抿了一口,从头上取下一支鎏金嵌宝石簪子递了过去,“以后好好服侍王爷。”   “是,妾遵命。”接过簪子递给身后的紫桑,轻移两步,重跪下,接过映月递上来的茶碗敬上,“妾请王爷喝茶。”   祁荣接过湿了湿唇便放下,“好好服侍王妃,做好份内的事。”   “是,妾遵命。”   站起身后立于一旁,孙晓晓跪下,眼皮微垂,不大愿意去看上座的人,可在旁人看来却是乖巧柔顺的模样。   映月端着碗碟边缘,“孙侧妃,请敬茶。”   孙晓晓抬了抬眼,暗哼一声,用力接过茶碗,映月似乎被吓了一跳,两相接触时翻了茶碗,热热的茶水便倒向了跪在地上的孙晓晓,孙晓晓“啊”一声惨叫,嗖的站起身,一个耳光子就狠甩到了映月脸上。   映月“砰”地跪倒在地,伏在地上,“侧妃娘娘饶命,都是奴婢的错,还请侧妃娘娘饶命。”   孙晓晓甩了甩被烫着的左手,右手指着伏在地上的映月,恨道:“你这个该死的贱婢,来人,给我拖出去杖毙了”   甄婉怡小手往罗汉床的扶手上一拍,“孙侧妃好生威风呀,合着这府里成了孙侧妃当家呀。”   孙晓晓转过身,倨傲的仰起头,“王妃,你是这府里的正妃,府里自然是你当家,只不过这丫头毛手毛脚的烫伤了我,难道王妃还想包庇她不成?”   甄婉怡哼了一声,“刚才怎么一回事大家都心里明白,孙侧妃心存不甘,若是不想敬茶不敬便是,本妃也不是非要喝你敬上的一口茶,何必耍这种小心思小手段呢。再说了这里是锦祥院,孙侧妃哪来的本事在本妃的院子里打本妃的人?”   孙晓晓嘴硬道:“王妃,明明就是你的丫鬟办不好差,我替你教管丫鬟有什么错?还好今日只是烫了我,我身份低微,烫了便就烫了,若是她日烫了身份高贵的人,难道一个耳光子能了事?以后我们府里来往的可都是王候贵夫人,跟王妃以前接触的可不能比,王妃如今舍不得一个下人,那以后要舍的可比这大多了。”   ☆、第二零九章 送回家   甄婉怡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映月起身。”   映月站起身低着头退到一旁,深深地后悔着,若不是她想着压下孙晓晓的风头,弄出这样一出戏来,也不会连累到王妃被人嘲笑了。   甄婉怡看着映月左脸颊上鲜红的巴掌印,脸色阴沉得有如能拧出水来一般,“看来成国公夫人对孙侧妃的教导马虎了一些,到如今孙侧妃还没有学会怎么做好一个侧室。还是说成国公府是孙侧妃的姨娘管家?身为一个侧室,你有什么资格来替我教训丫鬟,你也说了你身份低微,竟然身份低微那不该你管的事就不要想着去管,这里可不是成国公府,由得了孙县主胡来。”   孙晓晓冷笑一声,“王妃可是什么话都敢说呀,我母亲是从一品国公夫人,我乃陛下亲封的县主,岂是王妃嘴里的低微之人可比,王妃,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我们成国公府就这样好欺负吧?”   甄婉怡脑子转得飞快,孙晓晓身份不一般,若是为了打个丫鬟闹到成公国夫人那里去,只怕成国公府不会罢休,可若是这样轻易揭过只怕孙晓晓的嚣张跋扈的性子就难以压下来了。   正在为难之际,祁荣开口道:“来人,去缤香院将孙侧妃的东西都收拾了送回成国公府。”   孙晓晓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地看着祁荣,“王爷,难道就为了臣妾打了个丫鬟就要把臣妾送回娘家吗?您这样做将我成国公府置于何地?”   祁荣眼睛微眯,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不敬主母此其一,不侍夫主此其二,性情跋扈是其三,口舌之争是其四,如此不恭不敬毫无妇德之人本王便是上告陛下休弃你也是应当,成国公若是不服尽管来找本王,本王还要问他是怎么教养女儿的。”   孙晓晓脸色狰狞,瞪着眼怒视甄婉怡,他竟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甘心出头,这女人有什么好,干瘪的身材就张脸能看,可自己并不比她差,凭什么她就能让那个男人一心去护着,自己就成了那臭坑里的烂泥,看一眼都难受。   卫安可怜的看了一眼孙晓晓,领命出去了。   孙晓晓整个人懵在那里,祁荣竟敢将她送回家?他真的要把她送回家。这个事实让孙晓晓不能接受,她是成国公府的女儿,母家是安国公府的人,祁荣一个半路王爷,没权没势,怎么敢得罪她?他不是应该对她百般讨好千样迁就,这样才能得到成国公安国公甚至是晋王的支持吗?他怎么敢这样无视她和她身后的势力?难道他不在乎自己的前程?还是说他有别的倚仗,所以才无视自己的?   孙晓晓自认为找到了最佳的理由,看着祁荣语重心长道:“王爷,朝堂之上最讲究资历排辈,您若是站错了队,那将是万劫不复。我父亲与安国公交好,而晋王深受陛下器重,来日登临高位自是少不了论功行赏,王爷不如早日臣伏,臣妾再帮着行走一番,王爷立功之日指日可待。”   祁荣眼里冷光直射,等了半响,看到孙晓晓的脸色由洋洋自得到尴尬,薄唇微启,吐出四个字,“愚不可及。”   孙晓晓脸上闪过一丝怒色,“王爷,你这样冥顽不灵迟早会害了自己,害了身边的人的。”   祁荣怒喝一声,“卫安,送孙县主回成国公府。”   卫安急急进来,躬着身恭敬道:“孙侧妃娘娘,请。”   “本妃不走,我凭什么早走,又不是我的错。”   卫安为难的看了祁荣一眼,见祁荣脸色更是难看后又道:“孙侧妃请吧,如果让胡大人进来押侧妃回成国公府那就不好看了。”   孙晓晓气急败坏,伸手又想狠甩个耳光子过去,卫安后退一步,引得孙晓晓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住便指着卫安气的直发抖。   卫安勾起嘴角堆起一脸的假笑,“本来侧妃娘娘教训奴才,奴才应该乖乖受着才是。可是,奴才是王爷的身边的大总管,奴才虽然身份低微,可奴才在外代表着王爷,代表着王爷的脸面,奴才不敢让王爷的脸面有失,所以只得得罪侧妃娘娘了。”   孙晓晓已经气得头脑发昏,“你这个狗奴才,只会舔着脸讨好主子的软骨头,一个无根的人还敢说代表着王爷,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得罪我。”   “卫安,叫胡大海来,押了孙县主回成国公府。”不等孙晓晓说完,祁荣便留下一句话,然后拉着甄婉怡从屏风后转去了后面的内室。   甄婉怡回到矮榻上坐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王爷,真要送孙侧妃回娘家呀?”   祁荣眉头一挑,“本王说出的话还能假吗?这孙晓晓性子跋扈不讲道理,放在府里就是根搅屎棍,府里有她迟早不得安宁,所以还是早些弄走的好,这样你也轻松一些。”   甄婉怡喝水的动作顿了顿,“王爷这是为了我?”   祁荣凑近捏了捏甄婉怡的小肉下巴,“难不成是为了我?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孙晓晓在后院我能见上几次,要不是怕你厌烦,我怎么会冒着得罪两个国公府的危险要把她赶回去?”   几天时间的相处,祁荣算是发现甄婉怡的小毛病了,这丫头就是个典型的温吞性子,什么事儿不找到她头上,她便高高挂起,对万事漠不关心,所以他得要改变了,做了什么都直接说出来,省得做了好事,这丫头还不知道他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果然听到祁荣这样说,甄婉怡忙放下茶碗,担心起来,“王爷也真是的,这女人家斗斗嘴而已,您怎么插手呢,这孙侧妃若是回去告状,成国公和安国公在朝政上为难你怎么办?哎呀,要不我让人去把孙侧妃接回来吧?”说完甄婉怡托着下巴,定定地看着祁荣,嘴角的勾起。   祁荣右手食指一谈甄婉怡的鼻头,“假笑,真难看。你呀,别操这份闲心了,成国公和安国公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与本王敌对的,你等着看吧,最多三天时间,成公国夫人就会押着孙晓晓回来认错的,你这两天就好好想想到时候怎么做张拿桥吧。”   ☆、第二百一十章 猜 测   第二日一早祁荣便进了宫,快午时的时候都没有回来,甄婉怡坐立难安,不断地往院门口看。红袖笑道:“王妃您不用着急,映月姐在二门处等着,也让人给卫安公公打招呼了,王爷一回来就来回话。要不您先用膳吧,厨房里留了饭给王爷。”   甄婉怡摇摇头,“再等一会儿吧。”   红袖刚退下去,映月就快步走了进来,“王妃,卫安公公派人回来传话,陛下留王爷在宫中用膳,让您先用膳。”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卫安还有没有传别的话回来?”   映月笑道:“别的没有,只是让王妃放心。奴婢想着陛下既然留了王爷用膳,肯定是不会生王爷的气了,王妃就放心吧。”   顿了一下又问道:“既然今儿王爷不回来用膳,要不王妃先吃吧,今儿厨房做了鲜奶豆腐,王妃也尝尝,这样的天气用刚刚可以消消暑。”   甄婉怡放下心来,也感觉到肌肠咕噜的,点了点头,“那让樱桃传膳吧。对了,今天府里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闲言乱语出来?”   “好着呢。这王府里的下人就是不同,出了这样大的事儿一个个都当做没事一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也不显乱,只不过,大家做事更小心谨慎了一些,生怕出错了似的。”   甄婉怡撇撇嘴,“王爷弄了这样一出,大家怎么可能不怕?只不过这样一来只怕短时日难以抓到她们的错处了。”   “心怀鬼胎的迟早会露出马脚来,咱们不用着急。”   甄婉怡点点头,“也只能等了,你机灵一点,多盯着府里的事,咱们初来乍道,府里人事不熟,先摸清这王府后院的水深,咱们才知道谁是谁的人。”   映月迟疑半晌才道:“那钱妈妈?”   甄婉怡微微皱了皱眉头,她对钱妈妈没什么恶感,当然也没什么好感,只不过祁荣好像挺信任她的。“她暂时不要管,让她安心当府里的总管事妈妈,平日对她也客气一点,多看多学少掺和。”   映月点点头,“奴婢知道了。府里各处关系盘缠在一起,奴婢还生怕王妃要教给奴婢一个人来管呢,那奴婢便是生出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了。”后面又弱弱的加了一句,“其实钱妈妈还是很能干的。”   甄婉怡端起茶品了起来,这钱妈妈何止是能干呀?如果只是能干她自然乐得接受,可是一个太过于有主见且不放主子放在眼里的人,她真心不大敢用。或者钱妈妈不是不把主子放眼里,只是不把她这个主子放眼里罢了,这一点从初次见面的时候钱妈妈就表达得很清楚了。   一直等到晚膳时分祁荣才回锦祥院,洪湘玉比祁荣早一刻钟先到锦祥院,正陪着甄婉怡聊天时祁荣走了近来。洪湘玉退后几步站在远远的角落里,甄婉怡笑着上前,捧过温水,“天气热,先喝些水润润嗓子吧。”   祁荣接过笑道:“别忙了,快坐下,仔细累着了。”   “又不是纸糊的,哪那样容易累着。饿了没有,要不要传膳?”   祁荣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夕阳西下一片红霞满天,树叶轻摇,看着就觉得暑气凉了几分。“今儿外头还算凉爽,不如在院子里摆了桌子用膳吧。”   甄婉怡自是点头应是,转头看着淹没在人群里的洪湘玉,“洪侧妃也一起用膳吧。”   不等洪湘玉回话,祁荣便道:“孙侧妃身子弱,怕是不能不吹风,以后用膳时不用过来侍候了,你在汀香院里好生养着吧。”   洪湘玉脸色不变,微笑着点头应是,“那臣妾就先告辞了。”   紫桑上前扶了洪湘玉的胳膊往外走去,直到汀香院在望的时候,才忍不住道:“王妃那是什么意思?主子本来见王爷的机会就少,若是用膳都不用主子前去侍候了,那哪里还能见到王爷呢?王妃这是想要独占椒房吗?”   “这不是王妃想,而是王爷想要独宠王妃。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紫桑勾起嘴角笑出声,“奴婢才不相信这世上有不偷腥的猫呢,现如今只不过是王妃刚进府,王爷对王妃的新鲜劲还没过,所以才当眼珠子似的看重。等时日一长,便有得王妃哭的时候,现如今有多甜蜜以后就有多痛苦,这样的事奴婢见得还少吗?主子放心好了。”   洪湘玉神色轻松了下来,“唉,还是我太心急了,以后我们就在汀香院里待着好了,反正我们谋的又不是王爷的宠爱,以后记着别跟王妃对上了。”   紫桑眼神闪了闪,“奴婢知道,只不过那王妃长得也不怎么样嘛,主子比她好看多了。”   洪湘玉想起刚才在锦祥院里见到的一幕,巧笑焉然,那种轻松快活是她从没有过的。昨日的那两手相握,也没在她脸上见到一丝羞涩,仿佛与男人相牵在众目之下是那样自然的一件事,自然,是的,只是两次相见,这祁荣和甄婉怡的相处就是一个词形容,那就是自然,不装腔作势,不扭扭捏捏,不高高在上,与这样的女子相处应该是极轻松的吧,所以,哪怕那个女子长得不算艳丽,不算绝美,可也能将那个男人的眼光狠狠地抓在身边。   “这不是长像的问题,若是要美人,陛下赏下的歌伎舞伎还不够美吗?可你看王爷动过一个人没有?”   紫桑左右看了看,扶着洪湘玉快速地进了汀香院,将屋里的人都赶了出去,关上门窗,紧张兮兮道:“主子,奴婢发现一件事儿不知道该不该说?”   洪湘玉左右打量一圈,笑道:“你都做出这样大的阵仗了,还问什么该不该说的?”   紫桑踟蹰道:“我这不是不敢肯定嘛。”   洪湘玉正了正脸色,“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紫桑咽了咽口水,“奴婢自从进了王府就半王爷和的行为举止都记录了下来,主子与孙侧妃同一天进府,成亲那晚王爷宿在外院,除了孙侧妃闹着要管家被钱妈妈请进了后院一次,一直到王妃进府前,统共进后院三次,每次都是去了锦祥院,看里面的摆设家什,您这里和孙侧妃院子从没去过,陛下送来的那些美姬不是送了人就是关在芬兰院里,从没召人去过前院侍候,主子,您说,王爷是不是有问题呀?”   洪湘玉转着手指上的白玉指环,想了好一会才道:“那王妃进府后锦祥院的小厨房可有用水?”   紫桑看到洪湘玉有认真听她的话,顿时来了劲,用力的点点头,“新婚那一夜叫了水,可是前晚和昨晚又没叫水了。”   洪湘玉皱紧了眉头,“这事先不要吱声,你再多关注下锦祥院,特别小厨房里的事。”   紫桑忙点头应了下来。   ☆、第二一一章 喂 食   锦祥院的院子里,石榴树上已经结了青果,树下一张石桌,四个石凳,上面张铺着垫子,甄婉怡与祁荣相对而坐,轻风吹来,发丝微扬。   甄婉怡将端上来的绿豆汤盛了两碗,一碗递给祁荣,一碗正准备自己食用时,碗被对面的人无情端走。甄婉怡眨了眨眼睛,看着祁荣身前的一满碗,手里还捧着她的半碗绿豆汤,难道这人不想喝多的,特意将多的一碗留给她?嘴角携着一抹笑,正要伸手去端祁荣身前桌子上的一碗绿豆汤时,手里被塞了一个碗,看着碗底浅浅的绿豆汤,疑惑地看着祁荣,“王爷?”   祁荣勾起嘴角,“婉儿身子不爽利,喝不得冰凉之物,今儿天气炎热,你就喝这碗绿豆汤止止暑吧。”   甄婉怡瞪大了眼睛看着手里的碗,这叫一碗绿豆汤?浅得都能见到净白的碗底了,最重要的是这是对面的人喝剩下的嘴巴子。“王爷,我只喝小半碗。”   祁荣摇了摇头,“不行,只这两口,想喝等你月信走了再喝就是。”说完又端起自己身前的那一碗慢慢喝了起来。   甄婉怡端着碗感觉着那股冰凉之意,看着祁荣慢慢吸咽的享受神情,不由得将指尖握得发白起来,想硬气地手里的碗,又觉得嗓子干得冒了烟似的,没见到这冰绿豆汤时她也没觉得有多想吃,可这会见到了真是舍不得。   祁荣坐在一边看着甄婉怡变幻不断的神情,笑着摇了摇头,伸过手去。   甄婉怡定定地看着伸过来的手,拭探地将手里的碗递过去,却被祁荣抓住手腕将整个人都拉了过去,等甄婉怡回过神时,人已经坐在了祁荣的腿上,嘴里的尖叫还没放出声来,就被温热的气息堵住,接近便是温凉的汤汁滑进,无奈之下只得全盘接收,咽了下去,唇舌相依搅动一池春水。   等空气再度流畅时,甄婉怡浑身无力的倒在祁荣的怀里,听着右耳传来的“砰砰”心跳声,只觉得甜蜜羞涩齐齐涌上心头,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是不想喝别人的嘴巴子,却被人喂了一嘴的唾沫。   “还要喝吗?”   耳旁传来赤热的气息,吓得甄婉怡忙摇头,生怕头顶上的人看不到,又加了一句,“不要了。”   祁荣可惜地叹了一声,刚才那喂食的感觉还挺好的,特别是怀里的小人儿又娇又羞的神情真真是太可爱了。   树后传来樱桃的低哼声,“王爷,王妃,可要传膳。”   祁荣没有回头,“传吧。”   甄婉怡忙跳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整个用膳期间,甄婉怡都没抬起头来,祁荣看着快要垂进饭碗里只顾着扒米饭的小脑袋,笑了笑,将桌上的木耳炒猪肝夹了一些,这道菜补血。   甄婉怡不敢抬头去看,这祁荣一次比一次过份了,现如今大庭广众之下竟敢以口渡食给她,让人看到了她还要不要活了。心里头想着事,吃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什么菜到了碗里便吃什么。祁荣看甄婉怡来者不拒,便将每道菜都夹了一些进甄婉怡的碗里,只看得樱桃心惊肉跳,这猪肝主子可是从来不会碰的,今儿竟然吃了好几块。在祁荣再一次将猪肝夹到甄婉怡碗中时,樱桃便忍不住小声道:“王妃不吃猪肝的。”   祁荣手一顿,甄婉怡回过神地抬头看了一眼,对着祁荣举起的筷子递上碗去接,“今天的猪肝炒得还不错。”   祁荣收回筷子,将猪肝放进自己的碗里,“不喜欢吃不用勉强,这里你想吃什么就让厨房给你做什么,别委屈了自己。”   甄婉怡点点头,这话是他第二次说了,“我知道,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等到祁荣吃完饭,甄婉怡也跟着放下了碗,起身烹了壶毛尖茶斟上,“饭后适合吃些淡茶。”   祁荣端了茶碗品了一口,嘴角勾起,“婉儿茶艺越来越好了。”   “我一内院之人,做不了别的事,也只能弄些吃吃喝喝的玩意儿了。”   “吃喝就是最大的事,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吃饱喝足更大的事儿呢?”祁荣笑意暖暖,他向来觉得人生在世,不过是白驹过隙,最终都将化作一坯黄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痛快过活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而每日必不可少的就是吃喝之人生大事,以前他便不愿委屈自己,如今有了甄婉怡更是不愿委屈了。   甄婉怡前世物质生活从不短缺,也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今生甄府生活虽说不上大富大贵,可四房只有她一个嫡女,四太太把她当成心头肉一般的疼,好吃好喝好衣好料的都从私房走帐,哪里是受过委屈的人。嫁入王府更是带走了四房大半的积蓄,祁荣对她又是处处补贴,哪里会受委屈。   听了祁荣的话,便笑得两眼弯弯,“看来我总算是有些用处了。”   祁荣喝完茶水,起身拉过甄婉怡,“那是当然。趁着凉风为夫陪娘子消消食吧。”   荣王府很大,到如今甄婉怡也没有将王府逛遍,白日里看着明晃晃的太阳便觉得头疼,怎么也不愿出门的,到了晚上夜风徐徐,倒是好景致。一路上都是风灯照耀,看着青石路旁的风灯柱子,将黑暗驱离,这得要多少松油才行呀?“府里每晚都会将这些风灯点燃吗?”   祈荣微微皱了皱眉,“这几天都点了,以前本王没进来过,倒是不知道有没有点燃,怎么了?”   甄婉怡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天天点着风灯,那要费多少香油银子呀?”   祁荣笑道:“娘子就放心,为夫还没穷到点个灯都舍不得的情景。”   “话不是这样说的,积少成多,这王府每晚能省二两的香油银子那一年便是七百三十两银子,十年便是七千多两,这要不是小数目的,明晚叫关嬷嬷来问问,以后这风灯该怎么点才能即省心又省钱。”   祁荣想说出口的话在看到甄婉怡兴致勃勃的神情时,便闭上了嘴,由着她的性子来办好了。   ☆、第二一二章 赔 罪   还没等甄婉怡找上关嬷嬷,慕嬷嬷就一脸笑意地走进来,“王妃,成国公夫人带着侧妃娘娘登门了。”   甄婉怡惊讶地挑了挑眉,这么快,还真没超过三天呀。“请成国公夫人到前殿见面吧。”   莲香走了过来,“王妃,要不要换上正装礼服?”   甄婉怡摆摆手,“将新做的红色烟软罗撒花裙给我换上。”随后又戴上整套的牡丹嵌宝首饰,上了淡淡的妆容才去了前殿。   成国公夫人三十五六左右,保养得非常好,鹅蛋形脸上不见一丝岁月的痕迹,嘴角绷得紧紧的,坐在太师椅上,看起来很是严肃。一身宝蓝色的连枝花纹长衫,银白色兰草纹襦裙,端庄贵气。孙晓晓站在成国公夫人身后,一身浅碧色长裙,衬得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更显憔悴。   甄婉怡在主位上坐下,成国公夫人起身微微屈膝,“妾身孙赵氏见过荣王妃。”   甄婉怡微微颌首,“孙夫人请起。”   赵氏起身后给了孙晓晓一个眼神,孙晓晓不敢慢怠,赶紧上前两步,跪倒匍匐在地,“妾有错,特向王妃请罪,还望王妃看见臣妾初犯的份上原谅臣妾这一次,臣妾感激不尽。”   赵氏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她们摆出这样低的姿态来,这荣王妃应该不会再为难她们吧,毕竟双方的差距摆在那里,虽然这荣王妃看起来不像那小门小户女子出身,没有那畏手畏脚,缩头缩脑的小家子气,可是再怎么装,也变不了她骨子里的低贱,血液里的卑微,山鸡就是山鸡,再鲜艳的装扮也变不成凤凰。   甄婉怡看着卑微的地伏在地上的孙晓晓,一天前还是那样的飞扬嚣张,叫嚷着威胁着,那时的她身后有她最为骄傲的家族,依仗着家族,她不将荣王府看在眼里,不将祁荣放在眼里,更是不将她放在眼里,今日却被家族推出来,被家族放弃,这便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永远只能依附男人依附家族。这个时代女人不易,她也不愿去为难她人,可若是有人当她软柿子好拿捏,好欺负,那也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孙侧妃,并不是本妃要为难于你,只是送你回成国公府乃是王爷的口令,你当日说了些什么想来应该没有忘记吧,王爷乃一府之主堂堂亲王,他的威信不容人挑衅,可你却一再出言要挟,本妃若是揭过此事,只怕王爷连带着我也要怪罪了。”说完看向成国公夫人,“孙夫人,这种事您应该能理解,我家王爷的脸面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脸面,陛下亲封的荣亲王,被孙侧妃这样无故打脸,不说王爷了,便是我一个妇道人家瞧见了也觉得不可思议,便是那走街串巷的妇人也没人敢这样说道自家男人的,孙侧妃出身高贵,自小熟读女四书长大,深受夫人与国公爷的教导,前日竟敢那样说,真真是太让人匪夷了,本妃便是想帮着说话也无从开口,所以孙夫人,这件事儿本妃无能为力。”   成国公夫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是谁说这甄氏出身低微,口舌笨拙,性子胆小的?她特意选了荣王爷不在府上的时候来访,就是想避开荣王爷,没想到这荣王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番话不但将孙晓晓打进了烂泥坑里,还连带的损了她们成国公府,直言成国公府的教养问题。这孙晓晓就是根朽木,连对手都没摸清楚便找上门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若不是荣王爷越来越受陛下器重,晋王一直想要拉拢,她们成国公府也不会巴巴地送上女儿来当一个侧妃,虽然这个女儿愚笨,不堪大任,可做为一个陛下亲封的县主,连姻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荣王妃,妾身也知道晓晓这次错得离谱,触了王爷的逆鳞,可还是要请您念在她是初犯的情份,原谅她这一次。您才进王府,若就这样将侧妃驱回娘家,对您的贤名也有损,若是能劝和王爷,我们成国公府将感激不尽。”   这成国公夫人就是老练呀,短短几句话说出了两个意思,恩威并济呀,可惜的是她并不是一个多爱惜自己羽毛的人,别人的意见看法远不如自己的生活来得重要。“看夫人您这话的,太过见外了不是。真要说起来也能说得上是一家人的,这感激不感激的话就太客套了。既然夫人也知道侧妃这次是触了我家王爷的逆鳞,我又是一个新妇,真要让我一个人做这样大的决定,我还真不敢呢,不如等我家王爷回来之后,我再与王爷商讨一下,侧妃侧还是由夫人带回去休息两天,等王爷气性消了再接回来好吧?”   成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多少年了,她没有这样委曲求全过了,都是这个败家女。压下心里的不甘,扯动嘴角,“王妃,您看晓晓年纪还小,经历的事儿少,哪有不犯错的呢?我们总不能让人一犯错就一丝改错的机会都没有吧?”   甄婉怡微微点头,嘴角的笑意不变,“夫人说的这话我是极赞成的,不说年纪小的,便是年长的也不可能不犯错,我们自然不能一捧子打死,就像孙侧妃犯的错一样,王爷也没请旨休掉孙侧妃是吧。但是犯了错是不是总要受些惩罚才是呢?如若不然,谁犯了错都只是口头上请个罪便了结了,那作奸犯科之人岂不是要满地跑了?”   成国公夫人这下是直接僵了脸色,这甄氏真是油泼不进呀,好说歹说就是不松口,真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敢驳成国公府的面子,就算荣王爷如今在朝堂有了一席之地,可那也只是暂时的,陛下已经年老,而新帝最有希望的便是晋王,如果有一天晋王得势,她们成国公府可就不是现在能比的了,荣王府这样不留后路就不怕招来报复吗?还是这甄氏年纪小不懂这些事儿?   如果她不懂,那就得托个相熟的人前来做说客,可甄府的出身摆在哪里,她能去找什么人呀?身份太低的她怎么好意思开口?   ☆、第二一三章 猜 测   将成国公夫人和孙晓晓送出府后,甄婉怡长松一口气,慕嬷嬷欣慰地看着她,“王妃现在能独挡一面了。”   甄婉怡勾起嘴角,“哪有,还不是亏得嬷嬷在一旁指点。”这种与人应酬的事她是最不喜欢做的,特别是这种端着架子与人打官腔,在她看来纯粹是浪费口水,还不如回房练两篇子字绣幅手帕来得自在。   慕嬷嬷与甄婉怡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自然是将她性子摸透了,安慰道:“我们荣王府与成国公府的往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成国公和懿贵妃将孙侧妃弄进府里,无非就是希望能借由孙侧影响咱们王爷,即使影响不了,也可以窥探到王爷的行踪,至少不让王爷投靠到宁王那里去。而且有了孙侧妃在府,宁王也不会多与王爷来往,毕竟在外人看来,王爷已经算得半个晋王的人了。”   甄婉怡抿了抿嘴,“那王爷此举也是想表明他的立场,将孙侧妃送回成国公府,也是好让外人知道孙侧妃并不得咱们王爷的欢心,而今日成国公夫人铩羽而归更是说明咱们王爷与成国公府没有过多的交情,王爷倒是好算计,就不怕我真个应承下来,将孙侧妃留下。”   慕嬷嬷恭维道:“哪会呀,王妃这样聪明,怎么会连这一点都想不到。”   甄婉怡苦笑一声,她是真没有想到,之所以拒绝也不过是因为祁荣前天说过的让她拿乔不要太过轻易的揭过去了。她便想着要孙晓晓性子跋扈让成国公夫人带回去管教会更好,更何况她也没有兴趣去调教丈夫的另一个女人。   祁荣回府后甄婉怡将白天成国公夫人来访的事说给他听,祁荣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多问。   “王爷,若是成国公夫人再来,那要怎么回应?”   祁荣看着甄婉怡略微愁苦的脸庞,“怎么了,这事很难做吗?”   甄婉怡摇摇头,“不是,只是觉得麻烦。”   祁荣想了想,“若是不喜欢,明天让门房的人不通传就是了,咱们不见。”   甄婉怡瞪大的眼睛,“那怎么能行呢,多得罪人呀。”   祁荣无所谓道:“不要紧,反正迟早是要得罪的。”   “啊?”甄婉怡真的弄不懂了,“为什么呢?”   “如今晋王宁王在朝堂的对峙愈加明显,百官被迫站对,这种情况本王迟早也要面对。”   “难道王爷选择了宁王?”   祁荣摇摇头,“不管坐那个位子的是谁,本王已经高居亲王之位,如今正要接手户部的事宜,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置于我都没有太大我关系。”   甄婉怡急道:“那您刚才又说迟早要得罪成国公府的。”   祁荣抿着嘴笑道:“本王就是得罪成国公府那又如何,难道晋王会为了成国公府的一个女儿来为难本王不成?只要成国公寄期望于孙晓晓,那与本王便是对立,所以得罪不得罪本王不在乎。”   看着祁荣满脸的轻视,甄婉怡很想问个明白,为什么孙晓晓在他就与成国公府势不两立,他与孙晓晓没有那么大的仇恨吧?难道说他十分在乎自己的出身,所以对那些看不起他过往的人都怀着仇恨的心理?可如果是这样,祁荣最讨厌的不应该是自己吗?毕竟京城里还有谁能有她这样了解祁荣的过往呢?   甄婉怡想着自己的心事,连祁荣后面说的话都没注意听,等祁荣发现的时候,甄婉怡便是一副呆呆的神情,刮了下她小巧挺俏的鼻梁,“在想什么呢?”   甄婉怡眼神闪烁,“没什么。”她可不敢直接说出来,万一真如自己猜想的那般,那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祁荣眼神微眯,手指在炕几上摩挲,这丫头心里头有事,自己刚才说什么了才让她畏惧起来的,祁荣见到过很多人对他出现这样的神情,可当这样的神情出现在甄婉怡身上时,他实在舒服不起来。“婉儿,本王不希望你骗我,你要谨记,在这府里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这里,你最大。”   甄婉怡眼睛一亮,她很想问是不是因为她的出身也低所以祁荣才选了她?他对看不起他的人是不是怀有憎恨的仇复心理?那他对她究竟是出自什么样的目的才迎她进王府的?可看到祁荣正襟危坐垂首以待的样子,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人世间的事哪能件件说得清道得明呢?更何如此私密的事儿,祁荣一个大男人怎么开口?   “没什么了,就是觉得王爷好像对孙侧妃成见很大似的。”   祁荣眼神一闪,知道甄婉怡不会说实话了,便也不再相逼,以后日子长着呢,迟早会知道的。收了收身子往后一仰靠在大迎枕上,“孙氏本王见都没见过几次,怎么说得上成见二字?”   “那你怎么好像极不喜欢孙侧妃一样?”   祁荣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王妃难道想本王喜欢孙侧妃?”   甄婉怡一愣,转头四下环顾,呐呐不语,半晌才嘟了嘟嘴,转过话题,“王爷今晚想吃什么?”   祁荣哈哈一声笑,对甄婉怡这缩头乌龟似的躲藏行为不做点评,只是揉了揉甄婉怡的发髻,“王妃不是说吃吃喝喝的事都由你负责吗?”   甄婉怡点点头,眼珠子一转,“那我去厨房准备准备。”说完便跳下矮榻快速往外走去。   王爷王妃的规制都有定数,今日的菜品前一日就会定下,根本就用不着甄婉怡去厨房,所以甄婉怡出了房门便站在院子里不知道该去哪里。樱桃走了出来奇怪道:“王妃是想看奴婢做的蒸鱼吗?”   甄婉怡眼睛一亮,今天早上胡大海送了鳜鱼过来,甄婉怡便吩咐樱桃在小厨房里蒸了,给祁荣加菜。“豉辣鳜鱼最要紧的就是豆豉做得好,咱们从清河城带来的豆豉加上便好了,只蒸一刻钟便下火,这样的鱼肉最是鲜嫩。”   樱桃笑着点点头,“奴婢就是这样做的,等会王妃尝尝,看看和您以前做的是不是一样。”   甄婉怡抬脚往厨房走去,“我先去给你看看火。”总算不用跟祁荣单独待着了。   樱桃歪着头想到,难道王妃还是对她做的蒸鱼不放心?   ☆、第二一四章 说 客   翌日,甄婉怡正在整理近一年荣王府的帐册,慕嬷嬷走了进来,“王妃,贾夫人求见。”   甄婉怡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来干什么?不会是八姐出了什么事吧?”想起回门那天与甄文怡吵了两句,不会回去闹脾气了吧。   慕嬷嬷回话道:“要不先请贾夫人进府再说吧。”   甄婉怡点点头,“那就请贾夫人到前殿去坐坐吧。”   慕嬷嬷应是一声“是”,看来王妃对贾夫人不是很亲近呀。   甄婉怡换了套见客的新衣去了前殿,贾夫人略微拘束地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全套的黄花梨家什,红色的销金纱帐层层叠叠,单单是这个房间的价值就能抵得上贾府一个宅子了。   “贾夫人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的,可是我八姐出了什么事?”   贾夫人忙起身行身,“妾身见过荣王妃。”   不等贾夫人蹲下身,甄婉怡便上前一步搀起,“都是一家人,贾夫人不必客气。”   贾夫人见甄婉怡扶得诚心,便顺势站了起来,笑容满面,“谢王妃。”   甄婉怡放下来走上主位,“贾夫人请坐。”便先坐了下来,如今她已经是荣王妃了,自然不是闺阁时见贾夫的礼仪。   贾夫人也是明白这一茬的,等甄婉怡坐下后才落座。   甄婉怡又问起一开始问到的问题,“贾夫人来这可是我八姐有什么事儿?”   贾夫人忙笑道:“不是,不是,文娘好着呢。”   “那?”甄婉怡疑惑地问道。   贾夫人面露尴尬之色,踟蹰道:“是这样的,昨儿晚上接到安国公夫人的贴子,安国公夫人托妾身来问王妃一句话。”   甄婉怡笑意淡了下去,“昨儿晚上的事?昨天下午安国公夫人带着孙侧妃来过的。”希望贾夫人听了这话剩下话就不要再说出口了。   贾夫人脸色僵了僵,张了张嘴,又闭上,等了几息,才一字一句慢慢道出,“这出嫁了的女子运命都掌控在夫家手里,夫家要她生则生,想她死则死,这便是我们女人的命。妾身虽然不知道孙侧妃是为了何事,可王妃您才嫁进王府,若是传出赶侧妃出府的谣言来,只怕于您的名声也是有碍吧。这安国公夫人亲自送孙侧妃回府,那便是安国公低了头认了错,我们也不必抓着一点错处便穷追不舍,毕竟以后孙侧妃会怎么样谁也不能预料,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呢?”   甄婉怡垂了眼帘,这是第二次了,为了别人家的事贾夫第二次来让她宽恕别人了,这人是不是以为她贾夫人的面子是一块通用的免罪牌子,只要她开口了,自己就会不计前嫌的放人一马。她难道不知道再多的恩情也抵不过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消耗吗?   心里虽有些不满,可甄婉怡还是有些顾忌,一来贾夫人是甄文怡的正经婆婆,二来当年祁荣下狱贾老太爷确实帮了忙的,“夫人这话的意思我也明白,只不过孙侧妃的事不是我说了算了,她是王爷亲自下令让人送回府去的,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成国公夫人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教导一下孙侧妃,怎样为人妾室。等王爷消了气,我自然会派人接她回来。”   贾夫人眉头微皱,对甄婉怡暗自责怪起来,她都亲自登门并开了这个口了,甄婉怡还不应承下来,太不给面子了吧?扯上王爷,无非是为自己的善妒找借口罢了,这种技俩她可不是第一次见了。“王妃能这样想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古言有云:冤家宜解不易结。荣王府和成国公府即是姻亲又同为京城高门大户,在京中守望相助最好不过的。这事儿王妃也该劝劝王爷,女人家的事自家后院解决就是了,何必牵扯出这样大的动静来?”   甄婉怡神情更淡,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眼神盯着手里的粉彩瓷碗,看着那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多么鲜艳的颜色啊,便是这样的花团锦簇才惹得人红了眼吧。一直等到贾夫人声音消下去,才抬眼道:“这样的家丑还要劳烦贾夫人,真是过意不去,那麻烦贾夫人回去转告成国公夫人,孙侧妃就劳烦她管教一些时日,什么时候亲手抄完一百份《女戒》,就什么时候回府吧?”   贾夫人脸上还有些难看,正要开口再劝。   甄婉怡不等她话说出口,率先说道:“若不是夫人前来求情,这事还没有这么快了结,王爷可是说了,成国公夫人下次再登门便让门房不得通传的。”   贾夫人听了这话便闭上了嘴,“王妃既然这样说了,那妾身就这样回去传话了。”   甄婉怡点点头,“映月送贾夫人出门。”   等贾夫人出去之后,红袖扶着甄婉怡往后面的寝室走去,一边嘟呶道:“这贾夫人怎么闲呀,哪有事就哪里有她呀,处处钻营她也不嫌累得慌。”   甄婉怡倒是开看了,“她自是有所图才肯出这样大的力气。”   红袖却闷闷不乐,“她倒是只顾着自己上下嘴皮子一动,却不知道王妃的难处。”   甄婉怡勾了勾嘴角,“也没什么难处,她这样事事出头的,若是当年的情份被她消耗光了,本妃倒要看看她以后还怎么张嘴,为了别人的事处处出头,难道她们贾府就没事求人了?”   等祁荣回府后,甄婉怡自是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祁荣擦脸的手一顿,“一百遍《女戒》?亲手抄写?”   甄婉怡看着祁荣似笑非笑的神色,嘟了嘟嘴,“只能这样惩戒一番了,难不成还能拉出去打顿板子不成?”   祁荣将手里的巾子丢给莲香,拉了甄婉怡的手往矮榻走去,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许笑意,“娘子,相信为夫,那孙晓晓一定宁愿挨几板子也不愿抄那《女戒》,还是一百遍,估计那比打上十板子更要她的命。”   甄婉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会吧,就算抄得慢些一天至少能抄上一遍,多则三五遍都没问题,一个月的时间便能抄完了,哪有人宁愿挨打而不愿抄书的。”   “哈哈,婉儿,你真是太可爱了。你知不知道这京城的小娘子平日都是怎么打发闺阁时光的?”   甄婉怡歪着头,“难道不是读书习字做女红?”   祁荣摇摇头,“这京城高门千金做得最多的便是游河狩猎打马球,特别是武官出身的小姐,那孙晓晓马术不错,打马球能当主力,可你让她拿笔,那真是太为难她了。”   甄婉怡瞪了瞪眼,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悲催了,可是,她发誓,她真不知道孙晓晓不爱写字,虽然就算她知道惩罚也不会变。   ☆、第二一五章 送 礼   贾夫人走后成国公府没有再来人了,倒是甄文怡来了一趟,带来了好些贵重的礼物上门。甄婉怡看着摆在中堂的十多个盒子,笑道:“这是干什么?不会是你在贾府犯了错来贿赂我去帮你求情的吧?”   甄文怡摇了摇手里的团扇,四处转悠着打量着,嘴里啧啧出声,“你这一间屋子就快抵得上我一进院子大了,不愧是王妃呀。”   甄婉怡率先在矮榻上坐下,“好了,别转了,过来吃些果子,天热得很。”   甄文怡恋恋不舍地从红绡帐里走出来,“这帐子真是好看。”等看了炕几上冰盘里的果子之后,快步坐下,“这是荔枝吗?不会是从宫里出来的吧?”   甄婉怡将盘子推向甄文怡方向,“正是昨天宫里赐下的,等会你带一小蒌回去吧。”   甄文怡剥了一颗荔枝,看着那丰厚圆润,晶莹剔透的果肉赞叹出声,放进嘴里,清甜软绵,鲜嫩多汁,不由得享受地眯起漂亮的眼睛,吐掉核之后,才道:“真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堪称珍品,味道好极了。”   “喜欢你就多吃一点。”   甄文怡不客气地又剥了一颗,“在你这我还会客气不成?”连着吃了五颗才罢手,“这东西虽好也不能多吃,上火呢。”   净手之后,才道:“前几日我婆婆来找你又给你添麻烦了是不是?”   甄婉怡点点头,“你知道了。”   甄文怡往后头的大迎枕上一靠,“我就说那成国公夫人没事怎么肯屈尊来我家这座小庙的,原来是让我母亲做说客来的,你是不是又答应了什么?”   甄婉怡挑了挑眉,“我能答应什么?”   甄文怡有些气恼,“你不用在我这里装模作样,我婆婆什么人我能不知道,昨儿我公爹换位置了,升了工部虞衡司郎中,从五品呢,我那婆婆大晚上的都派人跑了一趟安国公府,府里从门房赏到内院,见者都有份,这不今儿一早便让人来给你送谢礼了。肯定是从你这得了好处才让我来的,我也没客气,在库房里选了你喜欢的东西搬来,没道理别家都送了,你这最大的功臣反而忽视了。”   甄婉怡笑了笑,还是自家姐妹贴心呀。“我真没做什么,那孙侧妃顶撞了王爷,王爷把人潜送回安国公府了,后来安国公夫人带着孙侧妃上门我没答应,翌日你婆婆便来了,我让那孙侧妃亲手写完一百遍《女戒》便回府。”   听甄婉怡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甄文怡的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半晌才慢慢道:“九妹,以后别让我婆婆进门了吧。”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第一个反应便是:“你与你婆婆闹矛盾了?”   甄文怡翻了个白眼,“我是那么笨的人吗?与婆婆闹,一个孝字就能把我打进十八层地狱,我才不干那傻事呢。只不过想着我婆婆那性子,得陇望蜀,你应了她一次两次,她便会再来第三次第四次,你怎么能次次都退让呢。再说如果我公爹真是那有本事的人,王爷自然会提携他,如果没那本事还不如把人情攒着留给贾珍。她现在一个劲的挥洒着你们的人情,以后留给贾珍的还有什么?眼看着今年就要大比了,明年殿试,若是中了庶吉士翰林院一待就是三年,三年后才是看各家人脉本事的时候,她怎么就看不到这一点,亏得祖母还说她能干,来了京城却是尽干些糊涂事儿。”   甄婉怡笑着点上甄文怡的额头,“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想着贾珍呀,我还以为你真就是为了我好打不平呢?”   “怎么就不是为你了?我说你怎么就那样笨呢,一百遍《女戒》怎么够呀,怎么也得三五百遍《女四书》才行,看不把拘个一年半载的才怪呢。”   看着甄文怡气愤难平的样子,甄婉怡又将祁荣告诉她的一番话说了出来,直听得甄文怡睁大眼,“真的呀?哈,那跟京城的贵女们比起来,我们岂不就是才女了。哎,等那孙晓晓写完你把她写的东西给我看看,让我见识一下京城贵女的宝墨。”   甄婉怡抿着笑道:“看你那得意样子,不就是想显现自己的长处来吗?小心哪天孙侧妃找你赛马狩猎。”   甄文怡毫不在意道:“那也行呀,咱们就先来比一起诗画,你隔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办一次诗会,看我不让孙晓晓输得屁滚尿流。”   甄婉怡也捂着嘴乐呵,以前在清河城的时候,甄文怡最喜欢参加诗社的,想来手里也应该有些好诗好词的。“那还是算了吧,整来整去的麻烦。到如今我这府里的事都没理顺畅呢,马上又是中秋了,过不几天六哥又要秋闱,再等成绩出来,就是九月了,然后又是陛下的寿辰,可有得忙了。”   甄文怡听了,半是羡慕半是嫉妒道:“这能管家的日子过得就是充实啊,不像我闲人一个,走哪都空着。”   “贾夫人没让你管家?”   甄文怡翻了翻眼皮,“管什么家呀,一开始说我是新媳妇,先歇一段时间,后来又说贾珍要备考,让我悉心照顾好他一个人便好,反正府里人少事不多,她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甄婉怡笑道:“你看你这得了便宜还卖起乖来了,若是有人愿意帮我管家,我还求之不得呢,成日的柴米油盐可麻烦了。”   甄文怡想了想,咧开嘴,“这便是各人有各命吧,你以前在家的时候就是万事不管的样子,可如今做起这些却是井井有条,有模有样的,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甄婉怡到是没有居功,“我这也是被逼的呀,再说府里有管事婆子,事事都有规矩章程,只要按着办,用不着我去费心。你以后管家也只需按着前面的章程办事就行了。”   甄文怡眉头一挑,“那怎么行,若人人都按以前的章程办事,那谁还去费心办好自己的差事?又怎么知道一件事儿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呢?都按着章程办事,下人谁会真心服你?”   甄婉怡一愣,竟然又被训了。   ☆、第二一六章 节 礼   八月十三,甄婉怡带着樱桃将挑选好的糯米泡进井水里,又忙着去看剁好的精肉,备下的各色馅料。   红袖在一旁打下手,手上沾的都是肉沫,她正在给肉馅调味呢,“樱桃,王妃今年打算包多少粽子呀?”   樱桃歪着头想了想,“怎么也要比去年多吧,老爷喜欢肉馅的,太太喜欢红豆沙馅的,六爷喜欢腊肉馅的,八爷喜欢蜜饯馅,六奶奶喜欢八宝粽子,还有喻府,三老爷,大姑奶奶,三姑奶奶七姑奶奶八姑奶奶家,这每家跑一趟就是不少,这些只怕还不够呢。”   红袖手一顿,“几位姑奶奶都送了粽子来?”   樱桃一点头,“除了大姑奶奶家的没送来,其他人都送来了。”   红袖看了甄婉怡一眼,见甄婉怡只顾着检查案板上的配馅,没注意到她们这边,便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大姑奶奶家没送来?”   樱桃停了停手,“也许还没开始做吧。”   红袖皱了皱眉,“那王妃有说要送大姑奶奶家吗?”   樱桃点了点头,“王妃算了大姑奶奶家的一份呢。反正就是个送个吉利,又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拘谁先谁后的。”   红袖气得直戳樱桃的脑袋,“我说你怎么就这样笨呢,这先后怎么就不是个大事了,我们现在可是荣王府,大姑奶奶的婆家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怎么能不先给我们送礼,还反到要我们先给她们送,这凭什么呀?”   樱桃捂着头可怜兮兮道:“可总不是能其她的姑奶奶家都送就单单大姑奶奶家不送吧。”   “这有什么,谁送过来的我们就还回去,至于那没送来我们府里这么忙怎么想得到呢。”   “可是……”樱桃还要说什么却被红袖一个瞪眼吓得不敢再说了,只揉了揉被戳的地方老实地坐下开始包粽子。   煮了一夜换了三次水,等粽子出锅时,粽叶糯米的清香传出好远,甄婉怡难得的与祁荣同一时间起床,祁荣看着眼都不愿睁开的甄婉怡,搂了搂软若无骨的身子,让甄婉怡靠在自己身上,“怎么不多睡一会?”   甄婉怡放任自己在祁荣身上撒娇,“嗯,明天就是端午了,今天事儿多,得早点安排。”   祁荣拿起小几上的衣裳帮甄婉怡披上,“让钱妈妈安排就行了,何必这样累着自己呢?”   甄婉怡晃了晃脑袋,将瞌睡虫赶走,“哪能什么都推给钱妈妈呢,钱妈妈已经够忙了。”揉了揉酸疼的腰,“王爷若是节制一点,我也不必这样辛苦了。”   祁荣低沉的笑声传来,“那娘子还是再培养个人起来吧,你最大的任务就是服侍好本王就行,其他的事儿旁人都可以代劳。”   甄婉怡不甚清醒的脑袋不受控制地回了一句,“其实服侍王爷这事别人也可以代劳的。”   话一说出口便感觉清凉的早晨传来一阵寒意,瞌睡一扫而光,看着祁荣抿起的嘴角,甄婉怡一个激灵,“呃,服侍王爷的事还是由我这个王妃亲力亲为的好。”   祁荣俯下身,凑到甄婉怡耳边,“这样说来王妃很喜欢亲力亲为地服侍本王了?”   甄婉怡感觉耳垂一暖,熟悉的炽热感传来,突然耳垂上传来一阵刺痛,甄婉怡“啊”一声叫了出来,嘟了嘟嘴,却不敢把耳垂从祁荣的嘴里拉出来,这段时间她可见识到祁荣的阴险了,平日里她想怎么着都行,可就是床事上一定得听话,否则等着她的便是漫漫长夜里无休止的折腾。这具还不够成熟的身体怎堪他夜夜征战,所以甄婉怡对祁荣的的一惯手段便是撒娇,“王爷,疼。”   祁荣眼神暗了暗,“求本王。”   甄婉怡身子一软,这是他们在床上常有的对话,甄婉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求王爷了。”   祁荣右嘴角勾优美的弧度,在甄婉怡额上亲了亲,“本王今晚收取酬金。”   甄婉怡嘟了嘟嘴,无所谓的点点头,反正债多了不愁,这一个多月来,除了月信期间,哪天晚上不还债的?   祁荣将甄婉怡的神情看在眼里,苦笑地揉了揉她的发髻,这丫头越来越大胆了,都快不将他放眼里了。“明天宫里有晚宴,我给你买了套新首饰就放在镜台上,若是不喜欢让人去闭月斋换去。”   甄婉怡笑得眼儿弯弯,“我都有那么多首饰了,王爷还买,真是浪费银子。”   祁荣笑道:“为夫负责赚钱,娘子负责花钱,天经地义,再说这也是奖励给娘子的辛劳费。”   甄婉怡伸出小拳头在祁荣胸口上敲了一下,娇哼一声,“那臣妾就却之不恭了。”   送了祁荣出府,甄婉怡问樱桃道:“煮好的粽子都派人送到各府去了没有?”   樱桃看了眼站在室内的红袖,“都送完了,不过,大姑奶奶那里没有送的了。”   甄婉怡皱了皱眉头,“单单就元娘那里没有送?”   樱桃不敢抬头,只得低声应“是”。   甄婉怡声音冷了下来,“难道府里一个粽子也没有了吗?”   樱桃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不是的,王妃,府里还有,只不过我们做的分派完了。”   “你到现在还敢骗我,我们做了那么多,难道匀出一个府邸的量都不行吗?”   樱桃从没见过甄婉怡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直哆嗦,“王妃,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办事不力,请王妃责罚。”   甄婉怡气难平,她知道甄佩怡性子不好,她不怎么喜欢,她身边的人也不喜欢,可是不管怎么说甄佩怡确实是为了甄府才牺牲自我的,如果不是她,甄府最后究竟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四太太那时候怀着双胞胎,只怕不等别人有事她就会是最先有事的,这也是四太太对甄佩怡一再宽容的原因。所以,尽管甄佩怡态度不好,她也不大喜欢甄佩怡的性子,可明面上从不把甄佩怡分出来对待,更不有容忍身边的人小瞧了甄佩怡去。   红袖在一旁见了,咬了咬唇,走到樱桃旁边跟着一起跪下,“王妃,这都是奴婢的主意,跟樱桃没有关系,您要罚就罚奴婢好了。”   甄婉怡看了红袖一眼,她还暗自奇怪樱桃怎么会弄出这一出呢?樱桃虽冲动好玩了一些,可她没什么心眼,做不出这样看菜下饭的事来。   “樱桃罚你三个月的月例,记过一次,再有下次,降职处置。红袖降为二等丫鬟,室外侍候。”   红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王妃?”   甄婉怡正色看着红袖,“红袖,身为一个下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下去后好好想想,如果将我的命令罔顾,阳奉阴为,我想,那样的奴婢本妃要不起,也不敢要。”   红袖摊坐在地,她只是不想让别人小瞧了主子,却忘了她这样擅自作主才是真正小瞧了主子。“是,奴婢遵命。   ☆、第二一七章 聚 集   端午佳节,清早起床用过早膳后,甄婉怡便盛装妆扮携同祁荣一起往城东甄府行去,轿子后头还跟着一辆马车。   甄家兄弟在大门处接了人,直接带到后院,四老爷与四太太都在,见了面自是一番契阔。   好不容易见礼问候完,四太太还拉着甄婉怡要让她和祁荣坐上首,甄婉怡自是不愿,“母亲,今儿端午女婿走岳家,您和父亲是长辈,自然该坐主位,咱们快坐好吧,你们不坐,我们都坐不成。”   四老爷哈哈一笑,拍了拍扶着他胳膊的祁荣,“那行,今儿我就坐坐这主位了。”   四老爷一坐下,四太太便瞪了他一眼,也笑着坐下,“这真是不好意思了。”   祈荣带着甄婉怡在左下首位坐下,对面坐的是甄家兄弟,喻瑾珍则在厨房里帮忙。   “谨言这次应该要下场了吧。”   甄明杰笑着点头,脸上闪露出自信的笑容,“准备了这么久也该试试了。”   祁荣颌首,“今年的主考官是礼部尚书刘启刘大人,他是辛巳年的两榜进士,崇尚孔孟之道,讲正统,文风也最为喜好厚重踏实之文,这一点谨言倒不需担心,我这里有几篇刘大人前两年的策论,谨言拿去参考一二。”   甄明杰接过祁荣递上的文稿,极为欢喜,“太好了,前几日也一直在打听今年的主考官的喜好,可这刘大人深居浅出,平日交际很少,许多人对他都不熟悉,隐善这文稿来得太极时了。”说完深深一鞠躬,祁荣上前扶起,笑得云淡风轻,似乎这让他用一幅沁湖居士的山水图换来的手稿就是一张普通的明纸一般。   四老爷和四太太望着这一幕笑得见牙不见眼,老怀心慰,以前对于别家能弄到的资源只有羡慕的份儿,可现如今他们也过上这种领先别人一步的日子了。   说话没多久,甄茹怡和齐昌明结伴而来,元姐儿七月二十满周岁,齐昌明终于给定了名字,齐诗雨,记念南方的如烟**,不求她满腹经纶但至少能断文识字。   齐昌明一来,甄明杰便拉着他与祁荣去了前院书房,甄婉怡逗弄着小诗雨,诗雨如今已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稚嫩的声音软软糯糯,“姨”“姨”,叫得甄婉怡抱着小人儿坐在矮榻上不愿撒手。   甄茹怡在一旁打趣道:“九妹这般喜欢,那赶紧趁早生一个呗。”   甄婉怡扶着小诗雨站在矮榻上,回头笑道:“这生孩子又不是说想生就能生的,还不得看缘份,六嫂到如今都没消息,我不急。”   甄茹怡眼睛转向四太太,“母亲,六嫂还没有消息吗?”   四太太眉眼都带着笑,低声道:“这个月的月信都过了十天了还没来,不过还不能确定,打算等过完节再请了大夫过来诊脉。”   甄茹怡高兴道:“那十之**是有了。”   甄婉怡“呀”了一声,“真的呀,那真是太好了,这样母亲就不用回清河城了。”   七月十几的时候就接到清河城那边的来信,催着四老爷和四太太赶快回去,四太太自然是不想回的,儿女都在这边,她回去做什么,跟大房的争管家之权不成?所以让四老爷回了封信,说齐诗雨马上要周岁了,等过完周礼再走,后来老太爷来了信,让四房就安心呆着等到甄明杰会考之后再说,如今喻瑾珍怀有身孕,四太太更是有理由留下来了,还有什么是比照顾孕妇更为充足的理由呢?所以甄婉怡听了这消息高兴更是多了几层。   四太太自然也是极高兴的,她本来就没打算那么快回清河城,催她回去的估计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大太太是巴不得她永远不回去的,老太爷心念甄明杰,自然也是希望四太太和四老爷在京能帮着打点一二。“嗯,短时间内是不能回去的,至少也得等到珍娘生了这一胎再说。”   “生了还有洗三、百日和周岁,不都得母亲费心嘛。”甄茹怡也在一旁高兴着,虽然四太太不是她生母,可她自小在四太太身边长大,母女俩感情算得上是融洽,特别是嫁人之后才知道娘家的重要性。以前四太太没来京,这宅子她来得少,与六嫂也说不上什么话。而京城又没有什么熟人,能走动的人家更是少了,哪像现在逢年过节的都可以来娘家走一趟,就连舅家因着四太太看重她,也对她看重几分,像这次雨娘的周岁礼,喻府三房都来了人送了礼,婆婆看她们母女时笑脸也多了些,所以对于四太太来京,甄茹怡是真心欢喜的。   母女三人正说着话,甄文怡夫妇又到了,四太太受了两夫妻的礼,“你们来得正好,明哥儿和王爷还有七姑爷都在前院的书房,八姑爷快去找他们说话吧,你媳妇就留下来陪着我们好了。”   贾珍比起在清河城时多了几分成熟,闻言拱手道:“那侄婿便听婶娘的吩咐了,让文娘陪婶娘说说话,只要婶娘不嫌她闹腾便好。”   四太太笑道:“八姑爷这是怕我们欺负文娘特意说的吧,你就放心,她们姐妹三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   “那侄婿就去找六哥了他们了。”贾珍说完便退了出去。   看着清瘦的背影,甄婉怡用手肘撞了撞甄文怡,“这八姐夫看着变化挺大的呀,还是八姐驯夫有道呀。”   甄文怡睨了一眼,“这两人相处,强势之人必有所依,以前甄贾两府,自是贾府强势,可如今嘛,老爷子不在京,我那个公爹还是靠了你的缘故才升职的,这样一来,他们家在我面前便气势弱了一些,若咱家还是以前那个样子,你看我在贾珍身边不跟个丫鬟似的?”   四太太听了在一旁瞪了甄文怡一眼,“文娘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与八姑爷结缘是你们各自的缘份,要惜缘才得长久。夫妻间相处不就是你让我一步,我让你一步,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的?若是非要争个强弱,那还怎么叫夫妻,怎么叫一家人呢?”   ☆、第二一八章 中 秋   午膳在甄府男女分两桌吃得热热闹闹的,吃饭的时候喻瑾珍并没有出现,甄文怡问起时,甄婉怡低声解释一翻,甄文怡眼睛便是一亮,略带羡慕道:“六嫂真是好运气,四婶婶一来她便怀上了。”   甄婉怡低声问道:“你还没有好消息传来吗?”   甄文怡抿了抿嘴,食欲全无,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鱼块,“这个问题我婆婆每个月都要问,每看到我月信准备到时那脸黑得呀,活像我欠了她一万两银子似的。”   甄婉怡想着甄文怡也不过十七岁,年纪还小,怀不上应该正常吧。可是往甄文怡丰满的身材上一看,这前凸后翘的真不像没发育完全的人呀。   四太太看了咬耳朵的两女,“城西郊外十里处的焦子山有座观音庙,求子很是灵验,过些时日我要去给你们六嫂还愿,到时你们几个一起去求求签。茹姐儿也该再要一个了。”   甄茹怡脸上喜意一闪,与甄文怡一起道谢,直说一定去一定去。   甄婉怡倒是没有特别强的**,她还不到十七岁,年纪小,而且骨架也小,现在要小孩危险系数太高了。虽然甄茹怡在她这样的年纪就当了母亲,可这个年代生孩子就是一脚迈进阎王殿的,没有B超没有什么剥腹产之类的,她觉得还是年纪稍稍大一些生孩子更有保障。   饭后小憩一会,祁荣便带着甄婉怡率先离开,为今晚皇宫里的晚宴做准备。   甄婉怡虽然不是第一次进皇宫,却是第一次参加宫里的宴会,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准备,想着宫斗剧里出现的那些雷人的桥段吧。不由得担心的问道:“王爷,这宫里的晚宴我要不要做些什么准备呀?”   祁荣微微垂首,“难道娘子有什么可做表演的才艺?”   甄婉怡皱着眉头,思来想去,前世只会读书,后来学了几年瑜伽,这是唯一的娱乐消遣了,这一世学了毛笔字学了女红学了厨艺,可能拿出来当做表演的却是一个都没有,不由得叹息一声,“没有呢。”抬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祁荣,“王爷,怎么办?”   祁荣看着甄婉怡如此模样,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发髻,“这有什么好愁的,咱们又不是那想出风头的人,这才艺表演自有有心人去准备,咱们就等着欣赏就好了。”   甄婉怡长松一口气,眼睛发亮地盯着祁荣,笑着挽上他的胳膊,“这样真的可以吗?不会硬要让谁去作表演吗?”   祁荣眉眼都是笑意,“这些女人之间的斗争一般也只是在后妃之间出现,与咱们无关。”   这下甄婉怡心头的石头落了地,甜甜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到了锦祥院,沐浴更衣梳妆一个多时辰便过去了,申时正,一身绣着红色鸾鸟的宝蓝广袖长衫,月白色撒花襦裙,百蝶穿花宝蓝色绣鞋,五寸的小绣鞋上绣了近百只各色蝴蝶,衬着裙裾上的花草,行走间有如蝴蝶穿花过,煞是惹眼。   高耸的凌云髻戴着祁荣送的一套珊瑚虫草头面,羊白玉的雨滴耳坠,精致的妆容,让候在书房里的祁荣一抬头便愣了愣,随即勾起嘴唇,没想这丫头精心打扮起来竟如此亮眼。   甄婉怡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是个懒怠之人,平日里最多就是抹些唇脂,这样的盛妆就是成亲那日都没有过的,可今日看到祁荣如此震惊的神色,不由得暗自得意起来。   “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祁荣嘴角一直带着笑,拉着甄婉怡坐上马车往皇宫去了。   汀香院里,紫桑对着焚香净手的洪湘玉道:“主子怎么不跟着去皇宫呢?如今您身子已经大好,也该出去走一走了。”   洪湘玉擦干手,试了试琴音,“有什么好去的,如今王爷与王妃正蜜里调油似的,我又何必去碍他们的眼?再说今晚的皇宫必定是热闹的,我们这位新王妃也不知道能不能应对得过来?”   紫桑眼睛一亮,“主子是说今晚的宫宴王妃会有麻烦?”   洪湘玉眯着眼睛,修长的手指拨动,悠扬悦耳的琴音响起,“孙侧妃也该回来了。”   车轮轱辘,沿着御道进了承西门,直到月华门前停下,祁荣陪着甄婉怡走在前头,卫安与慕嬷嬷、映月跟在后面。   “今晚的宴席在广福殿举办,那后面便是御花园,这会时辰还早,本王陪娘子去逛一逛吧。”   甄婉怡眼睛一亮,“可以吗?”   祁荣拉着甄婉怡的手往御花园走去,“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今晚的主角又不是我们。”   夕阳西下,洒下一片橘红,不觉炎热,丝丝凉风吹过,衣衫飘扬,时而有身着青衣黄衣的宫女路过,步履匆忙,不等甄婉怡细看便已错身离开。   御花园并没有什么人在,放眼看去,区区之众,寥寥无几。走在花丛之间,甄婉怡左顾右盼,“这御花园可真是大呢,得多少人打理才行呀。”   祁荣笑了笑,“偌大个皇室,还怕没有打理的人?”   甄婉怡笑着点了点头,带着欣赏的神情四处张望,却在看到一蓝衣妇人时愣了愣,这妇人应该看她们很久了吧。一身深蓝素锦长衫,光泽极佳,这像是江南织造局的贡品——浮光锦,每年仅上贡十匹,她库房里一匹红色的还是祁荣给的压箱呢。   浮光锦之所以珍贵,一是因为原料极少,染料里加入一种色剂,染制成的布匹能在光源下反光,所以才叫浮光锦,二是因为织布的技艺高超,八个技艺熟练的织女历时十个月才能织成一匹,所以织造局每年只能上贡十匹浮光锦,而这十匹浮光锦也成了后宫女人各显神通争相竟取的对象。   甄婉怡看着那一套极简单的长衫襦裙,夕阳照耀下,流光似水,极为迷人。简单的堕马髻上只有一支羊脂玉,色泽幽幽。   鹅蛋形的脸微微上挑的眼角可见年青时的绝代风华,看似简单却处处显露着低调的奢华装扮,这女人身份应该不简单的吧?眼看着就快要到晚宴时分了,可她明显没有做隆重的装扮,而且年纪似乎也不小了,与宫里几位已有子女的妃嫔明显对不上号。   ☆、第二一九章 相 遇   蓝衫妇人看到甄婉怡望了过来,微笑着颌首。   甄婉怡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也点头示意。祁荣注意到这一幕,便停下步子,转头问道:“怎么了,娘子认识?”   甄婉怡转过头笑得两眼弯弯,摇摇头,“不认识,只不过觉得那位娘娘很面善。”   祁荣抬手揉了揉甄婉怡梳得整齐的发髻,不敢用力,“这娘娘可不是谁都能称呼的,你可别闹笑话了。”   甄婉怡皱了皱小巧的鼻头,“我有那么傻吗?你看那娘娘穿的什么,那可是浮光锦。”   蓝衫妇人笑着走了过来,卫安在后头快步上前,单膝着地,“奴才见过太妃娘娘,太妃娘娘,这是荣王爷荣王妃。”   太妃走近,对着祁荣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原来是荣王爷呀,与先帝长得真有几分相似。听说王爷前段时间大婚,原来这位就是荣王妃呀,长得真是水灵,今日见面匆忙了一些,这对镯子还是本宫以前的嫁妆,就当是给荣王妃的见面礼吧。”说完就从手腕上取下一对龙凤呈祥镯递向甄婉怡。   甄婉怡愣了愣,看着足有食指粗的镯子,精致的雕纹一红一蓝两颗指甲片大的宝石两两相对,一看就是极为贵重之物,便有些犹豫地看向祁荣。   太妃见到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深,特别是在祁荣点头后甄婉怡才接过时,亲手托住甄婉怡谢礼时屈下的身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甄婉怡谢过之后趁势站起,近处看着太妃的眉眼,竟觉得极为熟悉,仿佛似曾相识一般。   甄婉怡接过镯子递给站在后头的慕嬷嬷,却发现慕嬷嬷一直盯着太妃看得走神,不由得唤了一声,“嬷嬷?”   慕嬷嬷一回神,“啊,王妃?”   甄婉怡眼里闪过疑惑,“这是太妃赏的,你先我收着。”   慕嬷嬷低头接过镯子,愣了愣神,然后手用力一抓,指尖都有些发白,整个人都在颤抖,却不敢抬头看,直到甄婉怡的声音传来,“今晚进宫是为端午夜宴来的,如今时辰不早了,臣妾与王爷先行一步,太妃您请留步慢慢赏花吧。”   待甄婉怡一行人走过后,慕嬷嬷才抬起头来,双目含泪地盯着太妃,嘴角翕翕,“娘娘,娘娘,奴婢……”   太妃笑着点点头,随即转过身,清冷的声音传来,“照顾好王爷和王妃。”   慕嬷嬷深深一蹲身,“是,奴婢遵命。”起身将手里的镯子收好,便提步跟上。   太妃转身后眼角泪水滑落,扶着她的桂嬷嬷笑着安慰道:“太妃如今总算见到王爷了,应该高兴才是呀。”   太妃点点头,“本宫就是高兴才会如此。”   桂嬷嬷踟蹰道:“就是不知陛下知道后会不会生娘娘的气。”   太妃轻吐一口气,“他便是生气又要如何,本宫都答应了他不与王爷相认,难道见上一面都不行吗?”   桂嬷嬷抿嘴笑了笑,“娘娘的脾气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也没变。还好陛下记着当年的恩情,只是娘娘也要收敛一点,毕竟如今王爷可是在给陛下当差。”   太妃撇了撇嘴,“你等会将我们做的三珍粽子给一串到乾明宫去。”   桂嬷嬷笑着点点头,“是,奴婢等会就送去。”   甄婉怡跟着祁荣进了广福殿,大殿里并排着摆了许多案椅,在宫女的引导下,甄婉怡跟着祁荣一直走到左手第三个位置坐下,第四个位置便是喻亲王夫妇,甄婉怡撇下祁荣,上前与喻亲王妃相互见礼,正说着话晋王妃与宁王妃结伴而来。   晋王妃一脸笑意,“十三婶婶怎么不来母后处呢,叫我们好等。”   甄婉怡捂着嘴笑道:“以前进宫都是直接去皇后娘娘那的,我还没见过御花园呢,今儿来得早,便央着王爷陪我逛一逛了。”   宁王妃眼神流转,笑道:“母后这里什么时候都可以来,今日难得不用经过华液池,可不得好好逛一逛了?早听说十三叔对十三婶婶最上心,为了您连孙侧妃都赶回国公府了,今日看来这话倒是不假了。”   甄婉怡愣了愣神,“宁王妃这话可真是太冤枉人了,那孙侧妃是得罪了王爷才受的罚,哪里是赶回府了,是让孙侧妃抄书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都一个多月了,还没抄完?”   宁王妃捂着嘴笑着东倒西歪,拭了拭眼角的泪,“十三婶您让孙晓晓抄书?可是说亲手抄写?”   甄婉怡点点头,正色道:“那是自然,怎么了?”   周围几女都面露异色,各自憋着笑,只晋王妃脸色尴尬地站在那里。   宁王妃笑声最大,“那孙晓晓自小就是个见笔就晕的人,你让她抄书,只怕明年都回不了府了。”   甄婉怡瞪大了眼睛,神情极为无辜,“不会吧,就是抄《女戒》而已,一百遍最多一个月就好了吧?”   四周的笑声更大,“一百遍?”   “这下孙晓晓难了。”   “看荣王妃说得轻松的样子,只怕是个能读书的呢。”   “听说南方的小娘子跟男子一样都是自小读书,说不定小时候也是常常被先生罚抄书的吧?”   “让孙晓晓抄上一百遍,说不定真要到翻过年才可以回府了。”   晋王妃嘴角笑意浓浓,“荣王妃让孙侧妃抄写《女戒》,也是为着她好,只是怎么不让她在王府里抄,而要送回国公府呢?”   甄婉怡眨了眨眼睛,略显羞涩道:“这本是家丑不好与人多说的,只不过晋王妃与孙侧妃同为表姐妹,跟你说一说也无妨,也好叫你以后见着了孙侧妃也多劝一劝。这女子讲究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孙侧妃既到了荣王府,自然应该事事以荣王府为先,以荣王爷为主,怎么能与王爷对着来呢,还好王爷性子好,只送她回国公府了事。而这次成国公夫人又托人前来求情,我才让孙侧妃静心抄书怡情养性,希望她能痛改前非,学好规矩之后好好侍候王爷。”   晋王妃脸色一僵,话到嘴边又转口道:“这孙氏在家时便是被成国公夫人娇惯了的,受不得半点委屈,还好如今荣王府里是婶婶您当年,相信孙氏在荣王府一定会如鱼得水,自在逍遥。”   甄婉怡歪了歪头,正色道:“这样说起来我倒真是羡慕孙侧妃了,我在家时母亲对我可严格了,不但请了针黹师傅,还请是夫子教书习字,单单是《女四书》就学了三年,背不会写不好字的都要罚,哪能得孙侧妃这样的好命呢?嫁人了母亲也只教导我要孝顺婆婆服从相公,哪敢说什么违逆之举。唉,晋王妃您这可是给我出难题了,以后孙侧妃若是有什么不恰当的行为,不如请您来府上帮忙指点一二吧?”   ☆、第二二零章 宴 会   甄婉怡话一落地,四周出现一刹那的安静,晋王妃脸上的笑直接冷了下来,自从她成了晋王妃,还没有哪个人敢这样当面下她脸子的。四周看向甄婉怡的眼光半是好奇,半是好玩,好久没见到这种敢直面触虎须的事儿了,晋王如今可是储君呼声最高的一位,晋王妃又素有贤名,若不是晋王府有一个致命的缺陷,说不定早定为储君了。   众人的变化甄婉怡看在眼里,不尽意兴阑珊,这里的女人说话就是麻烦,什么话都喜欢说一半藏一半,就是不肯挑白了,这晋王妃想为孙晓晓出头,就直说,说什么王府她当家让她照顾,真是虚伪。“对不住了各位,我这个说话喜欢直截了当的说,刚才那话若是有对不住晋王妃的还请见谅。”   晋王妃扯了扯嘴角,“不碍事,你我同为亲王妃,哪说得上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呢。刚才的事本是我僭越了,还望荣王妃不要见怪的好。”   甄婉怡点头笑道:“其实只要孙侧妃能循规蹈矩,荣王府自会有她的一席之地,这点晋王妃可以放心。”   晋王妃点点头,“荣王妃既然这样说了,本妃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看了满堂的宾客,“宴会快要开始了,大家都开始入座吧,听说今晚御膳房可是做了新鲜的吃食哦。”   几位夫人斜眼看了甄婉怡一眼,撇开她凑近晋王妃追问道:“王妃快与我们说说,这御膳房又弄出什么好吃的来了,上次端午节宴会上做出的八宝鸭确实不错,听说那是张二爷调制出来的。”   “正是呢,如今天下第一楼直接将八宝鸭当成招牌菜了,每日只售一百只,去得晚了都没有了呢。”   “也不知道今年又会出什么新菜式?是荤还是素呢?”   “还有素菜做头菜呀?”   “哪没有?贞祥十五年的素三鲜留到现在不还是一道美味?那一年也是做为头菜出现的。”   “啊,魏夫人这一说妾身也想起来了,我家有个厨子也是极善做素三鲜的。”   “真的呀,那赵夫人真是有口福了,我家老爷不爱吃素,府里的厨子也是善做荤菜的,可惜那八宝鸭的调料配不全,做的八宝鸭始终不够正道。”   甄婉怡看着四五位夫人围着晋王妃说得乐呵,正要往自己位置上走去,宁王妃走了过来,“荣王今日可真是好胆呢。”   甄婉怡摇了摇头,“哪里,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   宁王妃抿着嘴一笑,“呵呵,总之还是要佩服荣王妃。不过,本妃也好心提醒你一声,晋王妃这个人可不像她表现出的这样豁达,她这人最小气不过的,荣王妃接下来可要小心了。”   甄婉怡颌道:“谢宁王妃告知。”   说完便施施然地回到自己位置上,不一会儿内侍传唤声出现,“陛下皇后到,众臣恭迎!”   祁荣迅速回来与甄婉怡并排跪倒,“臣恭迎陛下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绛色的衣裾从眼前划过,只听一阵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传来,“众卿平身。”   “谢陛下。”   甄婉怡跟着祁荣站起身。   “落座。”   等坐在祁荣的左手边后,甄婉怡才长松一口气,微微抬眼看了看上首的两人,皇后是熟悉的红蓝两色交织的鞠衣,头上戴冠,大小花树各十二,看着异常华贵。左侧是坐的一身玄衣纁裳的男人,两鬓已微微花白,透过长长的珠冕,隐约可见额间深深的皱纹,看来这位皇帝陛下真的不年青了,难怪龙子们都忍不住暴露出了爪牙,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   这位宗帝陛下不是个多言的人,简单直接的开场,“今日是中秋佳节,咱们今日不论君臣,只品美酒赏美人。众卿举杯,共饮。”   甄婉怡又跟着众人起身,举起身前的小酒盅,鼻前一闻,上好的金华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自有侍候的人上前倒酒。   祁荣上首正好是晋王和宁王,等祁荣与他们各自喝了酒后,发现甄婉怡身前的酒杯又干了,忙低声道:“小心点喝,这酒的后劲大。”想起甄婉怡第一次离京的那晚,也是喝了金华酒那股醉态娇态迷人至深,若不是地点不对,祁荣倒是希望甄婉怡能多喝两杯。   甄婉怡听了忙放下酒杯,这酒真是好喝,不过也确如祁荣说的那样,后劲太大了,这种场合可容不得她闹出一点点事端来。放下酒杯的甄婉怡则专心吃着案上的美食,看着厅中载歌载舞的美人,菜香酒香美人香混在一起,终叫甄婉怡见识到了什么纸醉金迷。哦,不全是,若是能忽视掉高高在上的严肃地皱着眉头的皇帝陛下,相信这殿里的气氛会更欢愉,更适合纸醉金迷这个词。   不过,甄婉怡完全不受影响,认真的看着轻薄绢纱下的玉体横呈,香肩微露,**雪白,纤腰如蛇,唉,在这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美女的皇宫里,想让一个男人守身如玉就如同要一只守着满仓鱼的猫不偷腥一般,难怪隔三差五的就能听说谁谁谁又当美人了,谁谁谁升了贵人嫔,谁谁谁又降为选侍,谁谁谁又被打入冷宫,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甄婉怡就听了不下于五个妃嫔的升降。   祁荣看了一眼让甄婉怡看得津津有味的歌舞,又看了看甄婉怡满脸的趣味生动,觉得那些经过精心编排的歌舞远不如自家小娘子脸上一个笑容来得动人亮眼。   “娘子很喜欢看这歌舞?”   甄婉怡点点头,“反正无聊也是无聊着,看看歌舞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祁荣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甄婉怡的碗碟里,“你也吃点东西,这是今年张御厨新调制出来的菜肴,佛跳墙。”   甄婉怡一听佛跳墙,便挑起尝了起来,转过头笑得两眼弯弯,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眼睛明亮如璀璨的夜星,“王爷也是,多吃菜少喝酒。”说完也夹了一筷子菜到祁荣的碗碟里。   祁荣抬抬手正想再去揉揉甄婉怡的发髻,却发现满头的珠翠没有了下手的位置,笑了笑,改成将耳边的发丝勾到耳后。   ☆、第二二一章 夜 闯   酒兴正浓时,皇帝起身,“朕泛了,众爱卿自便。”   甄婉怡听到一片松气声,“臣恭送陛下。”   皇帝走下高台时顿了顿,“荣亲王与朕来。”   祁荣诧异地看了皇帝一眼,躬身道:“是。”   回过头对着甄婉怡小声道:“在这里等我。”甄婉怡笑着点点头。   祁荣走后歌舞更兴,可大殿里的许多人都在彼此对望,眼里不知道流转着什么,各位夫人则看着甄婉怡,这广福殿里来了近二十位大臣,不但身边有女人身后也有女人,几位亲王国公不但带来了正妻,妾室也带了,整个大殿只有祁荣甄婉怡这一桌最为干净,除了正妃其她的一个女人也没有,所以看向甄婉怡的眼神不免带着艳羡。   甄婉怡对一再打量她的眼神视而不见,一心看着歌舞,可看着看着便走了神,这殿里的气氛明明比刚才还要浓烈一些,可为什么她越看越不起劲呢?   眼角余光看到有内侍进来请了晋王和宁王出去,不一会又有人进来请了中书令尚书令大人出去,整个殿里的气氛便慢慢凝聚了起来,歌舞依旧,美人依旧可却无人欣赏。   甄婉怡正左顾右盼之时,一个红色半臂襦裙的宫女走近,“荣王妃,荣王爷在月华门前等您。”   甄婉怡回过头打量,说话的是一个圆脸宫女,可从没见过,便疑惑道:“是王爷让你来通知我的,可有什么证明?”   那宫女明显的诧异了一下,“证明?奴婢叫青霞,在乾明宫当差,刚才陛下与荣王爷谈完话,想着这里的宴会差不多要散了,便让奴婢前来通知王妃。”   甄婉怡看到宁王妃与晋王妃陪着皇后都退出去了,便道:“麻烦姑姑把我身边的慕嬷嬷叫来。”   青霞脸色僵了僵,“可是王爷还在月华门那里等您呢?”   “王爷不会在乎多等这一会会的,麻烦姑姑先把慕嬷嬷叫来。”   青霞笑着应是,“那麻烦王妃稍候。”   甄婉怡这才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麻烦姑姑了。”说完还递了一个荷包过去。   青霞笑着收下退了出去。甄婉怡按了按太阳穴,她现在都快魔怔了,见到这样陌生的宫女内侍都会下意识地紧张,更别提与她们同去什么地方了。   好再没等多久,青霞便带着慕嬷嬷同来。   慕嬷嬷站在甄婉怡身后,“王妃,时辰不早了,奴婢陪您先回去吧。”   甄婉怡这才起身,整了整衣裳跟着青霞往处走去,一路上灯笼高挂,圆盘的明月当空照耀洒下似水柔光,将人影都照得十分清晰。   青霞步子走得有些快,甄婉怡追了两步便慢了下来,她又不赶什么非要追着她走得那样急呢?   青霞看了身后走得不紧不慢的人,咬了咬唇,“荣王妃,宫禁时辰快到了,请快些走吧,若是月华门下钥了就麻烦了。”   甄婉怡看了慕嬷嬷一眼,见慕嬷嬷点头后才又快起来跟了上去。广福殿在西后宫的中段,甄婉怡进来之前先绕道到御花园去的,所以从广福殿直接去月华门的路并不认识。跟在青霞的身后只觉在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人影声音也越来越少,按说这个时候出宫的人应该挺多的呀。   甄婉怡看着前头越走越快的青霞,停下了身子,这人太可疑了。   前头的青霞抿着嘴笑了笑,这女人警觉性还挺高的吗?可是再警觉又有什么用?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到明轩来了的?难道不知道今晚陛下和各位大人在这里议事吗?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到这里来?”   随着青霞的高声呼唤,暗处的侍卫露出身走了近来,喝道:“什么人?”   甄婉怡看着站在灯笼下的青霞,虽然看不清她的神色,可甄婉怡能感觉到她那恶毒的笑意透着月色传过来,转过竹丛便是一处楼阁,房里灯烛通明。不等慕嬷嬷说话,甄婉怡走到亮光处,道:“我乃荣王妃,出宫的时候迷了路,还望哪位大人帮忙带带路,或者通知一下荣王爷身边的卫安公公,不甚感激。”   领头的侍卫冷哼一声,“此处乃机密要地,擅闯者一律看押。”   甄婉怡被抽刀的声音吓得后退一步,若不是慕嬷嬷在后头扶着只怕要踩了裙裾就要跌倒了。“我是荣王妃,岂是你们说看押就能看押的?再说我们一直走到此处才被一个小宫女发现,难道你们这些侍卫是泥人做的不成?为什么不在本妃靠近之时出来阻挡?你们玩忽职守却要来拿本妃问罪,好大的胆子?今日本妃哪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本妃到要看看你们怎么对荣王爷交待怎么对陛下交待?”   那最前头的带刀侍卫气势一弱,回头看了看青霞一眼,却看不清青霞的神色,心下便有些揣测不安,身为陛下的近侍,他对荣王爷可是清楚明白的,那并不是个好招惹的人啊,他这个队长之位的前任就是因为三个月前背对着荣王爷嘟嚷了一句:“那荣王爷算个什么东西,以前就是泥腿子一个。”结果五天之后,御前失仪,刚好荣王爷在场,被荣王爷一句话送回了乡下,成了真正的泥腿子。   所以这羽林军中流传了一句话,御前三大头,御前内侍,内廷女官,荣王爷。前两者是与陛下相处时间最久的人,对陛下的了解无人能出其左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穿了小鞋子。而得罪了荣王爷都是光明正大的报复,不管是谁总会被找到错处直接由陛下发作出来,直截了当,让你还无从辩驳,所以对于荣王爷这个人,真心没有人愿意去得罪,而眼前这个女人还据说是荣王爷最为看重的人。   青霞在暗处将侍卫的神情瞧了去,暗啐一声,“既然荣王妃这样说了,那就请荣王妃在这里候着,等陛下和众位大人商讨完对荣王妃这夜闯明轩的事自会有定夺的。”   听到青霞的话,那侍卫暗松一口气,抹了抹脑门上有汗水,幸好这青霞将事情接过去了,只是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好端端的乾明宫女官不当去得罪荣王爷,真是找事儿做呀。   ☆、第二二二章 相 救   甄婉怡看着暗处的青霞,脑海里飞快的转着,这青霞把她留在这里是想干什么呢?陛下召人在这里面商讨要事,她如果一直站在这里听,只怕陛下出来之后哪怕知道她是无心到了这里的,可听了这么久也只怕不好交待。   “这位大人,本妃若是一直在站在这里,只怕陛下出来你们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不如本妃到远处去等着便是。”   不等侍卫说话,青霞便急急道:“不行,你若是走了,到时候陛下问起让我们如何交待。”   甄婉怡冷声道:“青霞姑姑若是不放心随我一起站到远处就行,青霞姑姑离书房这么近,难道想窃听机密要事不成?你若是想也请别拉本妃下水。”   甄婉怡说完带着慕嬷嬷便往后退去。   青霞气得直跺脚,高声道:“站住,你窃听完了要事就想一走了之吗?”   青霞这一高声嚷嚷出来,甄婉怡便暗暗叫糟。果然青霞话一落,书房里就传来一阵低喝,“什么人?”   随即一片脚步声,四下跪倒一片,“参见陛下。”   青霞最先禀告道:“陛下,荣王妃擅闯明轩,奴婢阻止不及请陛下恕罪。”   “陛下,妾身有事启奏。”甄婉怡见事已至此,便想着将事情和盘托出,至少也要说出青霞陷害她的事来。   祁荣见到甄婉怡单薄的身体跪在那里,不由得心疼万分,忙快步起了过去,陪着跪下,“陛下,都是臣的错。是臣让卫安去找王妃过来的,王妃初次来西宫,对宫里的路况不熟,所以臣才让王妃到明轩外相候。”   甄婉怡抬头看向跪在一侧的祁荣,心里突然就安定下来,不再急燥。   皇帝眯着眼看着跪倒一片的人影,夜色下看不清各人的神情,但正下首的一对男女却是极为醒目一紫一蓝在月色下极为相近,也正好相配。众人看不清皇帝的神情,估摸不住皇帝的性子,最终还是宁王清冷的声音传来,“都道十三叔钟垂十三婶一人,今日看来传言不假了。”   皇帝眼神闪了闪,“广福殿的宴会都散了吗?”   甄婉怡被祁荣拉了拉衣袖才意识到皇帝是在问她,忙道:“回陛下,妾身出来的时候晋王妃宁王妃还有喻亲王妃以及好几位夫人都走了。”   “嗯,都走了,却没人送荣王妃出宫。”皇帝的声音不重,却让有心人听得身子一颤,四下一片安静。   突然脚步声响起,“奴婢见过陛下,原来陛下您在这里呀。”   甄婉怡感觉身后又跪下一人,皇帝眯着眼,“来者何人?”   桂嬷嬷抬起头,“奴婢慈安宫的桂嬷嬷,奉我家太妃之令给陛下您送冰皮月饼去的。半路上又遇到荣王妃,今天下午太妃娘娘在御花园见了荣王妃,跟奴婢提了好几次,奴婢想着难得太妃这样喜欢一个初见之人,就想着太妃亲手做的冰皮月饼还有一些,便让荣王妃在前头路口等着,奴婢回去装了些月饼过来,谁知回来了竟没见着人,还以为时辰晚了,荣王妃出宫了呢,没想这里有声音,全在这了。”   皇帝看向桂嬷嬷手里提着的食盒,“是太妃亲手做的冰皮月饼?”   “正是呢,前日天气好,太妃难得地高兴,便拉着奴婢做了一屉,这可有十来年没做了,奴婢尝着竟还是以前的那个味,否则娘娘也不会想着送一些让陛下尝尝了。”   皇帝点点头,“嗯,朕离京前也尝过太妃做的冰皮月饼,口味确实是好,没想到今年太妃又有兴致做了。”   “太妃以前心中有记挂郁闷不开,自是没有心情,如今倒是开怀了不少。”桂嬷嬷语调轻松地回道。   皇帝看了跪倒在地的一双人,“既然荣王妃是误闯进来,那便先回去得了。十三也回去吧,明早下朝之后再来御书房见朕。”说完便带着人回了明轩。   甄婉怡长松一口气,“是。”   跪着的双腿发软竟不能起身了,祁荣先起身然后转身将甄婉怡半搂半抱地靠在自己身上,甄婉怡看着青霞,咧开嘴笑道:“青霞姑姑,今儿让你失望了。”   青霞见势不可违,带着笑意微微屈了屈身,“荣王妃说笑了,奴婢恭送荣王爷荣王妃。”   甄婉怡定定地看了一眼,“慕嬷嬷,帮本王妃记住这个位青霞姑姑,如此大恩以后一定相报。”   不等慕嬷嬷说话,祁荣便道:“王妃放心,本王记着呢。”   青霞震惊地抬头看了祁荣一眼,又忙垂下眼帘,“奴婢恭送荣王爷荣王妃。”   祁荣冷冷看了一眼,转身离开,青霞望着相依的背影,紧咬着下唇。   待走出明轩范围后,甄婉怡才感觉自己心脏的跳动恢复了正常的频率。看了祁荣一眼,拒绝了他的继续搀扶,走到桂嬷嬷身边,“谢谢桂嬷嬷相帮。”   桂嬷嬷微微屈了屈膝,“不敢当王妃的谢,奴婢正好去乾明宫送月饼,回来时看到王妃与青霞往明轩这边走来,而刚好奴婢去乾明宫时知道陛下会在这里召见众位大臣,所以见阻止不及时便回慈安宫拿了些冰皮月饼,还好赶上了。”   甄婉怡是真心道谢,“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嬷嬷出手相帮,也请嬷嬷帮忙转告太妃娘娘,下次进宫一定去看望她老人家。”   桂嬷嬷听了这话,忙着了祁荣一眼,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奴婢一定转告太妃娘娘,下次王妃进宫一定不要忘了,慈安宫可是好久没有客人来访了。”   甄婉怡点点头,认真道:“只要太妃娘娘不嫌弃我一定到。”   桂嬷嬷激动道:“不嫌弃不嫌弃,求之不得呢。这是我家娘娘亲手做的冰皮月饼,王爷和王妃带些回去尝尝吧。”   甄婉怡又道着谢接过,桂嬷嬷连连罢手,笑得极为亲切,“王爷和王妃若是喜欢吃,太妃娘娘一定会很高兴的,这可是太妃娘娘亲自配陷调制做出来的,吃过的人没有不说好的。”   “嬷嬷这样一说,我和王爷今晚回去就尝尝。”   祁荣看了谢个不停的两人,看了看月色,“时辰不早了,宫门要上钥了,我们先回府吧,下次再与太妃娘娘道谢。”   桂嬷嬷神情更是激动,连连点头,“是,是,奴婢恭送王爷,王爷王妃慢走。”   甄婉怡奇怪地看了桂嬷嬷一眼,这人好热心呀。   快到月华门的时候,远远地见了一个熟人,卫安也看到了她们这一群,连忙走上前来,“王妃,您什么时候离开广福殿的,奴才去找您时,里面的人都说您已经离开。”   祁荣冷冷看了卫安一眼,“此事回府再说。”   ☆、第二二三章 安 排   上了马车甄婉怡将青霞怎样引她到明轩的事清楚地说了出来,并疑惑道:“那青霞是谁的人呢,为什么要陷害我?”   祁荣敲了敲车厢壁,待马车停下来后,卫安快速上了马车,“王爷?”   “去查一查陛下身边一个名叫青霞的侍女,看她今天跟什么人接触,想办法查查她还有什么家人,在宫里一般都跟谁来往密切?”   卫安一拱手,“是,王爷。”   祁荣点点头,卫安便退了出去。   甄婉怡看着祁荣,皱着眉头问道:“王爷,您说那青霞是谁的人呢?”   祁荣睨了甄婉怡一眼,“娘子兴致很高呀,本王记得走之前明明跟娘子说过让娘子等本王的,你怎么还是跟着陌生人离开了?”   甄婉怡转头四下顾盼,嗫嗫道:“那青霞说您在月华门处等我呢!”   “那去月华门的路和去明轩的路全完相反,娘子就没有认出来吗?”   甄婉怡一个激灵,看着祁荣冷冷的神情,忙往他身边靠了靠,嘟着嘴道:“王爷,您可不能怪我,我还特地让那青霞把慕嬷嬷找来了,当时好多人都走了,我总不能一直等在那里吧。您都不知道,您走之后好多人都在打量我,我坐在那里好不自在,而且我真不认得路。”最后一句声音极小。   祁荣暗叹一口气,将甄婉怡搂近自己怀里,“最近陛下身体不太康健,晋王动作频频,晋王妃往后宫走得也勤快,你最近没事就待在府里不要出门了。”   甄婉怡点点头,突然抬起头问道:“王爷是不是要离京呀。”   祁荣无奈的抿了抿嘴,这丫头有时候还是很聪明的,眼神微眯,声音冷清,“这一次本王也该动一动了,省得他们都以为本王是好欺负的。”敢动他的人那就得付出代价,而敢动他心尖上的人儿那就得付出终身难忘的代价,看来上次的事给人的印象还不够深刻呀。   甄婉怡咬了咬嘴,“那你会不会有危险呀?”   祁荣心头一热,暖意涌上眉间,好久没听到这样关心的话语了,自从进了京,身边的人就没有想过他的安危,忘了他也只是个平凡人,他也是会受伤的,将甄婉怡搂入怀中,“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   翌日一早,祁荣刚起身甄婉怡就醒了,跟着起身侍候梳洗,祁荣笑道:“你不用担心,陛下找本王是有国事相商,不会为难本王的。”   甄婉怡递上漱口的盐水,莲香捧着盂盆,等祁荣漱口完毕,甄婉怡又递上热巾子,“陛下找你做的竟是些得罪人的事,这次只怕也是别人不愿接手才推到您身上来的吧。”   祁荣以前就知道甄婉怡的聪慧不下于甄明杰,以前甄明杰常带她来六味书屋,他们讨论时事她便一个人安静地坐于一旁,烹茶侍候,只是那时而撇嘴时而皱眉时而嘴角带笑的表情无不说明这丫头在听他们说话呢。他看着有味有时也特意问过两次,却发现甄婉怡对许多事都很有见解,他只开个头,她便能猜出事情的一二来。一来二去的他对这小丫头越发上心,最终将小人儿放进了心坎里。   “这样的事也未必全是坏事,至少本王敢做别人不敢做的,这样也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惦量惦量,本王可不是那任他随意捏拿的软柿子。”祁荣想起近期朝堂上发生的事,还是昨晚甄婉怡身上发生的事,显然是有人着急了,想逼他站队了。   “权力诱人,特别是那至高之位,为了它,兄弟相残,父子成仇,根本就没有情感可讲,王爷,您在外可千万要小心呀。”   祁荣看着甄婉怡明显的担心之色,笑道:“放心吧,本王知道。胡大海有功夫在身,这么多年都平平安安地渡过来了,难道还会在这小沟小渠里翻了船不成?”   甄婉怡想起祁荣第一次进京,刚中进士就被下大狱之事,那时才是最为危险的吧,可最终不但毫发无伤还得了亲王之位,否极泰来。那时无权无势草根一枚的他都能从大牢里出来,如今奉陛下之令去办事,应该也会没事的吧。   刚收拾妥当,卫安就通过禀告走了进来,轻声道:“王爷,奴才昨晚连夜问了以前的几个朋友,还问了林公公,终于弄清青霞的背景了。”   祁荣看了周围一眼,甄婉怡马上让人都出去,自己却留了下来,祁荣勾了勾嘴角,对着卫安点点头。   卫安心中震惊却脸色如初,只是对甄婉怡的看重又提高了几分。   “这青霞表面上看是刘修容的人,三年前陛下在刘修容那看中了青霞的体贴周到,然后由刘修容送去乾明宫的。可实际上青霞在进宫之前是由安国公培养出来,青霞老家与安国公的祖宅同在愧远,青霞认的义父是安国公祖宅退下的老管家,三年前懿贵妃进宫时青霞也跟着进宫,只不过被当时的淑妃要了过去,在章华宫没待上三个月就被陛下看中,送到了乾明宫。昨晚宴会陛下与王爷一走,宁王妃身边的丫鬟就进了延熹宫,然后懿贵妃身边的内侍去了乾明宫找林公公,送了他一壶金华酒,路上与青霞撞了一下,不等那内侍回去,青霞就出了乾明宫去了广福殿。”   随着卫安的一番话,甄婉怡神色不断变化,这些人为了权力富贵可真是倾尽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呀,这样的深谋远虑想起来都让人毛骨悚然。安国公那样早就开始培养人手,显然是一早就打算牺牲自己小女儿的,让一个十九岁桃李年华的懿贵妃嫁给一个足够当父亲的男人。他陪着皇帝一路打下江山,却也时时为自己筹谋,这样狠心的人,想来宫里肯定不只青霞一个人,看来这宫里是不能去了的。   祁荣显然也与甄婉怡想到一起去了,“婉儿,本王走了以后你便紧锁府门谁都不见,若是宫里的召见就以身体不适推了,或者去护国寺住上一段时日。”   甄婉怡点点头,“王爷今天就要走了吗?”   “淮南的事已经拖了许久了,估计今日陛下召见本王之后,最迟明日就得起程。”   甄婉怡讶然道:“这么快。王爷不必担心我,昨儿母亲还说要去焦山的观音庙还愿呢,到时我与母亲还的七姐八姐一起去,玩个几天再回府。今日我就在府里帮王爷收拾行李好了。”   祁荣勾起嘴角,眉眼之间都是温和的笑意,这丫头就是懂事,他只开了个头,她便能将后续的事都安排妥当,不做那依依不舍的情怀,也不让他为她多做担心,真好。长吐一口气,将甄婉怡揽入怀里,卫安马上垂首避到一旁。   “等本王回来。”   “嗯,王爷小心点,安全第一。”   ☆、第二二四章 八 卦   甄婉怡刚把祁荣的行李收拾好,卫安就进来禀告,“王妃,王爷让奴才回来禀告王妃,他今儿就不回府了,见了陛下就会和胡大人南下,让您别忙活了。”   甄婉怡急急问道:“你不跟王爷一起去?”   卫安无奈道:“王爷让奴才在府里听候王妃派遣。”   “我在府里能有什么事,你快些带上我收拾出来的东西去追王爷,胡大海一个粗人哪能照顾人呢,你跟着去我也放心些。”   卫安眼睛一亮,“哎,奴才这就追王爷去。”   将准备好的两个包袱交给卫安看着他急急地出了门,才松了一口气。可不等午时便见卫安一个人空手回府,哭丧着脸,一进门就跪在地上请罪,“王妃,奴才办事不力,王爷只收了行李却将奴才赶回来了。”   “王爷已经出城门了?”   卫安点点头,十分沮丧“已经从南城门南下了,轻车简从,都是骑马走的。王爷这是嫌弃奴才碍手碍脚呢,嫌弃奴才就是个没用的人。”   甄婉怡看着卫安圆盘似的肉脸硬挤成一团,特别是那八字眉让人看了便觉忍俊不住,憋着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端庄贤淑,“既然王爷赶路着急,那卫公公就不跟着去吃苦好了,刚好明天我要回娘家一趟,卫公公若是没事就跟我一起出门吧。”这下总不用再抱怨了吧。   果然见卫安双眼发亮地看着甄婉怡,额头着地磕出一个响声来,“奴才就知道王妃是菩萨心肠,一定不忍心奴才被遗弃的。”   甄婉怡抽了抽嘴角,急急道:“卫公公言重了,这京城我还不熟悉,有卫公公跟着我也好安心一些。”   卫安添着笑,“这京城奴才熟,奴才就在这京城长大,十岁进的宫,奴才的干爹以前跟着的主子可是上一位陛下心尖上的人儿,奴才那时候在内侍监当差,经常出宫,这京城的旮旯胡同奴才闭着眼也能走得出来,王妃带着奴才就放心吧。”   甄婉怡抿嘴笑道:“那就好。你刚说你还有个干爹?”   卫安脸色暗淡了下去,“奴才干爹福薄,五年前得病去世了,奴才也失去了依靠,这没爹的孩子就是根草。”说到这抬起头堆起一脸的笑,“不过如今倒是好多了,奴才跟了王爷王妃,可比在宫里做低伏小来得好。”   甄婉怡勾起嘴角携上一抹淡笑,语带佩服道:“原来卫公公还是那样的背景呢,难怪能这么迅速地打听到消息。”   卫安神情有些得意,不过稍瞬即逝,挠了挠头,“王妃说的是青霞姑姑的事吧?这事倒也有些运气在内,奴才向内侍监的熟人打听并没有什么好消息,只知道青霞是从刘修容的章华宫出来的,而青霞跟安国公的关系一事还是我干爹留下的人悄悄告诉奴才的。”   甄婉怡好奇道:“你干爹的主子是谁?现在还在宫里吗?”   卫安摇了摇头,“不可能还在,我干爹以前是侍候珍妃娘娘的,要说起这位珍妃娘娘那可是宫里最为殊荣的独一一个儿,哪怕是如今的懿贵妃也远远不及。”   甄婉怡微微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八卦的神情,这个时代的娱乐消遣实在是太匮泛了,就连各家后院的事儿都能成三姑六婆聚在一起必聊的一趣事,谁家的丫鬟又爬床了,谁家的主母又卖了丫鬟了,谁家的小妾又生庶子而主母还没生的,但凡此类必然会引发一堆的口水战。而宫里的消息那更是让人津津乐道的。“真的呀?”   卫安平日与甄婉怡接触得少,只知道自家王爷对王妃是极为看重的,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十分清楚,府里的两位侧妃进府是什么样子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子。以前若不是钱妈妈请人,王爷是绝不会主动踏足后院的,一直宿在前院的书房,可自从王妃进了府,这书房的架子床就失去了它的主人。他已经出了宫,后半辈子就与荣王府共荣辱了,所以好不容易有机会讨好女主子,他自然有使出浑身的力气来。   “具奴才所知,那珍妃娘娘一个人就独占西后宫,从不参加皇家的宴席,也从不去拜见皇后,御花园若没陛下开口没哪个妃子敢去逛,所以康帝才花大力气去修善华液池,也是为了平息后宫妃嫔的怒愤,以前的华液池可没有什么引仙亭也没那么大的面积。不过就算有了华液池也有人不服珍妃娘娘,只不过每一个试图挑衅珍妃娘娘的妃嫔不是被废就是拘进了冷宫,那冷宫最多时锁了十六名宫妃,这可是冷宫修建以来拘进最多的人。为了珍妃娘娘被杖毙的宫女能达百之数,到后来就没人敢捋虎须了,珍妃娘娘便安安静静地呆在西后宫。”   甄婉怡深吸了一口气,“那珍妃娘娘最后怎么样了呢?”   “死了吧,陛下破城前康帝将所有的妃嫔皇子们都拘在乾明宫一把火烧了三天三夜。”   甄婉怡点点头,那康帝即如此宠爱珍妃,死前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她的。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引得群芳共妒的珍妃究竟长得何等倾国倾城的模样呢?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人来,“哎,那宫里的太妃又是谁呀?”   卫安笑了笑,“那位太妃说来也不简单,可是先帝的妃嫔,说起来到如今可是历经三朝呢,先帝驾崩时太妃奉旨守陵,这一守就守了十五年,当今登基时才想起,从皇陵接了回来,本想封做太后的,可太妃娘娘硬是推拒掉了,只得了太妃的封号,在慈安宫安静度日,平日深居浅出,就连皇后带着妃嫔去拜也不愿出来接见。皇后也贤慧,事事都先紧着太妃来,宫里宫外都道陛下最宠懿贵妃,世上最好最贵重的东西都送进了延熹宫,其实这太妃得的好东西那才叫好呢,懿贵妃得的都是她老人家选剩下的。”   甄婉怡想起御花园那身蓝色浮光锦,镜台里的那一对龙凤呈祥镯,指甲片大的红蓝宝石,纯净明亮夺目,那是先帝送给她的聘礼却被她轻易的转手给她做了见面礼,看来这位太妃真的非常富有了。只不过这样年轻的太妃,看上去跟皇后差不多似的,难道能让先帝格外看重。   ☆、第二二五章 出 行   翌日,甄婉怡带着樱桃莲香在卫安的安排下坐着马车去了甄府,到甄府里,甄茹怡和甄文怡都已经到了,喻瑾珍还是躺在床上休息。   一共四辆马车主子两辆,下人两辆,在十二个侍卫的相护之下往城西行去,一路上的行人都纷纷相让,让撩起车帘着到这一幕的甄文怡脸色暗了暗,“这有权有势就是好,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贾珍能不能给我样的荣耀?”   一旁抱着齐诗雨的甄茹怡听了,抿着笑道:“这些都是命中注定好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不可强求。再说八妹夫学问那么好,这次一定能够金榜提名,说不定还能被陛下点得状元呢。”   甄文怡嘴角勾起眉眼都染上笑意,“希望吧,相公最近读书也是辛苦了,本来这次还想让他陪我出来散散心的,可谁知他竟是夜晚都宿在书房了,我去叫他没说上三句话就被赶了出来。哎,七姐,七姐夫是不是也是如此呀?”   甄茹怡脸上也带着笑意,点点头,“正是呢,我婆婆都说相公这是读书读魔怔了,特别是中秋那天王爷送的手稿,我看相公都快翻破了。”   甄文怡也轻笑一声,“一样一样,贾珍也是如此。人看着都清减了不少。家里天天都炖五珍汤给他补可还是瘦了不少。”   甄茹怡眼睛一亮,疑惑道:“五珍汤?”   “那是我公公从御药房弄出来的药膳,专门为了贾珍这样劳心劳力补充体力的,难道七姐夫没有补补吗?”   甄茹怡尴尬地笑了笑,“这事我和婆婆都没想到呢?八妹这里可是食谱,若是记得写给我,明儿开始也给我相公炖去。”   甄文怡小手一挥,“我哪记得呀,只知道做法还挺复杂的,取五味山珍并一些中药混合着炖上一晚,一日两餐分食。等会回府了我让人给你送一些,反正离会试也没几天了,先吃着,把人给养结实了再说。听说这会试可考验人了,六天不能出试场,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好多人都是竖着进去横着抬出来的,你可得上心些。”   甄茹怡神色更凝重,用力的点点头,“我回去也给相公多补补,婆婆养了好几只母鸡,从明天开始一天给相公炖上一只。”   甄文怡也跟着点点头,笑呵呵道:“这就对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只有读出来才会有出息,以后在朝堂上守望相助可比单打独斗好多了,七姐夫六哥和贾珍三个人,即是亲戚又是同乡同窗,还有谁能比他们亲了。”   甄茹怡笑着点点头,“不管怎么样先谢过八妹了,若不是你提起我真忘了这一茬呢。”   “没事,又不是什么大事,七姐夫能中进士也是咱们甄家女儿脸上有光不是?”   这边两姐妹淡兴正高,那边车厢里母女两人也正说着私密话儿。   “王爷昨儿就离京了?那你怎么没派人回家送个信儿呢,也让你六哥去送送王爷呀?”   甄婉怡笑道:“我都不知道王爷具体是什么时候离京的,他走得匆忙,怎么送呀?再说如今正是六哥闭门苦读的重要关头,怎么能去打扰他?陛下这半年身子不爽利才开恩科,想多选拔人才,为朝庭增添新人,母亲让六哥好好准备一番。”   四太太笑容满面,“知道呢,你六哥自从得了王爷送来的手稿一日三餐都是让人送到书房去的,八哥儿除了去夫子那里,都是待在自己房里完成学业的,就怕打扰了你六哥。珍娘的事都没哼上一句,你大哥忙得估计也都忘了。昨儿若不是得了你送来的信,我哪有时间出来?”   甄婉怡忙挽上四太太的胳膊,讨好的笑道:“母亲真真是偏心,女儿不过是提了一句,您就训了一箩筐的话出来,难怪别人都是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母亲都不疼女儿了。”   四太太满脸笑着用食指点上甄婉怡的额头,“你呀,都嫁人了还跟长不大似的。”   “女儿再大也是母亲的孩儿呀。”   四太太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发,笑得极为温和,“你在王府里过得还好吗?府里的事都处理得过来吗?那两位侧妃还好相处不?”   “都好着呢,府里的事务有钱妈妈打理,我每日只需要年帐册就行了。两位侧妃几乎不往我跟前凑,都好着呢。”   四太太眉头一皱,“婉儿,王府里的事你都给钱妈妈打理的?”   甄婉怡点点头,“钱妈妈能干,做事井井有条,王爷也很满意,她能做得来我也能轻松一些?”   四太太沉下了脸,“那你府里一共有多少下人?你院子里是多少,两位侧妃院子里是多少,其他地方又安排了多少人?下人一共分几个等级,每个级别的月例银子是多少?除了月例银子还有些什么福利?那些人都是内侍监送来的,那身后有没有别人?对你和王府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甄婉怡抬起头看着四太太眨了眨眼睛,这下她还真是不大清楚,钱妈妈给她看的帐册也就是每一旬府里的消耗,这人事上的事好像没有仔细交待,只除了几个管事婆子之外,其他的人她真不知道了。   看着甄婉怡的神情,四太太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叹了一口气,“你呀,在家里就跟你一再叮嘱,过日子一定要用心,事事上心才能事事掌控,不被人欺瞒了去。偌大的一个王府加上你、王爷和两位侧妃一共才四位主了,人数最多的还是下人,她们侍候你吃穿住行,你却不知道你日常用到的东西是谁做的谁送来的?她们是谁的人?你这样岂不是把自己置于危墙之下吗?”   甄婉怡咬了咬唇,她好容易进一次宫就能出事,一个丫鬟都牵扯出一个国公府来。那她住的地方就一定是安全可靠的吗?身边就没有别人安插进来的人吗?   “女儿知道错了,女儿一回去就先排查锦祥院的人。”   四太太这才笑着点点头,“查出来了先不要急着动手,与王爷商量了再看看,有时候那些暗线还能帮到你也不一定。”   甄婉怡并不傻,四太太稍稍一点她便明白,笑得两眼弯弯直把头点。   四太太看着甄婉怡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暗叹一口气,这般好玩不上心的模样真是让人着急,看来有些事儿还是要与王爷说说才行,两人成亲也有一个多月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怀上了,听说这皇家的子嗣最为艰难,并非是怀不上,而是怀不住,生不下来。这晋王府到如今还不见一男半女,宁王府也只得一个庶子,她可不想荣王府也如此。   ☆、第二二六章 观音庙   到了观音庙,四太太念了一本经,捐了百两香油,让人上了四牲祭品还愿。甄婉怡对这些鬼神之说怀有莫大的戒备,轻易不想靠近,所以四太太念经的时候她便拉着甄文怡出去逛去了,甄茹怡倒是真心想再求一子,将齐诗雨交给香绫跟着甄婉怡一同到了外面。   观音庙处于焦山的半山腰之中,庙宇不大,但因京城较近,路途平坦,所以香火倒是挺盛的。四周青山绿水,一派自然野趣的风光,是王府里那精致的修剪所比不上的。踩在厚厚地落叶上发出“吱呀”的响声,齐诗雨清脆的笑声传来,小小的身子在林间奔走得东倒西歪的,眉间点了一粒红色胭脂,一身红色的锦衣衬得她有如菩萨身边的玉女一般。   “七姐虽说日子清贫了一些,可身边有个女儿相伴,倒底是好的。”   甄婉怡也在看齐诗雨,听了甄文怡的感叹,笑道:“你还这样年轻,想要孩子还怕没有机会?”   甄文怡眼神迷离,笑容苦涩,“九妹,你能不能忙我请个善千金科的太医来?我想要调理调理身子。”   甄婉怡认真的看着甄文怡,“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甄文怡摇摇头,“能有什么事?早就想请个大夫把把脉了,只不过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请了大夫又劳师动众,别到时候没有什么事却让人平添猜忌?如果你能帮我找个医术好的太医,帮我瞧瞧我也能放下心来,而且听说那太医的口风一般都很紧,这样也不怕贾府的人知道了。”   甄婉怡点点头,“放心吧,我回去说让人去递牌子,安排好了便接你过府一趟。其实你也不用这样着急,你与贾珍成亲还不到一年呢。”   甄文怡撇撇嘴,“我倒是不急,急的是另有她人。”   甄婉怡是知道贾府情况的,贾珍是长房从三房过继来的嗣子,若是不能为长房开枝散叶,只怕贾大夫人不会甘心,她自己生不出来不愿给自己丈夫纳妾,便不意味着她会顾忌甄文怡不给贾珍房里塞人。“如果大夫人敢给贾珍纳妾,我决不会坐视不理的,他们贾府不是说三十无子方可纳妾吗?这还有好些年呢。”   甄文怡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我那精于算计的婆婆当然不会做出自打脸面的事来,她这不是一心想让我主动给贾珍纳妾吗?成天在我耳旁念叨着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人以夫为天,应事事处处为丈夫思虑,哼,真当我三岁小孩在哄呢?你知道昨儿中秋时她给我讲了什么吗?”   看着甄文怡气愤不平的样子,甄婉怡自然是摇了摇头,“她说什么了?”   “她竟然说就算贾珍的孩子不是出自我的肚子,也得叫我一生嫡母,以得奉养我百年归老,若是我不放心,大不了留子去母好了。你说说,她打这个主意多久了?我才十八岁,贾珍也才二十,我们怎么就不能生了?何苦劳累她在那里为我们费尽心思?她便是一心想着自己,想着长房尽快添长孙,可是也不想想这嫡庶之别,亏得她还自诩名门出身呢。”贾大夫人是京城名门房氏之女,这房家男人在朝堂颇有几分清名。   “好了,别气了,她说她的,你只当是一阵风吹过就行了,只要贾珍不动那歪心思便是了。”甄婉怡也为甄文怡叫屈,可这时她能做的也只有安慰了。   谁知这话出来,甄文怡更是气愤,“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当那贾珍就真是个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之人不成?当年我与他初次见面便敢直盯着我瞧,后来我去贾府总能与他相遇,没几次便往我身边递书信,最后更是让丫鬟约我去梅林相见,这样一个男人我压根就没想着他会为我安分守己从一而终。”   甄婉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颇有些大惊小怪的看着甄文怡,看得甄文怡直跺脚,“干什么这样看着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当年的事,要不你怎么就猜到是我?怎么会想着阻止我去贾府的?”   甄婉怡脸上染上笑意,打趣道:“我就说呢,你怎么就敢肯定你一定能进贾府的?原来早就与贾四爷暗度陈仓勾搭上了呀。”   甄文怡自嘲地笑出声,“所以如今的我算是自食恶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们贾府看不起我,贾珍不怜惜我都是我当初不自爱的结果了。”   甄婉怡怡脸上的笑意一收,人不风流枉少年,姐儿爱俊,哥儿爱俏。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彼此之间朦胧的好感,放在现在也就是一个早恋现象罢了,可放在这个社会,那便是妇德有亏,是私相授受的****行为。当初甄文怡的异常她略略有些猜测,可再怎么想也不敢去相信她会有这样大的胆子,要知道聘为妻奔为妾呀。若是被人抓住把柄,那等着甄文怡的便是一个死字,毫无转还的余地。   那可比被贾珍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回来要严重得多了,必竟大家看到时甄文怡已是处在昏迷状态里,后头更是被证实她是受害人,同情弱者在众人心理天平上占据了上风,所以才给众人留下贾珍轻狂的印象后,甄文怡能安然地嫁进贾府。   “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就当那是你与贾珍之间的缘份,命运让你们先相遇并且对上了眼,总比成亲那天揭开盖头才知道彼此长成什么模样要好得多吧。如今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了,自然要好好的过日子才好,贾府立有不纳妾的规矩,你身后有娘家还有我,绝不是任他贾府搓圆捏扁的人。”   甄文怡鼻子一酸,眼睛泛红,贾珍虽口头上没有说过,可自从成了亲,夜里待她时跟对待青楼楚馆的女人一样,毫不尊重。她心里明白这是贾珍记着以前她的不矜持不守礼呢,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她想要自己嫁得好只能靠自己去拼去博,如果知道甄婉怡会这样的机缘,她还瞧得上贾珍?可今日的一番对话,却让明白原来她出格的举动可以被解释得这样的美好,这样的令人心动神摇。   ☆、第二二七章 刘夫人   甄文怡骨子本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之人,又跟着二老爷那个青楼出身的外室学过一两招对付男人的手段,脑袋瓜子里一转便想了许多,脸上的神情也禁飞扬起来,看着甄婉怡睨了一眼,流光滟潋,“看不出九妹你还是挺会安慰人的嘛?看来嫁人就是不一样呀,这荣王爷倒是好本事,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将你调教成这般模样,真是让人羡慕呀。”   甄婉怡看着甄文怡神情的变幻,又回到了清河城甄府里的那个飞扬的爱笑女孩,不过比起以前眉眼间少了几分自卑更多了一份坚定。“胡说什么呀,我一直是这样的好不好?哪里有变了?”甄婉怡睨了一眼,嘟着红唇,做出一副十分不高兴甄文怡说出的话的样子来。   甄文怡愣了愣神,这份娇态可不是没有变吗?不像她进了贾府都不知道真心开怀的笑是什么滋味了。这个九妹真是命好,以前有父母兄长相护,现在又多了一个好相公。好像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她却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拥有。咧开嘴,笑了笑,这样也很好,至少她们的感情很好不是吗?“对,对,九妹一直都没变,依然白嫩如初,就算这衣裳胸口更鼓了一些也不能算是变化。”   甄婉怡脸上一红,她以前没有什么闺蜜,这样私密的话从来没被拿来打趣过,乍然听道便是忍不住地羞红了脸,反到了甄文怡本就是爱玩闹的性子,平日里与丫鬟都这样调笑,看着甄婉怡害羞的样子更是大乐,凑近道:“九妹快与姐姐说说,你平日里都用了什么保养的方子呀,兹,兹,瞧瞧你这身材,可是大不一样了呀,前凸后翘的,真是让人移不开眼了。”   甄婉怡这会缓了过来哪看不出甄文怡的故意为难出来,转过身去挠她的痒处,“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甄文怡一个不防,被甄婉怡挠到痒处,失了先机,忙连连求放过,“好妹妹,我不说了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姐妹靠在一起喘着气,闹了这一会都累着了。   这时卫安走了过来轻声道:“奴才给王妃请安。”   甄婉怡转过身,看到卫安身后站的一群女人一眼,问道:“怎么了?”   “王妃,那是礼部尚书刘大人的夫人,见您在此便想过来拜见。”   听了卫安的话,甄婉怡眼神一闪,与甄文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郑重。礼部尚书刘启,可是今年的主考官呀。   “快快请过来。”   莲香忙上前帮着甄婉怡检查一番,刚才的一阵打闹,簪钗都有些乱了。   刘夫人四十多岁,眼角已略染风霜身后跟着一个年纪青青的小姑娘,待双方见礼过后,刘夫人才率先道:“这是妾身的一个远房侄女,今日是她生母的祭日,特来观音庙祭祀,没想会遇上王妃,冒然之处还望见谅。”   甄婉怡轻声笑道:“刘夫人客气了,劳您特地走一趟真是过意不去。这位刘姑娘看着年纪小小的,怎么生母就去了?”   刘夫人叹了一口气,“说来秀娘也是个苦命的,生下来还没睁开眼母亲就去了,产后血崩,止不住,人就走了。她父亲一个人当爹又当娘的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大,前年被外派到沂县做了县令,不放心秀娘跟着去,便送我们府上了。秀娘懂事人又孝顺,这两年来我们夫妻可没把他当外人了。”   甄婉怡点头微笑,“那也是刘夫人仁善,刘小姐能得您庇佑也是她的福气。”   刘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王妃客气了。这秀娘我自小看着长大,虽说没有亲娘长在身边,可针黹女红一点也没落下,您看我这帕子,便是这孩子孝敬的。”说完递上手里的方巾,一簇兰花茎叶分明,小小的黄叶花瓣竟相绽放,素白的锦帕,墨绿的兰草,黄色的花朵,颜色极为鲜蝗,绣活便是甄婉怡也挑不出错处来。   “刘小姐好手艺,这兰草绣得本妃都能闻到清香了。”   刘秀红着脸上见道谢,甄婉怡微微点头,从手上退下一对铰丝镯子,“这次出门乃是陪家母上香还愿来的,这对镯子以本妃以前常佩戴之物,刘小姐就拿着把玩吧。”   刘秀忙看了刘夫人一眼,见刘夫人点头才低头道谢地接过,“谢过王妃。王妃若是对臣女的手艺看得上眼的话,不如让臣女给您做双鞋吧。”   甄婉怡愣了愣,“这怎么好意思呢。”   刘秀抬起头认真道:“王妃赏给臣女这么贵重的镯子,臣女给您做鞋也是应该的。”   刘夫人在一旁忙道:“王妃,秀娘这孩子人诚实,谁对她好她一定会涌泉相报的,今儿您给了她一对镯子,她也该给您做双鞋孝敬您的。”   甄婉怡客套道:“真不用麻烦了。”   莲香在一旁看了上前两步,“王妃,太太念经的时辰快到了。”   甄婉怡微微点头,对着刘夫人道:“不好意思,刘夫人,本妃先失陪了。”   刘夫人忙道:“不要紧,今天是我们唐突了,王妃请便。”   甄婉怡微微点头,在刘夫人的相送下带着人迤迤然地走远了。待看不见人的时候,甄文怡打趣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九妹这王妃的威仪呢,可真是让人羡慕呀。”   甄婉怡睨了一眼,疑惑道:“这刘夫人怎么会突然上前搭话呢?刘大人可是今年的主考官,她不是应该与咱们避嫌吗?”   甄文怡也微微皱起了眉头,“是呢,还带着个小姑娘,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这样子特意上前结交你看起来像是为了介绍她那个侄女似的。”   甄婉怡挑了挑眉头,“介绍那个刘秀?”回想了刚才的经过,还真是如此,可是介绍刘秀给她认识做什么呢?   甄文怡也想不通,两人走上回程的路倒是比去时安静多了。   四太太见了只当她们俩玩得疲泛了,忙叫了斋膳,用过后便早早地打道回府了。如今府里一个苦读一个卧在床上,她在外面待着也不得安宁。   这边甄文怡与甄茹怡约好,一回府就让人送五珍汤的药材过去。   ☆、第二二八章 着 手   甄婉怡回到王府,便开始着手整顿起内务来了。一早叫来了钱妈妈,直接开口问道:“钱妈妈,我们府里的人都是内侍监配好的吗?”   钱妈妈想了想才点点头,“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都是直接由内侍监配好的。”   “那钱妈妈清不清楚她们身后还有没有别的主子?”   钱妈妈愣了愣神,没想到甄婉怡今天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便有些犹豫道:“这府里的每个人王爷都查了一遍,有些人身后都有影子,只不过王爷没说要怎么处理,奴婢也就没动她们。王妃可是发现了什么?”   甄婉怡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还真有间蝶在呀?这事祁荣知道,钱妈妈也知道,可怎么都没人跟她这个女主子说呢?难道祁荣也觉得自己管不好王府的内务,所以才把所有的事儿都交给钱妈妈管的吗?可是,她嫁到了王府,她才是府里真正的女主子,怎么能连自个家里谁是谁的人都不清楚呢,万一以后被人害了岂不是连个主都找不到了?   看着甄婉怡神游的样子,钱妈妈低声唤了一句,“王妃?王妃可是发现了什么?按说您院子里应该排除干净了的,王爷前前后后清了三次呢。”   甄婉怡回过神来,“我这里清了三次?你意思是我院子里没有别人的人,那她们都藏在哪里?有哪些人?都是谁家的?”   钱妈妈脸上挂着淡笑,“这具体的事宜都是王爷在办,奴婢也不是很清楚,要不等王爷回来您再和王爷商量吧。”   甄婉怡神色凝重起来,又是这种笑,淡漠而疏离,看似敬着她可事事都不用她来做主,仿佛,仿佛她就是一个让人养起来的,宠物一般,一个贵重的宠物。什么都让人安排好了,而钱妈妈就是那个帮她安排好一切把她隔离起来的那个人,看来真如母亲说的那样,她对府里的事真得上上心了。   “行,那这事等王爷回来之后再说吧。嗯,等会你通知一下各处的管事婆子,明天辰时到听雨轩。”   钱妈妈愣了愣神,才道:“今儿不是才十八吗?怎么明儿就要见呢?”   甄婉怡自从见过那些管事婆子后,便规定每逢一逢六到听雨轩集聚一次,其它的时候便是直接跟钱妈妈汇报,自己当了甩手掌柜。   “以前是王爷在府里我忙,昨儿王爷走了后,我发现自己挺无聊的,所以想接手管管府里的事务,怎么,这很麻烦吗?”   看着甄婉怡睁得大大的眼睛,一脸的无辜又无聊的样子,钱妈妈眼神闪了闪,勾起嘴角,“不麻烦,当然不麻烦,这本就是王妃您该做的。”   甄婉怡也堆起一脸的笑意,“那行,那就明天顺一顺府里的事吧。”   钱妈妈退了出去之后,眉头便皱了起来,碧夕跟在一旁,见了便问道:“妈妈,怎么了?”   钱妈妈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说话的**。   下午甄婉怡带着人将房里重新归笼了一下,将夏日用的摆设全都收了进库房,选了秋意浓郁带菊带明月的摆设拿出来。中堂的案几上用豆青色的敝口瓶换下了荷花并蒂的白釉梅瓶,墙上的三泉映月水墨画也收了起来,挂上了色彩浓郁的秋亭枫叶图。大红的销金帐幔换上鸭黄色的绸缎帐幔,矮榻上的垫褥也换成红色的,大迎枕换成了淡紫色的,窗台上的美人琉璃瓶c上几支盛开的桂花,满室暗香浮动。   劳累了一天,等到天黑的时候,甄婉怡伸了伸腰,哀嚎道:“好累呀,这房子太大了,都一天了才弄成这样。”   樱桃几女在室内各自揉着腰,“这可是王妃的内室,自然不是咱们以前住的能比的,王妃您是非要自个动手,若是让奴婢再叫几个人进来,您也不用这样劳累了。”   甄婉怡晃了晃脖子,“自己住的地儿还是自己动手收拾出来的合心意呀,而且这样住着多有成就感呀。再说了这是我住的地方,怎么能让人随随便便的进进出出呢。”   樱桃看了看站在室外的红袖,自从中秋送礼一事之后,红袖就真的没进过室内,待在外头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她几次想在帮着开口,可不等她话说出来就被甄婉怡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像今天这样的事她们几个在室内忙都忙不过来,可硬是没叫红袖进来干活,别的人也就算了,可红袖以前就在内室侍候,让她进来帮忙是完全可以的,红袖在门口探头探脑了好几次,可甄婉怡硬是当做没看见一样。没想到王妃的气性这样的大,看来以后做事一定要注意了。   翌日辰时甄婉怡带着映月准时出现在听雨轩,听雨轩里已是人头攒动。一直向门口张望的赵妈妈最先看甄婉怡,忙连走两步,夸张地笑道:“哎,王妃,您来了,奴婢先给您请安了。”   被赵妈妈声音一带动,四下便是一片请安声,甄婉怡在矮下半截的行礼中走到主位上坐下,“都起来吧,今儿到得挺全的。”   四下一片笑声,“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甄婉台抿着嘴笑了笑,“好了,都说说最近府里发生的事吧,你们手里头可有什么还没解决的事儿?”   赵妈妈舔着脸笑道:“王妃您放心,最近府里太平着呢,也就是前几天中秋节开销大了一些,不过钱妈妈都统计好了,帐册奴婢今儿也带来了,请您过目。”   甄婉怡收下帐册,看向薛姑姑,“府里的冬衣要开始做了吧,布料都准备好了吗?”   薛姑姑微微屈了屈膝,“回王妃,衣料都已经备下,这两天就要开始动手裁制了。还是按照老规矩,先做管事妈妈和一等丫鬟的,用红色湖绸做袄牙白绸裙,二等丫鬟用柳黄色平绸做袄牙白棉裙,三等丫鬟用群青色细棉,粗使婆子妈妈们则用乌青色的苎麻,按等级高低排先后,一做好便可以让人领走。”   甄婉怡点点头,“那薛姑姑后几日就要多多辛苦了。”   ☆、第二二九章 内 务   随后金嬷嬷和吴嬷嬷又将府里的库存报了一次,金嬷嬷问道:“王妃,已是秋季了,府里各院的司设是不是要换一换了?”   甄婉怡疑惑道:“各院的摆设都是由你们去换吗?”   金嬷嬷一愣,忙道:“那倒不是,就是指定一个日子,由各院的大丫鬟将以前从库房里领去的东西拿来换另一套,除了王妃那里,其他院子最多只能领五样。”   “那如果以前领的东西坏了或者摔破了怎么办?”   金嬷嬷笑得温和,“奴婢掌的一号库房,里面都是金银器皿,损坏的都少,各院也不需要按季置换,倒是吴嬷嬷掌的二号库房以瓷器为主,损耗大得多,不过咱们府里主子少,这些损耗还在承受的范围之内。”   甄婉怡想了想,瓷陶器皿本就容易摔破,特别是茶碗杯具一类的,一个不小心摔破一只,一整套都毁了,消耗是最大不过的。   “那上一季各院的损耗都报上来没有?”   吴嬷嬷抿了抿嘴,“还没有呢,奴婢打算明天就让人去各处通知。”   甄婉怡有些疑惑,“各院的所有损耗都要自己补偿吗?”   吴嬷嬷犹豫地看了看钱妈妈一眼,声音低了下来,“也不是所有的都要补偿,一般的茶具宫里每年都有配额,库房里也存了好些呢,所以如果只是茶具的损耗奴婢都是直接划了帐。”   甄婉怡点点头,“这是应该的,谁都有个不小心的时候。”   吴嬷嬷看了甄婉怡一眼,小心冀冀道:“只不过孙侧妃院里今年就来拿了八套了,王妃您看?”   甄婉怡皱了皱眉头,“八套?这么多?”   吴嬷嬷点点头,嗫嗫道:“而且还是近三个月内损耗掉的。”   甄婉怡抬头看着一脸紧张的吴嬷嬷,“既然如此,那就等孙侧妃回来的时候再让她补上好了,以后规定一下这些容易损耗的器皿要来换的时候,必需带上破损的器皿,并且换到的器皿会差上一个档次,如果想要好一些的自己补齐差价。”   吴嬷嬷再次愣神,“所有的东西所有的人都这样吗?”   甄婉怡点点头,“所有人都按着这规矩来。差价就从月例银子里扣,不过得事先说清楚,留下签字证明。”   吴嬷嬷一脸的笑意,府里的管事们就她这个位置最不好当,最容易得罪人,别人要新的不给不行,给了又交不了差,幸好库存善宽余,钱妈妈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还担心着王妃这里不好过关,没想王妃却是第一个给她解决大困扰的人。不由得激动道:“唉,行,行,奴婢一定会好好处事这些事的。”   等各管事婆子都报告完,甄婉怡将手里的帐册交给身后的映月,“很好,这次中秋节府里能平平安安的度过多亏了你们,以后希望各位还能再接再厉将府里打理好。从明天开始,每日辰时在这里集合,有事说事,没事报平安。”   众人齐齐应是,恭送甄婉怡出门。   甄婉怡回房之后跟着映月将中秋节的帐册都处理出来后,问映月道:“映月,你将府里的丫鬟都认全了没有?”   映月睁大了眼睛,摇摇头,“王妃,府里上上下下加起来一共有七百多人,奴婢一时之间没能认全。”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那你将府里的名册给我拿来。”   映月疑惑道:“王妃这是要做什么呢?”   “就是想多认一些,省得出个门请安的人一堆我却两眼一抹黑。”   映月笑道:“这有什么呀,您是主子,自然该下人去认识您,怎么能劳烦去认别人呢。您呀,只要认得几个主要的人就行了。”   甄婉怡想起钱妈妈说的这府里有别的府里安c进来的人,却又不知道具体是谁,想着说出来也没有用,便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做认认人好了。”   映月无所谓地笑了笑,想起以前甄婉怡也做过这样无理头的事儿,点点头,“那行,奴婢这就给您去拿名册。”   接下来甄婉怡便开始背名册上的名字,这本名册上的标注非常详细,记载了名字,年纪,差事,甚至有些特别的相貌也会被记载下来,这让甄婉怡看锦详院的名册时便能与院子里的人一一对应起来,心里便想着,看来又把这七百多人记下并不是多难的事,没想到记路不行的她记人倒还是不错的。   祁荣的离开让甄婉怡的时间大大的空闲出来,最大的改变就是甄婉怡起床的时辰变早了,她开始每日都去听雨轩,府里并没有什么大的事儿,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几位管事婆子也很尽责,打事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在听雨轩也只是听听报告,比起四太太管清河城甄府的事务还要简单,唉,这管家们太厉害了,她好像真是可有可无一样。   特别是钱妈妈告诉她,王府内院的开销都是前院拨进来的,一年三次,分别是端午前中秋前和春节之前各一次,每次都是一万两。中秋节前一日卫安送进来的一万两银子,便是甄婉怡接下来的,一万两看起来很多,可每个月下人的月例开销便接近六百两,管事婆婆们每个月五两的月例,各院的管事妈妈嬷嬷也是五两,一等丫鬟四两,二等丫鬟二两,三等丫鬟一两,粗使婆子丫鬟则两百文。除了月例银子,逢年过节的还有打赏,这打赏则是人人都有份,像这次中秋,管事和一等丫鬟都是一两银子,二等丫鬟是八分银子,三等是五分银子,粗使婆子则是两百文。   算下来,这一个月的月例钱和打赏钱加起来就近九百两,外院划进来的一万两十分之一快没了。这些钱要熬到大年前,中间要过九月份的万寿节,十一月的千秋节,也不知道这些是外院送还是内院送?若是这些钱熬不到下一次外院拨钱进来的时候,那可就是糗大了,以前没有正妃在都能好好的,每年还有结余,若是她来的每一年就青黄不接了,只怕别人就要笑话了。   ☆、第二三零章 出 事   王府人多事多,稍稍整理着便又是四天过去,算算时间,祁荣离开京城都八天时间了,也不知道他到哪里了,吃得好不好,住得习不习惯,怎么到如今也没稍封信回来?问卫安也不清楚。   这离会考都只两天时间了,也不知道甄明杰准备得怎么样了,看来明天得回甄府一趟了。可还没等甄婉怡出门,甄茹怡急急地找上门来,映月把人带进来的时候,甄婉怡都吓了一跳,“七姐,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弄得这样憔悴?”   可不是吗?一身靓蓝色的素色长衫,里面穿的是蓝色百褶裙,里里外外冰冷的蓝色让她整个人显得极为沉重,堕马髻上仅仅一只金菊簪,可能是一路走得过快,都歪到一边去了。脸色腊黄,一丝妆容都没有,愁眉苦脸的走了进来,见到甄婉怡便急切道:“九妹,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太医?”   甄婉怡忙让莲香上茶,“怎么了?谁生病了?可是你婆婆?”   甄茹怡眼眶含泪,“不是,是相公生病了,前儿就请了大夫,可是越来越重,昨晚又吐又泄的,都已经起不了身了,这眼看着马上就是会考了,可怎么得了。”   甄婉怡吸了一口冷气,“你先别急,我这就让人拿牌子去请太医。”   转头对唤道:“红袖,快去把卫公公叫来。”   候在门口的红袖神情一震,忙高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说完便撒开脚跑了起来。   甄婉怡叫出口才发现一着急起来喊的竟是红袖,等反应过来已经只能看到红袖的背影了。不由得抿嘴一笑,摇了摇头,算了,这几天也够她难受的了。   不一会,卫安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王妃,您有什么吩咐?”心情那个激动呀,王爷把他留在府里就是为了给王妃服务的,可至从王爷走了之后,王妃只出一趟门便再也没出去过了,急得他这两天都快抓光他那为数不多的头发了。   “是这样的,你有没有熟识的太医,我这会就要请到齐府去。”   卫安脑海里转了转,刀上反应过来,“不知道是七姨家哪位有恙?要请善长哪一方面的太医?”   甄茹怡脸色总算松泛了一些,“是我相公,不知道怎么了,上吐下泄的,昨晚开始就起不了身了。”   卫安脸色沉重了一些,“哎呀,这齐公子生病了呀,怎么不早些说话呢,奴才这就去太医署请张太医,他最擅大方科。”   看着卫安快步出门,甄婉怡唤了一句,“请了太医直接送去齐府。”   “是。”转瞬间便不见人影了。   甄婉怡收拾了一下,让樱桃带上挑选出来的药材跟着甄茹怡一起去了齐宅。   齐宅甄婉怡只来过一次,一进的小院子,三阔的正房由齐老太太住着,甄茹怡夫妇住在东厢房,香绫带着齐诗雨住在西厢房,院子里的西南角是厨房,东南角外搭了个木笼子,里面养了好几只鸡,虽然打扫得干净了,可还是能闻到淡淡地酸臭味。   甄婉怡再一次打量了这院子一眼,叹了一口气,以前的甄茹怡哪怕是个庶女,可也没在这样的环境里待过委屈过呀。   齐太太走出厢房,见到甄婉怡惊喜道:“九娘,哦,不,荣王妃,您过来了?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这里又小又脏的,让您屈尊真是委屈您了。”   甄婉怡有些受不住齐太太的热情,这人以前见面时还端着身份颇有些高高在上的样子,今日见了竟有些谄媚的感觉。   “齐太太您客气了,听说七姐夫身体有恙,特地过来看望,太医我已经让卫安去请去了,等会就会来。”   齐太太听了更是松了一口气,对着甄婉怡又是道谢又是感激道:“王妃,真个谢谢您了,我们家在京城也没别的熟人,还好有亲家的关照,昌明能进国子监读书,有事也是亲家舅爷上下奔走,今儿更是麻烦王妃,这能请到太医我这心里也踏实多了,眼看着就是会试了,若是昌明误了这一科又要等三年,这七娘母女跟着也要受苦了。”   甄婉怡体谅齐太太的忧心,也陪在一旁安慰道:“您老不要担心,说不定只是最近太累了吃坏了肚子,等会太医来了就好了。”   齐老太太点点头,抹了抹眼角,“是呀,都道这世上最好的大夫都在皇宫里,那可是给陛下娘娘们看病的,一定是最有能耐的,一定能治好昌明。”   说着话,卫安便带着一中年男子进来,甄婉怡与甄茹怡忙避到室内,隔着屏风与甄婉怡请了安便跟着齐老太太进了室内,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张太医便被请到正房,齐老太太急急问道:“太医,请问我儿这是怎么了?”   张太医从酸枝木的对开屏风下面看到后头一抹红色金线绣纹,那是宫里娘娘们常穿的贡锦,色彩极为亮丽夺目,“王妃,臣有几句话想问。”   甄婉怡轻脆的声音传来,“有什么话太医尽管问就是。”   “这位公子最近都食用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自然不是甄婉怡能答出来的,便看向甄茹怡,甄茹怡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和我们大家吃的都一样,一日三餐,只不过相公最近温书刻苦,所以每天炖了鸡汤和五珍汤给他喝。”   张太医疑惑道:“五珍汤?可是从御药房弄来的方子?”   甄茹怡急急道:“那是妾身从家妹那里得来的,贾府的四爷也是日日食用。”   “太太现在可还有食料在?”   甄茹怡点点头,“有,有,有。”说完便快速地跑了出去,也顾不上避嫌了,不一会就捧着一张明纸和两包药材进来。   张太医接过,打开药材一看,皱眉道:“这是御药房的抓出来的药材,专用来补气血提神明目用的,与淮鸭同熬,去燥气除湿气,这药并没有问题呀。”看着甄茹怡,“敢问太太可是按照这方子上做的。”   甄茹怡脸色腊白,齐老太太在一边忙问道:“太医,难道只能用淮鸭做吗,用母鸡熬出来的不行吗?母鸡可是更补呀。”   张太医露出恍然之色,“原来贵府用的是母鸡呀,难怪难怪了,这母鸡性温,不能去除这五珍汤里的燥性,特别是斑蝥,川乌,都是大燥之物,必需要淮鸭的凉性,再佐以柴勺、地黄、当归才能中和。这些都是御药司配好的,轻易动不得,一但动了必定热湿秽浊郁遏中焦,脾胃升降失常,导致呕吐酸腐,腹痛胀满,嗳气厌食,多见先吐后泻,泻下粪便酸臭,泻后痛减,稍缓又痛,舌苔厚腻,脉滑或弦滑。”   ☆、第二三一章 病 因   张太医似乎存心卖弄一般,术语说了一堆又一堆,听得一旁的人云里雾里,齐老太太最是心急,忙问道:“那张太医,我儿子可还有救?”   张太医摇摇头,在齐老太太和甄茹怡快吓晕过去的时候才道:“无妨无妨。”   甄婉怡站起的身子又坐下,这老头子可真是烦人呀,这么重要的话竟要分开说,存心让人着急。   甄茹怡深吸一口气,“那请太医快快救救我相公。”   张太医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不用着急,不用着急,齐公子只需消掉燥火便可,待老夫用针灸之术再配以四逆汤,只需七天时间便可保齐公子安然无恙。”   甄茹怡踉跄几步,“七天?”   齐老太太失魂道:“太医,一定要七天吗?两天后就是会试了,我儿还要参加会试呢。”   张太医神色凛然“老太太,太太,这七天的针灸一日都不可断,否则齐公子便会留下暗疾。而那四逆汤更是要连服十剂,所以这一次的科举齐公子是没有指望的了。”   齐老太太听了,眼神定定地看向东南角的木笼,突然大喊一声,“这些遭天遣的瘟鸡呀,都是你们这些畜牲害了我儿,害了我们家呀。”   甄茹怡忙上前扶了齐老太太,“母亲,您别急,相公这一次无缘,还有下一科呢。”   齐老太太转过身定定地看着甄茹怡,突然抬起手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阵拍打,“都是你,都是你,好端端地弄了什么五珍汤回来,把我儿子害成这样,你个扫把星,你满意了,我们齐家就是倒了霉才娶了你这个天灾星回来。”   甄婉怡在里屋见了气得两三步便迈了出去,“你们都站着干什么,老太太魔怔了,你们也是傻的不成,还不把老太太扶到屋里去休息。”   张太医连忙见礼,“微臣见过荣王妃。”   甄婉怡平了平气息,点点头,“今儿辛苦太医走一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针灸治疗?”   张太医笑道:“今日就由微臣为齐公子施针,明日开始便可让微臣的弟子前来。”   “那麻烦张太医了。”   张太医忙谦虚道:“不麻烦,不麻烦,这是微臣该做的。”   卫安陪着张太医进东厢房施完针,留了药方,最后当着已经清醒过来的齐昌明的面递上一个荷包,“今儿辛苦张太医了,王爷没在京,只得由小的转告谢意,等王爷回来小的自会禀告王爷,这齐公子与我家王爷可是同窗加同乡,还是连襟,您明儿可得派个中用的徒弟过来。”   张太医收了荷包,笑得两眼眯眯,“卫公公放心,这老夫都省得,明日就让他过来,不会耽搁齐公子的身体的。”说完指了指跟在身后的青年男子。   又客套了两句,叮嘱了齐昌明一番,带着背好药箱的徒弟告辞了。   甄婉怡看着被樱桃和虎妞按在太师椅上的齐老太太,脸色难看,这会齐老太太也回过神来,耷拉着脑袋抽泣出声,嘴里边哭边嚷嚷道:“我这命好苦呀,一心指望着儿子高中,却不成想考场都进不了呀,都是那起子没心肝的害人,什么补品,只能用鸭不能用鸡,哪里有这样的事呀,啊,我这苦命的儿呀,十年寒窗化作东流啊。”   甄婉怡按了按涨痛的脑袋,看着似乎傻了般的甄茹怡,一直埋着头坐在那里不出声,头发散乱,衣裳不整。“樱桃,你回甄府一趟去请太太和六爷过来。”   樱桃离开后,虎妞便站到了甄婉怡身后,这期间香绫一直带着齐诗雨在西厢房没有现身,外头送人抓药熬药都是卫安一个人在忙活。   看着失魂落魄的婆媳俩,甄婉怡长叹一口气,十分为难,她知道齐家如今的状况不好,都指望着齐昌明此次能够高中,一举成名好摆脱沉重的生活压力。可惜天不佑他,偏偏考前生病,无缘于此次的科举,这样一来,又将是三年,这三年里齐府的生活开销怎么办?居大不易,甄茹怡的嫁妆应该补贴得差不多了吧。   三人静静地待着,甄婉怡喝着没滋没味的茶水,心里极不好受,她每日的锦衣玉食,仆妇成群,可同是姐妹的甄茹怡也过着坐吃山空的愁困日子。怎样才能让甄茹怡的生活改变一下呢?   在甄婉怡苦思还没思出个头绪来的时候,四太太和甄明杰急步走来。   齐老太太看到四太太只如见到亲人一般,眼泪霜子似地坠下,抓着四太太的胳膊便是一阵苦嚎,“亲家母呀,我这命好苦呀,这天杀的五珍汤呀,怎么不把老婆子我毒死算了呀,害了我儿,此次参加不了会试,可怎么了得呀,这简直是要了老婆子的命呀!啊……”   四太太扶着人坐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吃坏了肚子吗?怎么成有毒的了?”   甄茹怡擦了擦脸,沉声道:“是这样的,十七那日我与八妹同坐一车时说到相公刻苦研读,人清瘦了不少,八妹说八妹夫也是如此,并说八妹夫在家进食五珍汤,效果极好。我一时心动便央了八妹把五珍汤的食谱给我,八妹回府后直接让人把药材送了过来,并附了一张单子,写了做法。那五珍汤也没什么巧,就是将药材与淮鸭同炖,吃肉喝汤便可。”   四太太听得认真,见甄茹怡顿住便问道:“那可是这药材出了问题?”   甄茹怡摇摇头,将一脸的泪水洒下,“不是,不是,那药材是从宫里御药房里出来的,并没有问题,是我们要炖汤的时候将淮鸭换成了母鸡,才让相公上吐下泄病倒了的。”   四太太讶异道:“那单子既然写了要用淮鸭,你怎么能用母鸡呢?这药膳和药是一样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一出错轻则出毛病重还能丧命呢。前几年清河府里的一件大事儿,你们都忘了,有个猎户生病,为了省钱,大夫抓药时他说自家的甘草,就没让大夫抓,可那药方上写的灸甘草,他家里留下的是生甘草,回去加到药里喝了病不但没有好转,还越来越重,最后竟一命呜呼了。”   齐老太太听了便是大嚎出声,“都怪我这个老婆子,老不死的,想着自家的母鸡,想省那几个银钱,却不成想竟这样厉害,都怪我呀,儿呀,都是娘害了你了。”   四太太听了长松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甄茹怡做主换的。脸上露出又是痛心又是责怪的神色,“亲家母呀,这凡是加入药材的东西都不可小觑,不可大意呀,您这次可真不该。”   ☆、第二三二章 闹 腾   齐老太太听了四太太的话,更是伤心,又是一阵哀嚎,“都是我这老婆子造的孽呀,为了省那几个钱,硬是要拿母鸡换掉淮鸭,害了我儿,阎王爷怎么不把我给收了去呀。”   四太太忙拉住人,“亲家太太,事到如今,您再说别的也无济于事,反倒是让姑爷心里不舒畅,现在最要紧的是安慰住姑爷,姑爷学问好,再多学个几年,下一科必定更有把握。反正还年青,咱们家不急。”   甄茹怡打了热水进来,“母亲,您先梳洗一下吧。”   侍候好齐老太太,又带着香绫去准备午膳,甄婉怡见了,给了卫安一个眼色,“去酒楼定桌酒席过来。”   说完便走向厨房,刚到门口,甄茹怡见了忙阻止,“九妹,快别进来了,这里脏,别把你裙鞋弄脏了。”   甄婉怡见到小小的厨房,用具齐全,簸箕竹蓝大大小小挂满了一面墙,甄茹怡见了,脸上涩涩地难受,“等到冬季下雪天,京城的菜贵,所以我们每年都会晒许多干菜。”   甄婉怡点点头,“七姐别忙活了,我让卫安去酒楼定了席面,母亲难得过来,你就别忙活了,陪着去说说话吧。”   甄茹怡看了看灶台上香绫清理出来的几样小菜,擦了擦手,“那等会我把银子给你。”   甄婉怡瞪了一眼,“自家姐妹说这些干什么,太过客气就显得生疏了,若是八妹,她只怕还要亲自点几个爱吃的菜色呢。。”   甄茹怡也笑了笑,松了眉头,却还是真诚道谢,“今天的事真是多谢九妹了,母亲一来我这心可就踏实多了。”   甄婉怡笑了笑,“你婆婆那撒泼样子也只有母亲能应对得了,当时母亲也说这齐老太太性子极强,七姐或是要受些委屈,可七姐夫人还是不错的,只要高中七姐也就熬出头了。”   甄茹怡眼圈儿一红,“我本是一番好意,想让相公补补身子,才向八妹讨了五珍汤的方子来,八妹好心直接将御药房抓的药送了过来,我都让香绫拿银子去买淮鸭了,可是,婆婆硬是拦住不让,说家里有老母鸡,又正好不再下蛋,用老母鸡也是一样。其实当时我心里也是有些担心的,想让人去贾府问一问,也被婆婆劝下去了,说怕别人以为我们家连只鸭都吃不了。都怪我,若是我当时坚定一点,相公也不会受此劫难了。”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这事怎么能怪你呢,你也是好心,六哥在家母亲也是想尽办法的给补身子呢,每日人参燕窝不断,就是这样人也看着清瘦下来,你今日也看到了,可不是比以前瘦了好多吗?这般辛苦也不知道这一科能不能中?百里取一,进士哪里是那样简单能得的?七姐夫遭此一劫说不得是命中注定,再学三年,下一科一定能高中,得个好成绩,那时王爷再帮着走动走动,定不会差了去。   今科六哥和八姐夫都要参试,再加上七姐夫,若是三个人都中了,也是件头痛的事。你也知道朝中有人好做官,可一下子三个人,六哥是亲舅子,贾府先前对王爷有恩,七姐夫是同窗加连襟,那是帮谁不帮谁都不好?先帮谁后帮谁也不好?若七姐夫等下一科,王爷便将全部精力用来帮七姐夫,不见得就比这一科中第弱了去。”   甄茹怡心头一松,看着甄婉怡笑道:“听你这样一说,倒让我觉得相公这一次不参试反是好事了。你呀,这张小嘴可真会哄人。”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我这也是说的实话,道理一说出来你也能想明白,每科取第的进士,为何有些要放任,有些要留京?放任的官员有些是富饶之地,有些是穷山恶水之处?有些人在一个七品县令的位置上一呆就是好多年,政绩好也提不起来?还不是上面没有人吗?你、八姐、我同为甄氏姐妹,自当相互扶持,他们男人之间更是要彼此相帮,一起成长,只不过这成长也是需要时间的。贾府相比之下人脉更多,所以八姐夫应该是最容易的一个人,六哥和七姐夫便是要难一些,所以一个一个的来更好。”   甄茹怡笑了笑,以前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能让自己做主的生活,不必仰人鼻息,后来却发现原来自己生活是件极其艰难的事儿,柴米油盐睁开眼就要钱,特别是来京城之后,那银子就像流水般的不间断的流出去了。相公在读书,事事样样都得紧着他来,衣食笔墨都不能短了他的,家里的困难还不能跟他说,怕他学业分了心,一切都只能靠她与婆婆发愁,后来婆婆直接将家交给她管,可银子却没拿出一分来,她的支撑便日渐艰难起来,压箱钱都快用完了,若不是这次母亲的到来给她补贴了一些,只怕已是山穷水尽。   每当日子艰难时她最大的安慰便是相公的学业,而即将到来的会试更是让她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只要相公中第了,她们的苦日子就能结束了,可人算不如天算,临门一脚却出了这样大的事儿。   再等三年,可这三年里她拿什么来维持日常用度呢?再过下去她便只能变卖嫁妆首饰了。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再等三年了。”   甄婉怡咂咂嘴,想再安慰却是不知道从何安慰起了,人生有几个三年呢?更何况齐家这样的经济状况,“七姐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你只要熬过这几年就会好起来的。”   甄茹怡点点头,透过敝开的房门望着外头的明媚阳光,那光明如此亮眼,却又如此遥远,仿佛能一伸手就抓住却又发现抓到的就是一手的虚无。“我知道,九妹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过日子的,只要熬过这几年就好了。”   等卫安带着酒楼置办出来的席面时,正房里的齐老太太已经恢复了正常,正与四太太闲聊着,两桌席面一桌送进了东厢房,由甄明杰陪着齐昌明进食。一桌摆在正房,一顿不算沉闷也不算热闹的午膳快速的用完,甄婉怡便与四太太一起离开了。   ☆、第二三三章 婆 媳   上了马车,四太太叹息一声,“接下来茹姐儿的日子要更艰难了。”   甄婉怡也点点头,深表赞同。   “这茹姐儿性子就是懦弱了些,来了京城竟这样简单地接过管家事宜,拿自己的私房银子来贴补家用,齐老太太一分钱也不拿出来,这日子苦的愁的还不是她自个人儿?”   甄婉怡嘟呶了一句,“那齐老太太不管家不掏银子出来,七姐总不能去找她要吧。”   “这有什么?你看在甄府,要用银子的时候不就是拿了对牌去帐房去支取。齐老太太把家交给茹姐儿,自然该把齐家的积蓄都拿出来,齐家离京之前可是将房子铺子都卖了的,就是留下来的田地每年也都有收入,怎么就需要茹姐拿自己的体己银子出来过日子的。你看吧,那老货不把茹姐儿的私房银子剥个干净绝不会拿出一个子儿来。”   甄婉怡眨了眨眼睛,“母亲是说那齐老太太有银子?”   四太太睨了甄婉怡一眼,“那老货可是你张家舅爷的侄女,张家什么多?那就是地多,她家又只一个女儿,齐老太太一个人能把儿子拉扯大,供出来,你以为她是靠洗浆女红赚钱呀。她在清河城可算得上一个人物,一个年青寡妇不但守住了自己的嫁妆,还硬是将齐昌明父亲留下的家业保住了,若非如此,她当年怎么还看不上茹姐儿一个庶女的?”   “那母亲怎么不提点一下七姐。”   四太太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发,怜惜道:“若是你处在茹姐儿的位置上,母亲便是与那老货撕破了脸也要帮你讨回公道。可茹姐儿,母亲若是这样做了,只怕就要让她记恨上了。”   看着甄婉怡疑惑的眼神,四太太耐心的解释道:“茹姐儿一心想要过的就是不想我c手的自由日子,她以前在甄府过得小心冀冀,处处收敛自己的性子,不多行一步,不多言一句,谨守一个庶女的本份,与我不生份不靠近,只求相安无事,一心盼的就是成亲嫁出去后过自己的小日子。所以她有了苦处不与我说,有了难处更是不愿开口,我不来京城,她便是甄府去得也少,与你六嫂也隔得远远的处着,她种种表现就是不想与我们接触过多,不想我去干涉她的生活,我对她而言就是一道枷锁,限制她压迫她的大山。”说到后头便露出嘲讽的笑意来。   甄婉怡想了想甄茹怡出嫁后的种种表现,四太太不说她还没发现,说了之后真的有好多的迹象表明她不想与甄府多做接触。自她出嫁后,就算回了甄府也从没留下用膳,总是来去匆匆。后来决定要来京城,本是想着与四太太四老爷同路的,可因祁荣的事,没能同行,她们也先来了京城。   等甄婉怡和四太太来了京城,又刚好甄茹怡怀上了,在京城的一个多月,竟只是离京前见过一面的,包括这次的来京,她也是不愿主动来甄府,不愿与喻家舅舅家多接触。就连这次齐昌明出了这样大的事,她也没想过要去通知四太太?难道这便是庶女与嫡母之间的隔阂吗?   “那七姐以后怎么办?”   四太太脸色也不大好,“我当年就一再劝告她,要将自己的嫁妆与公中分开来,没想到她倒是硬气,直接用自己的嫁妆还养齐家母子,以我看,齐老太太不将她的体己银子剥个精光便不会放过她。只怕她能保住的也就是那几样首饰了吧。今日带的那支簪子竟是她十五岁的及笄簪,这样的簪子都出来戴,可见这几年她是没添过一件首饰了。”   甄婉怡歪了歪头,“那以后七姐有事就送她首饰好了,齐老太太总不是捂着金元宝却让七姐剪了首饰去过日子吧?我今日见了齐宅还以为她们家的日子已无以为继了呢?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表象呀。”   四太太点了点头,“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得寻根追源,齐老太太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一点后手都不留就卖了全部的家当来京呢?这样的话也就只能骗一骗你们这样的小姑娘了。”   甄婉怡还是不大懂,“那齐老太太为什么非要将七姐手里的嫁妆*出来呢?”   “当家作主。一个家只能有一个女主子,齐家以前只有她一个女人,齐昌明孝顺,事事以她为先,她自然是满意自豪的。可如今另一个女人进了门,夜夜与自己儿子相对,她能不担心儿子的心偏向儿媳妇吗?所以,索性先下手为强,来京后直接家务都交了茹姐儿。当年说嫁妆的时候,她便说了不要铺子不要田庄,她儿子是要读书做官的,这些留在清河城也没用,不如都换成银子做嫁妆,茹姐儿听了她的话也跟我提了这个要求。所以最后茹姐儿的嫁妆只有少少的二十担,却有近一千两的压箱银子。如今想来,那老货那个时候就筹划好了,想先把茹姐儿手上的银子消耗光,这样茹姐儿以后手里没有了银子,还不得事事看齐老太太的脸色行事。并且经此一事,齐昌明对茹姐儿的管家能力也产生了质疑,说不得以后的奉禄都直接交给老太太了,这一招釜底抽薪可真是狠呀,直接把茹姐儿后路斩断的。”   甄婉怡咽了咽口水,这后院可真是一片不见硝烟的战场呀,太可怕了,还好她没有那样的婆婆算计她。心里想着嘴里便说了出来。   四太太点了点甄婉怡的额头,也笑道:“当年之所以选王爷,何尝没有这一方面的顾忌在内呢?选一个厉害的婆婆还不如不要婆婆的强。只不过把你嫁进王府也并不是最好的归宿,只能说一声委屈了。”   甄婉怡想起成亲来这一个多月朝夕相处,发现祁荣其实是一个非常体贴的男人,一开始担心的大男子主义在他身上也没体现出来,而且他们两人的兴趣爱好都有许多的共同之处,在一起永远不愁没有话题,虽然许多时候说着说着便做别的运动去了。   “母亲,其实王爷人挺好的,女儿在王府没什么拘束。”   四太太抿着嘴笑了笑,“那就好,那样母亲也能放心了。”只是笑意没有到眼里,这样短的时日怎么能判断出个好坏来呢。   ☆、第二三四章 要 人   第二日过了午,香绫带着点心进了王府,“王妃,太太让奴婢给你送来红枣糕,这是太太亲手做的,王妃尝尝与以前的是不是一个味?”   樱桃接了食盒,将装着红枣糕的碟子取了出来,降红色的枣糕一个浓浓的香味传来,甄婉怡接过,抿着嘴笑道:“这还是热的呀。”轻咬一口,软糯香甜,绝不是长康院甄老太太那里腻人的甜,“七姐还记得我不爱吃过甜的糕点呀。”   香绫笑道:“那是自然,太太虽嫁到齐家可对于王妃和四太太的爱好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呢,只不过以前您和四太太都没在京城,少往得少,王妃您不知道。”   甄婉怡吃完一块糕点,喝了口茶水,这香绫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垂眼打量着经过精心装扮却仍能看出一旧色的衣裳,那似乎是甄茹怡出嫁前府里给她做的四套新衣中的其中一件吧,这料子还是她帮着挑选的,选了府里只给主子用衣裳的平绸。   “香绫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对了,今儿七姐夫怎么样了,可有好转?”   香绫暗中松一口气,可脸色还暗淡着,“昨儿六爷走了之后,老爷便把自个关在房里,谁也不见,太太担心得一整宿都没合眼,半夜时姐儿又发起热来,本想请大夫的,可想到今日会有太医过来,便想着让太医看看更好更放心。”   甄婉怡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那太医可去府上了。”   香绫神情更是暗淡,“没呢,估计是要下午才得空吧。”   甄婉怡见了解得差不多了,便端起了茶碗准备送客,香绫咽了咽口水,“王妃,奴婢能不能求您一件事儿?”   甄婉怡放下茶碗,“什么事?”   香绫深吸一口气,“能不能请王妃派个人给太太送去,等老爷不用针灸就可以回来了?”   甄婉怡垂下眼帘,齐家这是怕太医不继续给齐昌明治病呢,想让她派人过去压压阵呢。“也行,你们府上大的有病小的也发热,那我便让莲香去你府上待几日,帮着带带小诗雨吧。”   香绫一听脸色有些犹疑,她还以为会派映月或着慕嬷嬷过去,那两个人才是最有份量的,要不就是樱桃和虎妞都可以呀,这两人最早跟着王妃,感情最好的。而莲香,四太太身边侍候过的,估计是最不喜欢的一个吧。   甄婉怡微微皱了皱眉头,却还是轻声解释道:“映月有家有儿,她不能不着家,我带到王府里的人只是莲香最为年长,她为人沉稳,压下一个小小的太医徒弟绝没问题,你放心好了。”   香绫脸色讪讪的,忙屈膝请罪道:“不敢,王妃您能派莲香姐姐来,我们都敢激不尽呢,怎么还敢有别的想法,莲香姐姐到了齐府那就是贵客一般,哪敢劳累姐姐。”   甄婉怡对着莲香叮嘱一番便让人送了她们二人出去。   还不等甄婉怡休息,卫安又进来禀告,“王妃,王爷来信了。”   甄婉怡笑着接过,“总算是来信了。”当下便撕开,短短一页纸,只道了平安和几句叮嘱。   等甄婉怡收起信,卫安又递上一个盒子,“这是王爷吩咐奴才找出来的,六爷明儿要会试了,这些纸墨给王爷来信特地找出来的,龙涎墨和杏白纸,这些还是当年陛下赏给王爷,王爷没舍得留下来的,这龙涎墨里加入了龙涎香,是陛下常用的,杏白纸也是陛下爱用的。”   甄婉怡接过打开一看,纸不过半刀,加上一方金龙印花的墨条,散出淡淡的特殊香味,不闻一丝墨臭。“这些都是陛下常用的吗?”   卫安笑着点头,“当然,王爷当年留下时就说了等六爷会试时拿出来用,说不定会起到作用。”   甄婉怡的笑意更浓了一些,今年的主考官是礼部尚书,作为六部尚书之一的刘启不可能不认得这龙涎墨和杏白纸,就算其他考官的官职也不会小。能得到龙涎墨和白杏纸的哪个不身居要职,身后没得支撑的?所以看到用龙涎墨和白杏纸的答卷必然会留心,毕竟这一科的进士都可以说得上是他们的学生,一个白丁学生和一个身后有庞大势力的学生,会怎么选?不言而喻。这份礼可真是大呀。   “备车,我要去甄府。”   卫安笑道:“王妃,车已经在二门处候着了。”   甄婉怡满意的笑了笑,也顾不得换衣了,带着樱桃便走了。   一到甄府,发现甄府的气氛极为紧张,四太太顶着太阳站在院子里指挥着下人将香案洗净,将牲畜送到厨房。喻瑾珍也陪在一旁,脸上满是凝重。   甄婉怡走近后便问道:“母亲,六嫂,这么大的太阳你们在院子里干什么?”   四太太忙拉着甄婉怡的手进了屋里,“珍娘也快进来,别晒着了。”   “我正想着你也该过来一趟了,怎么样,王爷回府了没有?”   甄婉怡扶着四太太坐下,接过慧香递上有茶水先送到四太太手中,“没呢,不过送了信回来。”   四太太松了一口气,“有信回来就好,那王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一走都快十天了吧,你们才成婚一个多月呢。”   甄婉怡笑道:“母亲,我们还年青着呢,再说了陛下看重王爷给了差事自然要尽心尽力的办好才行呀。”   四太太点点头,拍了拍甄婉怡的小手,她这样担心也不过是想着两人才新婚,感情不深厚,怕祁荣出门久了就把家里的娇妻给忘了,从外面再带了个回来。这样的事对于外派的官员带说再正常不过的,正何况祁荣身份贵重,巴结的人自然更多,还有什么会比用美人计来对付一个年青的男人更好的办法吗?   甄婉怡将带来的盒子拿出来,介绍道:“这里面的一方墨和半刀纸都是陛下常用的,龙涎墨和白杏纸,王爷得到后特定留了下来,母亲明天让六哥带上,用它们来答题。”   四太太惊喜地点点头,“这是陛下常用的呀,那真是太好了,没想到你六哥运气这样好,竟能用到这样的御用之物,替母亲好好谢谢王爷。”   甄婉怡抿着嘴笑得两眼弯弯,“一家人这样客气做什么。”   四太太白了一眼,“礼多人不怪,该谢的自然要谢。”   ☆、第二三五章 回 府   甄明杰进考场一去就是六天,出来后,甄婉怡接直让太医去甄府候着,直到太医说没事之后,四太太才放下心来。可甄明杰不等休息便换了身裳去了齐宅,在东厢房里与齐昌明一直聊到天色暗透才回府。   成绩要等三天才能出来,可还不等成绩出来,钱妈妈便来回禀,“王妃,安国公府派人来说,孙侧妃的书抄完了,问府里什么时候去接人?”   甄婉怡看着跟在钱妈妈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捧的一大垛稿纸,招招手,“拿过来我看看。”   小丫鬟上前,甄婉怡拿起最上头的一本,翻开便直了眼睛,又拿过第二本翻开,连着翻了四五本,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钱妈妈,随手将手里的一本递给了钱妈妈,“钱妈妈,你看看。”   钱妈妈瞟了一眼,挂上淡淡的笑容,“上次王妃当着贾夫人的面并没有做别的要求,只要求是孙侧妃亲手抄的书就可以了,所以哪怕这字跟J爪子似的,王妃也没得责怪的份儿。”   甄婉怡哭笑不得,看着手里斗大的字,写得歪歪扭扭,跟那初学的稚童一般,摇头道:“我倒没想着拖延,只是这孙侧妃的字真是丑出了新境界了,也亏得她好意思拿出来交差。”   钱妈妈垂了垂眼帘,“若不趁着此次王爷不在府中速速交差,只怕等王爷回了,她再想回府怕是更难,说不定王爷会直接给她一个范本让孙侧妃练一辈子的字去。”   甄婉怡想着这似乎是祁荣极有可能做的事儿,便笑道:“孙侧妃既然这样想回府,那便回府吧,不过还得劳烦妈妈前去缤香院好好收拾一番,这近两个月没住人了,怕是有些脏乱了,顺便也教导孙侧妃一番,让她那脾气好好收敛一下,否则下次可不是这样轻易交差得了事的了。”   钱妈妈勾起嘴角,眼中厉色一闪,屈了屈膝,“王妃放心,奴婢一定会与孙侧妃好好说道说道的。只是您还是不让两位侧妃前来请安吗?”   甄婉怡敲了敲炕几,思考了一会,“暂时不用吧,我与她们也没有别的话说,洪侧妃身子不好,孙侧妃又是个炮仗,别说不到三句话就吵了起来吓得洪侧妃了。”   钱妈妈抿了抿嘴,“那也是王妃心善,才容得孙侧妃娘娘这样放肆。再说了,洪侧妃也没有那样的娇弱。”   “不管怎么着,还是不要相见好了,各过各的日子,妈妈记得别让人亏待了她们就是。”   钱妈妈屈身应了声是,便告辞出去了。如今府里的事虽说甄婉怡接过来了,可钱妈妈还是总管事,许多事要先禀告了她才能转到甄婉怡这里,映月便一直跟着钱妈妈学习着,当钱妈妈和甄婉怡之间的传话筒。   下午卫安便接了孙晓晓回王府,孙晓晓看着离开快两个月的王府内院,一草一木似乎更为翠绿更有生气了,难道这有了正妃的王府就不同一些吗?   采依对着孙晓晓轻声道:“娘娘,我们要不要先去锦祥宫拜见王妃。”   孙晓晓咬了咬牙,“随本妃换了衣裳再去见王妃。”   锦祥院中,甄婉怡看着跪拜在地的孙晓晓,一个多月的时间,变化可真大呢,记得以前不多的几次见面,这孙晓晓总是一身霏色或者鲜艳的石榴红,远远看着便特别显眼。今日却是一身浅浅的碧水色,清清淡淡的衬着有些腊黄的脸色,与平日的跋扈全然不同。   “孙侧妃既回府了,那要记得谨守王府的规矩,好好过日子吧。”   孙晓晓额头着地,“臣妾谨遵王妃教训。”   甄婉怡也不想去追究孙晓晓是否真心,她只求这人不要再给她添麻烦就好。“能记住自然是好,记不住也不要紧,以后就待在缤香院抄书就好,正好孙侧妃的字也需要好好练练。”   孙晓晓脸色一僵,却安奈住自己的脾气,低头道:“是,臣妾不敢,臣妾一定会谨遵王妃之令。”   甄婉怡端了端茶碗,孙晓晓便极有眼色的告退了。   还不等孙晓晓走出院门,便见映月快速走了进来,见到孙晓晓也只是微微一屈身,便快速进了房内,欢快的声音传来,“王妃,好消息,好消息,六爷中了,二甲十八名。”   甄婉怡高兴得一跳而起,“真的,真的,我六哥中了?”   映月用力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卫安派人一直候在南安门前的,皇榜一张贴出来便眼得清清楚楚的,六爷是二甲十八名,写得清清楚楚的,这一科的二甲骂人取二十名呢,三甲也取了二十名。”   甄婉怡转身往外走去,“快快,我们去甄府恭贺去。”   映月脆声道:“奴婢已让马车在二门处候着呢。”   甄婉怡让人快速地收了礼物出来,往二门走去。   到甄府时,报喜的衙役刚刚离开,门口管事提着箩筐正在往外洒铜钱,后头还摆了三筐满满的铜钱,门口聚集了一大批前来抢铜钱的人,闹哄哄的抢作一团。   “到角门去。”   从角门进了府,府里已有许多人前来恭贺,甄婉怡到的时候,众人纷纷上前见礼,左右邻里都知甄府有一个了不起的女儿,嫁入了荣王府,成了正妃。这东城虽大多数住的是京城官员,可这官职也是有区别的,平常人哪能与王爷打交道呢?所以见到甄婉怡之后便都上前问候。   “见过荣王妃,没想到王妃来得这么早,这报喜的官差才刚走呢。”   “是呢,王妃怕是一直关注着黄榜吧。”   “甄太太真是好命,女儿身份高贵,如今儿子又考中进士,以后飞黄腾达之日可待呀。”   四太太在一旁兴奋得满脸冒红光,从得到消息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对着众人的恭贺也是点头笑,连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是一个劲的笑。   甄婉怡一直保持着微笑,对着众人的奉承话不作高傲之态,也不过份谦虚,等站在身前的夫人们说得差不多时,才点点头脆声道:“谢谢各位夫人赏脸来府,各位慢慢聊,我先去看看我嫂子了。”   说完便在众人热情的注视下走向了东厢房。   ☆、第二三六章 宴 客   甄明杰中第为甄府迎来了新的冀望,四太太在甄府大开宴席,卫安拿了祁荣的贴子去第一楼为甄府请来大厨,前堂一场戏后院一场戏,连着闹了三天。   这一次不但甄明杰中第,贾珍也不负众望地取得第五名的好成绩,虽然不像清河城人说的那样状元及第,可在数千人之中能取得第五名的好成绩,也足以说明这人的本事了,难怪在清河城的时候总是一幅天老大我老二的的高傲样子。   贾府也是大肆庆祝,从黄榜揭晓的第二天,这东城许多门户都热闹起来,甄府与贾府都在第二天就开始宴客,都是连着宴客三天,第一天的时候甄婉怡自然是带着厚厚的礼物去了甄府。贾府这一天只派人来送礼,主人一个也没来,倒也是能理解。   第二日的时候,甄婉怡准备收拾妥当便去贾府送恭贺的,还没出行,映月便带着卫安进来禀报,“王妃,慧香派人来回话,今日贾府还没人去甄府。”   甄婉怡戴头饰的手一顿,看了看墙角处的青铜漏刻,都快巳时正了,贾府还没有人去甄府恭贺是什么意思,甄府大房人没有主事人在京,那么四房也就相当于甄文怡的娘家,是贾府的亲家,他们不是应该先去甄府恭贺的吗?   卫安看着沉默不言的甄婉怡,低声问道:“王妃,马车已经在二门处候着了。”   甄婉怡起身,“那我们走吧。”   马车才驶出昌盛街,甄婉怡便在车厢里高喊一声,“停车,我们去甄府。”马车转了个身去了甄府。   越想越不甘心,凭什么贾府不来她还要去给她们凑面子,甄府才是她真正的娘家,她亲大哥中举,哪怕只是第十八名,那也是真正的两榜进士头衔,那贾珍不要说是第五名,就算是状元也别想踩着她们甄家来突显自己。她们贾府此次若是不来,那就别怪她以后不给脸。   到了甄府,四太太也的些意外今日又看到甄婉怡,“你不是说今日要去文姐儿那里不过来了吗?”   甄婉怡眼里一扫出现在甄府的脸孔,大多是昨天来的人,却也出现了几个新的面孔,对着看过来的人一一点头微笑应对,“贾府那样忙,女儿想来想去,还是等她们空闲下来再去恭贺好了。”   四太太睨了甄婉怡一眼,把她那点小心思看得透透的,嗔笑道:“都这么大了,还这样的小性子,可要不得。”   甄婉怡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女儿就爱使小性子,才做不来那J虫得失,蜗角争持之事呢,母亲若要怪也得您自个,谁让您把女儿宠成这样锱铢必较的性子的。”   四太太笑得两眼微成了一道缝儿,“你呀,明明是自己不合道理还偏要作出一副有理的模样,倒底是让人惯坏了。”却不说是自己惯坏了。   甄婉怡没反应过来,只是附和地点点头,“可不就是让母亲您给惯的。”   四太太笑笑没说话,女儿这成亲两个多月性子不但没被压制反而更显露,更为肆无忌惮一些,这种变化只能说明一点祁荣对她确实是好,这样的认知让她不能不高兴。   在甄府又消磨了一天,直到曲终人散也没见到贾府来人,甄婉怡的神情不免带上一些恹恹之色。回府让慕嬷嬷看到之后,问了映月才知道这事,便笑道:“王妃为这事烦愁可真是太对不住自个了,这人情往来都是相对的,别人看得起咱们,咱们自然奉其做上宾,别人看不起咱们,咱们也没必要去热脸贴人冷P股,王妃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不等甄婉怡回话,映月便在一旁笑道:“嬷嬷这话是话糙理不糙,邻里之间都是如此,可何况是亲戚之间呢。”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我倒是不担心那贾夫人,我是担心八姐为难。”   映月笑道:“八小姐那人精似的王妃倒是不用担心,再说如今管着贾府内务的是贾夫人,她自己不愿与我们来往,我们又何必非要去求着她来呢,奴婢瞧她每次来都没个好事,总是做些让王妃为难的事儿,自己还不知道从其中捞了什么好处去呢,这样的人不来往也罢。”   慕嬷嬷也在一旁劝道:“这贾大夫人年岁也不小了,府里又不是铁板一块,别忘了她与三房之间那不可调和的矛盾,现在有贾老太爷压制着,可贾老太爷年岁放在那里,以后还是不是贾大夫人做主还不一定呢。如今贾四爷考中了进士,八小姐便是否极泰来,夫贵妻荣,王妃您放心好了。”   甄婉怡笑着点点头,“那行,明天我们还去甄府热闹一天去,好久没这样热闹了,以前怎么没觉得隔壁的几位太太都这样风趣呢?”   慕嬷嬷看着甄婉怡这会兴致高了一些,便凑趣道:“哦,是亲家太太的隔壁吗?奴婢记得好像都是六部里的大人吧。”   甄婉怡点点头,慕嬷嬷喜欢看戏,所以这两天她都带慕嬷嬷去了,与那几个太太接触了一番,说过几次话,自然也知道她们夫君的官职,大多是七品八品之流的小官吏,虽然权力几乎没有,可却是底层的做实事的人,若干年前他们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呀,只不过没有后台一直底层打转,现在看到一个近似白丁的甄府出了个王妃,能不让她们兴奋,趋之若鹜吗?每见到甄婉怡必是精选了话题,只求务必要逗得甄婉怡高兴才行,可却又让人拒绝不了她们的善意。   “嗯,这六部里也有许多有意思的事呢,就说那齐夫人,为人极为精明善理家,却每每被她相公算计了去。齐太太每月为了俸禄开销都要算上两天,却被齐大人三言两语得了答案,并且那多余下来的钱自然而然地被齐大人收了,说是他为娘子筹划的酬金。”   映月好奇道:“那齐太太一个月的开销只要两天时间便能得出倒真是个善理家的人,可齐大人更是厉害,竟是三言两语就得出来了,难道齐大人会提前去算家用不成?”   甄婉怡笑道:“那倒不是,只是这齐大人在户部当差,最善心算,心算之数堪比铁算盘呢。”   众人听了皆奇道:“心算,只在心里计算便能得出答案,可真是了不得呢。”   “那齐大人的本事咱没见过倒是不算什么,可有一个来太太,那真真是厉害,就算那走街串巷的媒婆也不及三分,就算那城南的走卒马贩她都知道,后来才知道原来来大人是金吾卫的右街使。”   甄婉怡又陪着说闹了一会,直到更声响起才洗漱好睡去了。自从祁荣离京以后,身边的人每晚都会陪着她,说说话唠唠嗑,消遣寂静时光。   ☆、第二三七章 遇 上   宴请的最后一日,用过午膳,喻家老太太带着儿媳也开始告辞,接着甄三太太也带着儿媳们告辞,甄茹怡帮着送走了客人后也离开了,齐昌明身体是好了,可心情嘛,估计一时半会的难以平复,这次清河城出来的其他两人都中第了,他却连考场都进不了,换了谁也不是短时日能接受得了的。   客走茶凉,一时间,甄府算是安静下来,院子里只剩下仆妇在收拾着。甄婉怡扶着四太太回到房里落座,“母亲这几日可是累坏了吧?”   四太太按了按太阳穴,“你六哥成亲时都没这样闹腾过,这一次可真是让我见识到了鼓乐喧天的噪杂,可吵得我都头痛了,以后便是再高兴也不弄这一出了。”   甄婉怡站起身帮四太太按了按太阳穴,笑道:“母亲这话可别说得太早了,六哥说不得明年还有一桩大喜呢,还有八哥,娶亲中第生子,不都得这样一步步来,总不能只办六哥的不办八哥的吧。”   四太太好笑地瞪了甄婉怡一眼,“你倒是先替你八哥着急起来了,他呀性子还不定,这成亲怕是要等两年。”   甄婉怡一想到甄修杰还不到十八岁,确实是太年小了,便打趣道:“嗯,等八哥中第了再说门好亲事,娶个高门贵女回来。”   四太太摇了摇头,“你八哥的性子,哪里受得了那高门贵女的高傲气性,所以这高门贵女还是算了,咱们出身不高,你六嫂更是,若找了个身份高贵的妯娌回来,这家以后交给谁管?怕是家宅难安了。”   甄婉怡歪着一想也是,那孙晓晓洪湘玉身上总有着一股子高傲气,对着祁荣都敢如此,看来这高门贵女实在不是她们这样出身之人的良配。“这事不急,反正八哥年纪还小,说不定以后会遇到称心如意的。”   四太太绕过这一话题,“你连着过来好几天,今天散得早,便早些回去吧。”   甄婉怡笑道:“王爷又没在家,府里也没什么事,早回去干什么?莫不是女儿待了几天母亲便烦了?”   四太太睨了一眼,打趣道:“是呀,就烦你了。你府里的侧妃都回来了,怎么样?还守本份吗?”   甄婚怡歪着想了想,“王爷都没在府,她能崩腾出什么幺蛾子来不成?被钱妈妈拘在自个院里乖着呢。”   四太太松了一口,“这就对了,对付这样的人就该钱妈妈出面,你别与人正面对上,省得落下善妒的名声。”   甄婉怡不理会孙晓晓倒不是怕对自己的名声不利,只不过是懒得理会罢了。不想与四太太说王府里的事,看了看天色,“母亲,我今日便早些回府,离万寿节也不过十来天时间了,还没想到要送什么礼物呢,王爷归期不定也没来个话交待一下。”   四太太一听事关陛下,忙道:“那快回去吧,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这送礼无非是送个稀奇珍贵,陛下什么珍贵之物没见过,你不如在这稀字上做做文章,看要不要去找找你表哥,瑾孝还在京城,他下过南洋,见识不凡,也许能给你出个好主意呢。”   甄婉怡眼睛一亮,祁荣没在家,她连个商讨的人都找不到,甄家兄弟见都没见过陛下,对陛下更是说不上了解,甄府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见识有限,所以这个问题甄婉怡从没跟那两兄弟提及过。四太太一提醒,她才想起喻家可是曾经的大富之家,见识自是不凡的。   “母亲不提我都忘了这一茬呢,等会便让人去约四表哥,明儿见上一面,这事还是亲自见面说的好。”   四太太亲自送了甄婉怡出院门,甄婉怡看了东厢房一眼,“我就不去打扰六嫂了,母亲这里若是有了好消息,记得派人通知我一声。”   四太太每一次看到喻瑾珍的房间,便忍不住地笑,到今日几乎可以确定下来,之所以不说还是想等大夫确诊。“放心吧,到时忘不了你,你可是亲姑姑。”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笑,到如今她是越来越能体会家族的强大与子嗣繁衍的重要性了。刚到二门处,便见一宝蓝色红色祥云状图纹的妇人在一红霏色长衫的女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甄婉怡与四太太对视一眼,这对婆媳可算是来了。   贾夫人显然没想到会与甄婉怡母女撞个正着,忙敛去脸上的僵硬堆上笑,“亲家太太,王妃,真真是巧,在这里就遇上你们了。”   甄婉怡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一下,瞧着贾夫人那红光满脸的样子,都三天了还这般精神,要知道贾夫人比四太太都大了好几岁,四太太都唤吃不消,这贾夫人却跟没事一般,可见是太过兴奋了。   四太太除了看到贾夫人的好精神,还看到了一件事。她与甄婉怡同路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落后一步,这几日不管是谁见了甄婉怡都会主动见礼,只不过甄婉怡从不让人行完礼是了。可这贾夫人从见了甄婉怡到现在,一丝要行礼的意思都没有。难道说贾珍的中第竟让她高兴得忘了尊卑,还是说她以为有了个进士儿子就能比甄府高出一大截,与甄婉怡这个王妃比肩了吗?   想到到京城后贾夫人的种种,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来,“王妃要回府去了,我正送送她呢。”   贾夫人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又端起,“怎么我们刚来王妃就要走了呢?可是我们来的时候不对?”   甄婉怡脸上的笑意淡淡地挂着,“我六哥中第家里开宴了三天,我可是天天等着八姐能回来一聚呢,只不过已经好几天早出晚归了,今日难得母亲这里散得早,我便不多做停留了,府里还有一堆的事等着我呢。八妹有时间记得去王府找我,八姐夫宴客我帮着母亲陪客也抽不开身,都忘了亲自去送声恭贺。等王爷回来后再请你和八姐夫一聚好了。”   看着甄文怡说完话,见到甄文怡闪烁不安的眼神便微微一点头,不管贾夫人便迤迤然地离开了,徒留下一个婀娜多姿的红色背影。就像慕嬷嬷说的那样,亲戚之间也并不一定都是相亲相爱披此扶持同进共退的,更何况只是靠一个女人维系起来的两个家庭,当年贾府为什么会答应娶甄文怡进府彼此间心知肚明,她们自然不会去要求一个看重眼前利益的人能对她们真心相待,可以说甄贾两府之间的关系脆弱得经不起任何考验。这一点,她知道四太太知道甄文怡也知道,而贾夫人,估计从没想过要好好维系彼此间的感情吧。   ☆、第二三八章 相 商   翌日巳时正,甄婉怡一身浅紫色贡锦长衫红色襦裙,简单中暗藏着奢华,带着一群人出门了,马车在天下第一楼门前停了下来,卫安带着四个侍卫开路,第一楼的掌柜直接迎出来接了一行人上楼,到了定下的雅间时,喻瑾孝已经等着在了,桌上放着一壶上好的龙井。   只留了樱桃在一旁侍候,其他人自有卫安安排。   “我还特地早些出门,没想到还是让表哥等了。”   喻瑾孝嘴角携着温和的笑意,“第一我是你表哥,第二我是个男子,怎么着也不能让你来等我吧,那便是太有失风度了。”   甄婉怡比较喜欢跟喻瑾孝说话,感觉没有拘束感,看着似乎有违男女大防,可却彬彬有礼,他的客气又让人不觉得见外,更不会让人觉得被唐突。所以对于这话甄婉怡只是笑一笑。   喻瑾孝说完也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便问道:“昨日你特地派人给我送口信,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甄婉怡巧笑嫣然,“四表哥就是聪明,难怪母亲让我找您相商呢。”   喻瑾孝摸了摸鼻头,“这一来就给我戴高帽子,若是我帮不上忙岂不是要让姑母失望了。”   甄婉怡含笑地看着故作可怜姿态的俊美男子,嘴角勾起一丝玩笑,“四表哥你再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我要被你迷惑了怎么样?人家现在可是有夫君的人了。”   喻瑾孝一口茶直接给喷了出来,捂着嘴咳嗽着,半晌才缓过气来,看着甄婉怡笑得得意仿若小狐狸模样,笑着摇摇头,“你这模样可千万别出去说你是王妃,会吓着人的。”   甄婉怡剜了一眼,“若不是表哥长得这样人神共妒的,我又怎么会看表哥看得入了神的呢,我也只是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而已,瞧把表哥吓得,难道表哥遇见这样的事儿还少吗?”   喻瑾孝见甄婉怡还一个劲拿他长相说话,气得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个响头,“还敢取笑我,没大没小了是吧。表妹若是特意叫我出来调笑一番,那表哥我可是要走了。”   甄婉怡听母亲说过喻瑾孝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盯着他看,最讨厌别人拿他的长相调笑,便忙收敛了笑意,郑重地表示歉意,“对不起,表哥,一时失态了。”   喻瑾孝无所谓地笑了笑,也是奇怪,若是别人敢这样调他,他早就翻脸走人了。也许是甄婉怡特别会讨他母亲欢喜,与她母亲相处得来的事让他高兴,对她便多了几分容忍吧。“算了,我下午真有事,你快说说你有什么事吧。”   甄婉怡看了看天色,“要不我们吃过饭再说吧。”   喻瑾孝摆摆手,“算了,还是说了再吃吧,省得心里挂记着连饭都进不香。”   甄婉怡抿嘴笑了笑,品了一口新茶,“是这样的,马上要到陛下的万寿节了,可王爷不在府里,到今日也没个信送回来,我这不是为了寿辰之礼的事烦心吗?母亲那里也提不出好的建议来,于是便想到表哥了。”   喻瑾孝正了正神色,敛去了笑意,皱眉头道:“送礼?”   甄婉怡点点头,“我问过卫安了,王爷前两年送礼几乎可以说是跟没有送一样,第一年送的是一块玉佩,那还是陛下赏给王爷的,寿辰之后陛下找了个时机又将那玉佩还给了王爷,所以这第一年陛下的万寿节王爷相当于没有送礼,第二年也就是去年,王爷刚为陛下办了件大案,陛下金口一开,说那差事便是王爷送的寿辰礼,王爷也就真没送礼。可今年王爷只身在外,我总不能也不送礼吧?”   喻瑾珍皱着眉头,这样看来确实是比想象中的要复杂一些。自从知道甄婉怡要嫁给荣王爷后,他们喻府也开始尽可能地打听关于荣王爷的一切,对于这个半路王爷,他们从一开始的小瞧轻视到后来随着了解日益增多便越来越慎重以待,一个毫无背景仅仅是个进士出身,没有同窗没有老师的提携下,先从处理小小的工部事宜开始,给陛下留下务实的印象,特别是后来的清查江南贪污案,振动朝堂,一举灭掉了晋王和宁王的两大爪牙,这可是非常人所有的魂力。   若非如此,老太太也不会一个匣子送掉了喻府的大半库储了。喻瑾珍心里想着事,脑子里也转个不停,沉默了一会便开口问道:“这送礼不外乎三种情况,一种是随礼,这样的礼最好送,不在乎主人家喜不喜欢,只要自己送出去了便行。第二种便是尽自己心意的礼物,以表达自己对主人的看重和尊敬,第三种便是为了讨主人的欢心,巴结对方或者有求于对方时,精心挑选的礼物,费尽心思的挑选就是为了送心头好。小表妹,你想送哪种?”   甄婉怡愣了愣,以前帮着四太太管家和掌管王府的两个多月以来,经她手送出去的礼也有好多件了,一对照喻瑾孝说的,似乎送出去的大多是随礼,看着以往的礼单选一件价格差不多的礼物送去,或者直接送上礼金,简单直接。   可是这给陛下送礼却涉及到许多,嘟着嘴,“我也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来问表哥的呀。”   喻瑾珍敲了敲桌子边缘,在“砰砰”响声中,低沉的声音传来,“从王爷前两年的举动上来看,似乎无意去争陛下的欢心,表妹你想不想改变呢?”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了,也不知道王爷究竟是什么打算,我一个无知的妇道人家,只好从库房里随意选一件礼物送去做贺礼了。”   喻瑾孝摇头笑道:“你心里都早已有了答案,干什么还非得来问我。”   甄婉怡嘿嘿一笑,“我也不敢确定呀,问你也是想让自己找一个更好的借口,至少你也是赞成我这样做的,我便能心安一些。”   喻瑾孝扯了扯嘴角,这丫头。   甄婉怡也有些不好意思,可她真没个可以商量的人,身边的其她人都想着送出极为贵重的礼物,好让别人能高看她一眼,没有办法之下,只得找喻瑾孝了。“好了,正事谈完了,我们该填饱肚子了。”   ☆、第二三九章 出发前   万寿节前一日,甄婉怡接着卫安送过来的手信,笑得两眼成了一牙弯月,都过去半个月了,这个人总算知道写封信回家了。快速打开看了看,比起第一封信,这封信多了一些内容,所以用了两张纸。   信开头便是介绍自己的情况,说是一切都好,然后问了府里的情况,让甄婉怡将不听她话的人记下来,等他回来再算帐,看到这里甄婉怡笑得就如同掉进了蜜罐里的老鼠一般,从外甜到里。最后说到送礼的事,他还有一些收尾的事没处理好,所以这次的万寿参加不了,让甄婉怡从库房里随意选一样礼物送上去。   收到这信,甄婉怡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两日前就从库房里选了一座珊瑚雕像,紫檀底座的老仙翁雕像,材料算不得稀有贵重,稍稍能看的便是那雕工精湛,老仙翁那笑弥勒的样子雕刻得极为传神,甄婉怡选上它也只是因为这雕像的寓意好罢了。   缤香院里,孙晓晓对着正在翻箱倒柜的采萍说道:“把那件石榴裙放下,懿贵妃姑母最喜欢穿石榴裙的,陛下也夸姑母穿石榴裙最为妩媚娇艳,我们就不要选这裙子了。”   采萍放下手里的石榴裙,可惜地叹了口气,“其实主子穿这石榴裙最衬肤色最好看的,特别是这件裙子,奴婢在裙裾上用新绞的金线绣上连枝花,配上蝶戏鞋最好看不过的,这可是奴婢仿照王妃的百蝶穿花鞋特意给主子做的呢。”说完脸色一僵,忙转过头去装作忙碌状。   孙晓晓狐疑地看着采萍,“什么百蝶穿花鞋?王妃穿过的?”   采萍没得办法,只得转过头,“奴婢见王妃穿过一次,撒花裙加上百蝶穿花鞋,行走间,那小小的绣鞋露出一点点,绣鞋上的蝴蝶若隐若现,配上撒花裙,便像那蝴蝶从花间飞过一般,可美了。”   孙晓晓只听着采萍的话,脑海里便能浮现出那一场景,只是想想便觉得美不胜收了。她以前受成国公夫人的拘束,衣裳首饰都不能挑自己最喜爱的,也不能做过于奢华的打扮,嫁了人却成了侧妃,最爱的大红不能穿,如今连石榴红也不能穿,不由得气得脸色大变。   “去,把你做的那鞋拿来给我看看。”   采萍眼睛一亮,应了一声便赶紧从另一个箱笼里翻出来,孙晓接过,看着那绣鞋上精致的各色蝴蝶,又转头看了看被采萍放置一旁的石榴裙,这些精致的绣花都是出自采萍手里,那连枝花与蝴蝶两相得宜正正相配,想着穿上这衣裳一定能艳压群芳,就算不能与懿贵妃比肩也能压住锦祥院那女人一头。   采萍看了孙晓晓脸色一眼,“主子,懿贵妃娘娘是后妃,您是荣王侧妃,又没在一个席位上,就是相近的颜色也不打紧,说不定今年懿贵妃娘娘不穿石榴裙了呢?”   本就为这美丽衣裳心动的孙晓晓一听采萍的话更是眼神不断闪烁,咬着红唇在原地不断的转动,突然抬起头,“我若穿上这衣裳是不是会比王妃更好看。”   采萍愣了愣,却在孙晓晓亮晶晶的注视下点点头,“当然了。”   孙晓晓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高昂的声音传来,“那行,明天就定下这身衣裳。”   采萍脸上一喜,她费尽心思给主子做的衣裳不就是希望主子能看得上眼喜欢上吗?国公夫人让她陪嫁过来就是希望给将孙晓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把王爷留在缤香院。“好的,主子,今晚奴婢就把衣裳熨平整。”   孙晓晓再一次看了看摆在一旁的新衣裳,越看越喜爱,越看越觉得这衣裳美,眼前仿佛出现她一身盛妆行走在众人之间无人可敌的模样,引得众人竟相回首的场景,不由得满意的笑出声来,直到睡梦中都一直带着笑容。   汀香院中,崔嬷嬷帮洪湘玉梳通着长发,“主子这头长发又黑又顺,生得极好。”   洪湘玉捋了捋长发,“辛妈妈说我的头发是遗传自我母亲,又黑又柔顺,只不过这头发也生得少就是了。都说这头发的多少代表福气的多少,如今看来我也如我母亲那样是个福薄之人。”   崔嬷嬷梳头的手一顿,语带哽咽,“胡说,哪有那样的话,您是英国公嫡长孙女,自小锦衣玉食,老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怎么就是福薄之人呢?”   洪湘玉勾了勾嘴角,眼里却没一丝笑意,“老夫人喜欢我却将我送进荣王府为侧妃,对外头的那些流言也从不做任何解释,眼睁睁地看着我日复一日的被喂毒,这叫呵护我?”   崔嬷嬷咂了咂嘴,最后只是一声长叹,“主子,您也别怨老夫人,这手心手背都是R,老夫人夹在中间最是为难的。”   洪湘玉眼神一暗,神情极为落寞,“若是我父母尚在,他们还会对我苦苦相*吗?我只是一个女子,又不能争世子之位,他们为何要这样?难道说我父母真是他们害的?”   崔嬷嬷脸色大变,“主子,这话无凭无据的你可不要乱说。”   洪湘玉握了握拳头,“也不一定就是无凭无据,当年的事闹得那样大,参与的人不可能少,再说又不能动用府里的人,所以能借助的就是世子夫人娘家的力量,别忘了何大人以前是什么出身?”   崔嬷嬷咽了咽口水,“主子,这些都只是您心中的臆想,咱们没有任何证据。”   洪湘玉折断了指甲,“只要他们都活着我就能找到证据,只要是人他就有弱点,我不急,不愁等不到那一天。”   崔嬷嬷急急道:“可咱们如今的身份,能有什么办法?王爷都不来主子这里,若是能有王爷相助也会好一些呀。”   洪湘玉摇了摇头,“就王爷的性子,他不可能将这样的麻烦揽到身上,除非……”   崔嬷嬷眼睛一亮,“除非什么?”   洪湘玉摇摇头,“没什么。”可眼里的神情却极为火热,除非他对她能像对锦祥院一样事事放在心上,随即眉头一皱,可已经有了一个甄婉怡,她还有机会吗?   ☆、第二四零章 准 备   万寿节的来临让整个京城以北的府邸都严阵以待,四处收刮珍奇之物,让京城及附近大城的一些商铺赚了个满盆满钵。   在王府用过丰盛的午膳,又小憩一会了,甄婉怡才在莲香的服侍下梳妆打扮,莲香看着蓝色长衫上用金钱勾勒出的鸾鸟图案,再一次劝道:“王妃,今日又不需要穿正装,您何不换那套大红撒花裙呢?”   甄婉怡自己动用涂脂抹粉,“今日是陛下的生辰,怎么也轮不到我去做那出风头之事,那撒花裙是好看,还怕以后没有没机会穿上她吗?”   慕嬷嬷也笑道:“难得王妃看得这样通透,这皇宫里别的不多,美人可是随处都是,咱们王妃不必去凑那热闹,更何况今日王爷不在,王妃这身正装正正好。”   莲香听了脸上神情一涩,轻声道:“是奴婢放肆了。”   慕嬷嬷斜眼看了一眼,亲自从妆奁里选了嵌蜜腊的金菊雕花首饰,帮甄婉怡簪上。“陛下并不大喜欢过万寿节,特别是现在晋王宁王之争越来剧烈,朝堂上争议不断,连百姓都私下揣测着呢,陛下近段时间的心情都不大好,所以今晚的宴会估计不会太久,王妃到时候看着退场就是了。”   甄婉怡点点头,她虽一直避居在王府,可街头巷尾的议论声还是有传进她耳朵里的。当今虽还不到五十,可登基这三年来后宫没有一个嫔妃怀上,特别是这一年,几次风寒,一病就是大半个月,群臣都知道陛下已老了。君上已老,而储君不定,最是人心浮动,焦燥不安的呀。   收拾妥当,便出了锦祥院。红袖抱着一个包袱也跟着出门了,包袱里装了两套颜色相近的衣裳,自从甄婉怡第一次进宫落水在皇后那里换了衣裳后,红袖便深刻地认识到预备好换洗的衣裳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那件皇后专门做给三公主的衣裳还在衣柜里压着,而三公主那里甄婉怡也特地送了一件精心做好的衣裳去弥补,三公主收了还不大高兴的样子,想来再精美的衣裳也比不过皇后亲手做的吧,听说那是皇后给三公主的准备生辰礼呢。   二门外停了两辆马车,洪湘玉已经候在一旁,一身碧色,娉婷袅娜,微微仰起的头迎向太阳,阳光洒下,光影交错间隐隐可见那轻轻勾起的嘴角,鼻尖俏立,眉眼之间似乎多了一分坚毅一分决心。   这样的洪湘玉让甄婉怡看到时有一刹那的怀疑,以为自己见到的是一个修成正果的山间精灵,或是天外嫡仙,出尘高洁,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为争朝夕挣扎于后院荣宠的女人。   许是察觉到甄婉怡的注视,许是身边人的提醒,洪湘玉很快反应过来,侧了侧身,对着甄婉怡一屈膝,背脊挺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臣妾见过王妃。”   甄婉怡上前几步,细细打量着洪湘玉的神色,此时的她与刚才判若两人,这个时候的她仿佛带上一个面具,柔顺的眉眼,温和的笑意,跟以前见过的一样,娇弱得跟林妹妹一样。甄婉怡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刚才看到的只是错觉。“起来吧。今儿你也要进宫吗?身体可还好?”   洪湘玉再次屈膝,“谢王妃的关心,臣妾一切都好。这两个多月来多亏了王妃的照顾,臣妾的旧疾都没再犯过了,看来王妃真正是臣妾的贵人呢,您一进府奴婢就好了,以后还望王妃莫要嫌弃臣妾愚笨,多多指点臣妾才是。”   一翻话连捧带哄又将姿态摆得那样的低,竟让甄婉怡找不到拒绝的口儿。“洪侧妃身子好了就好,以后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与钱妈妈提,府里人不多,你身子好我和王爷才能放心。”甄婉怡说不出太过虚伪的话来,可又不能一字不说,只得推到钱妈妈和祁荣身上。   洪湘玉脸色丝毫不变,“是,这王府也是臣妾的家,臣妾自不会跟王妃客气,有事一定会说的,王妃放心。”   甄婉怡扯了扯嘴角,她放心,她有什么好放心吧,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一辈子与两个侧妃远远的处着,若不是慕嬷嬷不答应,她都巴不得一个月两次的请安也免去得了。大家相安无事的处着,虽说是在同一个王府里,可王府这么大,只要有心避开几乎一年从头到尾都碰不上。可现在洪湘玉明显是想粘上来,也不知道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唉,这种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还不等洪湘玉与甄婉怡的谈话继续下去,洪湘玉便眼睛微微睁大,呆愣愣地看着甄婉怡身后,甄婉怡正在诧异间,身后传来请安声,“臣妾见过王妃,洪妹妹也在呀。”   甄婉怡转过身,眼珠子一定,明白过来洪湘玉刚才的走神是为何了。心里纳闷,这人要不要这样张扬呀?有必要打扮得这样艳丽夺目吗?一身石榴裙,裙裾上用金线绣满一圈的连枝花,玄紫色的腰封正中一朵大大的金色盛菊,将纤腰一束,胸脯高高耸起,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来。火红的朱唇,精致的妆容,最为特别的是那额间一朵赤焰,起到点睛之效,将孙晓晓的热情奔放通过那一朵火焰表现出来。真真是夺人眼珠呀。   这是甄婉怡第一次见到这样大胆的穿着,听说宫里已经有宫娥穿这种袒胸襦裙了,但仅在少部分人之间,外头从没见过。   甄婉怡上上下下将孙晓晓看了一通,皱着眉头,“孙侧妃这样装扮好吗?”   孙晓晓看到洪湘玉和甄婉怡眼里的惊艳时,心里的得意怎么也按捺不住,真不枉她费了两个时辰精心准备一番。听到甄婉怡的疑问,心里只当那是嫉妒罢了,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王妃,臣妾这样不好看吗?”   这时才注意到眼前两人的装扮,一个蓝色一个碧色,这也太普通了吧,真是丢人。孙晓晓撇了撇嘴,“王妃,今儿王爷不在,咱们三人便代表了荣王府,在外面就是王府的颜面,臣妾这样费心思打扮也是为了给咱们王府挣脸子呀。”   甄婉怡总算见识到了孙晓晓的胡搅蛮缠,若不是要与她一路同行,她真不愿管这糟心事,“就是因为王爷不府,所以我们才要更低调,咱们荣王府还用不着一个侧妃去出卖色相来挣脸面。”   孙晓晓脸色大变,深吸一口气,“臣妾怎么出卖色相了,王妃您这话可真是诛臣妾的心呀。臣妾全心全意都是为了王府,为了王爷和您呀。”   “为了王府?”   ☆、第二四一章 归 来   “为了王府,为了本王和王妃?”   甄婉怡的话刚说出口,便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忙惊喜地转过头,“王爷,您回来了?”   不等甄婉怡走过去,祁荣便率先走了过来,扶住了甄婉怡正要行礼的身子,“嗯,今天到京的。”   洪湘玉就在甄婉怡两步外的位置,这是她第一次靠这个名义上的夫君这样的近,不由得抬头细细打量这个成亲快一年却极为陌生的男人,印入眼帘的便是那对星眸,与她以前见到全然不同,她印象中的那对星眸冷静而毫无感情波动,不像今天,里面仿佛燃有一簇火焰似的,能将人熔化掉,脸上那温暖的笑意煊染了周围的人,让旁边见到的人都感觉到他此时的高兴。这样外放的情绪哪像外人口中的孤傲和不尽人情的荣王爷呢。   “见过王爷。”   孙晓晓自然也发现了祁荣,惨白着一张俏脸,却不得不上前见礼,内心暗暗叫苦,她真没想到王爷会在今日回来,若是知道一定告假留在府里,不去出那风头。可此时后悔莫及,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祁荣走近两步,上前半步错开身挡在甄婉怡身前,借着身形的阻挡将甄婉怡的小手握在手里。甄婉怡微微挣了挣,见祁荣丝毫不动便由着他了。   “你这样是想给荣王府挣脸?给本王挣脸?”   孙晓晓感觉一股冷风从头顶刮过,激得她一个哆嗦,不敢多想地忙点了点头,“是的,王爷。”   祁荣定定地看着孙晓晓一身妖艳的装扮,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直把孙晓晓看得双腿发软。   甄婉怡看着祁荣就说了一句话便定定地看着美女,不由得将大拇指指甲狠狠地掐了那握着她的大手一把,然后用力地抽回自己的小手。并在祁荣回过头望过来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地盯着孙晓晓打量,只是看着那高高耸起的地方时,不由得地撇了撇嘴角。   祁荣暗暗揉了揉被掐的地方,嘴角带着一丝不明的笑意,心情不由得大好起来,对别的人也不愿去多在意一分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进宫吧。”说完便光明正大的拉着甄婉怡蹬上了第一辆马车。   甄婉怡直到进了马车也挣开手,刚才大家都看着,她不好落祁荣面子,只得乖乖地跟上来。可现在没了旁人在,她才不要再顾忌什么呢,谁让她心里还不舒服着呢。   祁荣一把拉住甄婉怡扑到在车厢里,甄婉怡的一声惊呼还没喊出口便被一张火热的唇给咽下去了。甄婉怡气极地捶了捶那结实在胸膛,却不敢大力的摇头晃脑,她那脑门上可是顶了好些首饰呢。   祁荣感觉到甄婉怡的顺服才敛去急燥,慢慢吸吮着,半晌才道:“娘子可有想为夫?”   甄婉怡睁开迷离的眼眸,水光滟潋,分明是已动情了。看得祁荣身下一紧,又连连亲了亲,低沉地声音里满含笑意,“你个小醋坛子。”   甄婉怡身子一僵,反应过来后睁大了眼恼羞道:“谁醋坛子了?我干什么成醋坛子了?”声音充满了惊慌失措。   祁荣拍了拍甄婉怡肩膀,“行了,别害羞了,本王都清楚。”   听着祁荣带着笑意的声音,甄婉怡的慌乱收了起来,抿着嘴笑道:“是,王爷最清楚不过的了。”   祁荣眼神闪了闪,看着又回到以前的甄婉怡,嘴角也勾起一缕笑意,这丫头精滑得很,不过,难得今日这番表现,还是不要*急她了,这日子还长,慢慢来,不急。   “你选了什么礼物?”   甄婉怡暗自长松一口气,她真怕祁荣刚才会*问到底,其实适才抠人的行为她也只是一种下意识的的动作,根本没有什么想法,就是看着祁荣一手牵着她还直愣愣地看着另一个漂亮女人心时不爽而已,并没什么吃醋不吃醋的。   从身后的座位上拿起一个长盒,“在王爷库房里选的,一座紫檀红珊瑚仙翁拜寿雕像。”   祁荣打开盒子随意看了看,又盖上,“这样便是很好的了。”   甄婉怡瞪了瞪眼,“这样还叫好呀?陛下还不到五十呢,选这个雕像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祁荣帮着甄婉怡正了正发簪,虽然他很喜欢看甄婉怡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样子,可这娇媚的样子却只能他看。“反正就是个生辰宴,每年都要过的,送什么意思到了就行。”   甄婉怡捂着嘴笑道:“这样说来,明年王爷的生辰,我的礼都可以省下来了?”   祁荣凑近了身子,伏在甄婉怡耳旁,“娘子不用送礼,本王自己动手取来就是,反正在本王眼里,再好的礼物也比不过娘子本身。”说完便是一口含住了那白嫩的耳垂。他费尽心思,日夜不停地与那些人周旋,无时不想快些回京,回到他娇妻身边,这道美味他都还没享用好呢,怎么舍得。嘴里熟悉的口感让祁荣再一次沉沦,这一辈子估计他就这样栽了,栽在这个小女子手里,意识这此他心里尽有丝丝的得意,用胡大海的话说他这是走火入魔了。   甄婉怡身子一软,娇声道:“王爷,我们要进宫了。”   祁荣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抱了抱甄婉怡,只痛得甄婉怡“嘤咛”一声,羞怒道了一声:“王爷。”   祁荣放开娇人儿,刮了刮小巧挺立的鼻头,“娇气。”   甄婉怡略略扬了扬头,轻轻“哼”了一声。   祁荣抬手想揉甄婉怡发髻,可看到满头的金玉,便忍不住地笑呵呵地捏了捏甄婉怡的脸颊,“待本王回府再与娘子算帐。”   这话甄婉怡实在是太熟悉不过的了,债多了不愁,反正她现在就这样一个小身板儿,祁荣能折腾到哪里去?   祁荣自然也熟悉甄婉怡的这个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摸了摸鼻头。眼里却闪过一丝亮光,这丫头越来越嘚瑟了,每每看她在欢床上那浑身霏红气喘吁吁大汗淋淋的求饶样子时都让他心中不舍。时日一长这丫头便越来不当一回事,看来还真是欠教训啊,这次一定要让她尝尝厉害,省得他都夫纲不振了。   甄婉怡看着祁荣嘴角的笑意,心中不由得一寒,咬了咬唇,这人不会要当真了吧。   ☆、第二四二章 献 礼(一)   申时正,广极殿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高高的殿宇里人影攒动,三五成群却不见高声。当祁荣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大殿里出现了片刻的宁静,晋王与宁王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都发现了震惊之色,这才放下心来。   各自堆起笑迎了上去,晋王率先开口,“十三叔,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走前侄儿没能跟你践行,明晚侄儿为十三叔举办接风宴,十三叔可一定要参加。”   站在祁荣身边的甄婉怡看着围上来的人忙后退两步,可渐渐地发现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后便索性带着孙晓晓和洪湘玉往识得的人走去。还不等甄婉怡靠近,晋王妃便迎了上来,“十三婶婶您可来了,今天来得可有些晚了哦,待会可得好好喝一盅。”   看着晋王妃一脸打趣的神色,甄婉怡微微垂了垂眼帘,笑道:“正主儿都没来呢,怎地算晚?晋王妃你可是长媳,自然该提前到此帮着待客,我若来得过早岂不是抢了你这个儿媳该做的事?”   晋王妃脸上的笑意不变,伸手拉过甄婉怡,亲热道:“我就喜欢跟十三婶婶说话,让您这样一说倒显得我多重要似的,其实这次的宴会都是母后在打理呢,我呀,就是闲着来说说话的。”   甄婉怡对着宁王妃眨眨眼睛,“皇后娘娘最是好福气,能得你和宁王妃这样的好媳妇,所以才放心在后头指挥呀。”   宁王妃最是不喜欢与晋王妃站一旁,每每两人站一起她总是陪衬的那一个,话都让晋王妃一个人说了,那些大臣的夫人们也一个劲的奉承她,听得一旁的她牙都酸了。今天的这个容王妃倒是不同,竟然会在晋王妃的热情下还记得她。   宁王妃露出温和的笑意,“本妃可没有晋王妃的本事,能左右逢源,容王妃这话对于本王妃而言是太过赞美了。”   甄婉怡眨眨眼,对于宁王妃这话内心是倒是深表赞同,不过却觉得这样直白的对话更合她心意,“哪里,哪里,王妃你与晋王妃是一静一动,两相得宜。”唉,与这宁王妃相比,她觉得自己都说得上一声虚伪了。   宁王妃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娇声大笑道:“有趣有趣,本妃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话的呢。大嫂,是不是呢?”说完还挑起眼角得意洋洋的望着晋王妃。   晋王妃脸色不变,笑容依旧,“容王妃可是你我的长辈,说的自然是的。”   甄婉怡抿了抿嘴,这一下子就从十三婶变成容王妃了,看来晋王妃也不如外界说的那样宽厚贤良呀。“什么长辈不长辈的,这也就是我自己的看法而已,说得不对的地方还望见谅。”   一直陪在一旁的安国公世子夫人笑道:“荣王妃说的便是晋王妃和宁王妃两人的性子,正正语中呢,哪有什么不对的。”   甄婉怡看向安国公世子夫人,与晋王妃五官有几分相似,便点示意,“还是世子夫人会说话,刚还在想晋王妃这样灵巧的一个人儿随了谁了呢,这下可找到原主了。”   四周的夫人便都笑了起来,远远看着倒是热闹非凡,一个个笑容满面,其乐融融的样子。   不远处的祁荣一直关注着甄婉怡这里,见了微微挑了挑眉,看来他这位王妃适应得挺好挺快的吗?   不多时候,便传来内侍的唱喝声,“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懿贵妃娘娘驾到!”   四下散开,齐齐蹲下,“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贵妃娘娘千岁!”   威严的声音传来,“众卿平升。”   甄婉怡随着众人起身,看着上首高座上并排而坐的两人,一个玄紫的威严,一个正红的端庄,一个石榴红的娇媚。对于前两个人甄婉怡仅仅是一扫而过,视线便停在了宗帝右下首的女人身上。   对于这个懿贵妃甄婉怡听了许多,听得最多的便是她的绝丽无双,她的宠冠六宫,她的惊人之舞。可每次进宫或者宫里宴会时,两人总是无缘相见,细细想一想,这竟然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耳闻许多的女人。柳叶眉,瑶鼻樱唇,面若芙蓉,肤似桃花,特别是一双勾人心魂的桃花眼,说声绝色真是不冤呀。难怪能宠冠六宫,短短不到两年时间便身居正一品的贵妃,如此容颜,想要不升得快也难呀。   懿贵妃高高座于上首,脸上挂的笑容,慵懒的半靠座姿,无一不表明她此时的好心情。只不过她这样的好心情却让皇后脸上的笑意十分僵硬。这样大的场合从来都是帝后同行,什么时候成了三人行的,贵妃之位再高也摆脱不了妾室的身份,她懿贵妃凭什么与自己同伴帝侧。难道就靠那张脸吗?   大殿的众位大臣脸上神色也是各异,彼此间用眼神做着无声的交流,大多数人都将注意办放在了晋王和宁王身上。晋王爷看到懿贵妃与陛下同出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更浓郁了一些,而宁王,虽然神情依旧,可案下的双手却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同样是宗帝先做了个简短的开场白,然后便是众大臣的献礼时间。大家自然是第一时间看向晋王,晋王扶了扶玉冠,扯了扯衣袂,才起身站到大殿正当中,“父皇,儿臣前些时日听闻湟水河畔出现地动,心里忧虑,又怕父皇不知实况过于担心,便亲自走了一趟湟水,却发现那里确实是出现过地动,却没有一例人畜的伤亡。反倒是湟水由原来的一丈宽足足扩大了三倍有余,湟水附近的百姓靠着湟水足以保衣食无忧了。”   大殿中的大臣听了无不点头称赞,传到甄婉怡耳里的便有好些。   “这湟水河历年少水,常年干旱,百姓无水灌溉,经常多种薄收,食不饱肚的,过得异常艰苦呀。”   “没想到一场地动竟能带来这样的大好事,真是天佑我大周呀。”   “是呀,这可是天佑吾皇,吾皇万岁。”   甄婉怡又跟着众人起身道贺,三呼万岁,心里却无奈之极。   ☆、第二四三章 献 礼(三)   这地动不就是地震吗?地震造成山崩地裂不是很正常的吗?湟水在大周最西,发源于喀拉大山,是大周最高的山脉。常年靠喀拉山的冰雪融水补给,是一条岗位流河,最终消失在干旱的沙漠里,人烟稀少,只有少部分的游牧部族居住在湟水河下游。在这样的地方发生地动,没有人畜伤亡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但也不至于如此夸张,说成是天佑大周,天佑宗帝吧。   这干旱地区的河流靠山上的冰雪融水补给水源,所以湟水扩得再宽没有冰雪融水一样是干,甚至因为河床扩宽了,水分更容易被蒸发,那里的人们只怕更缺水吧。说什么丰衣足食,这话也能只骗一骗喜欢听好话的陛下和一群不知地理异志的大臣们吧。   祁荣斜着眼看了看撇撇嘴的甄婉怡,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凑近低语了一句,笑意浓浓,“娘子,收起你那鄙视的神情,有什么好的见解回去与为夫说道说道。”   甄婉怡忙吸了一口气,提起嘴角,绽开一抹笑。这样的变脸速度让祁荣闷笑了两声。   甄婉怡注意到大殿里多了一块石碑,便听到晋王道:“父皇,这是儿臣在湟水河畔发现的石碑,上面的裂纹像极了四个字。”   宗帝本没在意的神情也动了动,坐直了身子,“哦?哪四个字?”   下面的大臣也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甄婉怡举目望去,这像是一块花岗岩,浑身布满了河沙,应该是因地动的关系山体破碎,这块花岗岩才掉入湟水河再沿着湟水河滚到下游的。按花岗岩的坚硬程度,想要在这上面弄出这许多裂痕而而使岩体不毁,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但是要在这样密密麻麻布满裂痕的花岗岩上找出四个字来?   甄婉怡正要摇头,却见一个白胡子老头一身玄色道袍,急急地上前,几乎整个人都扑在了那块大花岗岩上,凑得极近,也顾不得花岗岩上的河沙,伸手沿着裂痕一一划过,半晌定在正中间的较深的裂痕上,激动得白胡子都颤颤抖抖的。   “这,这是天道酬勤。”说完转过身,匍匐在地,高呼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这块神石上写的是天道酬勤,是天道酬勤呀,这是上苍在褒奖陛下,一心为民,所以上苍感动,才会让此次的地动不伤一人一畜,才会在陛下的生辰之日显现,这是上苍也在为陛下庆贺呀。”   立即又上前好几个大臣,对着花岗岩的正中的痕迹一一点评,“真的是天道酬勤呀。”   “祝大人不愧是先帝亲点的探花,国子监的酒祭,学问就是不同凡响。”   “是呀,是呀。”   “陛下鸿福齐天,这是上苍对陛下的嘉勉呢。”   于是又是一轮高声唱喝,“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万民敬仰,天道酬勤。”   甄婉怡无奈至极,撇了撇嘴,又一次跟着众人跪下。这中间是有几道较深的裂痕,凑到一起勉强能看得出是天道酬勤四个字,可是要让甄婉怡相信这是纯天然成就的四个字,除非她傻掉了。可这看着这大殿里神情激动的众多大臣,真不敢相信这些人就是大周朝里掌握着万民生计的掌控者,如此谄媚,如此见风使舵,让甄婉怡想到了前世一个童话故事,《皇帝的新衣》。   想到这里便不由得笑出声来,一旁的祁荣低声咳了咳,吓得甄婉怡忙收敛了神色,正襟危坐着看着晋王的献礼。   宗帝再精明再冷静自持的一个人,被晋王与众大臣一哄,也不由得喜颜逐开,朗声高道:“吾儿有心了,朕心甚悦,赏晋王府玉如意一对,金丝贡锦十匹,东珠五斛,黄金千两。”   晋王带着晋王府几位妃子上前道谢,“儿臣(臣妾),谢过陛下。”   接下来的献礼在晋王的这件天道酬勤之下便显得有些黯然失色。特别是宁王只是送上一对帝王绿的佩环时,众大臣脸上的神色更是出现了两个极端。宗帝竟一件赏礼也没有时,宁王这边的亲信脸色更是难看,在晋王亲臣的得意洋洋下形成了明显的对比。让甄婉怡这个旁观者都对宁王深表同情起来。   随着皇室宗亲的献礼结束,祁荣才起身前去,“臣恭贺陛下大寿,祝陛下福寿齐天。”   宗帝看到祁荣上前,脸色倒是比旁人好看一点,“今天才赶回来,怎么不回府多休息休息?”   祁荣恭声道:“今日是陛下大寿,臣怎敢不来,再说臣不累。这是臣送给陛下的贺礼,望陛下笑纳。”   宗帝看了一眼打开的锦盒,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竟还打笑道:“嗯,到底是成亲的人了,比起前两年长进了不少,这礼还算用心,这是荣王妃的功劳吧。”   祁荣笑了笑,“正是王妃选的,陛下能喜欢便这件礼物的大幸了。”   宗帝嗤笑一声,“你倒是为自己选了一个好王妃,与你相配得很。”   祁荣脸上的笑更浓了一些,“臣能得偿所愿也要多谢陛下的赐婚。”   宗帝斜眼看了看甄婉怡的方向,瘦瘦小小的,也没觉得有什么出众之处,怎么就那么多人喜欢呢。这样想着,心里的欢喜便少了一些,“既然十三弟的精神这么好,那宴会后留下来,与朕说说这次办的差事办得如何?正好朕得了好酒,还有好些有趣的东西,等会你选一些走。”   祁荣脸上的笑容一僵,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宗帝,宗帝眼里难掩笑意,“怎么,不愿意?”   祁荣撇了撇嘴,微微一拱手,“臣不敢,臣遵命,不过陛下可得准备好礼物,臣这次回来的匆忙,可是一件礼物都没带的。”   宗陛哈哈大笑,“没事,看你府里的人都喜欢什么,若是没中意的,去朕库房里选。”   祁荣再次道谢,才回到座位上,看着祁荣黑沉沉的脸,甄婉怡暗自笑个不停,她终于逃过一劫了,有了陛下的金口挽留,祁荣还怎么可能回府,那他所想的惩罚自然也没机会了,至于明天吗,等明天再说呗,说不定明天又有明天的事儿呢。   ☆、第二四四章 赏 菜   参加了宗帝的寿辰宴,甄婉怡算是开了眼界,各种珍稀,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拿不出来的,从珠玉到金银,从活物到书画,从飞禽到走兽,都能在这大殿上看到,比起前世参加过的宴会来那叫一个高端贵气上档次。   看着一个比一个谄媚的大臣,吉祥恭贺的话一个晚上便听了几箩筐,最后几个觐见的大臣见到宗帝脸上越来越不耐烦的神色之后,便非常有眼色的缩短了恭贺的话语,一般只是上前送了礼,道上一句吉祥话后就退了下来。   在大臣退回的同时,宫伎精心编排的歌舞凑起,宫娥也开始传菜上酒,甄婉怡看到端上案席上的佳肴,感叹着,还好不是冬天,否则等这些菜上桌非要结一层油冻子不可。尝佳肴品美酒大概是甄婉怡参加这宫宴最值得高兴的事了,如果开宴前没有那么长而无味的奉承话的话应该会更好。   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像别人家宴客那样将礼物都交给帐房记帐,然后大家一起吃吃饭喝喝酒,听听歌看看舞,酒足饭饱之后便各自回府,这样不是更好吗?一个献礼就花去了近一个时辰,真是太浪费时间了,慕嬷嬷还说今晚的宴会不会太长,害得她也没提前吃些东西压压肚子,这会可真是饿了。   可惜肚子再怎么闹空城计,颜面上的事也得注意,甄婉怡还得端着她的仪态和风度,看着仪态还算优美,可不一会,身前的菜便空了一半,祁荣斜眼看了,抿着无声地嘴笑了起来,却不敢出声,这丫头极爱面子,饿了困了的时候脾气又大,于是在一旁帮着布菜,还笑得极为温和。   甄婉怡本是一直吃着身前的一盘菜,别的几道菜离她有些远,若要夹那吃的速度就会更慢,所以为了肚皮只得一心吃着眼前的一道凉拌生花。有木耳,猪耳,海带,花生,还算是美味。不过有了祁荣的帮助之后,甄婉怡吃得更香了。   甄婉怡一开始还顾忌着仪态,可在美味的诱惑前,慢慢地放开了手脚,再加上祁荣夹得开心,她便吃得更是放心,因为祁荣夹过来的菜,都是甄婉怡爱吃的。   正吃得开心的时候,听到宗帝的声音传来,甄婉怡大力咀嚼的动作便顿了下来。   “朕看荣王妃吃得挺开心的呀,怎么样,朕这御膳房做出的菜可还合王妃味口?”   甄婉怡忙咽下嘴里的食物,接过祁荣递过来的三珍汤喝了一口,还好不烫了。起身屈了屈膝,“陛下宫里的菜自然是好吃,臣妾很喜欢,连最爱看的歌舞都没时间去看了呢。”   甄婉怡的直白让宗帝很是意外,嘴角的笑便放大了一些,“朕身边这道玉芙蓉,精选十八道材道烹制面成,是御膳房特意为这次的寿宴新作成的,口感绵软,你要不要尝尝看?”   甄婉怡看着这道仅宗陛才有的菜,便知道那是陛下独享的,不知如何我没有对便转头看向祁荣。祁荣对甄婉怡这种态度极为满意,站起身对宗帝拱拱手道:“陛下若是要赐菜,不如将那道熊掌赐给王妃吧,她喜欢吃荤,臣弟去年猎的熊掌都被陛下要去了,今年王妃还没吃到呢,刚好,陛下有,要赏便赏熊掌吧。”   甄婉怡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祁荣,听到四周传来的吸气声,又转过头去看着那道极为丰润的熊掌,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这人真是胆子大呀。   宗帝又是一声大笑,“你个小子,眼光也忒毒了,不就是多要了你一对熊掌吗,你竟要为荣王妃要了回去,太小气,朕罚你今年再送朕一对熊掌。”   祁荣勾了勾嘴角,“这有何难。”   “来人,把这道熊掌给荣王妃端去。”   看着由内侍总管关公公亲自送过来的熊掌,甄婉怡有些诚惶诚恐,“臣妾谢过陛下。”   “你尝尝,这与外面做的可有什么不同?”   甄婉怡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自然是陛下这里的最好。”   宗陛笑道:“哦,这是何理由,荣王妃若不说出个让朕信服的理由来,朕便要将荣王今晚的奖赏取消。”   甄婉怡刚才可是听宗帝说过,任由祁荣去库房里挑的,便嘟了嘟嘴,“陛下这是对您的御膳房不自信吗?其实臣妾还没吃过熊掌呢,臣妾娘家人都是读书的文弱之人,不精弓s,臣妾在家时自然吃不到,来了京城,王府里也没有,所以也没吃过。这还是臣妾第一次见到熊掌呢。至于臣妾为何说陛下这里的最好吃,自然是因为这世上最有权力最威严的人住在宫里,这世上最美的美人儿也都在宫里,这世上最好的绸罗还是在宫里,最漂亮的首饰也在宫里,所以这世上最好吃的饭菜也应该是在宫里呀。”   宗帝哈哈大笑,“这荣王妃人有趣,话的说也实诚,难怪老十三非你不可了,嗯,你既说了这宫里的罗绸和首饰漂亮,那等会让老十三多挑些,刚好江南织造局新上贡了一批,你们便先选吧。”   甄婉怡吓得睁大了眼睛,看着对面一排后妃们不由衷的笑脸,忙道:“哪里轮到臣妾先选的,这世上最美的美人儿可都在宫里呢,陛下不让娘娘们先选,那多浪费那些漂亮罗绸呀,这美衣自然得配美人才是。”   皇后撇了难得高兴的宗帝一眼,总算最出风头的不是晋王一伙人,“各人都有各自的美,江南织造局每年上贡的织绸数以千计,荣王妃这样拒绝莫不是担心荣王爷帮你都挑回府不成。”   宗帝也大笑道:“老十三不见不是那样的人。”   祁荣摸了摸鼻头,无奈地陪着笑,“似乎臣弟这次急巴巴地赶回来给陛下过寿有些多此一举了,竟让陛下一个劲地调下臣弟。”   宗帝大笑,“老十三恼羞成怒了,算了,算了,朕便不说了,省得真将朕的好东西都搬走了,来,喝酒,喝酒。”   众人齐齐举杯。看向祁荣的眼神里比以往更多了几分重视,这次回来的荣王爷似乎更受陛下器重一些了,莫不是陛下见晋王与宁王日渐尖锐的矛盾,心中不喜,便对毫无威胁的荣王爷要重用了。大殿中的氛围一时间有些凝重,眼神交替中多了一些难以言说的东西。这个矛头都指向了祁荣,而祁荣却似无所感,一个人优哉游哉地看着歌舞,偶尔给身旁的王妃夹夹菜,对别人的敬酒也只是略略湿了湿唇,似乎没处在皇宫夜宴之中,而是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轻松自在,让看到的人无不羡慕。   ☆、第二四五章 交 锋   宗帝一如前几次一般,宴席过半便起身离开,当然也和上次一样,唤走了祁荣,只不过这一次祁荣将卫安留下了,就站在甄婉怡身边侍候着,只等散场后送甄婉怡出宫。   宗帝一走,留下的人便都看向了甄婉怡,与上次的好奇不同,这次是赤果果,明目张胆地打量,因为晋宁两王都没走,再联想到这次祁荣悄无声息的回京,他可是带着差事出京的呀,现在办事的人回来,可差办得怎么样?抓了人没有,他们都不知情?怎么能不揣测呢?于是在宗帝离开后,大臣们便三五成群在聚到了一起,站在离大殿门口近的地方商量起来。而后,女人们也三三两两的往皇后贵妃那里靠近,要好的便相邀坐在了一起,想着能不能从后院里探出个信儿来。   关于祁荣回京的事,不但大臣们在揣测在打量,就是那高高在上的两个女人也在揣测,也想打探。   正在甄婉怡想着是不是可以先离开的时候,皇后率先出声了,“荣王妃可是好久没进宫了,也不来陪我这个嫂嫂说说话,本宫在宫里可是一直盼着能与荣王妃多亲近亲近呢?”   甄婉怡正要起身回话,皇后便伸出手压了下来,“自家人不必客气,坐着回话就是。”   甄婉怡还是起身屈了屈膝,说了一句“谢皇后,那臣妾就放肆了。”后,便真坐下回答皇后的问题,“倒不是臣妾不想进宫,只是臣妾不认得路,极易走错,所以非不得以的情况下轻易不出门的,就算出门了也是身前身后的带着一群人,看起来特麻烦。所以臣妾便习惯了不出门待在府里,再说府里的事务臣妾还处在熟悉的阶段呢,花的时间就多了一些。”   皇后点了点头,笑得很是温和,“你这样年青便掌管偌大个王府确实是要吃亏一些,好在荣王府人口简单,十三弟又是个极有主见的,倒让你轻省不少。”   甄婉怡笑得两眼微眯,“皇后娘娘这话倒是说到臣妾心坎里了,再加上府里有得力的妈妈帮着管事,仔细想一想,其实臣妾也没有做什么,成天的混吃混喝了。”   “那是荣王妃好福气。”   甄婉怡看着c话进来的懿贵妃,笑着对上皇后的视线,“那也是皇后娘娘宽厚,荣王府人口简单,所以臣妾才能享着这份清闲呢。”   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深,眯起的眼角挤出深深的鱼尾纹,心里极为舒畅,瞟了懿贵妃一眼,这女人是平时跋扈惯了,弄不清状况吧。真以为别人都是傻的,不知道她暗中做了什么好事吗?青霞的事虽然知道的人极少,可夜路走多了总会湿鞋的,看荣王妃这态度,对懿贵妃可算不得友好呀?说起来甄婉怡与懿贵妃之间可不是一点点小恩怨呀,若不是懿贵妃非要孙家的庶女嫁进荣王府,荣王府也不会先迎两侧妃,再迎正妃了。   再加刘修容害荣王妃落水的事和青霞借刀杀人之事,这荣王妃能与懿贵妃交好才怪?幸好当年宁王劝下她,不让她c手荣王府后院之事,否则今日荣王妃这话只要也要对她说了。皇后想到这些,今晚让晋王出尽风头而难以咽下的气,总算呼了出来。   懿贵妃眼里厉色一闪,脸上的笑意更甚,“难怪荣王爷对荣王妃念念不忘,陛下赐下的美人都一一拒绝了,荣王妃这样的直性子本宫也甚是喜欢呢。”   甄婉怡抬扯了扯嘴角,“贵妃娘娘不见怪就好,我这人就是不会说话,才会得罪了人也不自知,常常倒些莫名的霉。”   皇后眼睛一亮,更加肯定荣王妃对懿贵妃暗中动的手脚知道一二了。   懿贵妃脸色倒是没有变化,“有荣王爷在,王妃便是得罪了什么人也不打紧。瞧瞧你府里的孙侧妃,鲜花般的人儿,放在寻常人家谁不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偏就荣王爷,竟在孙侧妃第一次见王妃的时候就把人送回成国公府了,这样直接打成国公脸面的事,本宫可是头一次听说呀。”懿贵妃说话声调很奇特,像是唱歌一样,轻易就让人专注地听了进去了。   随着懿贵妃的话音一落,众女的眼光便盯上了甄婉怡身后的那一抹鲜红,孙晓晓背脊挺处直直的,脸上得意之色一闪,随即露出一副胆怯害怕的模样,鲜艳夺目的妆扮配上那般委屈的神色让人看了还真是觉得别扭,可这般装腔作势的模样并不妨碍一群深窥后宅Y私的女人脑海里的联想,这孙晓晓的姿容不俗,放在任何人家里,对主母都是一股不小的威胁,更何况背后还有强硬的娘家做靠山,这样的人若是放在她们府里也绝对会将之视做眼中钉,R中刺,想要早早地打压下去。   只不过这荣王妃倒底是年纪小了,娘家也简单,没经过什么污糟事儿,那么好的机会竟轻易地让这女人又回府了,可真是可惜了第一次的出手,那样狠戾原来只是只纸老虎呀,于是看向甄婉怡的眼光里多了几分同情。   甄婉怡全然没管别人打量的目光,如今的她算是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对于八卦是多么的热衷了,没风都能掀出一番浪来,更何况祁荣是真的将一个身份不低的侧妃赶回娘家了。以前也有人背着她提过一点点儿,可被堂堂贵妃当众说出来,还真是欲辩难明。想想祁荣那视若无人地对她秀宠爱,深吸一口气,娇笑道:“懿贵妃这话倒是对错参半。这人呀,都有一对眼珠儿,可王爷说了,能被他视做眼珠子的女人,一个呢,是生他的母妃,另一个嘛,”   甄婉怡说到这里话一停,眼珠流转,将一圈女人的兴致逗得高高的时候才道:“很不好意思,正正不巧的,并不是贵妃娘娘眼里鲜花般的孙侧妃,所以只得对贵妃娘娘道一声对不起了,对您的一番好意王爷是辜负了。”   在别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洪湘玉笑了出声,“王妃,您这样将王爷的私密话说出来也不怕王爷急了找您算帐?孙侧妃在锦祥院敬茶的时候敢打您身边的人,被王爷送回了成国公府。若今儿再惹您不高兴,只怕不只是抄书就能过关的吧。”   孙晓晓脸上惨白一片,对于祁荣说一不二的性子她真是怕了,说送她回家,连件衣裳都不让收拾就一顶轿子送了回去,若不是她姨娘心疼着她,连夜赶了衣裳出来,又讨好嫡母,只怕她这个王府侧妃就要丢人丢回成国公府了。   ☆、第二四六章 窝里斗   懿贵妃冷冷地看了洪湘玉一眼,将视线转向孙晓晓,嘴角的笑意看得孙晓晓一个哆嗦。   孙晓晓这般怯弱的模样更是让懿贵妃神色一冷,看着自己最爱的颜色穿在这样一个女人身上,只恨不得让人将它撕裂,当初真是瞎了眼了,选了这样一个没用的东西,本想着孙晓晓这人虽然蠢笨了点,但胜在听话容易掌控,才费尽力气送她去荣王府,可没想到这人竟是颗软钉子,还倒霉地碰上了荣王这面硬墙,白白浪费了那姣好的容颜。   枉她做了一回小人,在荣王的亲事上一再推延,无端开罪了荣王,后面更是让这个女人挑动刘修容,将甄婉怡得罪到底。眼看着荣王越来越受重视,若是倒向了宁王,那孙晓晓你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看着懿贵妃越来越冰冷的眼神,可脸上还挂着笑意,这样的懿贵妃让孙晓晓心下一惊,想起自家姨娘说的一件事儿,说这懿贵妃性子与常人并不大一样,如果她对着你脸上笑得越欢,眼里越冷,越是说明她对你的不满意,往往这样的人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太好。   孙晓晓心中一片冰凉,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让懿贵妃不满意了,可看着前头与众人谈笑风生,毫无违和感的甄婉怡,不得不承认祁荣的突然回京让她没胆子去招惹甄婉怡,眼珠子一转,对上柔弱的洪湘玉,一股恨意涌上心头,若不是这人多嘴,她怎么会陷入如此境地。   “洪侧妃说得好似亲眼看见了一般,只不过王爷在府的时候什么时候轮到你上前说一句话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这里有你c嘴的地儿吗?”态度十足地嚣张,这才是甄婉怡熟悉的孙晓晓。   洪湘玉眼帘一垂,微微鞠着身子,“孙侧妃教训得是,是妾身越矩了,这里确实没有我这个侧妃说话地地儿。臣妾向王妃请罪,请王妃责罚。”   甄婉怡看着两位侧妃突然相斗了起来,皱了皱眉头,洪湘玉突然开口是想替她辩解吗?可这样一开口不就直接与孙晓晓与懿贵妃对上了吗?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再说她刚才好像也没处在下风吧?在这样的场合自家窝里斗可不算好看。   孙晓晓得意地看着洪湘玉的快速认错,微微扬了扬头,见懿贵妃眼中的冰冷退去一些后,便高声道:“谁不知道英国公硬将洪侧妃塞给王爷,是为了替洪侧妃找个简单清静的府邸好安度余年呀。可洪侧妃你也不能因为王妃的良善就这样的放肆,可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们脚踩的什么地儿?”   甄婉怡定定地看着孙晓晓,心里极度郁闷,她这话究竟是训别人还是训她自己呀?“原来孙侧妃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们身在哪里呀。”   孙晓晓自然而然的接过话,“我自然知道。”看着甄婉怡警告的眼神,咬了咬唇不敢再开口了。懿贵妃在孙晓晓第二次开口的时候就转过头与晋王妃低语去了,孙晓晓抬眼望去只看到那繁杂的发髻和华丽的首饰,得不到示意的她终于闭上嘴,心里十分委屈,以前进宫的时候,懿贵妃对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还有晋王妃,今天竟然没有还跟她打招呼,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   皇后见聚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便露出一脸疲惫的样子,问了几位夫人便先退去了。   皇后一走,宁王妃便走到甄婉怡跟前,“十三婶婶,今日难得母后放行不要我在跟前服侍了,你要不要与我同行一起出宫呀,也省得又迷了路。”宁王妃既是皇后的亲儿媳,又是皇后的亲侄女,所以这样的话说出来也只有她能说她敢说。   便对宁王妃这样明目张胆的示好,甄婉怡起身微笑道:“正求之不得呢。”   孙晓晓与洪湘玉也起身跟在了甄婉怡身后,不等甄婉怡迈步,晋王妃又走了过来,“荣王妃,前几日我堂姑姑派人来问一个方子,今日正好说与晓晓听,还请荣王妃通融通融,让我与孙侧妃说会话,稍晚些会送孙侧妃回府的。”   甄婉怡点点头,“晋王妃与孙侧妃情同姐妹,我若不允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孙侧妃就好好陪陪晋王妃吧。”说完便与宁王妃并肩先走了。只是一出广极殿又碰上一个熟人,“三公主。”   三公言微微颌首,“荣王妃,四嫂,洪姐姐。”   洪湘玉看着三公主,脸上的笑意极为温和,声音都染上的暖意,“妾身见过三公主。”   三公主上前两步,扶住洪湘玉,“洪姐姐不可,你们自幼相识,何必拘于俗礼。好长一段时日没见洪姐姐了,姐姐看起来精神比以前还要好一些,真真是可喜。”   洪湘玉看了等在一旁的两人,三公主贵为皇后嫡女,高高在上惯了,自不用去在意别人,可她却做不到像三公主这样视若无人。“妾身一切都好,有劳三公主挂念了。今日是随王妃进宫给陛下贺寿的,如今天色已晚,妾身得服侍王妃回府了。”   三公主睨了甄婉怡一眼,“荣王妃身边跟了那么多仆妇哪里用得着姐姐,难怪姐姐看起来清减了不少,可是平日里太过劳累了。”刚说精神好些,这会又说减了,可真是前后矛盾呀。   洪湘玉捏了捏握着自己手的小手掌,“三公主还同以前一般竟喜欢说玩笑话,妾身都长胖了呢。再说,王妃待我很好,公主放心。”   三公主微微扬了扬头,轻轻哼了出声,“洪姐姐若是有什么难事尽管让人给本宫送信,不管是谁,若给了你委屈,那便是欺负我,本宫绝不会善罢干休。”说完还直直地看着甄婉怡。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笑,心里便明了几分,难怪以前见到三公主时总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敌意,原来根源在这里。“三公主既与洪侧妃感情深厚,那不如你们姐妹俩也说说私密话儿,看看我有没有欺负人?”最后一句则完全是打趣的话。   洪湘玉在一旁接着话,“王妃您说笑了。”   ☆、第二四七章 情 谊   三公主拉着洪湘玉,微仰起头,脸上携着一抹笑,“那便谢谢荣王妃,本宫正要与洪姐姐好好说一说话呢,若不是洪姐姐嫁了,本宫必定要留洪姐姐在宫里住下的,就和以前一样,我们姐妹俩住一间房说上一宿的话儿。”   甄婉怡看着三公主示威般的神态,兴味索然,觉得这样的样官腔没意思,便告辞道:“那就不打扰三公方与洪侧妃的叙旧了。”   三公主看着甄婉怡迤迤然的离开,瞪大了眼睛,看向洪湘玉,指着甄婉怡的背影,不可思议道:“她,她竟然就这样走了。”   洪湘玉捂着嘴笑了笑,这两个月下来,她对甄婉怡也算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了,说来甄婉怡这人也是个极简单的人,喜欢过简单的日子,若是无事能在自己院里待上一天,不喜欢无关的人去打扰,更不喜欢串门子与不相熟的人打交道。“王妃人不错,你不用这样剑拔弩张的。”   三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姐姐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得知姐姐今日会来后特地在这里候着,就是想与姐姐当着荣王妃的面碰碰头,让她知道姐姐可不是任人捏拿的软柿子,姐姐可是我最好的姐妹。”   洪湘玉脸色暗淡,这话本该由她娘家人由她父兄来说的,可英国公偌大个府邸从老到小能想到她的只怕没有吧,没相到最后为她出头的竟是眼前之人,想起当初特意与私服的三公主结交,这么多年了却换来她的真心对待,嘴里满是苦涩。苦笑道:“三公主,您真的不必管我这个不祥之人。”   三公主急急地抓上洪湘玉的手,“胡说,谁说你不祥来着,我长这么大,对我最好最关心我的就是洪姐姐了。姐姐还记我们的初次相识吗,那日是我心情不好出宫游玩倒霉地被偷去了银子,还好碰到姐姐从护国寺归来帮我解围。还有我初来癸水的时候也是姐姐宽慰我陪着我的,我对你的好又怎及你对我好的一成呢。如今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一点了,若不是我不得力,阻止不了姐姐嫁入荣王府,姐姐也不用屈居人下,受这委屈了。”   洪湘玉勾起嘴角笑道:“傻妹妹,嫁进荣王府是我自己的选择,就我这不祥的身份和病弱的身子,能嫁得什么好人家,荣王妃性子温和,对我真的不错,我在荣王府没受委屈,甚至比起在家时还自由一些。”洪湘玉说得诚心,表现得极为坦然。   三公主犹不信,“怎么可能?荣王妃性子再好也不可能不吃醋呀。这世上就没有不吃醋的女人,她现在的宽宏大量也只是为了迷惑你们罢了,洪姐姐可不要掉以轻心,这样的女人宫里可多有是,今天姐姐妹妹的,明天就能背后捅刀子。”   洪湘低叹一口气,眼神迷离,想起王府外祁荣对上甄婉怡的眼神,那样的专注、深情,全然没有旁人在眼里,她甚至怀疑今天在王府的门口祁荣有没有看见她。   三公主看到洪湘玉的走神,摇了摇手,“姐姐?可是想到了什么?那荣王妃是不是与我说的一样?”   洪湘玉笑了笑,摇了摇头,“没呢,荣王妃不用吃醋,也不会跟我称姐道妹,更不会背后捅刀子。”   三公主眨了眨眼睛,不明洪湘玉为什么能说得这样肯定,“为什么呀?”   洪湘玉看着三公主,罢了,就当是对她这番情谊的回报吧,转头四顾,拉着三公主走到灯火通明的大道中间,在这里可以将来往的人看清楚,压低着声音,“我和孙侧妃进府后,除了揭盖头,王爷就没踏足过后院。”   三公主自小在宫里长大,自然明白这话的隐藏意思,不可思议地看着洪湘玉,眼里满是惊疑和不敢相信。   洪湘玉用力地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孙侧妃进府前是什么样子,现如今还是什么样子,除了身份的改变,其它都没变,否则孙侧妃怎么会一次就被吓成这样,见了王妃就见了阎王一般?还不是底气不足,怕真被退回家了。”   三公主这才捂着砰砰不停的心脏,长吐一口气,这两位侧妃进府可是足足有七个月正妃才迎进府的呀,这大半年的时间里,荣王府都没进后院,可真是,三公主撇了撇嘴,这荣王爷不会身体有问题吧。   似乎猜到三公主心里所想一般,洪湘玉又加了一句,“王妃进府后,王爷便夜夜宿在王妃那里,夜夜都要了水。”   三公主脸上涨得通红,没想到洪湘玉会说得这样直白,却也让她终于正视起来,“难道外界传言是真的,荣王叔与荣王妃青梅竹马,唯她不可吗?”说到这里急道:“那姐姐还待在荣王府干什么,这不是守活寡吗?不行,我这就去禀告母后,让她老人家为你做主。”   洪湘玉伸手将人拉住,心中一暖,“你呀,听风就是雨的,便是皇后娘娘知道又能怎么样,难道要下懿旨逼着王爷进我院子不成?呵呵,你呀就别担心我了,这往后日子长着呢,咱不争一时,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再说我这身子还没调养好,想这些都太遥远了。公主若要帮我不如帮我向太医院要些调养的方子来。”   三公主看着洪湘玉不像受打击的样子,才笑道:“姐姐能这样想就对了,这女人就是那御花园里花儿一样,今个儿你盛开明个儿她绽放,以后的事谁能说得清呢,姐姐能将心态放平和最好不过了。母后那里就有许多调养的方子,四嫂一直在用呢,回去了我便帮姐姐问母后要去。”   洪湘玉点点头,“你以后别在莽撞了,荣王爷真把荣王妃当眼珠子一般,你可别走孙侧妃的路,否则宁王爷与皇后娘娘都要怨你了。”   三公主脑海里转了转,对于洪湘玉这样明显地提点感激地点了点头,“我就说只有姐姐是对我最好的,事事都为我想周全了。”   洪湘玉见三公主明白后,笑道:“好了,不与公主多说了,再晚宫门就要下钥了。”   ☆、第二四八章 晨 间   甄婉怡回到府里,极为疲惫,心里再一次抱怨这种累人的应酬,一边将自己泡入温热的浴汤中,汤中特意加入了玫瑰花,浑身围绕着浓郁的芬香,让甄婉怡能全然地放松自己。   起身由虎妞帮着绞干头发,红袖进来禀道:“王妃,两位侧妃都回府了,洪侧妃比王妃晚了一刻钟,孙侧妃晚了半个时辰才回府,洪侧妃神色正常,孙侧妃侧是很不高兴的样子,一回缤香院就砸了一套官窑茶杯。”   甄婉怡有些头痛道:“这孙侧妃怎么就这么喜欢砸东西呢?还是大晚上多吵人呀。”   红袖低着头,“要不明儿奴婢跟映月姐姐说一声,让她走一趟缤香院。”   甄婉怡整个人处于混沌状态,点点头,“嗯。”   红袖长吐一口气,眼里闪过莫名的兴奋。   虎妞看着甄婉怡迷迷糊糊的样子,轻声道:“主子,奴婢扶您去安置吧。”   甄婉怡点点头,扶着虎妞的胳膊往床榻上走去,趟下去的同时,嘟囔道:“今晚王爷不会回来了,不用留门。”说完便安心地去梦周公了。   虎妞与红袖轻声地退了出来,关了房门,走向西侧的耳房,今晚由她们值夜。   “红袖,这缤香院的事一向都是由钱妈妈在打理,你怎么说让映月姐去的?”   红袖眼睛往处瞧了瞧,压低了声音,“你没觉得钱妈妈管的事特多一些了吗?除了咱们院子,府里的事几乎都是钱妈妈说了算,这样下去,府里人怕是只晓得钱妈妈而不知道王妃了。映月姐跟着钱妈妈也有两个多月了,该是独挡一面的时候了。再说我们才是王妃的嫡系人马,怎么就轮到钱妈妈作威作福的。”   虎妞皱着眉头,担心道:“可钱妈妈毕竟在府里好几年了,一直管着府里的人和事,映月姐姐这样直接跟钱妈妈对上,能赢吗?”   红袖咬了咬唇,“不管怎么样,总有对上的一天,这一次不赢不要紧,先试探试探。”   虎妞点点头,“你知道轻重就好。”   甄婉怡一夜无梦睡得极沉,清早是被憋醒的,一惊醒才发现被人压得死死的,嘴鼻都堵上了。手脚一阵胡打乱踢,只听到身上之人传出一声闷哼,“娘子,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甄婉怡这才完全醒透,喘着气,嗓音带着刚刚转醒地沙哑,“王爷,你这是要吓气我吗?”   祁荣看着身下一起一伏的高耸之地,眼神幽暗,低下头颅,凑近甄婉怡那粉嫩的颈间,“本王怎么舍得?”轻轻印下,激得甄婉怡一个哆嗦,连脚尖都绷直了,"jiao chuan"着,羞恼着道了一声,“王爷。”   祁荣轻笑出声,“为夫在呢,娘子莫急,本王有的是时间。”   甄婉怡睁眼透过白纱的窗棱看着鱼肚白的天色,忙推了一把,“王爷,我还得去见府里管事呢。”   祁荣含糊道:“今儿不逢一五。”   甄婉怡使了一把劲才把祁荣的身子开少许,“王爷,臣妾让府里管事每日辰时禀事呢。”   祁荣不满道:“怎么这样麻烦,府里天天都一样,能有什么事。再说钱妈妈干什么去了?”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这府里的女主子究竟是我还是钱妈妈呀?”   祁荣捏了捏甄婉怡微R的脸颊,“为夫这不是怕娘子太辛苦才找来钱妈妈帮着管事的吗?”   “每日闲着也是闲着,见见管事妈妈们也当是打发时间了,像王爷说的府里也没什么麻烦事儿,说不上一个辛苦。”甄婉怡说完便要起身,只不过里衣被祁荣压住了的下摆,起身的时候半个圆润的肩头露了出来,祁荣看到鼻下的那一片丰盈便露出饿狼般的眼神,吓得甄婉怡敢紧掩上,可还是迟了一步,被祁荣揽入怀里。   甄婉怡一边挣扎一边唤到,“王爷,没时间了,我会迟到的。”   祁荣见甄婉怡挣扎得厉害,索性也不去管了,直接上手去撕,只听得“嘶啦”“嘶啦”的声音,几块粉色的碎布料掉下床沿,盖住了大红的绣鞋。   甄婉怡直祁荣走后便有不穿肚兜睡觉的习惯,所以这就极大的方便了祁荣,里衣一破,甄婉怡便如一只剥了壳的水煮J蛋一般,在晨曦里温润诱人,这般模样让禁欲一个多月的祁荣还怎么忍耐得住,不多时地上便多了几件袍衫。   甄婉怡红着脸看着快速精光的祁荣,知道事不可违,便靠上去撒娇道:“王爷,别忘了辰时。”   祁荣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胡乱应了一声,便陷入温柔乡里,甄婉怡眉头由一开始的紧皱到慢慢舒展,再到紧皱,室内的娇呤伴着低喘,让门前的莲香和虎妞脸色通红,一直到跺步之下才站定脚。虎妞扫视着院里打洒的丫鬟婆子,防止别人靠近一步,莲香微微侧头盯着东侧的窗棱,似乎想透过那窗棱看些什么,眼神水润流转。   这一天的早会甄婉怡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刻钟,看着脸色红润眼眶水盈的甄婉怡,那些婆子们彼此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意,尽可能的简短地汇报了自各手里的事务,平日至少要消磨半个时辰的早会竟不到一刻钟就结束了。看着垂着而立等着吩咐的各个管事,甄婉怡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袖,清了清嗓子,“既然各处都安好,那今日就说到这里吧,如今王爷回府了,你们务必打起精神来,厨房里将王爷爱吃的菜多准备着,王爷外出办差清瘦了不少。”   赵嬷嬷堆起一脸的笑,“王妃放心,奴婢一早就打发人去庄子里取生禽回来,今儿庄头还送来一头活鹿呢?那鹿血最是大补的东西。”   甄婉怡本就红润的脸色更加霏红,这赵婆子一定是故意的,想起早间祁荣的生猛,再吃鹿,那她还要不要正常走路了。咽了咽口水,“王爷刚回来,不适宜大补,今天炖只J温补一下就好。”   赵嬷嬷自不会说别的,点头应了下来,“行嘞,三年的老母J庄子里也送了好几只,那今天就清炖一只好了。”   甄婉怡点点头,“记得去皮,”   赵嬷嬷虽奇怪主子每次炖J都要把J皮去掉,可这是主子的喜好,更是主子的自由,由不得她开口寻问。   ☆、第二四九章 骄 傲   回锦祥院的时候,祁荣正在西里间的书房里写什么东西,房里也没留人伺候,想来是有重要的事吧。甄婉怡在耳房煮了碗高山大叶茶,这大叶茶煮出来味道醇厚,提神醒脑。走至侧间的时候便停下脚步,适逢祁荣停笔看了过来,便勾起嘴角,脆声道:“我能进来吗?”   祁荣放下笔,对着甄婉怡招了招手,将写好的文书拿起吹干,“娘子的大事做完了?”   甄婉怡将手里的热茶放在祁荣身前,“可不?”说完便走到一旁的美人榻上坐下,那是她平日做针线活时常坐的地儿,采光条件好。   祁荣刚端起茶碗,甄婉怡便提醒道:“小心烫。”祁荣嘴边便绽出一抹笑,看着甄婉怡的眼里柔得能化出水来似。   “本王走的这一个多月,府里还好吗?”   甄婉怡点点头,“挺好的呀,没什么大事。”   祁荣抿嘴一笑,没大事那就是有小事了,“娘子很喜欢管府里的内务吗?”   甄婉怡歪着头,不懂,“王爷为什么这样问?”   祁荣走近,坐在甄婉怡身边,“娘子是因为王妃这个身份才要管内务的还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愿意管内务的?”以前在清河城的时候,小丫头可只管看看书绣绣花的,偶尔还跟着哥哥们出门逛逛,哪有这样劳累。   甄婉怡垂下眼帘,若是可以谁愿去管一大堆零零碎碎的事儿,一府上上下下的吃吃喝喝呢?可是她不管,那谁管?钱妈妈吗?这样合适吗?   祁荣看着娇人儿紧皱眉头,满脸苦恼的样子,失笑的揉了揉甄婉怡的发髻,“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值得你这样费劲去想。若是这样那本王还不如不问得了。”   甄婉怡嘟了嘟嘴,“是王爷这样问题太奇怪了嘛,我既嫁给了王爷那自然该负起应负的责任呀,男主外女主内,王爷负责在外打拼,为我们这个家撑起一片天,那我自然该打理好家里的事,给王爷一个舒适的环境呀。”   男主外女主内,这话他爱听,家,这个字更是说到祁荣心窝里去了。“呵,那倒是本王问错了,既然娘子喜欢那便接手管起来好了,只不过不能太累着了。”   甄婉怡摇摇头,“府里的人少,事不多,不会累着的,再说有钱妈妈呢。”   祁荣点点头,起身拉起甄婉怡,“既然府里的事处理好了,我们便去岳家看看吧,谨言中第后还没联系过呢。”   祁荣回来的第二天便想着要去岳家,那是对甄婉怡的看重,甄婉怡明白这一点,自然高兴地应下来,“那我去换件衣裳。”   说完便小跑地往东侧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唤道:“虎妞,莲香,快来帮我更衣梳妆。”   莲香率先进了房内,先是往西看了一眼,给祁荣行了礼之后,才到甄婉怡面前,“王妃可是是要出去。”   这时虎妞才进来,直直地走向甄婉怡,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王妃怎么了?”   甄婉怡对着虎妞笑道:“我没事,是王爷说要回甄府一趟,你去给我找件衣裳。莲香帮我重新梳个头,要漂亮一点的。”   虎妞点点头,直接走到衣柜前选了一件大红色的撒花裙和粉色妆花锦的长衫,一双大红的镶珍珠翘头鞋。莲香看了虎妞选出的衣服一眼,麻溜地给甄婉怡梳了一个飞仙髻,正要从镜台里选首饰的时候,祁荣递过一个盒子,“给王妃戴这个。”   莲香看了祁荣一眼,脸色微红地接过,“是。”   甄婉怡从明亮的琉镜里对上祁荣的视线,“怎么又给我买首饰了,我还有好多首饰没戴过呢。”   祁荣笑道:“这是在淮南买的,与京城不大相同。”   莲香将盒子打开,金套赤金的首饰,与京城的厚重华丽大不相同,簪子上的花样既不是雕花也不嵌宝,竟是由金丝卷成一朵金菊的形状,颤颤巍巍仿若风吹花拂动一般,煞是好看。   甄婉怡拿起一支,讶道:“这工艺还真是独特,不过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太不牢固了。”   祁荣接过甄婉怡手里的簪子直接帮着簪在头上,“听掌柜的介绍这是他们店里新出的吹丝工艺,比起一般的首饰来还要贵重许多呢。”   甄婉怡左右转头打量了一下,笑得两眼弯弯,“还挺好看的,谢谢王爷。”   收拾好,门外的车马也备好了,一路到了甄府,便看到四太太和喻瑾珍在门口相迎,见了礼后四太太便问道:“怎么今儿过来了?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甄婉怡挽上四太太的手,“王爷昨儿才赶回来,连府门都没进就去给陛下贺寿了,今早才回府的,便说来先看看您。”   四太太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儿,女婿能这样看中岳家就白了还是看中自家女儿,她怎么能不高兴呢?“王爷这样来回奔波的太辛苦了,王妃也不拦着。一家人哪需这样客气,休息好再过来不迟。”   祁荣笑道:“岳母不用担心,本王昨晚在宫里睡了一晚呢。”   四太太这才道:“那就好,那就好,王爷年青可也要保重身子才行。”   甄婉怡拉着四太太问道:“母亲,父亲和六哥呢?”   四太太口气略带失落,“你六哥不是没考上庶吉士嘛,这几日都在吏部等着安排呢,你父亲在家也没事,索性也帮着去打听打听了。”   甄婉怡明白四太太的失落从何而来,安慰道:“母亲您这野心可真是大得很呢,多少学子读到白发苍苍连个举人都中不了,六哥年纪青青就是两榜进士,就连祖父当年都比不上,您还不满足呀。这庶吉士六哥已经尽力了,没考上就没考上,没什么好惋惜的,您可不要在六哥面前念叨了。”   四太太一扫脸上的失意,堆起笑,“哎,你看看我,怎么又说到这上面去了,真是人心不足。甄家别说你祖父,往上数四代也没哪个有你六哥厉害了,你二伯家的博哥儿到如今不还是个秀才之身,相比之下,你六哥好多了,我满足了。”   “母亲这样想才对嘛,六哥已经很了不起了,再说家里还有八哥呢,他以后肯定也能给您考个进士回来。”   想到甄修杰的勤奋,四太太脸上的笑更深了一些,有儿如此,她自当骄傲。   ☆、第二五零章 剪 枝   进了房间,各自坐下,四太太便道:“我已经派人去叫你父亲和你六哥回来,你和王爷难得回来一次,我去厨房看看,让你六嫂陪着你们。”   甄婉怡眼珠儿一转,以往这种情况都是喻瑾珍去厨房打点,今儿特地留下来陪人,莫不是?甄婉怡脸上带着顽皮的笑意,“六嫂,可是有好消息了?”   喻瑾珍看了四太太一眼,抿着嘴点了点头。   甄婉怡一把弹起,惊喜道:“真的吗?大夫确定了吗?几个月了?”   四太太拉住甄婉怡不让她往喻瑾人面前凑,语调轻快,“你慢着点,别撞到你嫂子,还不到三个月呢,所以就没往外说。”   甄婉怡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喻瑾珍尚还平坦的小白腹,笑道:“哈哈,那六哥高兴坏了吧,刚中进士就要当父亲了,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呀。”   喻瑾珍脸上霏红,眼里幸福的神色怎么遮也遮不住。   四太太敲了敲甄婉怡的额头,“你坐下好好说话,要不你陪王爷去园子里走一走吧,这会太阳正好,不晒人。”   甄婉怡嘟着嘴,不满道:“母亲这样防着我干什么,我有那样不靠谱吗?”可说完又把视线对上了喻瑾珍的肚子,看得喻瑾珍尴尬不已。   祁荣起身道:“娘子还是陪为夫去走一走吧。”   甄婉怡对着喻瑾珍顽皮一笑,便跟着祁荣出门去了。   四太太回过对着喻瑾珍笑道:“你九妹最是笑热闹的,她这也是为你们高兴。”   喻瑾珍忙点头,“母亲,儿媳知道九妹是好意,她为我们高兴呢。”   四太太这才点点头,“那你先回房休息一会,等会用膳的时候我再让人去叫你。”   喻瑾珍笑着送了四太太出门才回自个房间。   甄婉怡陪祁荣往后面的园子走去,脸上的笑意一直不散。   祁荣笑道:“娘子很喜欢小孩吗?”   甄婉怡点点头,“当然呀,六哥都二十三了,其他几位伯父家的哥哥像他这个年纪早当父亲了。这一个孩子可是我们四房的长孙,也不知道是男还是女?”   祁荣清了清嗓子,“哼,本王好像与谨言同年哦。”   甄婉怡歪头看着祁荣,这突然转换的话题,让她的思维有些跟不上来。   祁荣侧过身深深地看着甄婉怡,“娘子,本王今年也有二十三岁了。”   甄婉怡眨眨眼睛,“所以?”   祁荣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娘子既然喜欢孩子,与其羡慕别人何不自己生一个?”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可我才十七岁。”   “明年就十八岁了。”   甄婉怡舔舔干涸的角唇,“我们才成亲二个多月,六哥他们都成亲一年多了,我们不用着急的。”   祁荣觉得甄婉怡的反应有趣极了,“这生孩子跟成亲时间的长短没有关系。不过我们成亲虽有两个多月了,可其中一半的时间我没在京,确实不急。”在甄婉怡松掉一口气的时候,祁荣又道:“今年本王估计不会再出门了,所以娘子可以想想你要生男还是生女。”   甄婉怡哭笑不得,这都没影的事,祁荣还说得一本正经的,好像他说怀就马上能怀上似的。“这生孩子的事可不是靠人力能决定的,得看缘份。”   祁荣挑了挑眉头,“娘子这是在怀疑为夫的能力吗?”   甄婉怡呵呵傻笑,“不敢不敢,怎么会呢,相公,我们逛园子去。”   祁荣刮了甄婉怡的鼻头一下,牵上小手绕着园子慢步走着。这甄府的园子连锦祥院的庭院一半大都没有,四周也没有什么名贵的花株,园子里只有一个老妇帮着除除草,稍做打理。   甄婉怡看着假山半山处的一株罗汉松,叹了一口气,“这父亲也真是的,当初说我罗汉松养得好,非要要了过来,却这样丢在这里不打理,我造出来的形都快没有了。”   祁荣停下脚步,看着假山中间一处坑洼上的一株半人高的松树,逑劲的躯干,茂密的针叶,一看便是长势很好的,不过,娇人儿善长摆弄这些,她即说没打理那便是真没打理好了。“这是娘子养的。”   甄婉怡点点头,四下顾盼总算找到了人,便要了一把剪刀过来。将广袖长衫退去,拿起剪刀对着新长出的枝条“咔嚓”“咔嚓”几声,便见不断地有枝叶掉落,不一会儿,绸密的枝叶便疏散了许多,枝条层层向上缩减并倒向右侧,比起刚见到时清爽了不少。   甄婉怡后退几步绕着植株转了一圈,又下了两剪,然后将掉落的松叶捡起用剪刀剪碎堆放在罗汉松下面,将坑洼里的土壤用剪刀挖松。   祁荣凑近问道:“娘子这是在干什么?”   甄婉怡将松叶堆了一层,转过头笑道:“培土育肥。”   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的婆子这时才走了过来,“奴婢见过王爷,王妃。王妃,这里还是让奴婢来吧,别脏了您的手,该怎么做您交待一声即可。”   甄婉怡放下剪子,“该做的也差不多了,你以后寻些木屑堆在这里,再放几粒生绣的铁珠子埋进去就可以了,平日里该怎么施肥就怎么施肥,也不需多浇。”   那婆子一脸激动的接过剪子,连连点头,“是,是,奴婢记下来了。”   看着甄婉怡在丫鬟的侍候下净完手,祁荣才走近将长衫帮着披上,“快穿上,小心着凉。”   “太阳这样暖哪会的着凉。”话虽这样说的,可甄婉怡还是乖乖地把衣裳穿好。“我们回去吧,父亲与六哥也该回来了。等会我还各去看看六哥和八哥那里盆栽,可别他们给养死了。”   祁荣眼神一闪,“谨言和修哥儿那里都有你送的盆栽?”   甄婉怡点点头,“六哥和八哥在书房里时间长,放些绿色植株有清新空气的作用,疲劳的时候看看绿色对眼睛好,心情也能好点。”   祁荣“哦”了一声,“原来书房内放盆栽还有这样的好处呀。”   甄婉怡笑道:“是呀,这盆栽不像花卉,香味浓郁,易惹蚊虫,所以在书房里放盆栽最好不过的。”   “那怎么锦祥院里没看到呢?”   甄婉怡愣了一下,“呃,我还没来得急收拾呢。”   ☆、第二五一章 前 程   还没等到甄婉怡夫妻俩走回去,就碰到前来寻人的甄明杰,相互问好之后,甄明杰给祁荣郑重道谢,“谢王爷在外还挂念我要参考一事,特地送到纸墨。”   祁荣伸手扶起,“你我以前是同乡同窗好友,现如今更是郎舅关系,本王巴结巴结你这个大舅子也是应该的。再说些纸墨终究是外物,起不到决定作用,你能中第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你的学识。”   甄明杰本就与祁荣交好,听了这话也不再客气,转了话题,“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行人边说边走,祁荣处在正中,眼角看了看落后一步的甄婉怡,脚步放慢了一些,“昨儿特地赶着陛下的生辰到的。”   “王爷此行差事可圆满?”甄明杰马上就要步入官场,所以对这些也不如以前那样避讳。   祁荣也明白,便捡了能说的说了,“刚好有件事要与你商量,等会见了岳父岳母再说。”   这一等便等到用完午膳,便收拾完毕各自落座之后,丫鬟们上了香茶便退到门外守着。   祁荣便问甄明杰道:“谨言如今可有什么打算,是想留在六部历练还是想外放?”   甄明杰皱着眉头想了许多,才看向祁荣,他这几天一直跑吏部也没个消息,“王爷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留在京城有本王照应,六部里吏部户部工部都可去,今年的主考官你亦要称一声老师,所以礼部也可以去,留京会轻松许多,但想升职就得熬资历,便是本王全力相助,五十五岁能坐到从四品便是极限了。”这话一出众人脸上都动容,当年甄老爷子在御使台靠着告发长公主府庶子才升到从四品的中丞,可甄明杰只是熬资历也能坐到从四品去,这怎么能不让四老爷和四太太激动?   甄明杰定定地看着祁荣,以他对这位好友的了解,重要的话都会放在后面,“那若是外放呢?”   祁荣笑了笑,“若是外放,选个易出政绩的地方,从七品县令做起,三年一动,若是政绩好,京城再活动活动,便可逐级或跨级升职,直至刺史之位,再做出政绩,到时若想回京再入主六部或御使台便是正三品。”   这话一说出来甄婉怡也睁大了眼睛,正三品?要知道文官实权的泰斗就是正二品的三省主管,中书令二人,门下侍中二人,尚书令一人,由这五人组成了大周朝最为核心的权力集团,政事堂。而这五人大多是由正三品的六部尚书二台主管九寺正卿里选出,就算甄明杰没考上庶吉士进不了政事堂,可也正三品的京官呀,三品往上走分两个级别,可从四品往下走有四个级别,可想而知道靠熬资历那得多慢。   祁荣的话音落下之后,大厅里一片安静,众人被打击得回不过神来。   四老爷咂巴咂巴嘴皮,“明哥儿,你是怎么样想的说出来?男子汉大丈夫休要作女儿姿态。”   四太太瞪了一眼,“老爷安静一点,让明哥儿好好想想,这可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哪能不慎重些呢。”   四老爷一急,“这有什么好想呀,王爷把两条路都指出来了,利弊一眼就能看出,外放虽然辛苦一点,可外放多自由呀,再小也是一县县令,咱家又不缺钱,明哥儿只要能吃苦肯做事出了政绩便是青云路。这京城的大大小小官员,多少过得还不如咱们呢,你看隔壁的齐大人,那样能说会道有本事的一个,买只鸡都能多要回来一把鸡蛋的人,过的什么日子,下了衙还要靠帮人统帐才能勉强度日,还有那来大人,金吾卫右街使,一个九品之位坐了七年,硬是没动一下。”   四太太呶呶嘴,“那齐大人和来大人能跟咱们相比吗?”   四老爷正对着四太太,瞪着眼,“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他们是不能跟咱们相比,可是京城贵胄之家,你去看看,有哪个是把家中出息的子弟一直拘在身边养的?一直拘在京城的除了那纨绔子弟还是纨绔子弟,成天的留连花街,逗鸡走狗,你想明哥儿成天和那些人为伍不成?”   四太太睁着眼,脸上又是羞又是燥,眼眶都湿润了,这都多少年了没红过脸了,没想一句话意让四老爷恼成这样,便咬着嘴不愿开口。   甄婉怡一看忙道:“父亲,您说也太严重了,母亲也没别个意思,就是想让六哥自己思量,说来也怪王爷,这样大的事也不先跟六哥私下通通气,直直摊在这里讲,害得你们斗起口角来。”说着还瞪了祁荣一眼,只不过眼里虚得很,不见一丝狠色。   祁荣笑了笑,起身对着四老爷四太太拱手道:“婉儿说得是,都是小婿思量不周,岳父岳母莫怪。”   四老爷忙起身相扶,“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这都将路给明哥儿铺好了,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我也是一时心急,跟太太闹着玩儿呢。”说完便转身对着四太太一拱手,“太太,为夫刚才口气过重了一些,太太莫怪。”   四太太脸上一扫郁色,起身让开,展颜笑道:“老爷真是的,都要当祖父的人了还跟年青时似的,这样沉不住气。我也不是不让明哥儿外放,只不过明哥儿从小在我们身边,这一走心里舍不下嘛?”   甄明杰看了一直没开口的喻瑾珍一眼,见到喻瑾珍信任的眼神,内心松了一口气,起身将众人一一扶着坐下,一撩衣袍,跪在四老爷和四太太身前,“父亲母亲,儿子不孝,不能承欢膝下。”   老四爷闻言脸上笑意更浓,忙扶起人,“快起,快起,你青春少艾大好年华正是奋发图强光耀门楣的时候,十六载寒窗苦读,可不能成为你的束缚,明哥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为父相信我儿必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甄明杰一脸沉痛之色,原以为他会在京城历练一些时日的,谁知却能这样的好机会,一边是前程,一边中父母恩,他也难两全。“父母在不远游,儿子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   四太太起身拍了拍甄明杰的肩膀,“我和你父亲年岁又不大,还没老到需要你身前身后侍候,只是珍娘有孕,这一次怕不是能与你同去了。”   甄明杰忙道:“儿子不在跟前已是大大不孝,珍娘身为长媳,自当在父母跟前尽孝,否则儿子在外如何能安呢?”   喻瑾珍也起身道:“儿媳年青不懂事,还要跟在母亲身边多学一学呢。更何况儿媳如今这情况,更是要母亲多劳心了,母亲可不能为了省麻烦将儿媳也撵走。”   四太太笑了笑,“我正求之不得呢,这可是我的长孙儿,我得看着他出生长大才放心。”   ☆、第二五二章 选 地   既然确定要外放了,那选外放的位置就至关重要。祁荣将袖兜里的手稿拿出来递给甄明杰,“本王为陛下去江南和淮南办过差事,江南得罪的人太多,那里不适合去,这是淮南此次能空出的职位,陛下虽还没做处置,但也就在这几天了,谨言你先看看。”   待甄明杰接过后,便端起茶碗想喝一口,甄婉怡见了,忙阻止,“茶水都凉了,我去给王爷再沏一碗过来。”   祁荣碰了碰茶杯,“没事,还温着呢,你就歇会儿吧。”   甄婉怡接过茶杯,“你本就不喜欢喝温茶,在这里还要勉强自己不成,再说我又不累。”原来早上祁荣在书房里忙的就是甄明杰的事呀。   甄婉怡端着茶碗去了耳房,祁荣虽没喝到茶水,心里却如喝了蜜一般,脸上都泛着蜜意。让一旁的四太太看了暗自点头不已,这女儿总算长大了,知道用心了。   甄婉怡回来后,甄明杰还在思量,“王爷,泡的是今年新出的明前龙井,味道虽淡不过胜在解渴。”   祁荣接过品了品,点点头,“婉儿泡茶的手艺越见出众了,汤色清亮,清香悠长,好茶。”   丫鬟将甄婉怡泡好的茶分给众人,甄婉怡自己也尝了一口,“这还是王爷送回来的茶好。”   祁荣喝完大半杯,“这是淮南的明前茶,算是那里最好的茶了,不过比起岭南千叶镇的茶还是差了些,千叶镇的雨前茶都比这茶的口感好。”   四老爷也是好风雅之人,对茶一道了解较多,“千叶镇的茶好是好,不过最好的茶都送进宫了,有一年为了得到二两明前千叶龙井茶,我可是花去了二十金呢,不过那个味道真是,想想就觉垂涎欲滴回味无穷呀。”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那父亲那馋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吃的是龙R凤肝呢。”   “哎,话可不能这样说,品茶品的就是个风雅,正所谓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不过,婉儿这茶泡得不错不错,来再给为父续一杯,为父可是相久没喝到婉儿烹的茶了。”   喻瑾珍忙站了起来,“这续水简单,让儿媳去就行了。”   四太太也瞪了四老爷一眼,“这大白天你喝茶也能醉不成,竟胡言乱语起来。”   四老爷也回过神来,想起女儿的身份可是今非昔比了,不由得坐在那里端着杯子傻呵呵地笑。   甄婉怡抿嘴笑了笑,拉住了喻瑾珍,“六嫂要孝敬父亲有的是时间,我难得回来一趟,父亲既喜欢我烹的茶,那这续水自是该我去完成了,再说,女儿为父亲烹茶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看母亲您凶的。”   四太太也笑道:“你个丫头不识好人心,母亲还不是担心你回娘家累着了。既然要孝敬,呐,母亲这碗也给续了来。”   甄婉怡索性屈膝应声道:“是,女儿遵母亲大人的吩咐。”哄得大家都乐出声来,才带着丫鬟们出去续水。   回来的时候,甄明杰总算思考完了,正听到祁荣在说话,“萍乡县辖下八个乡镇,近七万人,民风淳仆,良田数万顷,可洪水灾害多,十种五收,赋税又重,百姓生活艰难。近溪县治下六个乡镇,有三个邻海,靠打渔为生,民风强悍,常有海寇上岸抢杀,曾经就出现过海寇杀进县衙的事,这一处非良地,本王不建议你去,若真想快速做出政绩来,萍乡倒是个选择,可那得治水有效,否则去了也不过是熬资历。”   四太太听了忙道:“明哥儿,咱们是去做官可不是去送命的呀,你是个文人手无缚J之力的,那近溪县太凶恶了,你可不能去。”   甄明杰苦笑一声,“母亲,儿子虽没什么须末本领,可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您放心吧,那近溪县儿子确实是不适合去。不过王爷说的萍乡县的问题,儿子一时也难有解决之道呀。”   祁荣点点头,“萍乡县这十几年里也有出过两个是真心为民一心想要把那治出一番政绩来的县令,可是地形复杂,水患频繁,总也得不到行之有效的举措,一个救洪的时候被水冲走了,一个被疫病感染最终也没能离开萍乡县。其实这两个县历来是淮南最穷最乱之所,谨言不必一定要选那里。”   四太太听到这里也着急了,“明哥儿你还年青,再说家里也不指望你发财做高官,没必要去冒这样的险。”   甄明杰为难地看着一脸担忧的母亲,又看了看手里的手稿,“如果我这次去不了这样难苦之地,以后只怕更是没机会了。”甄明杰有很多优点,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姐妹,尊重妻子,在四房做为长子,他对弟弟妹妹的照顾,甚至比四老爷这个父亲做得都要好一些,可是做为一个年青书生,他也有自己的意气和追求,说难听一点就是有些书生的酸腐。总想着去做救世主,去拯救百姓于苦难之中,去做那青天老爷,扫平世间不平事,这样不能说不好,可对于家里而言,让家人这样牵肠挂肚,就不好了。   甄婉怡c嘴道:“那萍乡县就是水旱灾害多吗?”   祁荣先是点头后又摇头,“不,只是水患多,旱灾极少,据县志记载近百年只发生过一次旱灾,那一次几乎是大半个大周都发生了旱灾,但萍乡县受灾还是较轻的。”   甄婉怡“哦”了一声,“难道萍乡县内多山多河吗?”   祁荣点头,“正是,看来婉儿喜欢看游志也不是全无好处的吗?仅凭这一点就想到了。萍乡县位于泗水河与淮水的交汇入,而泗水河就是淮水最长的支流,还有许多细小的溪流汇入,地势南高北低,所以才多水患。”   甄婉怡笑了笑,并不去解释这可是她用前世的知识得出的,“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找一个懂水利的去治水不应该会遗留到现在还是个难题呀。”   “你说得到是轻巧,这淮水流经淮南淮北两郡,有的地方多水有的地方缺水,一个县令能有什么作为,而淮北作为晋王属地,对于这两郡就是两郡的刺史也做不了多少主。”   ☆、第二五三章 易 县   祁荣话里有话,淮北是晋王的属地,却能将手伸到淮南去,要知道整个大周也就九大郡,淮北紧邻京畿,人口众多,物产也颇丰,在九大郡里能排得上前三了。而淮南靠着江南,是大周的鱼粮之乡,丝绸之乡。坐着淮北却c手淮南,难怪除了祁荣没人敢去查淮南的事了,宁王倒是想,可皇帝不放心让他去。只是也不知道查出个什么结果了没有,会不会就此将晋王得罪个彻底呢?   在场坐的都没个傻的,自然也听明白了祁荣话里的意思,甄明杰更是直接问道:“那王爷有什么建议?”   祁荣轻张薄唇吐出两个字,“易县。”   甄明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手稿,很快找到了易县。   在甄明杰看的同时,祁荣便先给大家解惑,“易县,在萍乡县之东南,良田数十万顷,水患比萍乡县少且轻一些,所以只要三年不出大患,能获丰收,便可跳升两级,而且离江南近,便是出现水患也是可以想到办法去挽救的,有退路可走。”   四太太脸上的笑意便浓了一些,点头道:“这易县好,易县好,没有大的风险,平平安安的升官,为样很好,老爷,你说是吧。”   四老爷也点头道好,“这易县挨着江南,便是出现大的水患也能从江南买到粮,这样很好。”   甄明杰看到众人都满意,内心对不能去萍乡一展抱负有些遗憾,便正如祁荣所说,这淮南的事不是一个区区七品县令能做得了主的,既然做不了事,那就不要让身边的亲人为他担心了。“那便就是易县了,这事便要麻烦王爷了。”   祁荣笑着点头,“无妨,这是本王该做的。”   甄婉怡听了这么久,突然问道:“这易县只要丰收就能出政绩吗?”   祁荣对于甄婉怡提出的问题绝大多数是知无不言的,“易县相当于淮南的一个小型粮仓,一般情况下不引人注意,但是一旦丰收便是大大的政绩了。”   甄婉怡脸上露出明快的笑意,“王爷,父亲母亲,六哥六嫂,你们知道我清河的田庄今年的收成是多少吗?”看着不大明白的众人,笑道:“前几天报来的,清河城一千一百七十八亩地,五百亩良田,其余则是中等田,第二季产稻近五千石粮。”   这一个数字报出来,听的人都蒙圈了,还是甄明杰最先反应过来,“九妹,你开玩笑的吧,是第二季稻还是今年的产稻量?”   甄婉怡甜甜笑道:“第一季稻除了留下的种子七月前就卖掉了,汇通票行存进去了二千两呢。”   四下一片安静,就连祁荣的呼吸声都有些重,甄婉怡自然听到了,转过头四下一顾,嘟着嘴道:“你们不信?”   祁荣率先笑出声来,“呵呵,婉儿既然如此说了必是真有其事,那不如帮大家解解惑,这是为何?”   甄婉怡抿着嘴笑得极甜,“具体是怎么做到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六哥若是想要知道,我倒是可以给六哥介绍一个人。”   甄明杰急切道:“谁?”   “夏华,红裙的丈夫,红袖的姐夫,李大叔一家去了大兴,清河那边的田庄便交给了女婿夏华管,我与夏华约定好了,等清河城的良田在三年内能番一翻时我便将大兴那边的田庄也交给他管。不过现如今似乎六哥比我更需要夏华,妹妹可以割爱哦。”   看着甄婉怡调皮的样子,大家都发出会心的笑意,只有祁荣握拳放在唇连轻轻咳了咳,甄婉怡转过头,盯着祁荣眨了眨眼睛,轻声道:“王爷怎么了吗?”   祁荣放下手,看着甄婉怡笑了笑,对着唇形,“没什么。”   甄明杰起身对着甄婉怡一鞠身,“为兄谢九妹!”   甄婉怡起身侧让,“夏华在我这里也无非管着数千亩地而已,一年增产也不过万石,六哥若真成一县之主,数万顷的良田在那里,夏华若是知道只怕要追着赶着跟六哥走了。”   甄明杰笑着松了一口气,君子六艺他虽都有涉及,可农事一块也只是纸上谈兵,如今有此等能人真是得天这幸呀,让他怎么能不高兴呢。便是一个劲的谢过甄婉怡。   甄婉怡笑了笑,“我一回去就手书一封,让夏华来京。”   甄明杰正要点头又顿住,“不妥不妥,还是等吏部文书下来再说吧,省得耽误九妹的事。”   甄婉怡歪着头想了想,“反正也不差两日,那就等文书下来再说吧。”   祁荣起身道:“谨言既想好了,那明日本王就走一趟吏部,淮南这次会有大动,这样小小的一个易县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吏部文书应该很快,只是这样一来,谨言今年就没有办法在京城过年了。”   四太太和喻瑾珍都面露伤感,只有四老爷大大咧咧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一个过年而已,不算什么。”   甄明灯起身送人,“那这事就麻烦王爷。”   见甄明杰望过来,甄婉怡调皮的笑道:“六哥放心,等事儿妥当之后,我就让夏华过来,六哥还是快想想怎么犒劳我吧。”   甄明杰笑了笑,“行,到时候我俸禄交给九妹一半,算是补偿你的损失好了。”   甄婉怡嘟了嘟嘴,“六哥你这样说是想挑拨我和六嫂的感情吗?太没诚意了。”   甄明杰无奈道:“那这样,我到了任上,就给你送土产过来。”   甄婉怡这才放过,“这还差不多。”   甄府众人一直将甄婉怡夫妇送到门口,看到他们上了马车才回转,四太太与喻瑾珍并肩走着,“明哥儿这事多亏了你九妹了,王爷可是一回来就来了家里,可见明哥儿的事你九妹放心上呢。”   喻瑾珍点点头,“母亲要不要媳妇找样东西给九妹送去,前儿母亲送来的这送子观音让护国寺的高僧开过光的,要不要?”   四太太瞪了一眼喻瑾珍,“胡说,那是你母亲特意为你求来了,怎么能转送她人,我这样说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们姑嫂之间能没有嫌隙。你九妹嫁入高门,咱家别的帮不了,所以只能做些力所能力的事,我与你父亲将大半的资产做了你九妹的嫁妆,你也不要有什么想法。”   喻瑾珍正色道:“母亲快别这样说,这样的事哪里需要您来解释。在九妹嫁妆这事上,便是让媳妇将自个的嫁妆都拿出来也是应该的。今儿您也见到了,相公和公爹这些时日都耗在吏部,送出去的银子只怕也有好几百两了,可别人不还是没个搭理的。多少人都等着安排呢,王爷却拿了一张单子让相公去挑选,若不是将咱们当成自己人,谁会这样上心的?而王爷之所以这样用心,除了与相公关系好之外,自然是九妹起到了大作用,否则怎么会有问起来帮人的事?儿媳虽目光短却不至于好歹不分,九妹这份情儿媳记着呢。”   四太太安慰地笑着拍了拍喻瑾珍的手,“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咱们俩虽是婆媳却也是姑侄,我对你可不当外人,这样的心里话除了你九妹也只能与你讲了。甄喻两家都没有底蕴,你九妹过得好便是我们两家的好。”   ☆、第二五四章 厨 艺   喻瑾珍在一旁深有感触,点头不已。她怎么会不明白没有权势没有倚仗的滋味呢?喻家为什么会消寂?她为什么会被送到清河城去让姑母急急定下?喻家为什么会散尽百万家财?这一切还不是因为喻家没权没势,哪怕守着金山银山也只有让人勒索的份。   走南洋发家的又不止喻家,为何船舶司开口的赎价从十万两一户遇到喻家就成了十万两一个人的?直到变卖家产直到祁荣封王的消息传来才把人给捞出来,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为喻家只是最为低贱的商户吗?所以对于甄婉怡对于祁荣对于甄家,喻瑾珍是发自内心的维护和感激,没有他们,就没有如今的喻家。虽然如今的喻家大不如从前,京城的店铺五不存一,各分店也关掉了大半,可人都好好的,哥哥们父伯们都好好的,京城的喻府还在。就像祖父说的,只要人在,只要家不散,喻家就有重振旗鼓的希望,只待时机成熟,喻家又能雄起。前提就是人能安好,索幸阖府安好,所以她对甄家上下都感恩,不要说只是四老爷四太太名下的财产,就是她的嫁妆她也真的愿意拿出来。   这边婆媳交心而谈,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万分庆幸她们家终于熬出头了,终于能在京城安定下来了。四老爷回去后更是让厨房重新整治出一桌拉着甄明杰对饮,不等夜幕降临便被扶着进了内室。   祁荣坐上马车,对着甄婉怡问道:“娘子可有想去的地方?”   甄婉怡摇头笑了笑,“没呢,王爷有事便先去忙吧,反正您短时间内不会离京的,以后有的是时间。”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的发髻,这丫头越来越知心了,他才开个头,她便帮他做了抉择。“那行,那本王先去吏部看看。”   甄婉怡点点头,如果祁荣要陪她游玩直接吩咐车夫一声就行,根本就不会问,问了也就是说一开始就没做游玩的打算,一起出门过几次,她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更何况刚与甄明杰商定了那样重要的事情,还没落实他们又怎么会有时间有心情去游玩呢?   祁荣下车时听到甄婉怡轻脆的声音传来,“我今晚做好吃的着等王爷。”回头笑了笑,微微颌首,甜滋滋地跨马而去。   “去南街七里香烧鹅店铺。”   等买了烧鹅回王府,刚进锦祥院,映月一边帮着甄婉怡退去外衫和首饰,一边禀道“王妃,您刚走不久,八姑奶奶就来了,奴婢报了您的去向她又奔着甄府去了,您可有碰上?”   甄婉怡摇摇头,“没遇到,可能错开了吧,我出来得挺早的。八姐可有留下什么话?”   映月摇摇头,“没呢,只说要找您。”   甄婉怡随意道:“她在母亲那找不到我,自会到这里来。”以前在清河城,甄婉怡若是有事找她,便是夜里都会寻到韵意楼来姐妹俩挤一床的时候都有,所以甄婉怡吩咐人守着门后便小憩去了。   这一睡便到了日头西沉,屋里并没有映月,梳洗后问一旁的莲香,“八姑奶奶还没有来吗?”   莲香摇摇头,“回王妃,没听守门婆子来禀。”   甄婉怡微微皱了皱眉头,“今儿八姐变性子了不成?”   “许是八姑奶奶知道王妃您不便,改日子了吧。”   甄婉怡勾起嘴角,“呵,看来这嫁人了就是不一样。对了,王爷回来没有?”   “没呢,也没送口信回来。”   甄婉怡起身往走去,“派人去问问,王爷什么时候回府?”   莲香领命屈身出去,甄婉怡便直接去了小厨房,看了小厨房准备的菜色,樱桃凑上来问道:“王妃要做水煮鱼片吗?”   甄婉怡怡点点头,“配菜都准备好了没有,王爷喜欢吃元须,多备下一点。”   “都备着呢,王妃什么时候动手呢,这时辰可不早了。”   “先将鱼肉和鱼骨分离,将高汤熬好,然后将鱼肉片出来。”   樱桃欢快地应声下来,便忙起来了。莲香回来的时候,祁荣随后也到了,甄婉怡迎上去,“我还以为王爷今晚有应酬回不来了呢?”   祁荣笑了笑,“谁能有娘子面子大,留得下本王。”   甄婉怡看着莲香正准备服侍祁荣便衣,便道:“那我先去厨房了,等一会就可用膳了。”   祁荣今儿也有些劳累,便撑开手,让莲香红着脸换了衣裳,“让樱桃做得了,何必累着自己。”   甄婉怡抬脚往外走去,“做个菜而已,能有什么累的。”   不过半个时辰,一盆水煮鱼片,一个醋溜藕片,一个辣三丁便上了桌,大厨房又送来几个荤菜,大盘小盘的挤了满桌子。祁荣从书房走过来,净了手,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感叹道:“还是自个家里舒坦。”   甄婉怡换了衣裳,笑道:“王爷这是海味山珍吃多了,怀念家里的清粥小菜来了吧。”   祁荣往甄婉怡上下一打量,一身浅碧色襦裙,纤腰一束,可不是清粥小菜?“王妃说得在理,本王就是怀念家里的清粥小菜,不过今儿本王细细一看,小菜可真不小了。”   甄婉怡随着祁荣的视线停在自己高高耸起的胸脯,脸上一红,自从到了王府,慕嬷嬷每日都会让她喝养生汤,这汤别的作用她暂时没体会到,不过这两个月身材的变化可是极为明显的,本来这具身体也还处在发育期。   为了防止祁荣说到别的地方去,甄婉怡忙道:“王爷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好久没下厨了也不知道生疏了没有?”   祁荣微微挑了挑眉,扶着甄婉怡坐下,拿起筷子指了指正中间的大盆,“这鱼片是娘子做的吧,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每每他们夫妻两人在室内用膳时都没让丫鬟侍候,所以也不需要去顾忌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甄婉怡用瓷勺舀了一勺放入祁荣身前的汤碗内,“王爷尝尝。”   祁荣动筷,点头笑道:“娘子这手艺可是越发的好了,汤浓味香,肉质鲜嫩,”说着又品了一口,“嗯,这汤里加了羊肉。”   甄婉怡也给自己舀了一碗,“王爷真是厉害,这都尝出来了,鱼骨加羊排熬出来的高汤,一个字即可概括。”   “什么字。”   甄婉怡扬起得意的笑,“鲜。”   ☆、第二五五章 打 探   第二天甄婉怡又是急急地赶到听雨轩,到时,各处的管事婆子都候了一会了,甄婉怡内心长叹,这祁荣像是要身体力行来验证自己的话,生孩子靠人力便就可以了一样,一个晚上的折腾差点没让甄婉怡骨头散了架。   看着眼神滟潋红光满面的甄婉怡,众人透露出心领意会的神色,快速地禀了事,这府里主子少,她们只需全心全意地照顾好锦祥院便行,至于缤香院和汀香院的两位侧妃,好吃好喝好穿地侍候着便行,整个王府再简单不过的。她们这些下人不需要去揣摩上意,不需要去左右逢源,没有争风吃醋你争我夺,王府安宁得都不像深宅大院了。没有人天生喜欢过勾心斗角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所以大家对这性子柔和的女主子也是尽心尽力的帮扶着,至于以后怎么样,那就不是她们这些做小人物该操心的了。   祁荣回京后便又开始忙了起来,白日里是见不到人的。甄婉怡对朝事不知,所以也没打听祁荣的动向。   不过,甄婉怡不打听,却有人上门打听来了。   甄文怡一进门便道:“昨儿你怎么走得那样快,我从你府里追到四婶婶那里,四婶婶便说你刚出门,还拉着我说了半天的话,本想再回来找你的,但一看天黑了便只得作罢了。”   甄婉怡听了笑道:“我一回来就听映月说了,还想着你会回来的呢,晚上都做了你爱吃的辣三丁呢。”   甄文怡瞪了一眼,“哎呀,早知道就应该脸皮再厚一点,才不要管是不是打扰你和王爷的小别胜新婚呢?”   甄婉怡白了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甄文怡拿起炕几上的贡桔剥开,“你倒是吐一个给我看看呀。”说完吃了一瓣桔子,“哎,这桔子可真甜,哪里买的?”   “昨天宫里送过来的,等会你带些回去吃。”   甄文怡小手一摆,“别了,带回去轮到我嘴里也没几个,六嫂有孕了,你还是多送些去她那里,听说有孕的人都爱吃桔子。”   甄婉怡诧异道:“是吗?”忙问了一旁的映月,待确定之后便道:“留下两蒌,其余的都送甄府去。”   就在甄婉怡与映月说话期间,甄文怡已经三个下肚了,“你少吃点,等会就要传膳了,厨房里做了醉蟹,你最喜欢的,可别吃撑了肚子。”   甄文怡手顿了一顿,又接着剥,“没事,几个桔子,吃到肚子全是水了。这贡桔就是不一般呀,外面可买不到这样好吃的桔子。”   甄婉怡看甄文怡吃得香,也跟着剥了一个,“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喜欢吃桔子呀,怎么到京城这口味都变了。”   甄文怡边吃边道:“你以为谁有你样的好命呀,府里厨子好几个,各地的吃食都能做出来,我想要吃点好的,也只能到你这来打打牙祭了。要不怎么说这贡桔好吃呢?想来你府里的菜也好吃,便是京菜也比我府里做的好。”   甄婉怡笑了笑,应该不错吧。那张嬷嬷可是御厨之家的张家女儿,若不是映月无意中说起,她也不知道那不起眼的张嬷嬷有着这样厉害的背景呢,不过也怪她平日里太少言了,做的菜呢,也没什么太打眼的地方。“喜欢吃等会多吃点就好。”   “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两姐妹聊着天,仿佛回到了清河城韵意楼里悠闲的下午时光,逗着嘴,打着趣,只不过眨眨眼的时间天外便是一片橘红,两人都已长大都已出嫁,有了各自的家。   “听说王爷回来了?”   甄婉怡笑着点点头,“前儿下午回来,为了陛下的寿宴。”   “那淮南那边的差事办完了吗?”   甄婉怡点点头,“应该办完了吧,王爷说短时间内不用出门了。”   “那淮……”   “八姐,今儿天气好,我还陪你在王府里逛过吧,东苑那里还有些景致,不如妹妹陪姐姐出去走一走。”   甄文怡脸色一僵,眼神闪烁,“九妹,我就是想打听打听王爷在淮南的事儿,你就当成趣事儿说给姐姐听一听不行吗?”   甄婉怡定定地看着甄文怡,“姐姐究竟想知道些什么?王爷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去淮南办差,如今回来了,陛下一个字也不发,你让王爷说什么?”   甄文怡羞得满脸通红,她知道甄婉怡有脾性,说话喜欢直来直往,可这一连声的问话却让她的那些小心思无处躲藏,叹了一口气,“九妹,我不瞒你,昨儿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事,只不过你恰好不在,我便觉得是天意。可是,我婆婆不肯放弃,所以今天才会又来了。”   甄婉怡歪着头问道:“你婆婆究竟是想干什么?”   “这段时间我婆婆与户部侍郎刘大人的夫人走得非常近,前儿深夜刘夫人亲自蹬门,只在二门处说了几句话就便走了。昨儿一早我婆婆便来找我,让我找你打听王爷在淮南的事,昨儿没见到你,所以今天又来了。”   甄婉怡皱着眉头,刘侍郎的夫人,那绕绕转转便可以扯到晋王妃,绕到懿贵妃那里去了,再联想到陛下寿宴那晚众人或明或暗打量的眼神,试探的口气。陛下独留祁荣一晚,只怕有些人一晚难眠吧。红袖说那晚回来孙晓晓脸色很难看,一回来就摔了茶碗,记得离开宴会时她可是被晋王妃叫住了的。难道是因为从孙晓晓嘴里探不到什么东西,便把主意打到了贾府?而贾大夫人就真的被牵着鼻子走了?“你们家不会是想站队了吧?”   甄文怡嘴巴一撇,“这样的大事哪有我知道的份?若不是我婆婆知道她来也问不出个子卯,你以为她会跟我说这些?那晚来的人是刘夫人还是我从守门的婆子那里打听出来的呢。”   甄婉怡正色道:“不管怎么样,这事八姐你不要插手了,回去只说我不知道,我也确实不知道,王爷在外面干了什么我从来不问,他也不说。”   甄文怡挥了挥手,“知道了,我不会再问了,不管怎么样,今天既然到了你这里,你怎么也得留我吃个饭,午睡一会吧,然后再游游园子,日落下衙的时候便可以回府了。”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笑,“你这滑头,这就躲吧。不过你婆婆让你过来问的事贾大人和贾珍知道吗?”   甄文怡皱了皱眉头,“应该不知道吧,刘夫人都没进府呢。”   “那你没把你婆婆让你过来的事跟贾珍说?”   甄文怡眨眨眼睛,“人家这不是要打算回去说的吗?”   甄婉怡无语了,合着这人是在算计她呀,能得到消息便回去讨好婆婆,得不到消息便回讨好相公和公公,真是个不吃亏的人。“不管怎么样,劝你家人,这皇家事无小事,千万不要牵涉其中。”   ☆、第二五六章 干 呕   “这醉蟹淹了五天了,八姐快尝尝。” 甄文怡看着樱桃夹过来的醉蟹,刚闻到那冲鼻的酒香便只觉胸口一阵翻涌,捂着口转向一旁便是一阵干呕。 吓得甄婉怡快离了座位,扶着甄文怡的肩膀问道:“八姐,你这是怎么了?” 甄文怡只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极不舒服,可吐又吐不出什么来,深吸一口气,看着满桌的油腻,撑起身子在甄婉怡的相扶下走向西侧室,坐到矮榻上,抚着胸口道:“哎呀,我看我是没这个享福的命了,看着满桌的好吃的却张不了口。” 甄婉怡接过樱桃送上的茶水递上,“胡说什么呢,你这究竟是怎么了?这菜不合你味口吗?可这螃蟹不是你最爱吃的吗?还有红烧狮子头,这可是吩咐厨房特意做的。” 甄文怡一想到色鲜味浓的红烧狮子头,往常极爱的味道这会却只让觉得难受,便又是一阵干呕,“不行,不行,看来我跟你这荣王府八字相冲,吃不得你府里饭。” 甄婉怡也着急了,“快别说话了,先喝点热茶吧。” 看着甄文怡小口小口地咽着明前龙井,担忧道:“好受些了没有?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吃坏了肚子吧?是不是刚才吃的桔子多了凉了胃?” 甄文怡摆了摆手,“没事了,你先让人把那些菜给撤了吧,我闻着就不舒服。” 甄婉怡对着樱桃点点头,樱桃便带着人快地把菜撤了。甄文怡又拿起炕几上的贡桔吃了起来,连着吃了两个才歇下来,拿了一个放在手心里把玩,脸上神色变幻。 “要不要我去叫个太医过来给你把把脉?” 甄文怡抬起头,眼睛有惊有疑,“我这个月的月信还没来。” 甄婉怡张大了嘴,脸上涌起喜色,“你是说,你……” 甄文怡摇摇头,“我不知道,你知道的我月信一直不准,婆婆找来的大夫调养了三个月也不见效,药我早就停了,从上个月我才开始用你请的太医开的药。” 甄婉怡“啊”了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甄文怡,可听到甄文怡一句,“那药太难吃,我都吃了三个月了还没效果才不要那么傻呢。”又觉得理所当然,这才是甄文怡的性子。 “我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甄文怡的指甲在贡桔上掐出了深深地印子,桔汁流出来,粘了一手。 卫安没在府,便由映月拿了甄婉怡的对牌去了太医院。趁着太医没来的时间,樱桃直接在小厨房里熬了清粥。 “你先去吃点东西,我吃不下还要你陪我挨饿不成?” 甄婉怡听了便点点头,“我让红袖留在这里陪你,一会会我就回来了。” 甄文怡这会平静了下来,“你慢慢吃,我又没事。” 等甄婉怡用了膳,映月就带着太医过来了,“张太医,这是我八姐,贾太太,您上次见过的,劳烦您给看看。” 张太医算是荣王府的熟人了,只不过荣王府请他得少,这位贾太太他自然是有印象的,还开了一副调养的方子,莫不是?静下心下把脉,左右手都换了,才收了药箱,“贾太太并无碍,不过这些日子还是以静养为易,少动保持心情平和,饮食也以清淡为佳。” 甄文怡眼里露出莫大的惊喜,“太医,我是不是……” 张太医并没有让甄文怡将后面的话说完,“时日太浅,脉象不显,再过一旬便可以确诊了。” 甄婉怡脸上笑意藏也藏不住,张太医这样说话怕十之**是有了,“那谢谢张太医了,你看我八姐要不要开个方子再调养调养一下。” 张太医摇摇头,“不用不用,微臣开个食补方子就好。” 送了张太医出门,甄文怡兴奋地拉着甄婉怡的手,“九妹,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有了?” 甄婉怡咬咬唇,“十有**是的,八姐你先不要激动,张太医说了月份太浅看不出来,切忌气血不宁。” 甄文怡扶着腰轻轻地坐下,“对,对,我不能激动,从现在开始我可得好好养着,你不知道我婆婆就是第一个孩子滑了胎,后面就一直怀不住,等到了二十五岁才费尽心力保下一个儿子,可不想最后还是不得长久。” 甄婉怡安慰道:“你身子康健一定不会有问题,不过小心无大错,多注意点就行了。” 甄文怡眼珠子一转,“看来那观音庙确实是灵验,六嫂拜后就怀了,我这好像也是,不知道七姐那里怎么样了,如果都验证了,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轮到你了。到时候我们姐妹几个再去还愿,正好身边的小孩都差不多大,可以一起玩得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甄婉怡捂着嘴笑道:“这还没影的事儿你也想得太远了吧,快来,樱桃的清粥熬好了,你快吃些。” 甄文怡看着樱桃端进来的清粥小菜,苦笑道:“还说来你这打打牙祭呢,没成想却被一碗清粥打了。” “少叫苦了,樱桃熬的粥可不是谁都有那口福的,这些小菜也是张御厨做的,可不比那一等席面差。” 甄文怡这会看着浮着青绿葱花的白粥,腌黄瓜,红辣酸菜,素三鲜,不觉饥肠咕噜,连吃了两碗才放下,“你们家的御厨真是不错,这腌黄瓜好吃,还有这辣酸菜下菜。” “喜欢就带些回去。” “我还真没准备客气。” 没等到下衙时间,甄文怡便带着一蒌子贡桔,一坛腌黄瓜,一坛酸菜坐着荣王府安排的马车回去了。 甄文怡刚让人把剩下的一蒌贡桔给甄茹怡送去,便见祁荣大步进来。 甄婉怡迎了上去,“今儿王爷怎么回来得这样早,差事都办完了?” 祁荣上下打量了一圈,“你还好吧?张太医怎么说?” 甄婉怡脸上讶意之色一闪而过,“王爷特地为这事回来的呀,我没事呢,请张太医是八姐刚才用膳的时候不舒服,干呕着呢,所以才请张太医过来瞧瞧。” 祁荣松了一口气,“这卫安说话也没问清楚,只说映月急急地拿了荣王府的帖子去请张太医,张太医连午膳都来不急用都被拉过来了,本王还以为府里出了什么事呢。” 甄婉怡心中一暖,不是怕府里出事而是怕她吧。“张太医还没用膳呀,那映月真是的,也不知道缓一缓。张太医过来我也忘了问一声,真是失礼。” “不要紧,等会本王让人送份礼去道声谢。” 甄婉怡放下心来,“那便麻烦王爷了。”一副理所当然神情,让祁荣看了好一阵高兴。   ☆、第二五七章 大 动   回了贾府,看到荣王府的马车,守门的小厮快走出,迎了上来,不等开口,莲香便扶了甄文怡下车,忙开了门,热情道:“奶奶回来了呀。” 莲香一直扶着甄文怡进了院子,贾大夫人迎了上来,“文娘,可有什么消息。” 甄文怡“哼,哼”了两声,“莲香姑姑,麻烦你特地送我回府,回去记得帮我给王妃带声谢。” 贾大夫人这才注意到扶着甄文怡的是荣王府的人,忙敛了神色,“怎么劳烦姑姑送文娘回来呢?可是王妃有什么话要交待。” 莲香带着浅笑,“大夫人言重了,八姑奶奶有些不舒服,奴婢奉王妃之命送八姑奶奶回府。八姑奶奶让奴婢送您回厢房吧,否则奴婢回去也不好跟王妃回话呀。”后头一句是对甄文怡说的。 甄文怡有些踟蹰地看着贾大夫人,贾大夫人一回神,忙道:“哪能劳烦姑姑呀,来人,扶奶奶回房。”贾夫人后头走出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扶住了甄文怡。 莲香退下来时轻声叮嘱一声,“慢着点。” 贾大夫人满脸担忧,“这是怎么了?可是伤着哪里了?” 甄文怡慢慢走着,“没什么母亲,哪都没伤,儿媳好着呢。” 甄文怡越是这样说,贾大夫人越是担心,莫不是儿媳妇打探消息不成反被打了一顿,看着甄文怡轻移慢挪的样子,心中越是着急,究竟是生了什么事连问都不让问一声呢。 好不容易送走莲香,贾大夫人坐在床边急急问道:“王妃可有说什么?” 甄文怡睁大眼睛摇摇头,“王妃什么也没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贾大夫人失神道:“怎么可能,王爷那样看重她,怎么会一点消息也透露的?文娘你究竟有没有认真的问王妃呀?你不是与王妃最要好的吗?怎么会这么一点消息也打听不出来呢?” 甄文怡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将绸缎薄被拉高了一些,直盖到腋下位置,“母亲,王爷可是受陛下口谕出门办事的,陛下要王爷办的事,王爷怎么会跟一个内宅妇人说呢,再说王妃也不喜打听外面的事,王爷自然不会用外面的事去烦王妃,王爷也最讨厌别人去麻烦王妃了。” 贾夫人直了直身子,看着笑眯眯地甄文怡,眼睛微微眯起,这人去了一趟荣王府有些张扬起来了呀,莫不是荣王妃给了她依仗,她觉在府里能高声说话了? 甄文怡笑眯眯地看着贾大夫人,心里有些得意,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不待见我,可遇到了事却又只能依靠我娘家的人,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还一副高高在上对我施舍的模样,以前本小姐没底气,以后可就不见得了。 “文娘出门也大半天了,今儿就好好休息吧,晚膳我叫人给你送来。” 甄文怡微微欠身,“那就劳烦母亲了,儿媳身子确实有些不便。”说着还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身子,将手放在小腹位置上。 贾大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明了,原来是小月子来了,还以为真出了什么大事呢?脸上的神色更是不好看,这成亲都快一年了,“我让人给你熬药去。”说完拉着脸便出了厢房。 甄文怡笑意一敛,眼里闪过落寞之色,这贾大夫人就这样看不上她吗?怎么就不愿意多问一句呢,其实她真的好想有人能问一句,她真的好想与人分享这份快要按捺不住的喜悦呀。 贾大夫人一心想要打听的,刘夫人到处奔走急切想要知道的,在祁荣回京五天后宗帝开始挥刀了,第一刀便是户部侍郎刘东成,第二刀砍向了吏部,第三刀废了淮南大半官场,第四刀废了淮北小半个官场。刚好新一科进士趁此机会,大多安排到了淮水一带,甄明杰也随着这一批新进进士一起去了淮水,易县县令,接调令后限一个月内到任。 朝堂怎么喧哗,晋王怎么在乾明宫前跪哭请罪,中书令连夜上奏折写了什么,吏部灯火一直到天明忙了什么,外面的这些甄婉怡通通不知道,她只知道甄明杰真要外放了,并且就是事先定下的易县,那么夏华就该叫回来了。 由于一封通往清河城的书信借着驿道与官文一起南下,短短十日便到了夏华手中。夏华拿了信,想了一夜,天明,告别红裙与孩子,一人单骑,一个包袱一包干粮轻装上路,二十五天时间,找到了易县,与甄明杰会合,从此,随着甄明杰南北转辗,同甘共苦。 晋王在乾明宫前跪了一天一夜,直至昏倒过去才被抬入乾明宫,浑身烫,梦呓不止,随后太医院院判被传来,在这个只给宗帝看脉诊病的院判的救治之下,在乾明宫住了三天才被送回晋王府。这一次晋王非但没倒,威信还更甚从前,乾明宫呀,那可是只有九五之尊才能住进的地方,就连皇后,没有陛下的肯也不得宿,后宫妃嫔更是不可以,哪怕得召宠幸也要在四更之前回自己寝宫。 可如今,晋王不但是院判看的病,还在乾明宫住了三天呀,这意味着什么?众人心里都是敝亮的,哪怕这次陛下动了晋王的人,可从头到尾没说晋王一个字呀。这下面的人贪脏枉法犯了事总不能把顶头的人都给治罪了吧?如果这样说,那任何一个官员犯事陛下都要承但责任才行,估计宗帝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不但没有怪罪晋王,还狠狠地嘉勉了一番。 宁王府书房,暮色暗沉,烛光摇晃,人影晃动,正如那主人不安定的心绪,两道身影隔着书桌相对而坐。 “我能帮王爷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无能为力。” 宁王长吐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这事还是要谢过十三叔。” 祁荣把玩着坠在腰间的荷包,“不用谢,早说过了这是交易,谢皇后在宫中对内人的维护之情,也谢宁王妃的护送之意。再说了,这事远没有达到王爷的预期,更当不得一声谢。” 宁王笑了一声,“本王还是低估了他了呀,一个热能让他宿在乾明宫三日,父皇这是做给本王看的吗?” 祁荣一心一意地把玩着玉佩,仿佛没听道宁王的自言自语一般。   ☆、第二五八章 喜 事(一)   婉怡在京城过的第一个冬天,还来不急去感受一份冷冽,便被接连的喜讯给乐坏了,先是甄文怡身边的丫鬟来报喜,这会有脉象确诊,是真个有了,到十一月便是过了三个月胎象安稳了。甄婉怡得了消息便收拾了一堆的礼物去了贾府。   贾大夫人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接待了甄婉怡,看得出是真个高兴,拉着甄婉怡说个不停,“文娘这个怀象好,虽说折腾了一些,可越是折腾的越是男儿,我当年怀哥儿的时候也是又呕又吐的,所以别看文娘如今难受,过了三个月就会好了。”   甄婉怡看着甄文怡脸色腊黄的躺在床上,吓了一大跳,这模样也太吓人了吧,简直根大病一场似的,“八姐,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我去请个太医过来?”   甄文怡摇摇头,“不用了,母亲都给我换了七八个大夫了,都不见效,该吐的时候还是吐,不过,这几日倒是好多了,许是如母亲说的,过了三个月就大好了。”   甄婉怡哪见过甄文怡如此狼狈的样子,她不管在哪里都是一副光鲜的样子,最注意自己的形象了。“你那样难受怎么不早派人跟我说一下呢,我府里有得力的婆子和厨娘,许是能做出你喜欢吃的东西来呢。”   贾大夫人在一旁笑道:“王妃呀,这有身孕的女人都是这样的,谁要都经这么一遭,这也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大事,再说文怡这都算好的了,有好些人吐得连胆汁都出来的。”   甄婉怡拉着甄文怡的手,感觉手中略显干燥的皮肤,心疼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让人给你做了来?”   “我什么都不想吃。”甄文怡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如果王妃府里还有桔子的话,倒是可以给姐姐我送点过来。”   贾夫人脸色一僵,“文娘原来是想吃桔子呀,早说了,这南方运来的鲜果虽然贵了点,可咱们府里又不是吃不起的人,哪用得着为这样的小事去麻烦王妃呢?”   甄婉怡看着一直陪在一旁聒噪不已的贾夫人,这贾大夫人怎么这样没眼色,也不知道留点空间给她们姐妹说点私密话,“贾夫人,听八姐说府上的白云糕做得好吃,能不能麻烦夫人?”   贾夫人脸拉了下来,点点头,“那你们姐妹好好说话,我去厨房看看就来。”   甄婉怡微微点头,“麻烦夫人了。”   待贾大夫人走出去后,甄婉怡奇怪道:“你婆婆这是怎么了,防什么似的?”   甄文怡抿着嘴笑了笑,“我不是有身孕了嘛,自然要给老家报喜了,所以接到这个好消息的三婶可是高兴坏了,说是要亲自上京来照顾我呢,可不是把我婆婆吓坏了。”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贾三太太要来京?那对你婆婆而言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谁说不是呢,还好家里的老爷子掌大局,把三叔一家都压在清河城,否则闹到京城里来真够人头疼的,我如今这模样可经不得折腾。不过我那好三婶虽没能来成,可还是有人来了的。”说完对着甄婉怡挑了挑眉,意思是让她猜去。   甄婉怡眼珠子一转,“你那小姑子?”   甄文怡嘟了嘟嘴,对甄婉怡能这样简单猜到觉得没意思,“可不就是七娘吗?还带了两个婆子过来,成天的指手划脚,送吃送喝,母亲怎么能容忍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肚子的重要性,再加上怀这一胎习惯不好,吃什么吐什么的看着吓人,所以那两嬷嬷来了没三天就让送庄子里去了,不管是谁来了我这我母亲都会亲自做陪,一刻也不得疏忽。”   甄婉怡放下心来,“贾大夫人肯这般用心倒是让我放心了,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让人给人递个信,相吃什么也说一声,别的帮不了你,这点倒是有能力做到的。”   甄文怡笑道:“知道了,我估计我这一辈子也就靠着这个肚子才能受到如此的重视了,自然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了。”   甄婉怡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得开最好不过的了。”   “那若是宫里再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可别忘了我这里一份呀。”   “知道了。”   说了一会儿话,甄文怡便连着打了几个哈欠,看着一脸疲色精神不济的甄文怡,甄婉怡道:“我府里还有事今天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甄文怡点点头,“那我就不与你客气,有事我会让人去通知你的,这府里人多,你现如今可是精贵的人儿,就不要随便来这里了。”   甄婉怡自然不会让甄文怡说的反话,“知道了,我今天来还不是为了给你充面子来的。”   甄文怡嘿嘿笑道:“如今我这肚子就是最大的脸面,你还是等我生个女儿时再来给我充脸面吧。”   甄婉怡无奈地笑了笑,她可不会说安慰话,只不过贾家若是因为生女儿的事要对不起甄文怡的话,她自然要帮着出头的,只不过这话现在不适合说。站起身,“好了,看你一脸疲惫样子,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刚出房门便有人迎了上来,“婉姐姐,可还记得七娘?”   甄婉怡打量着眼前婷婷玉立的女子,红袄粉裙,身材高挑,明眸善睐,可不就是贾家七娘。“当然记得。”   贾妍上前两步想拉住甄婉怡的手以示亲热,甄婉怡恰恰好地抬手扶了扶发簪,仿佛没见到伸过来的手一般,看着贾妍笑道:“适才八姐刚说到你呢,没成想就见着了,比起去年见时可又长漂亮了哦。七娘什么时候来的京城的?”   贾妍无意识地握了握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当年她从没放入眼里的人如今却是高不可攀,变化可真是太大了。“五天前到的,好久没回京了,以前认识的姐妹都出阁了,我,我一直想找机会去拜访王妃呢?”   甄婉怡看着略显紧张的贾妍,内心叹了一口气,在清河城,她是从京城回乡的官家娘子,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小户闺女,相识时她自然是目下无尘傲然而立。可如今在京城,她是一个投奔伯父伯母正待议亲的大龄娘子,自己一跃成了王妃,再相见只得放低姿态摧眉折腰。   只不过贾府的事太过复杂,她与这贾七娘也没什么交情,所以,还是当个普通姻亲吧。“以后有机会让你嫂子带你到王府里来玩好了。今天出来的时日不短了,我也该回去了。”说完也不再多做停留便出了门,留下一脸神情复杂的贾妍立在门口。   ☆、第二五九章 喜 事(二)   好消息是齐宅送来的,甄茹怡第二胎也怀上了,与甄文怡相差不到半个月。所以从贾府回来的第二天又带着礼物去了齐府,给甄茹怡备的礼物里多是吃食补品和布匹。   “老太太恭喜恭喜,恭贺齐府又添新丁您老又要当祖母了。”   齐老太太见了自是高兴,看着甄婉怡笑得脸上开了花似的,“亲家姨母,同喜同喜呀。”   齐昌明脸上也带着笑意,精神比起前两个月见时要好了许多,“见过王妃。”   “七姐夫。”见了礼,齐昌明便进了母亲的正房去温书去了。   齐诗雨被香绫抱着与甄婉怡见了礼,“见过小姨母。”   甄婉怡接过乖巧可人的齐诗雨抱在手里,笑道:“诗雨好乖呀,又长高了哦。”   诗雨笑了笑,有些怕生地转过身对着香绫伸手,香绫接过笑道:“姐儿重了,小心累着王妃。”   甄婉怡笑着松了手,“诗雨,姨母给你带了好吃的,让香绫姑姑带你去吃好吗?”   诗雨有三个多月没见过甄婉怡了,小孩忘性大,紧紧地抱着香绫不松手,香绫屈膝道:“奴婢谢过王妃,那奴婢带姐儿下去吃东西去了。”说完又对着齐诗雨哄道:“小姐,谢过姨母。”   齐诗雨脆脆的声音传来,“谢姨母。”   香绫带着诗雨一走,齐老太太也退了出去,“我去厨房看看。”   甄婉怡看着坐在床上的甄茹怡,脸色有些腊黄,除了神色有些疲惫外其它都正常,至少比起甄文怡的样子要好太多了。   “你怎么来了?”   甄婉怡坐在床边的杌子上,“张婆子回甄府报喜了,母亲派人通知我的,怎么,这样的好事还不让人来沾沾喜呀?”   甄茹怡抿着笑了笑,“不是,只是太麻烦你们了。对了,八妹也有了,你去看过她没有?”   “昨儿去看过了,晚霞来报信的时候说得吓人,害得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不过,今儿看了你之后,才发现她那样子真能说得上一个惨字了。”   甄茹怡移了移身子,“怎么了,是害喜得厉害吗?”   甄婉怡猛点头,“听说什么也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肚子又饿,可就是吃不进东西,人都瘦了一大圈了,看着怪可怜的。”   甄茹怡叹了一口气,“我怀姐儿的时候也没什么害喜的反应,就是觉得累,这一个也是,只怕又是个女儿。看八妹那样子怕怀的是个儿子了。”   看着一脸落寞发愁的甄茹怡,甄婉怡抿了抿嘴,“你呀想那么多干什么,只要能怀能生管是男是女呢?就算是女儿那又怎么样,看小诗雨多可爱多漂亮多乖巧呀,若是我就喜欢女儿。”   甄茹怡苦笑一声,“我没说女儿不好,只是……”   甄茹怡后面没说的话甄婉怡也能猜得出来,女儿再好也不如儿子好,更何况她已经生了一个女儿了,若再生一个女儿只怕齐老太太那里也过不了关吧。“只是什么呀,还没生呢你就这样愁着,那怀胎十月你一直这样小心生下个苦脸宝宝出来。”   甄茹怡苦笑一声,“若不是个儿子只怕以后真是一家都要苦脸了。”   甄婉怡“你”了一声,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生儿生女还不是天注定吗?不管是儿是女都是上天赐下的福气,怎么能这样重男轻女呢,便是夫家轻视,你自己也不能轻视呀。“七姐,多思忧虑肝气郁结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你还年青呢,大不了多生几个就是了,有什么好愁的。最重要的是调理好自己的身子,你现在都还没出怀呢,哪里看得出是男是女了,别自个儿急自个儿了。”   甄茹怡陷在自己的愁绪里,对甄婉怡的话只是扯了扯嘴角,坐在层层遮挡的帐幔里,光影斑驳中,像是一朵尚没来得及绽放就要调零的鲜花,让甄婉怡看了只觉得难受。   “七姐,你别这个样子,就算这一胎是女儿,还可再生呀,你还不到二十岁呢。那皇宫里有好多方子,如果这一胎是女儿,我就去找皇后娘娘给你要个生子秘方来,你看这样行不行?”   甄茹怡慢慢抬起头,眼里有了神彩,“九妹,你说的是真的吗?”   甄婉怡用力点点头,“你看宫里,都是皇子多公主少,太医院里一定有这样的秘方,到时请太医过来帮你调理身子,一定让你生一群大胖小子。”   甄茹怡这才抿着嘴笑出声来,嘴角翕翕,想说什么又顿住,最后化出一句话,“那便麻烦九妹了。”   甄婉怡夸张地大松了一口气,“这真是怀了身孕的不踏实,没怀的也不踏实,这嫁人了就是不好。你这是心病,八姐那是身病,你们两个怀了孕倒让我这样没怀上的奔波劳累。”   许是甄婉怡的话起到了安慰作用,甄茹怡脸上轻松了不少,“我们姐妹三个一起去的观音庙,现如今我和八妹都心想事成弄璋弄瓦,接下来便该轮到你的好消息了。”   甄婉怡嘟了嘟嘴,“你们俩倒是结了伴,只留下我一个。”   “怎么,你还没消息吗?这王爷公事很忙吗?”   甄婉怡摇摇头,“我月信才刚走呢。”至于祁荣嘛,他公事再忙晚上该做的事也没落下过,搞得甄婉怡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房事太频繁了才会没怀上的。   “你成亲不到半年呢,别着急,那观音庙这么灵验,许是下个月你就能怀上了。”   “我倒没急,我还小正在长身体呢,再说生孩子的事也急不来。”   甄茹怡抿嘴笑了笑,她不急,那便是别人在急了。   两人说话声音刚落,张婆子便端着汤水进来,“王妃,这是奴婢做的糖茶,您尝尝。”   甄婉怡接过碗,搅动勺子,“这里面东西挺多的呀。”   张婆子笑道:“这是奴婢母亲传下来的,将杏仁花生核桃芝麻炒熟,要吃的时候各抓一把加上红枣用红糖煮了,又香又甜,王妃您尝尝。”   甄婉怡尝了一口,挑了挑眉,“还真挺好吃的,回去让樱桃也照着做了试试。”   张婆子欢喜道:“王妃喜欢奴婢就教给樱桃姑娘,很好做的。”   甄婉怡放下碗退了一只金镯子递给张婆子,“你将太太和姐儿照顾得很好,也不枉我母亲送你过来,总算是没给甄府丢脸。以后太太身子越重,你要更仔细用心一些。”   张婆子不敢伸手,堆起满脸的笑,“王妃,这都是奴婢该做的,太太人好,对奴婢也好,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太太的,王妃您放心。”   “有婆婆在我自是放心的,这也是婆婆该得的。”说完便把镯子塞进张婆子手里。   张婆子握着镯子跪下谢道:“奴婢谢王妃赏。”   ☆、第二六零章 对上了   进入腊月,年味便浓烈起了,而京城的腊月比起清河城更为繁忙,王府的年节比起甄府人情往来更多规矩更大。所以从进入腊月开始,甄婉怡便每日要在听雨轩消耗一个多时辰,这是甄婉怡第一次代表荣王府与各府来往,没有前例可依,只能依据亲疏关系和级别与各府往来,送到各府的年礼是添了又删,删了又添,斟酌斟酌再斟酌。   一直到腊八前一日,还没定好送去各府的年礼,可腊八粥得要准备了,今年腊八不用进宫,这消息对于甄婉怡而言实在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所以早早地便准备了两种口味的腊八粥,一种咸味的八珍粥,一种甜味的八宝粥。从半夜里就开始熬制,清晨天没亮,大厨房的院里子就飘浮沁人的甜香。   院子里摆了六口大锅,每口大锅前都有两个青衣婆子妈妈在忙乎,映月守在一旁看着晶莹剔透软香浓糯的腊八粥装入食盒,“妈妈们动作都麻溜一些,别洒了沾了碗沿,弄脏了食盒。”   几位在热气弥漫中看不清五官的妈妈们笑道:“李妈妈放心吧,奴婢们惯常做的事,绝坏不了咱们荣王府的名声。”映月的丈夫李强,并没有在王府当差,而是被甄婉怡安排在铺子里干活,嫁人了的映月就随着夫家的姓了,王府里都叫一声李妈妈,红袖打趣时叫过李强家的,只不过甄婉怡觉得别扭一直叫映月,所以锦祥院里几个大丫鬟也直称映月姐。   映月听了笑道:“各位妈妈们做事,我自是放心的。这不是我嘴馋了想着先来尝尝妈妈们的手艺吗?”   话音一落,立即有两位妈妈拿了碗盛好送到映月面前,“李妈妈,尝尝我这八珍粥,都是按着樱桃姑娘的吩咐做的,往年也没做过咸粥,更何况是放这么多材料的,心里着实没底,您快帮着指点指点。”   映月接过碗,“这八珍粥是王妃想出来的,以前在老家做过几回,老太爷和几位爷都挺喜欢的,所以今年才会让府里也尝试着做一锅,若是大家不喜欢这个口味,就吃八宝粥,那是甜的。”尝了一口,笑道:“不比樱桃做的差,火候也掌得好,粘稠软糯,腊R都熬化了,很进味,很好。”   别一个婆子端着八宝粥,“那李妈妈快帮着试试这八宝粥,这豆子都泡了一晚上,也不知道煮烂了没有?”   映月再一次接过碗,尝了尝,“周妈妈这粥做得也很好,这颜色搭配得这样好看,便是不喜吃甜的看了也会尝两口。今天的腊八粥熬制得很成功,辛苦各位妈妈了,回头让王妃给妈妈打赏。”   几位妈妈正谦虚地回应着,便听到一阵笑声传来,“哟,这挺热闹的呀,都说什么呢,也让我听了乐呵乐呵。”   映月转过头,对着走过来的钱妈妈点头笑道:“钱妈妈来了,正好,今儿的腊八粥熬好了,妈妈是在这里派送呢,还是去前面接粥呢?”王府需要送粥到各家去,自然也有别家送粥过来,映月这话一问出来,四下便出现短暂的安静,送粥给映月的两位妈妈也退到了后面,掩映在热气腾腾的雾气里。   钱妈妈拿出手帕捂着嘴笑了笑,“既然这里有李妈妈安排,我就不便c手了,一事不烦二主,那今天的腊八粥就劳烦李妈妈了。”   映月眨一眨眼睛,“妈妈既这样说了,那我就不推迟了,刚好今天红袖姑娘没事,就让她去前面帮着接粥吧。王妃喜欢带着她出门,就让她在那里接待各府的妈妈,也认认人。”   钱妈妈定定地看着映月,嘴角的笑淡了,“随便李妈妈安排好了。”   下面熬粥的婆子们看着同样红袄牙白绸裙装扮的两人,眼珠子一阵乱转,心里带着一股子莫名的兴奋,有种终于来了终于碰上了的感觉。   厨房的管事妈妈赵婆子快步走了出来,“哎呀,钱妈妈您可来了,我这里刚备好早点,正好也到禀事的时辰了,我带了糕点,咱们边走边吃。”一手端着一个白瓷盘子,一手去挽钱妈妈。一边又回头对着映月道:“李妈妈,厨房里备好了早点,您先吃了再忙。”   映月点点头,看着同样着红袄牙白绸裙的两人越行越远,眼神闪了闪,转过头道:“这里各位妈妈们就辛苦一下,先将粥装了盒,我先给王妃送粥去,各院的粥等会再发。”   在众人的应是声中,映月带着提食盒的小丫鬟往锦祥院走去,到锦祥院门口,映月接过食盒,“去跟红袖姑娘禀告刚才的事。”   看着小丫鬟进了红袖的屋子,才从连廊转进正屋,祁荣难得地与甄婉怡同时用早膳,映月提着食盒请安道:“奴婢请王爷王妃早安。”   甄婉怡入下筷子,“起来吧,你手里提的是腊八粥吗?”   映月起身走到八仙桌旁,打开食盒,端出两碗放在桌子正中间处,“嗯,已经熬好了,味道还不错,不比樱桃熬制的差。奴婢吩咐大厨房的妈妈们正在装盒。”   甄婉怡先帮祁荣舀了小半碗八珍粥,才道:“送粥的时候注意些,别别人府上送来了都忘了还,那就太失礼了。”   映月笑道:“奴婢正是为这事来向王妃讨个人的,奴婢在大厨房派粥,前头想讨了红袖去接粥,她时常跟王妃在外面行走,趁着这个机会多认些人也是好的。”   甄婉怡点点头,“行呀,红袖那丫头记性好,就由着她去吧。”想了一会又吩咐道:“你可以先把粥送到红袖那里,这样若是有预算单子之外的府邸来送粥便可以让人直接带回去,省得再跑一趟了。”   映月点头应是,“那太太那里还是让莲香送去吗?”   甄婉怡点点头,“八哥最喜欢八珍粥的,多装一些。”   映月看着立在一旁的莲香,虽也是红袄白裙,可衣袖衣襟裙裾处都添了连枝花纹,比起她身上同样布料的衣裙看着要精美了许多,特别是精心打扮后更显姿容亮丽身形丰满,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这莲香已经十八岁了吧。“奴婢省得,八爷爱喝八珍粥,可四老爷爱喝八宝粥,奴婢都吩咐人装好了,那莲香就跟我一起走吧。”   甄婉怡点点头,莲香便跟着映月一起退下。   ☆、第二六一章 烦   忙碌了一上午,总算将腊八节的人情往来统算清楚,接下来要愁便是今晚要在赏雪阁举办家宴,也就是说荣王府第一次四位主子同聚一堂共享晚膳的大事儿。   甄婉怡祁荣加上两位侧妃这样的组合一起用膳在以前还真没出现过,甄婉怡进府与两位侧妃的第一次见面,孙晓晓便被送回了娘家,一待就是两个月,这两个月里洪湘玉便安安分分地守在自己院子里,初一十五才来锦祥院里请安,一次都没与祁荣碰上过。孙晓晓回府后,倒是两人皆伴来锦祥院,遇到祁荣的次数就多了起来。特别祁荣休沐时都会陪甄婉怡一起用早膳,每每这时便是阖府团聚,但两位侧妃从没上过桌。   本来今晚甄婉怡是从没想过要一起用膳的,可钱妈妈当众提了一句,“王妃,这马上要过年了,府里对过年有什么安排,正月里王爷去哪家拜访,十五灯楼摆在哪,那晚京城里的哪些好玩的地儿?这些事儿您和王爷都不大懂,可两位侧妃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许她们能想出好法子来,不如今个晚上在赏雪阁摆膳,大家边吃边聊定个章程。”   甄婉怡一时没注意就点头应了下来,等回了锦祥院细细一想才发现不对劲,这过年能有什么安排,府里各处管事不是早有准备了吗?钱妈妈每日一起在听雨轩听着她怎么会不知道?再说王爷正月去哪家拜访要两位侧妃提什么意见?十五的灯楼位置自有礼部安排,根本用不着四个人聚在一起,那钱妈妈提这个议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祁荣的想法?   一想到这里,甄婉怡便浑身提不起劲来,自她进王府都五个月了,祁荣只要回府便一直宿在锦祥院,对两个侧妃见了也从不多看一眼,对她们和对自己身边莲香樱桃几人都没区别,从不主动问话,便是孙晓晓的主动的问候也是冷冷的几个字回绝就避开了。可今天怎么会想到要与两位侧妃一起用膳的呢?难道是五个月的朝夕相处祁荣开始感到厌烦了吗?还是说男人喜新厌旧的本色要开始暴露出来了?亦或者是自己迟迟没有怀上,让他失望,所以想到侧妃身上去了?   将自己闷在被窝里的甄婉怡越想越烦,越想越乱,只恨恨地蹬了蹬被子,翻来覆去。一直折腾到未时正,虎妞进来唤人才恹恹地起身。   “王妃,您这是怎么了?看起来没精打彩的,可是炕没烧热没睡好?”   甄婉怡起身让虎妞帮着穿上衣裳,“没有,可能是今儿起早了,太累,刚才一直做梦,跟打架似的,早知道还不如不睡呢?”   “奴婢说要陪您的,您偏不让。”虎妞一边说一边帮着扣上紫色妆花缎镶灰鼠皮袄,笑道:“王妃您小衣是不是又要重新做了呀,这袄子刚做时奴婢特意放松了三指,今天扣上却是刚刚好。”   甄婉怡拉了拉衣袖,“前段时间你不是新做了两套吗?”   “奴婢觉得王妃您小衣做的速度赶不上您长的速度了。”   甄婉怡抿嘴一笑,敲了虎妞脑门一把,“你个丫头,胆儿长了肥了呀,敢调戏你家主子。”   虎妞站得直直的让甄婉怡的响指落在额头上,“主子高兴就行了。”说完又取了压裙玉环挂上又挂了两个荷包,“奴婢去请莲香姐姐过来给王妃梳头。”   “莲香怎么了。”甄婉怡有些奇怪,平日里只要她起床,莲香便会和虎妞一起进来,虎妞侍候她穿戴,莲香则是给她梳妆。   “不知道,今儿回府之后便一直歇在房里没出来,怕是吹了风吧。这京城的冬天可真是冷呢。”   “这快过年了,可别生病了。既然不舒服就别叫过来了,你帮我随便梳个发髻就行了。”说完便直接坐到镜台前。   虎妞抿嘴一笑,“那奴婢就放肆了,梳不好王妃可不能怪罪。”   甄婉怡从琉璃镜里看了虎妞一眼,“平日里莲香帮我梳头时你那眼都没眨一下的,映月的堕马髻是你帮她梳的吧,挺好看的,不比莲香的手艺差。”   虎妞这才甜甜地笑着伸手,拿了桃木梳子将甄婉怡乌黑发丝梳顺,“奴婢也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莲香姐姐最常给王妃梳飞天髻,今天奴婢也给您梳飞天髻好了。”   “行,梳什么都随你,只要好看就成了。”   皮妞拿着梳子神情严肃,远不如她透花时轻松,“王妃本就好看,梳什么都好看。”声音也绷得紧紧的。   甄婉怡见了抿嘴一笑,便不再开口,让虎妞一心一意地梳头。   半响才见虎妞放下梳子,长松一口气,“可以了,王妃,您动一动,看看发髻会不会散。”   甄婉怡依言,直接起身走动,并还摇头晃脑的。   虎妞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慢慢的笑脸逐开,“成了,王妃,奴婢真的做到了。”   甄婉怡也笑得眉眼轻松,“梳个头也能把你高兴成这样。”   虎妞在一旁用力地点着头,“奴婢就是想好好地服侍王妃。”   甄婉怡重新坐下,抽开左边第二个屉子,拿出一支珠花簪子,“呐,马上要过年了,给你个头花戴戴。”   虎妞不好意思道:“王妃,你上次赏奴婢的一点油簪子,奴婢还没来得急戴呢。”   “过年喜庆,多戴几根簪子无妨,你可是我身边的一等丫鬟,怕什么。”   虎妞笑嘻嘻道:“奴婢知道了,谢王妃赏。”说完便开始帮甄婉怡c簪戴花了。   看着琉璃镜里略显无神的面容,甄婉怡伸手将不常用的脂粉盒一一打开,取了面脂揉开细细涂抹,看着脸上的暗淡被逐渐掩去,胭脂匀面看着双颊飞红云,淡扫峨眉,印朱唇,又选了一对东珠耳坠戴上,霎时,精致的面容便显现出来。   “王妃,你这一打扮起来可真好看,若是能天天这样打扮就好了,王爷看了必定会高兴的。”   甄婉怡神情愕然,她是在为祁荣打扮吗?不,不是,不会的,她只是为了自己,她不想让人看到她一脸憔悴的样子,不想满脸暗淡无光的样子,她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自己。   看着脸露惊慌的甄婉怡,虎妞急道:“王妃?”   甄婉怡定了定神,摇摇头,“没事,你去看看王爷回府了没有?”   王府一处房内,碧夕担心道:“妈妈,您这样安排王爷王妃与侧妃娘娘一起用膳合适吗?”   钱妈妈翻书的手一顿,随即神色不变,“这哪里是我安排的,我是听王妃的安排。”   “王爷会不会生气呀。”   “王爷生气自有王妃,与我有何相干?我如今算是明白了,这王府内宅的天就不能是一言堂,上面一枝独秀,咱们下面便要花开几头了。”   ☆、第二六二章 说 梅   申时末,祁荣踏着夕阳进了锦祥院,看着盛装的甄婉怡笑道:“娘子今日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王爷这样说是何意呀?难不成妾身就不能好好拾掇拾掇自己?”   祁荣眼神微闪,看着甄婉怡脸上的笑意,可细看仍能发现眼底深处两簇愤怒的火苗,眯了眯眼,是谁惹到小人儿了?今日腊八,小家伙的小日子马上要到了,往往这几日就是小家伙心情不佳的时候,难道今日也是如此?   “当然该拾掇自己了,娘子花骨朵儿般娇嫩,这一装扮可是让本王看直了眼,只盼着天色渐浓,银烛下,细看俱好。”   甄婉怡看着祁荣别有意味的眼神,嘟着嘴道:“只可惜,妾身一不爱学宫体梳妆,二不能做文人谈笑,三不会舞燕歌云,要让王爷失望了。”   祁荣勾起嘴角,靠近甄婉怡,搂上伊人纤腰,“没关系,只要娘子陪本王锦帐里,银烛下,许吾偕老就可。”   甄婉怡靠在祁荣胸膛,听了这话身子一僵,一动不敢动,眼里闪过几许慌乱。   祁荣抬手握住甄婉怡的拳头,“婉儿?”   甄婉怡抬起头,刚好与祁荣垂首的下颚碰上,两人同时一声闷哼。甄婉怡摸了摸满头的发簪,急道:“王爷,没碰伤哪吧?”   祁荣摇摇头,“本王没事,你呢?这些首饰都尖着呢,你有没有被簪子扎着?”   甄婉怡摇摇头,“没呢,没扎到。”   祁荣帮着扶了扶发簪,“娘子在紧张什么呢?”   甄婉怡眼神乱瞄,就是不敢对上祁荣视线,嘟呶道:“哪有?我有什么紧张的?”   祁荣看着那一张粉嫩小脸,乱转的眼珠子,暗道这小丫头莫不是害羞了吧?这个想法让祁荣心里的欢愉就如同屋里那红泥火炉上的紫砂壶,嘟嘟噜噜的往外冒着欢快的泡儿,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的笑意。   甄婉怡抵不住头顶那灼热的视线,“时辰不早了,我们去赏雪阁吧。”说完便率先往外走。   祁荣跟在后头,越发肯定小丫头害羞了,看来他的小丫头长大了,开始懂情事了。加快两步,“今晚怎么想着去赏雪阁用膳的,这还没下雪呢?”   看着甄婉怡回过头的奇怪眼神,又改口道:“不过看这天色,乌沉沉的,怕是这两天就要下雪了,到时梅林的花开,本王陪你来赏梅。或者等陛下封笔后我们去护国寺玩,那里的梅林可是百年老树,各色梅花都有,若不去看实在可惜。”   甄婉怡收了心思,就算去赏雪阁用膳不是祁荣吩咐的,那邀请两位侧妃是不是呢?“如果天不冷我们便去。”   祁荣闷笑出声,“赏梅最好伴雪飞,白的清新,红的艳丽,香的冷冽,慢行其中,堪比羽化矣。”   甄婉怡看祁荣一脸向往的样子,调皮道:“若是能再有一妖娆随风而舞,有一美姬树下奏乐,有一柔荑取雪烹茶,便是那神仙也不愿去做了吧。”   祁荣哈哈大笑,实在忍不住地揉了揉甄婉怡的发髻,牵上小手儿,“得此一柔荑,吾便无所求也。”   甄婉怡撇了撇嘴,可嘴角却是忍不住地翘起,眼儿弯弯,里面若星光璀璨,连带着步伐也轻便了不少。   清漪湖和水榭安安静静,风吹过荡起层层波纹,远远散开,“这湖下肯定有好多莲藕,只可惜吃不到。”   祁荣也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湖面,“看你可怜巴巴的样子,若是想吃让人下水去取了就是。”   甄婉怡感受着冷风,缩了缩肩膀,“这么冷,冻着了多划不来了,外头又不是没得卖的。”怕祁荣真让人下水去挖,又道:“相比莲藕,我还是比较喜欢吃莲子,今年没吃够,明年再多一些。”   祁荣将甄婉怡白色兔毛披风的帽子扶起,将冻红的小脸遮上,“这园子都是你的,想干什么不用拘束,吃莲子还是莲藕都没问题。”   甄婉怡点点头,就这样被祁荣牵着往梅林走去,刚走近便闻着冷凛的清香扑鼻而来,这是十分熟悉的味道,在清河城时每年冬天去四太太院子请安时都会闻道,“这梅花都开了呀。”   祁荣左右一打量,“还只是花苞儿,这梅林种的大多是宫粉梅,等雪下时,梅雪相映,分不清哪是雪哪是梅,一片白皑皑花香传十里。”   甄婉怡撇撇嘴,“粉梅呀,那花开的时候岂不跟桃花似的。”   祁荣诧异道:“怎么会跟桃花一样呢,宫粉梅花苞色要红一些,而且花x是黄色的,也没桃花娇弱。”   甄婉怡皱了皱鼻头,“反正我映象里梅花就应该是红的,桃花才是粉的。”   看着耍无赖的甄婉怡,祁荣想起清河城甄府的红梅,摇头笑道:“行,娘子说的有理,这梅花就应该是红的,桃花才是粉的,那我们今年就当这些是桃花好了,开春时将这些都换上红梅。”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真的?”   “这可何难,明儿本王就去跟内侍监说一声。”   甄婉怡听了乐得挣开手往前跑了两步,抓了一根枝条,看着一串串的红骨朵儿,外面霏红可中间却是一点粉白,还是纯正的大红梅好看,折下枝条,“还是红梅好看,纯纯正正的,不像这个,外面霏红可里头却是白的,表里不一,不喜欢。”说完便将手里的枝条一抛,掉得远远的。   “难怪圣人语,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梅树也没得罪娘子,你便这样辣手摧花,还轻易抛弃,可怜一片花x要化成泥呀。”   “反正迟早要化做泥的,本妃这是早早送它去与泥土相伴,以报恩惠。”   祁荣挑挑眉,“娘子这话怎么讲?”   甄婉怡眼珠子一转,“这花树为何能长?这花为何能开?还不是得益于这泥土的供养,这泥土生它养它,它早早化为花泥与泥土结伴不是报恩是什么?”说完不等祁荣开口自己便捂着嘴笑了起来,没想到有一日她竟也能说出这样狡辩胡诌的话来。   祁荣竟然点点头,“娘子这话倒是说出了新意,如此来说娘子此举倒是促成一段佳话了。”   甄婉怡眨眨眼睛,随即笑道:“是吧,王爷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祁荣点点头,“自然。不过,娘子,为夫也是在辛辛苦苦的供养娘子,娘子什么也化作春泥还报本王呀?”   看着祁荣上下打描的眼神,嘟嘟嘴,“王爷你真是,J虫上脑呀。”   后头几个字极轻,祁荣没听到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便是笑笑,似有所指地挑了挑眉,“娘子越发胆大起来呀,是不是这几日为夫手下留情让娘子误会了什么呀。”   甄婉怡嘿嘿一笑,“没呢没呢,哪有的事。”   ☆、第二六三章 家 宴   两人嘻闹间便看到赏雪阁立在林间一平地上,红墙绿瓦的两层小楼,四面的窗户皆用琉璃封住,室外看去流光溢彩,室内明亮宽敝。   门口处,甄婉怡退后半步跟在祁荣身后走了进去,还来不急打量四周布置,便听到一清脆一温和的声音响起,“臣妾见过王爷,见过王妃,王爷王妃万福金安。”   甄婉怡先是看了祁荣一眼,见他嘴角绷起时心头便如春日花开时一般舒朗,脸上带着笑意,“都起来吧。今日钱妈妈提起本妃才想到咱们还没一起用过膳呢,恰好今日腊八,不用进宫,便趁着今日聚一聚了。”   孙晓晓与洪湘玉再一次屈膝,“臣妾谢过王妃。”   祁荣看了甄婉怡一眼,率先走到主位坐下,甄婉怡坐在祁荣右手边,对着还站着的两位侧妃说道:“这里也没外人,都坐下吧。”   还好用的分席,这样远远隔着不用与她们直接地面对上,还算轻松。不过,这样静悄悄地坐着好像也挺尴尬的,在外人看来这毕竟是她发起的一次聚会,甄婉怡叹了一口气,只得率先说话,“今晚宴席的菜肴都是钱妈妈准备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洪湘玉坐在甄婉怡下首,听了这话,抬头笑道:“王妃客气了,我们同一个府邸住了这么久,钱妈妈又是府里的老人,世妾相信钱妈妈是知道大家口味的,应该不会让臣妾饿着肚子。再说了即便真饿了肚子,臣妾那里还有今日王妃赏的腊八粥呢。”   看着甄婉怡放松下来的神情,洪湘玉笑着继续道:“今早臣妾用的是八珍粥,才知道原来咸粥也能吃出香甜的味儿来,臣妾今日可是破天荒地用了两碗呢,若不是辛妈妈挡着只怕还要添半碗。”   甄婉怡长吐一口气,这有人接话就是好,至少不会尴尬了,还是说的这样轻松的话题,更好了。“那是我在老家时想出来的,我八哥他不喜欢用甜粥,所以那八珍粥是特意为了他做的,后面慢慢改善,发现还挺好喝的,便趁着这次机会做了些,也是让大家伙尝尝看能不能吃得惯?”   还是洪湘玉接的话,“别人如何臣妾不知,反正臣妾是挺喜欢吃的,既有肉香又有栗子大枣的甜香,里面还加了薏米,芡实,白扁豆和麦芽,都是臣妾爱吃的。”   甄婉怡的些惊讶了,“洪侧妃将这材料都吃出来了呀,真厉害。”   洪侧妃似乎被称赞得不好意思,捂嘴笑道:“臣妾平日也没别的爱好,就是闷在房里看看书练练字,累了就摆弄摆弄花草,心情不好就做做吃食。”   甄婉怡脸上惊异之色一闪而过,“洪侧妃这些倒与我很像呢,不过我不是心情不好才下厨,我是心情好喜欢下厨的。那……”   甄婉怡话没说完,祁荣便推了碗茶过来,“说了这么久话,喝点水。”   甄婉怡收回视线,对上祁荣笑道:“谢王爷。”端起茶杯慢慢咽着,这祁荣是嫌她话多没有规矩吗?可在锦祥院时她也是这样啊。   洪湘玉也端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品着,神色不变,只是垂下的眼帘遮住了闪烁的流光。   孙晓晓眼珠子转个不停,看到三人都放下茶杯时,便清了清嗓子,“王妃,臣妾今儿听到一个好消息。”   甄婉怡看向孙晓晓,“什么消息呀?”   “宁王妃有孕了。”   甄婉怡讶异道:“真的?”问完看到祁荣神色没有变化,看来他是早知道了。   祁荣似乎也知道甄婉怡在看自己,微微侧头,“今天太医院的太医向陛下报过喜了,刚好三个月,随后皇后娘娘便将身边的嬷嬷送到了宁王府。”   洪湘玉的声音传来,“那可真是件喜事呢,宁王妃前年滑过一次胎,后来就一直没好消息传来,府里的侧妃都生下庶长子了,难怪这次皇后娘娘会紧张,菩萨保佐宁王妃这次能一举得男。”   孙晓晓见不得洪湘玉那一心向着宁王府的样子,声音尖锐道:“合着洪侧妃是送子观音了,你说生男就能生男了?”   洪湘玉抿着嘴笑道:“我这也是为宁王妃祈福嘛,必竟皇家子嗣艰难,好不容易宁王妃怀上了,这可是宁王的嫡子陛下的嫡孙呀,可不得慎重对待。”说完眼珠一转,“说来孙侧妃与晋王妃相熟,不知道晋王妃可有好消息传来?说起来这晋王还是皇长子呢。”   一句话直接让孙晓晓脸色大变,暗暗咬牙,恨极了自己的没事找事,无缘无故地说什么宁王妃怀孕呀,这事与她何干?白白送上门去让人咬一口。“晋王的事也是你一个小小侧妃能说的,你好大的胆,就不怕连累到我们荣王府,连累了王爷和王妃吗?”   洪湘玉笑意不变,“我这不是闲话家长吗,说的事实怎么就得罪晋王了呢?难不成咱们一家人说话还能传到晋王府上去?”   孙晓晓愤愤不平,还想再说时,祁荣冷眼扫过,“用膳。”   于是丫鬟传菜,四个人安安静静地用膳,没有敬酒没有说话,连碗筷的碰瓷声都没有传出,甄婉怡再一次深深地后悔,怎么就突然走神答应钱妈妈的提议了呢?当时她干什么去了想什么去了呢?莫不是小日子快来了精神不佳?   细挑慢咽,终于熬到祁荣放下筷子,看着前面案几上几乎没动的饭菜,甄婉怡愧疚地低下头,都怪她,听到话想都不想就点头,结果四个人都难受,都吃不饱。   祁荣站起身看着身旁垂着头一动不动的女人,抿了抿嘴,“嗯”了一声,“走了。”   甄婉怡忙抬起头,站起身,跟着洪湘玉和孙晓晓的声音急急道:“啊,恭送王爷。”   祁荣眉头一挑,看着甄婉怡不再废话,直接拉了人就走,留下屈膝送人的两位侧妃。   甄婉怡被拉着一个踉跄,心里啐了自己一口,甄婉怡,你真是个笨蛋,今天的脑子丢哪了?   门口处的虎妞和卫安忙把披风给主子系上,便看着祁荣大踏步地往前走,甄婉怡人小被拉得都快跑了起来。   ☆、第二六四章 恶 梦   甄婉怡拉紧了胳膊,唤道:“王爷,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您走慢点。”   祁荣冷冷哼了一声,虽没说话,可步子到底是放慢了一些,甄婉怡松了一口气,另一只手也搭上祁荣的胳膊,将人拖住,“王爷,你听我解释嘛。”   祁荣转过身,“你有何话说?”   甄婉怡看着祁荣冰冷冷的眼神,委屈嘟呶道:“我以为是你让钱妈妈让我这样做的。”   祁荣皱起眉头,“抬起头来,好好说话。什么让钱妈妈让你这样做。”   甄婉怡咬了咬唇,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听钱妈妈说话的时候走神,等明白后又不好意思反悔,还怀疑是祁荣想这样聚会,所以只得堵着气去了赏雪阁。“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钱妈妈突然提起,说什么商量王爷正月去哪里访拜,十五的灯楼摆在哪里,京城里哪里好玩的,然后就说聚会,我一个不小心就点了头,然后就成这样了。”   祁荣揉了揉眉间,“你是不是怀疑钱妈妈的话是本王的主意?”   甄婉怡视线微微移了一下,笑道:“哪有,怎么会呢?这,今儿不是腊八嘛,肯定是钱妈妈想着我们一家子在一起过个节,所以才这样安排的,嗯,就是这样。”   祁荣看着甄婉怡尴尬的笑脸,叹一口气,“婉儿,我和你才是一家子,你、我还有我们以后的孩儿,这才是一家子。没有别人。”   祁荣一字一字地说得很慢,仿佛敲在甄婉怡的心口上,让甄婉怡心慌意乱,他的意思应该是侧妃是妾室,地位低,没资格跟他做一家人吧?对,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绝对不是她想的另一个意思,他怎么会对她钟情?怎么可能?   祁荣看着甄婉怡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整个人都呆呆的,心下不忍,叹了一口气,将人搂在怀里,“婉儿,相信本王。”   甄婉怡定定地让自己僵硬地靠在祁荣怀里,相信?相信什么?这么多年了,前世的记忆都已淡去,连父母的相貌都记不清了,可她还能记住那刻在骨子里的冷清和寂寞,大大的别墅里只有她和保姆,逢年过节只有卡号里的一串数字,父亲的消息她只能从报纸上的花边新闻里得到,母亲留给她的永远是那踩着那十寸高跟鞋摇曳的背影。他们曾经也是山盟海誓彼此倾心的爱人,可不过三五年的时间却成了相看两厌,若无利益牵拌绝不同路同屋的路人。   这一世她看到的那就更多了,甄二老爷府里娇妻美妾成群,外面还养了个青楼女子,甄大爷做为甄府的长子长孙,前妻去世不过半年新人又迎进门,可怜了那一对小儿女。她能相信什么呢?不,她不想要去相信,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他来了她不用欢喜,他走了,她也不用悲伤,不因外物不因外人而牵动自己的情绪,她只想要过这样的日子,不要跟她说相信,不要跟她谈情,她只想要简简单单地过日子。   祁荣皱着眉头看着浑身散发悲伤愁绪的小人儿,不明白这股悲伤从何而来。难道是因为府里的两个侧妃吗?可他从没踏足过她们的院子,那两人在府里就当是养的着两个亲眷这样也不成吗?   甄婉怡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锦祥院的,她好像又回到那座孤寂的高楼,只听得见夜风的呼啸,只有那远去的背影,黑暗中永远只有她一个人,从记事起就是她一个人,上学放学,上班下班,周末假期。既然不爱了为什么要生下她?以前能爱什么不能继续爱?为什么?   “婉儿?”   “婉儿?”   “婉儿,你醒醒。”   “婉儿,你在做梦,快醒来。”   做梦?可梦里为什么会这样真实呢?真实得好像在她身上发生过一样?发生过,问到这里,甄婉怡怵地打了个颤,终于醒过来了。   睁大了眼看着,良久,眼前急切的身影才在脑海里形成一张熟悉的脸庞,“王爷。”嗓子意外的沙哑,“我怎么了?”   祁荣长松一口气,真是吓坏他了,半夜里突然呓语个不停,一开始没在意,抱在怀里拍了拍又睡着了,谁知他刚眯着,身边人儿就突然发抖,一直抖个不停,像是在害怕什么,嘴里也吱唔不清,怎么叫也叫不醒。   接过樱桃递上来的温毛巾,帮着甄婉怡擦了擦两鬓的汗渍,“你做恶梦了。”   甄婉怡皱着眉头,“做恶梦了,原来是恶梦呀。”放松身子陷在软软的被窝里,让温暖把她包围。   祁荣又用温热毛巾帮甄婉怡擦拭脖子和手,换掉汗湿的里衣,才盖好被子跟着进来,长手长脚地把人包住,“婉儿,睡了没有?”刚才帮甄婉怡擦拭的时候她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在祁荣以为甄婉怡睡下了的时候,甄婉怡轻轻地“嗯”了一声。   “想说说话吗?刚才梦到了什么,吓成这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甄婉怡闭着眼睛,好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了,她都以为她就是甄婉怡,大周朝清河城甄府的九小姐甄婉怡,京城荣王府的荣王妃,前世的事只是一场梦境,却没想到时隔多年,梦镜袭来,影响还是这样大。   “我梦到我和王爷了,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跟别的女人跑了,怎么叫都叫不回来。”   祁荣抿着嘴想笑,可看着紧闭着眼一脸苍白的人儿,心里又是涨涨地疼,这是什么感觉呢?酸酸涩涩的,心里像是万马在奔腾,又像是火山在低啸,却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出口,撞到一起纠成一团,拥堵着。张了张口,又闭上,反复几次,最后只是紧紧地抱着小人儿,薄唇印上光洁的额头,“婉儿,信我。”   相信本王,其它人任她多么妖艳多姿倾国倾城,本王心里只有那偷溜被抓里忐忑不安的小人儿,只有那素手烹茶的安静身影,只有那女扮男装追问法华山的调皮女孩儿,只有那窗前明媚的笑脸,只有那院子里阳光洒下婷婷玉立的花苞少女,只有那酒楼里虚张声势一心为亲出头的人儿,只有那甄府夜幕里离别的香艳,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以后也只会有你。   祁荣无声地笑了,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心里满满的都是她,原来他就是那样看着她从小小一点儿到如今这样风华浊世,守着她一点点儿长大,乖巧的,灵俐的,调皮的,慵懒的,想来竟觉得样样都好,个个都美。   祁荣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儿,能让他觉得无时不好,无处不好的呢?凑着淡淡的月色,借着晕黄的落地罩灯,就这样静静地端详着守着,一直到鸡鸣声响。   ☆、第二六五章 年 礼   甄婉怡醒来时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从里到外洗涤了一遍,轻松舒服遍布每一个细胞。所以人虽然已经清醒,可温暖的被窝柔滑的触感却让她迟迟不愿睁开眼睛,想要继续享受这难得的慵懒时光。   虎妞撩起大红帐子,“王妃醒了,快些起来用膳吧。”   甄婉怡睁开眼睛,“什么时辰了?”   “都快辰时末了。”   甄婉怡看了看天色,Y沉沉地仿佛刚亮似的,“都这样晚了,怎么没叫醒我呢?”   虎妞一边侍候甄婉怡穿衣,一边笑道:“王爷吩咐不让叫醒王妃呢,您难得睡得这样香,府里又没什么事,就多睡一会儿呗。”   甄婉怡嘴角带着笑意,“哪里没事呀,各府的年礼都没安排好呢。”眼睛眨了眨,“王爷有没有说别的话吗?”   虎妞歪头想了想,“没呀,王妃昨晚做恶梦了,王爷说让您多睡一会儿,不准人进来打扰你。今早的例会映月姐姐和红袖过去了,都没事呢。”   因只有甄婉怡一个人用膳,便摆在了西侧室的矮榻上,正吃着祁荣大踏步走进来,看到甄婉怡恢复精神的小脸儿,笑道:“才用早膳呀。”   甄婉怡看了祁荣一眼立即转开视线,也没起身见礼,只轻轻“嗯”了一声,握着筷子的手指不停地用指甲在筷子上抠着,一副十分难为情的样子,让祁荣见了不由得摇摇头,这甄家的人他算是熟悉的了,甄明杰君子如玉,甄修杰性子洒脱,怎地这小娇妻就是个胆小如鼠的,说个真心话都能吓着她,难道这就是小女儿和男儿的区别吗?   樱桃极有眼色地拿了一副碗筷过来放在甄婉怡对面,祁荣坐下,夹了一个虾饺放进甄婉怡碟子里,“这个时候才吃,饿坏了吧,快些吃。”   甄婉怡偷偷瞄了一眼,又垂下眼帘,慢慢戳着碟子里的虾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祁荣,昨晚他们算是咬架了吧?好像又不是的,可是这人昨晚跟她表白了呀,半夜他在她耳边说的信我,是对她的表白了吧?可是,他不是应该给她时间让她冷静一下吗?   可怜的甄婉怡同学这会完全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她忘这个以夫为天的男尊女卑社会,她忘她与祁荣已经结成了夫妻。对于祁荣这种目的极为明确意志又坚定的人来说,他的情感都给了甄婉怡,那甄婉怡自然要从里到外都交给他,即使现在还做不到百分百,可最后的结果不会改变。所以对于祁荣而言,什么冷静期,什么好好想想都没有必要,甄婉怡已经是他的人了,心自然也是他的。   只不过现在的甄婉怡还小,还不懂,对于未知的事儿感到害怕,还有些小女儿害羞和妇人顾前瞻后的犹豫,这些对他而言通通不算什么,人都吃到肚子里了还怕消化不了吗?现在甄婉怡已经明了自己的态度,接下来就是让他的行为来证明,说得再多不如做得多管用。五个月不行,那就一年,一年不行那就十年,十年还不行那就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长着呢,两个慢慢过,甄婉怡总有开窃明白的一天,这些都不用急。   就像他们的婚事,别人都说他会退婚迎娶京中贵女,真是好笑,他既然认定了甄婉怡,自然要给她最好的,皇帝不答应,那就慢慢来运作,几经周旋衡量下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至于附赠过来的两个侧妃,摆件而已,不算什么。不过如今的这两个摆件好像碍了小娇妻的眼,祁荣眯了眯眼睛,既然碍了眼,那便搬掉好了,时间还长机会总会找到的,一个一个来。   “不想吃就喝点粥,午膳再吃一样。”   甄婉怡再一次看了祁荣的神色,这人怎么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唉,难道这事只有她一个人在愁吗?没滋没味地喝了半碗粥,便放下了碗。   祁荣皱了皱眉头,“就吃这么一点。”   “没味口。”   祁荣伸手抚上甄婉怡的额头,试了试,“有什么不舒服的说一声,让张太医过来瞧瞧。”   甄婉怡打了个哈欠,摇摇头,“没有不舒服,就是想睡觉,外面天寒地冻的都不想动了。”   祁荣嘴角带上了笑,小人儿还是这样娇娇柔柔有什么说什么的样子好,“京城的冬天就是这样,习惯了就好。天冷不想出去就不要出去了,就在房里看书。或者闲暇时烤个地瓜烤个栗子都挺好玩的。”   甄婉怡让人收拾掉碗盘,沏了茶送上,“这都年关了哪里还有什么闲暇呀,送去各府的年礼单子还没整出来呢,又没个往例可依,也不好意去别的亲王府打听,真真是头痛。”   “年礼?既然以前没送今年自然不用先送。”祁荣手指在炕几上敲了敲,思考了一会,“这样吧,王府内宅的年礼也照着外院一样来,不送年礼只回礼。几个亲王府送的照着来礼还,其他京城官员送的照来礼的一半还回去,京城之外送来的五千两以下只管收了不用还礼。”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啊,这样不好吧,王爷都当差了,总得与同僚打理好关系,其他时候也就算了,年礼一年也只一次,您这样不要紧吗?我可是听说宁王府和晋王府都给好多府邸送年礼了。”   祁荣觉得今天回府是再明智不过的了,就这样坐着与小娇妻讨论无聊的事儿也比在议政堂舒服呀。“能有什么要紧的,宁王晋王有所求自然需要去拉拢人,这本王需要吗?更何况本王辈份在长,他们自然该先送到本王这里来,喻亲王虽比本王年长可与陛下的关系又比本王疏远,所以也该先送本王,其它的官员就更不要说了,爵位比本王低,差事没本王办得好,自然该巴结本王,那些地方官员听了本王的名声,想着提前给本王留个映像先来送份人情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这些娘子都不用担心。而且能送进内宅也不会多,你就不用c心了,按着规矩还就是了。”   甄婉怡眉眼弯弯,“真的?那我就照着王爷说的去做了哦。”   祁荣只是点头。   ☆、第二六六章 寻 梅   送年礼的事儿定下来算是解决了甄婉怡心头一大事,将祁荣的话转告了映月,又让她去与钱妈妈商定,甄婉怡便丢开了。然后开了库房选了匹玄紫色绒锦裁了,打算给祁荣做件外衫。自从成亲以来,甄婉怡只给祁荣做过里衣和鞋袜,穿出门的外衫还没做过呢,今日心情好,便想着做一件。   虎妞见了便要帮忙,甄婉怡忙道:“就做件外衫很简单的,我自己来就好了。”   虎妞眼睛在甄婉怡的布料之间打了个转,最后说道:“王妃既开了库房不如自己也做一件新衣裳吧,奴婢正好没事帮您做。”   甄婉怡放下手里剪子,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我衣裳挺多的,针线房里刚做了四件冬衣送过来,还有出嫁时母亲给我准备的,够多了。”   虎妞嘀咕道:“王妃,您的衣裳都让针线房包了,奴婢跟傅姑姑学的手艺都没用武之地了。”   甄婉怡笑道:“原来虎妞是闲的呀,那行,你就帮我做条挑线裙子吧。”   虎妞高兴地点点头,“好呀,刚好王爷上次回来带了好些湖珠,大小不一的,咱们就选那些小的湖珠钉在裙子上,一定很漂亮。嗯,这样的话就做条蜜合色的裙子吧,绣上一朵朵的红梅,湖珠做蕊。”   甄婉怡想了想,点点头,“虎妞这是完全得了傅姑姑真传呀,一会会时间就能想得这般周全了。”   虎妞甜滋滋地笑着,选了料子跟甄婉怡在西里室里安安静静地做起衣裳来了。   待衣裳做好,便到了小年,腊月二十三祭灶官,正所谓时届腊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   酒糟涂灶醉司命,男儿酌献女儿避。锦祥院前面摆了四牲祭品,祁荣举杯祭祀时甄婉怡则避在内室。   最近天越发地冷了,雨水夹伴着冰粒子打在屋顶敲在门窗上,越发让人不想动弹。祁荣祭祀完进了屋便看到甄婉怡盖着小棉被抱着暖炉歪在大迎枕昏昏欲睡,不远处的火炉架上放了几颗栗子,已经开裂正散着淡淡的甜香。“婉儿,婉儿。”   甄婉怡转过着脖子醒来,“王爷就回来了呀。”   祁荣看着在室内烤得红扑扑有小脸蛋儿,“想睡就去炕上睡,在这里小心着凉了的。”   甄婉怡放下脚坐起身,将盖在身上被子收起,“我就是眯一会儿,真到床上了又睡不着了,再说快要用午膳了,等用了膳再睡不迟。这天越发的冷了,真不想出门。”   祁荣抿着嘴笑了笑,“说得娘子好像出过门似的,娘子你说说你都多久没出过二门了?”   甄婉怡嘟了嘟嘴,“我出门也没事做呀。”   “那前儿晋王府的赏梅宴怎么不去玩呢?”   甄婉怡眨眨眼睛,“我,我忙着呢,这都快过年了,哪来的时间去赏梅呀,在说府里的梅花也开了,要赏梅何必去晋王府,自家里看不就行了。”   祁荣算是发现了,这丫头就是个懒骨头,能不出门是绝不愿出去,除非是那种实在没得借口推脱不掉的才会去,特别这种天气里更是不愿出门了。“外面飘雪了,我们去梅林走走吧。”   甄婉怡转过头看着窗外,一片片鹅毛般的白雪扬扬洒洒,漫天飞舞,“真下雪了呀。”   祁荣想着小娇妻一天到晚地窝在房里也不行,便取了披风,“走,我们踏雪寻梅去。”   甄婉怡兴致也起了,把手放进祁荣伸过的大手里,“好。”   戴好披风,漫步走在风雪里,片片白雪擦身坠地,远处一片白茫,王府的亭台楼阁也掩没在风雪里,四周一片静悄悄,干净安静极了。甄婉怡很喜欢这样的感觉,没有旁人的打扰,仿佛独自拥有一方天地似的。扬起头,任雪花拂过眉梢,掉落在脸颊,却在化成水珠前被人擦去。   “雪化了会冷的,小心些。”   甄婉怡任祁荣帮她擦去脸上的雪水,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只有她和他两个人,这样的想法和感觉好美。   走到梅林里,粉梅已盛开,看到那一串串,一株株,一片片的粉色,而白雪还在不停地洒下,甄婉怡终于明白祁荣为什么会说赏梅要伴雪了,为什么粉梅和白雪相映两相得了。   “真好看。”   祁荣与甄婉怡并肩站着,“等雪下得久一些,落在树枝上,半层梅花半层雪时,更好看。”   甄婉怡歪着看着,仿佛在想那种景致一样,笑道:“都好看,现在是动态的美,停雪了便是静态的美,都好。”   两人边说边往林子里走去,迎面却与洪湘玉主仆碰上。   洪湘玉屈膝行礼,“臣妾见过王爷,王妃。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王妃,打扰王爷王妃赏梅倒是臣妾的过错了。”   甄婉怡叫起后看着洪湘玉手里的篮子,笑道:“洪侧妃这是剪梅插花吗?”   洪湘玉笑意更浓,“臣妾刚练完字,抬头看到外头下雪了,便想着学那书上的文人做一回雅事,踏雪把梅寻,没成想府里的粉梅竟开得这样好,便忍不住想贪心留住这美态多赏几回,所以便剪了回去好叫日夜得见。”   这洪侧妃说话跟唱歌似的,抑扬顿挫,咬文嚼字,听着真是舒服。“这林子也没多远,想看随时来看就行了,洪侧妃这样说得像是很难似的。”   洪湘玉脸上的笑意不变,趁着甄婉怡抬头看景时深深地看了祁荣一眼,梅林虽不远,可也不是想看便能随时看得着的。祁荣注意到洪湘玉的视线,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警告地看了一眼。   洪湘玉垂下头,笑意染上苦涩,没成想呀。没成想荣王爷竟是这样的光风霁月,当初远远的一眼,只知道是个俊逸之人,却远不如近处看着让她冲击,哪个少女不怀春,曾经出现在她设想里的夫君不就是这个样子吗,不,他甚至要比她想像中的那个他更好,只可惜,他是她的夫君,可她不是他的妻。   “婉儿,天冷,咱们回去吧。”   洪湘玉看着那个他将另一个女人半搂地怀里,披风撑开将那个娇小的人儿收纳在自己羽冀下,渐渐远去。   “王爷。”   洪湘玉脸上惊异一闪而过,她怎么叫出来了呢,看着回头望过来不带一丝情绪的冷幽眼神,洪湘玉咬了咬唇,脸上闪过一丝坚毅,“王爷,臣妾有几句话需要单独跟您说。”   祁荣眉头皱,他可不认为他有什么话是需要从这个女人嘴里得知的。回过头,揽着甄婉怡继续往前走,留下一脸惊愕的洪湘玉,她话都没说完呢,这人就不听听吗?难道自己对他一点点吸引力都没有吗?他就不好奇吗?   ☆、第二六七章 暗 喜      回到锦祥院,甄婉怡将下人都打发走后围着祁荣左右打量,一脸怪异打趣的笑容。 祁荣看着点了点甄婉怡的额头,独自往矮榻上一坐,“干什么呢,有话直说少作忸怩之态。”   甄婉怡确实好奇,跟着坐在矮榻上,“洪侧妃找王爷干什么呢?”   祁荣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本王怎么知道?”   甄婉怡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那王爷不好奇吗?”   祁荣答道:“有什么好好奇的,又不是本王有事。”   甄婉怡还想再问,被祁荣给打断了,“好了,你那脑袋瓜子本来就不够用,还去为别人的事费心,也不嫌累的慌。快些传膳,下午本王还要进宫一趟。”   甄婉怡嘟了嘟嘴,这哪里是别人的事呀,洪湘玉一向守礼无争,这次突然拦人肯定是有事,祁荣竟理都不理,真是的。虽这样想着可心里却不可制止地涌起一丝甜意。   用完膳祁荣便直接出门去了,甄婉怡在房内走了几圈便倒头睡下了。   虎妞对着一旁的映月说道:“这天一冷王妃睡的时辰可是越来越长了,还好府里的事有映月姐姐帮着。”   映月笑道:“王妃这是不习惯京城的冬天呢,睡得久一些正常。”   虎妞点点头,“那映月姐姐咱们出去,王妃不到申时正是不会醒来了。”   映月讶异道:“现在才午时末,睡到申时正,王妃竟要睡那么久?”   “是呢,若是不叫王妃都不愿起来,只说要冬眠。”   映月摇摇头,“不对呀,王妃现在睡觉的时辰越来越长了,像是……”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只是亮晶晶地看着虎妞。虎妞看了看已经香熟的甄婉怡又看了看映月,“不会,这个月王妃来小日子了的。”   “可是这个月王妃的小日子只有两天癸水也特别地少。”   虎妞听了又惊又喜,映月是生养过的,对这事肯定比她有经验,“那怎么办?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呀?”   映月心情也极为激动,“不,先不急,现在月份还浅,就算太医来了也不敢肯定,咱们先别嚷嚷出来,省得空欢喜一场。”   虎妞听了则慌了手脚,“这不行呀,王妃每日都让我卯时正就起**,起**时都特别没精神呢,还有,昨儿晚上王爷都叫水了呢。”   映月眉头一皱,“这,那这个月王爷叫水的次数多不多。”   虎妞想了想摇摇头,“不多,就昨儿晚上叫了水,天冷,王妃睡得早。”   映月往外走去,“走,咱们跟慕嬷嬷商量去,她是老人这事应该懂得更多。再说有慕嬷嬷也能劝着王爷一些。”   虎妞急切切地跟了上去,小心地关了门窗,内室里甄婉怡酣睡如泥。   慕嬷嬷听了映月虎妞两人的话,也惊讶地张大了嘴,恼道:“都怪我这个老婆子不中用,天一冷,这老寒腿就发作,王妃那出了这样大的变化也没能察觉,还好有你们俩。听你们这一讲王妃怕是十之*是有了,不过这事暂时别说出去,咱们先小心侍候着,等下个月再看看。”   映月点点头,“那王爷那里怎么办?”   慕嬷嬷笑道:“王爷那里我来说。王爷性子沉稳,他知道该怎么做,就是王妃那里先瞒着,看王妃现如今的状况挺好的,就别说了,省得王妃知道了紧张起来反而不好。”   映月虎妞自是点头。   “以后王妃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只是小厨房里的汤水点心不要断,让王妃一醒就能吃到东西。”   虎妞皱了皱眉头,“王妃每天这样睡好吗?吃得又少。”   慕嬷嬷笑意更深了一些,“不要紧,不要紧,大人睡觉是说明肚子里的孩子想睡,反正这三个月王妃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映月问道:“那早上的例会怎么办?”   “府里能有多大的事儿忙呀,总共就这么几位主子,你和钱妈妈把事都接了过去,让王妃好好养着。”   映月笑了笑,“这事还是跟王妃商量了再说,省得王妃疑心。”   “嗯,也行,这事就让王爷跟王妃说。”   祁荣下衙回来则一进就被慕嬷嬷请到自己屋里。   祁荣坦然坐下,“嬷嬷的腿怎么样了,可要请太医再过来看看。”   慕嬷嬷倒了热茶,“这是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发,只不过在京城发得厉害些罢了,不碍事。再说奴婢这一天到晚的闲着,又有王爷您帮忙找来的药膏子效果很好,都不觉得疼了。”   祁荣喝着茶,点头道:“那就好,嬷嬷有什么需求也不要与本王和王妃客气。”   “这奴婢省得。今日请王爷过来也真有些话要与王爷讲。”   祁荣放下茶杯,“嬷嬷请说。”   一想到这事如果成真,慕嬷嬷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是这样的,王妃最近变化有点大,特别嗜睡,睡的时间长人也没什么精神,奴婢猜测着莫不是有好消息了。”   “好消息?”祁荣一开始没听懂慕嬷嬷的暗示,可看了慕嬷嬷那喜笑颜开有神色时,眼睛微微睁大,“你是说?”   慕嬷嬷点点头,“十有*,只不过月份尚浅,看不出来。但正是因为这样才要多注意些,好多初孕的女子就是因为自己都不晓得粗心大意,滑了胎的大有人在,这次也幸亏映月和虎妞机灵,我们才往这方面去想。”   祁荣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随即又急道:“嬷嬷,我今天上午还带着婉儿去梅林里走了一圈,这样不要紧?”   慕嬷嬷笑道:“不要紧,不要紧,不过这三个月不要再如此行事了,等过了这三个月就需要多走动走动了。还有一事,就是这事只是奴婢几人与王爷您知道,王妃就暂且瞒着,省得王妃知道了紧张不利于养胎。”   祁荣点头,“这是当然,怎么对王妃好就怎么做。”   “那府里的事务?”   “这事本王来与王妃说,交给钱妈妈就行了。”   慕嬷嬷抿了抿嘴,“王爷,您应该说交给钱妈妈和李妈妈。”   “李妈妈?映月?”   慕嬷嬷点点头,“这么大个王府,哪能都掌在一个奴婢手里呢,李妈妈是王妃带进府的管事娘子,府里的事本就该李妈妈管。”   祁荣不在意道:“这是小事,那就由她们两个人去管好了,只要不要烦到王妃就行。除了这事还有别的没有?”   慕嬷嬷咽了咽口水,“还有一事,这王妃若是有孕,按理王爷应该去侧妃那里或者在锦祥院收人的。”   祁荣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即笑道:“好了,本王知道了,这事嬷嬷就不用担心了,本王知道分寸的,至于这收人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慕嬷嬷听了便打住,反正该说的都说了,王爷既然说明白了,就没有她指手划脚的地儿。     ☆、第二六八章 配 人   甄婉怡醒时一时分不清是早晨还是晚上,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昏昏欲睡。听到动静地樱桃将落地罩边的九盏莲花灯一一点燃,片刻室内便一片明亮。   “王妃,您醒了?”   甄婉怡揉了揉眼睛,“什么时辰了?”   “回王妃的话,已经酉时末了。”   甄婉怡抬起的手僵了僵,放下,不可思议道:“酉时正?怎么这么晚的。”   一直在西内室的祁荣看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醒来了呀,是我看你睡得香甜便没让她们打搅你。”   “可是这也太晚了吧。”甄婉怡还以为这是早上呢。   祁荣亲自拿过锦袄帮甄婉怡穿上,“肯定是昨晚累了的。”   甄婉怡眼睛一瞪,这人就是没个正经。   祁荣笑了笑,“再说这日头越短,天越发地冷了,被窝里暖和舒适,就是睡不着躺着也种享受。”   甄婉怡也没觉得祁荣给她穿衣有什么不对,莲香简单地给盘了个圆髻,便被虎妞拉下去了。   祁荣扶着人坐到西侧室的矮榻上,“饿了吧,咱们先用膳。”   甄婉怡看了看沙漏,都亥时一刻了,“王爷也没吃吗?”   “本王在衙门用了点心不饿,再说了一个人用饭进不香。”   甄婉怡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以后记得叫醒我,这样睡下去我都要变成猪了。”   “没事,就算是猪本王也养着呢。”   甄婉怡看了看桌面,“今儿的菜怎么都这样清淡呀,连热锅子都是肉丸子汤。”   “这每日都烤火烧炕的,太干燥了,吃些清淡的下火。”祁荣一边说着话一边舀汤递给甄婉怡,又夹了好些青菜黄瓜进甄婉怡的碟子,“丰台那边的暖房菜出来了,本王让人定了以后每天多吃些果蔬。”   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菜做得合味口,甄婉怡吃了两碗饭喝了两碗汤才放下筷子,“哎呀,这吃得太多了,本来一天都没动,这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的,真要成猪了。”   祁荣也放下筷子,看着甄婉怡笑得极温和,“就算是猪也有本王收着呢,娘子不用担心。”   甄婉怡皱了皱鼻子,站起身在房内缓慢而悠闲地踱着步子,视线偶尔瞟向祁荣嘴角一直轻轻翘起。   祈荣半靠在大迎枕上,张口轻轻吟诵道:“道字娇讹苦未成,未应春阁梦多情,朝来何事绿鬟倾。彩索身轻长趁燕,红窗睡重不闻莺,困人天气近清明。”   甄婉怡轻快地脚步一顿,“王爷,您这诗吟得可不对景,我都嫁为人妇了。”   祁荣揉了揉鼻子,“无妨无妨,对娘子而言都一样,娘子闺中娇态本王也是异常熟悉,反正出阁不出阁都是本王的人。虽是时间没对上,可诗中娇慵困意娘子是学了个十成十,只是诗中女子因春梦而云鬓半偏,而娘子却是因与夫君颠鸾倒凤乱了云鬓退了衣裳。”   甄婉怡见祁荣越说越过份,一下子便急了,转过身快跑两步就要跳起来去挡祁荣嘴巴,嘴里叫着,“不准备,不准说。”   祁荣被甄婉怡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忙起身迎上去把人抱住,“小心点。”将人抱住时心才放下,长吐一口气,“以后可不要这样跑跑跳跳了。”   甄婉怡靠在祁荣怀里,睁大了眼睛,“王爷干什么这样大惊小怪的?我哪里有那样脆弱?”   祁荣将甄婉怡小心地放在矮榻上,“你还不脆弱呀,晚上稍稍用些力便叫疼,一身的痕迹弄得本王好似多暴力似的。”   甄婉怡靠在迎枕上呵呵傻笑,“看王爷说得多委屈呀,您若是不暴力那我这一身的於痕哪来的呀?”   祁荣恨得牙直痒痒,“娘子若再来挑拨为夫,那为夫可就真个要来个暴力的哦。”   甄婉怡笑容一顿,随即端坐好,“王爷说笑了,您怎么会暴力呢,您可是谦谦君子,最是风度翩翩、温文有礼的了。”   祁荣好笑地揉了揉甄婉怡的发髻,“从明儿开始把府里例会推到巳时正吧,让管事婆子们就在锦祥院的前殿里禀事,下雪了地滑,省得跑来跑去地摔了。”   “这么晚?”   祁荣挑了挑眉,“辰时你起来不难受吗?”   甄婉怡快速地点点头,“难受。”   “那不就成了,府里本来就没什么事,何必要那么勉强自己呢?不如还是和以前一样逢一五开一次例会好了,你轻松,那些管事们也不必大风雪里来回地跑只为一些每日都重复的事儿,再说还有映月和钱妈妈呢。”   甄婉怡眼睛一亮,说实话她这几天真有些起不来,开例会脑袋都是昏的,根本就没听到她们说什么。“这样行吗?管事们会不会说我这个王妃不理事呀?”   祁荣大手一挥就这样定下来了,“如果事都让你做了还要她们干什么,就这样定了,明儿就让映月去跟管事们说一声,今年过年前你就不用去听雨轩了,好好准备进宫吃年夜饭的事。”   甄婉怡没了劲,“又要进宫呀,我现在都怕进宫了,王爷,今年不会要在宫里守夜吧?”   祁荣眯了眯眼,“今年内侍监运了好些烟火,还把京城里最有名的两个戏班都请了,怕是要守夜。你记得多准备些厚衣裳,再新做件大氅。”   甄婉怡点点头,又打了个呵欠。   祁荣起身道:“走,睡去吧。”   甄婉怡起身走着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天冷还是被窝里舒服呀。   翌日起床已是辰时末,甄婉怡对着帮她穿衣的虎妞道:“还好王爷让我推了例会,否则这起床真就艰难了,唉,你说我现在怎么这么多瞌睡呀?”   “天儿冷,瞌睡自然要多一些,奴婢昨儿晚上吃完饭就睡下了,今早也是好不容易才醒的呢。樱桃也一样还赖了会床。”   甄婉怡笑了笑,原来大家都有这样的感觉呀。   晚上回来的时候祁荣对着甄婉怡道:“新给你找个人,专门陪你出门的。”   甄婉怡定定地看着柳黄色平绸袄作二等丫鬟打扮的女子,很平凡的五官,稍微引人注目应该就是那壮硕的身材吧,“我身边的人已经够多了,怎么还给安排一个。”   “她叫红鹦,有把子力气,会些工夫,你出门的时候把她带上以防万一。这也是早为你准备的,这段时间一直在接受礼仪教导,以后进宫的机会多。”   甄婉怡想了好久,才想起在第一次进宫落水后祁荣是说过要给她配个人的,没想到真配来了。“红鹦真会工夫呀,那厉不厉害?能倒几个人?”   祁荣笑着不说话看了红鹦一眼。   红鹦微微屈膝朗声回道:“回王妃的话,奴婢工夫说不上厉害,普通的三个壮汉奴婢能放倒,禁军侍卫奴婢能对付一个,全身而退。”   甄婉怡眼睛睁得大大的,笑道:“这样我就不用害怕宫里有人给我放冷箭了。”   ☆、第二六九章 年三十   吃吃睡睡几天便过去了,二十九日宗帝写十九个福字赐给朝中重臣便封笔了,要等到初三才开印,整个朝堂可以休息四天时间。荣王府将皇帝赐下的福字贴在正门口上以示敬重和感恩,当然其他接到福字地府邸也都贴在了最显眼的大门口位置。   大年三十,甄婉怡起得相对早了一些,辰时正便醒了,祁荣放下手里的书,“怎么就醒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甄婉怡摇了摇头,睡得红扑扑的脸蛋看起来格外精神,“今天大年三十呢,晚上我们要在宫里用膳,肯定吃不好,所以中午得盛重一点,弄点好吃的东西,今天中午我亲自下厨弄几个菜怎么样?”   祁荣拿过衣裳,摇摇头,“还是算了,厨房里烟熏火燎的,炒个菜就是一身油烟味,弄完之后你还得洗头沐浴,下午又要午睡一会,还要梳妆打扮的,只怕时间赶不上呢。想吃什么让樱桃弄去,她的手艺也合你味口。”   甄婉怡想了一会,便赞同了祁荣的话,“那让樱桃做个鱼片锅子吧,好久没吃鱼了。说起来也奇怪呢,这冬天应该是鱼肉最为丰美的时候,怎么府里没做鱼呢?”   祁荣手一顿便接着递衣服,“估计是我们没特意吩咐所以府里没准备吧,再说京城不比南方,这边的河流冬日里都封冻了,打不好鱼。”   甄婉怡一想到鱼这会就觉得特别想吃,“那怎么办,我好想吃酸菜鱼头。”   祁荣想到慕嬷嬷吩咐的,这有孕的女子口味变化大,有时会突然想吃某一样食物,那是肚子里孩子想吃呢。“那我去问厨房里有没有?若没有便让人去寻了来。”   甄婉怡看着祁荣的背影,突然很内疚,祁荣对她这样好她却越来越不懂事了,大年三十大家都忙着呢她还在这里想吃鱼。可是怎么办,她感觉她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每一个味蕾都在大声呼唤着鱼,酸菜鱼。“我这样是不是很过份呀。”   一旁地虎妞上前接着帮甄婉怡穿衣,“府里这么多人侍候着,王妃莫说想吃鱼,便是那龙须凤胆也得给您弄来呀。”   被祁荣一劝,甄婉怡打消了亲自下厨的念头,用了早膳之后便懒洋洋的靠在大迎枕上。   祁荣往书房看了看,“以前家里都是谨言写对联吧。”   甄婉怡眼睛一亮,“六哥也没写过几次,大多是祖父带着八哥写的,王爷要写对联吗?”   祁荣点点头,“陛下赐了福字,窦华大学士送了一副对联过来贴王府大门口了,刚进门看到锦祥院门口没贴,不如我们自己写一副好了。”   甄婉怡起身走到书桌旁,卷起衣袖拿起墨条开始碾墨,“既然王爷动笔了,不如多写一副送甄府去,六哥今年不京城,家里的对联可能都是八哥写的,王爷写一副对联送去父母亲肯定高兴!”   祁荣笑了笑,“不是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怎么你这盆水还向着娘家了?”   甄婉怡瞪了一眼,“我父母亲辛辛苦苦十几年攒下一盆水都泼给王爷了,难道王爷不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吗?”   祁荣宠溺一笑,“应该,应该。那送一副太少了,岳父家大大小小的门槛至少有十扇,本王都写了就是。”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笑,随即说道:“那到不用,王爷写大门上的对联就行了,屋里的有八哥呢,八哥的字现如今大有长进,能写对联了。”   祁荣先练字,“俢哥儿三年后应该要参加乡试了,岳母对他可有别的打算?”   甄婉怡看了看墨色的浓淡够用了,便放下手,“有没吧,这段时间都在忙六哥的事去了。再说那个夫子王爷不是说不错的吗?”   祁荣手没停,继续道:“只是不错而已,俢哥儿聪慧智力非凡,但又难免目下余人,心气过高。所以本王打算给俢哥儿推荐一个书院,南麓书院。”   “南山脚下的南麓书院,被称为江南士子的朝贡之地的南麓书院!”   祁荣点了点头,“修哥儿在京城也快一年了,京城的几位大儒我也带他拜访过,国子监他也进去听过学,他现在缺的便是历练了。当年我与你六哥游学三年,其中就在南麓学院呆了一年半,那里聚集了大周南方多数绝出子弟,朝庭每届科举有四成进士出自南麓书院,戊戌年和庚子年的状元皆出自南麓学院,若是下一届还出自南麓那便是三连桂冠了。前些时候本王与修哥儿说到南麓书院时他还颇有些傲视轻物,既然如此,那便趁着年轻出去看看,也与三年后将要大比的对手先了解了解,本王还是希望三年后修哥儿能为娘子儿挣来状元身的。”   这话甄婉怡有些不爱听了,“八哥哪有你说的那样恃才傲物,目中无人的,他只是太过聪明不想在一些人和事上浪费时间而已。”   “前朝的一八斗之才,下笔千言,倚马可待,极得陛下看中,被亲点为状元御前行走,可不过半年时间便由行人司一贬再贬,最终沦落到岐西边境一穷山恶水之地当七品县令,至死没动。娘子知道这是为何吗?”   甄婉怡摇摇头。   “在官场行走最讲究审时夺度,你再有才若是将人都得罪光了便办不成事当不了差,当你在上位者眼里一无是处的时候便是你走人的时候了。”   甄婉怡撇了撇嘴,“王爷说这样多,不就是想说能当官的都是圆滑之人,必需要懂得溜须拍马投机取巧吗?“   祁荣再次摇摇头,“非也非也,娘子说的那一类人自然是有的,可也不能以偏概全,朝中也不泛御史清流之类,可是那直言无状的御史也是有选择,比如你祖父甄老太爷当年靠着谏大长公主府的庶子而升职,虽是得罪了大长公主府,可大长公主府也不会真舍了一切来对付甄家,若老太爷谏的是大长公主府的嫡子试一试?说不定死谏乾明殿上陛下都不会搭理。”   甄婉怡嘟了嘟嘴,她本就不善言词,说这些朝堂的事更加不是祁荣的对手,最后只得耍赖道:“反正不许你诋毁贬低我八哥。”   祁荣连连摇摇头,“娘子哪只眼睛见到本王诋毁贬低修哥儿了。”   甄婉怡对着两只眼睛都一指,“这只,还有这只,两只都看到了。”   祁荣拉下甄婉怡的手握在手里,“我也只是希望修哥儿能更好,谨言短时间是别想回京了,那修哥儿就得在京中立足,这样你才有更大的支撑,我们的孩儿才有舅家撑腰呀。”   甄婉怡一扭身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可还不等细究,又被祁荣拉着写对联,这一打岔便就忘了刚要想起的重要事儿。   中午的宴席是樱桃和张嬷嬷一起共同置办出来的,八仙桌满满的一桌只有甄婉怡和祁荣两人。   甄婉怡咬着筷子想了几想,最终出口的只是问道:“也不知道两位侧妃是怎么安排的?”   祁荣先帮着盛了一碗汤放在甄婉怡面前,“她们自有下人安排,你吃你的不用管这些。”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带上轻松愉快的笑容,这种变化祁荣都看在眼里,勾起嘴角,满眼的宠溺。   ☆、第二七零章 相 谈   申时初,一身绛紫色妆花锦袄蜜合色镶珠梅花挑线裙,大红的羊皮靴子在裙底露出一角,莲子米大的珍珠便露出静幽的光泽。甄婉怡很少穿这种深色衣裙,最近丰润些的脸容被这一打扮体现出几分少妇娇媚的韵味来。   祁荣一身紫色交领直裾,玄紫色的腰封正中央嵌了一块圆形腾云状蛟龙玉佩,头束玉冠,衬得他目若朗星俊逸非凡。转身接过身后卫安手里捧着的紫色妆花锦披风,披在甄婉怡身上。“这是本王让人赶制出来的,今夜起风又开始下雪了,穿上这狐裘披风保暖一点。”   甄婉怡摸了摸披风里则厚厚的皮毛,“好暖和呀,只是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些?”一般的披风都是里面充了棉花边上才镶一圈皮毛,这件披风里侧可是整个都用皮毛做成,太奢侈了吧。   “得用就行,这狐皮都是别人孝敬的,你愿意穿上那也是给他们面子。”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笑,走到衣柜前也拿了件衣裳出来,抖开给祁荣穿上。“这是前些时候给王爷做的,算是送给王爷的新年礼物了。”   祁荣低头打量着这件竖领绒锦外衫,银线勾勒出朵朵祥云图案,领边和袖口都滚了一圈精致的回字纹,简单大方又不失贵气。“娘子手艺非凡,这礼物本王极喜欢。”   甄婉怡两眼弯弯,脸颊不自觉地飞起两团红云,“王爷喜欢就好。”   坐着马车一直到西承门前才停下,今晚的年夜是仍在广极殿举行,这会时辰还早,按理是要先去皇后宫中拜见的,只不过祁荣拉着甄婉怡直接到了广极殿。   广极殿四周燃了数十个火盆烘烤得殿内如春般温暖,今日大宴来的人比起九月万寿节时少了一些,都是身份显贵的,刚进大殿祁荣便被人叫住了,甄婉怡看着像是中书令李长仲,知他们有话要谈,便带着两位侧妃先进大殿去了。   殿内已有不少外命妇到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着。晋王妃与每一个到来的夫人都热情地打着招呼。见到甄婉怡一行人更是上前迎了几步,“十三婶婶可真是会掐着时间来,上次也是如此,不早不晚刚刚好。”   两人相互见礼,甄婉怡便笑道:“晋王妃这嘴抹了蜜似的,那早到有早到的好,晚到有晚到的妙,我这不早不晚的便成刚刚好了。”红鹦帮甄婉怡退了披风便站在了她身后伸手可及的位置。   晋王妃只看了一眼便拉着甄婉怡往人堆里走去,“成国公夫人安国公夫人都在这里呢,婶婶也见见吧。”   甄婉怡真不觉得与她们见面有什么好聊的,本以为不去皇后那里能得片刻安静的,哪知道这里竟也聚了这么多人,早知道宁愿来晚一些了。碰了头,认识不认识的熟与不熟的都一一见礼。   成国公夫人先打招呼,“荣王妃几月不见更显容光焕发呀。”   “荣王妃来京短短时日,名声可是鹤起呀,老身避居益阳都听到过好几次。今日一见倒是端正,小小年纪能这样不容易。”安国公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对甄婉怡做了一番点评,只是不知她说的名声是哪样的名声。   安国公夫人是晋王妃的祖母,年纪辈份在这大殿里算是首位了,可一点也不显老态,镶着鸽子蛋一般大小的蓝宝石的紫貂皮抹额,遮住了两鬓的白发显露出一股子世家女才有的高贵庄端,看着慈眉善目却给人一种距离感,声音洪亮得好像讲台上的教授一般,看来挺精神不错,难怪这样大的年纪还能到处跑。这安国公可是历经三朝不倒的老臣,最后还能把庶女送进宫做宠妃,嫡孙女则成了最有希望争储的晋王的正妃,手段不可谓不高。所以以安国公夫人的身份和资历说出这样的话倒是没人觉得她狂妄。   甄婉怡自然是不会这样觉得,她可是受中华五千年文明熏陶着长大的,最起码的尊老爱幼她还是懂的,再说她本也没觉得这身份有什么值得炫耀和高高在上的。只不这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呢,上次陛下万寿节安国公府来的是世子夫人,看来这年宴夜要更慎重一些呀。“老夫人谬赞了,您老的名讳我才是如雷贯耳呢,没想到今日才有缘相见,这一见才让我明白什么叫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远胜闻名呢。”   安国公夫人朗声笑道,“这样老身倒是放心了,就怕荣王妃觉得是见面不如闻名呢,那老身这张老脸可没地儿放了。”   看着四周被安国公夫人笑声吸引过来的打量的眼神,甄婉怡眨眨眼睛,这人年纪大了是不是就无拘束了呢?捂嘴笑道:“老夫人开玩笑了,晋王妃虽称我一声婶婶,可您这辈份摆在那里,真说起来也是我的长辈呢,我便是那粗野的白丁,也断不会这样说话,老夫人放心。”   “都说江南的女子都如男儿一般自小读书识字,看来不差,荣王妃这说话老身听着就是喜欢。”安国公夫人面色不改,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对甄婉怡极为喜欢满意,站在一旁的成国公夫人和晋王妃也陪着笑,不断地点头,大家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甄婉怡不明白这话题怎么就一直绕着她在说,“别家的闺阁小姐怎么读书识字的我倒是不知,我嘛,也就是被母亲拘了两年,样样都沾了一点可样样不行,长到现在竟是没一样拿出手的,不比这京城娘子,上马打球围场狩猎府内中馈,里里外外都能来,像晋王妃,偌大个晋王府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可不是一点点儿本事就能办得好的,京城大家里哪个不夸哪个不赞呢,老夫人可是教导有方好福气呢。”   安国公夫人脸上的笑不可见地深了一些,毕竟庶女贵为贵妃,孙女又是最有可能站在那最高位置上的人,这放在任何一家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件值得骄傲和高兴的事。“有荣王妃这样的女儿才是为人父母最值得骄傲的。”   成国公夫人接了一句,“是呢,现如今谁不知道城东安乐胡同的甄府出了个荣王府,听说甄老爷书房里的雨花石都能拿来铺地了呢。”   甄婉怡笑脸一顿,她可不认为成国公夫人突兀地说这一句话是夸赞,连父亲爱收集雨花石都知道,拿来铺地?甄府的财力还能让父亲做这样奢侈的事?心里虽不舒服可这时也不能失了底气,“成国公夫人真会开玩笑,我父亲爱把玩雨花石,王爷收集了一些送去,但用来铺地那便是太夸张了,哦,我知道了,夫人说的是鹅卵石吧。”   ☆、第二七一章 夜 宴   成国公夫人面色艾艾,脸上的笑意看起来很为勉强,孙晓晓忙走了过去,“王妃说的是,我母亲哪里能分辨得了鹅卵石和雨花石,想来也是跟着别人人云亦云的罢了。”   成国公夫人强颜欢笑地回了一句,“是呀,我也是听别人说。”便拉着孙晓晓退到一旁去了。   晋王妃上前两步刚好挡了甄婉怡望过去的视线,“婶婶是直接来广极殿的吗?可有去母后那里?”   甄婉怡将注意力放在晋王妃身上,“还不曾去皇后娘娘那里呢,想着等会再给皇后娘娘和宁王妃道喜。”   晋王妃笑意更深了一些,“母后这段时日心情很是高兴,相信见到十三婶婶的道喜也会十分高兴的。”   一旁的洪湘玉状似恭敬地立在甄婉怡身后,却将成国公夫人与孙晓晓的低头私语状看在了眼里,嘴角笑意一闪,看来今晚有好戏可看了,只希望这好戏不要牵累上她才好。   随着内侍的传唱,帝后带着一众后妃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位大殿门口聚在一起聊天的大臣们,宁王妃就跟在皇后帝边。今日的坐位与万寿节时不大一样,帝后分左右坐下后,皇后右手侧坐的都是宫妃们,有过一面之缘的懿贵妃赫然在首位。其余的亲王大臣们侧坐在皇帝的左手侧,晋王居首,宁王第二,祁荣则在第三,再往后便是瑜亲王和几个国公,中书令是唯一个没有爵位的堂官。甄婉怡与祁荣并列而坐,孙晓晓与洪湘并列坐于两人身后。   宗帝的致词一贯的简洁明了,总结了过去,展望了来年,然后就是集体举杯,宗帝敬众人,众人呼万岁。待坐下来时,丝竹响起,两列穿着轻薄的宫伎轻移莲步,缓缓而来,在大殿正中央随歌而舞。   甄婉怡转头打量一圈,人不是很多,大多脸熟。接过宫女斟满的酒蛊就要喝下,却被旁边的大手给挡了下来,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还成握杯的姿式,转头看向祁荣,又看了看祁荣手里的杯子和祁荣身前案上的酒蛊,“王爷是不是拿错杯子了。”   祁荣抿着嘴笑了笑,“刚才娘子已经喝完了一杯了。”   甄婉怡点点头,刚才宗帝举杯敬酒,她跟着起身自然喝完了,刚才那杯酒才小半杯呢。“这酒又不会醉人。”   祁荣喝干手中的酒,将空的杯子放在甄婉怡身前,刚开始没注意,这丫头竟那样豪爽地全干了,“娘子今晚看看歌舞吃吃御菜就好了,至于这酒嘛,今晚就不要喝了。”   甄婉怡握了握拳,“为什么?有菜无酒岂能快哉,王爷今儿还是年夜饭呢?”   “今夜天冷,喝多了容易着凉,王妃若是想喝咱们以后再喝,这酒陛下今年赏了好多,本王都给娘子留着了呢。”   甄婉怡咬了咬下嘴唇,虽然不明白祁荣为什么不让她喝酒了,可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这样秘密私语确实不好看,“那王爷要记得给我留着。”   祁荣松了一口气,从热锅子里夹了一块鹿肉放到甄婉怡碗里,“快些吃,都饿了吧。”   甄婉怡便开始一心一意用起膳来,也真是饿了,只不过吃来吃去也就那一锅鹿肉鹿筋能吃,其它的菜都是冷的呢。眼睛在白玉豆腐上扫了扫,然后夹了一块放进热锅子里,等烫好了才吃,虽然味道有点改变,不过饿了吃什么都觉得香,更何况这些菜都是御厨出品的。   “还好有个热锅子。”   祁荣见了甄婉怡的吃相,也只是抿着嘴笑了笑,然后动手夹了甄婉怡喜欢的菜放进热锅子,于是一个人热菜一个人吃菜,忙得不亦乐呼。   将桌上的菜吃了个遍甄婉怡才歇手,转头四顾,心里想着还好今晚祁荣没那么打眼,应该没人注意到她们。才想碰上视线便对上了宁王妃的视线,略微伸过头视线越过祁荣看向宁王妃,甄婉怡半举着手摇了摇当做打招呼,笑道:“忘了跟王妃说一声恭喜了,恭喜王妃。”   宁王妃眼里充满了笑意,对这个荣王妃她不了解,说不上有什么好感,可也不讨厌,对于不讨厌的人她倒是没给什么脸色,更何况这确实是一件喜事,而今天这个王妃也让她有些惊喜。笑着点了点头,“谢谢。”   宁王看了两人一眼,微微往后退了退身子,让上首的晋王也看到了这一幕。   甄婉怡觉得宁王妃既然还在看她,那应该是还想跟她说话,更何况是她先找上她先开口的,于是又问道:“王妃肚子里的宝宝几个月了?”   宁王妃脸上的笑更浓了一些,她喜欢听到别人用宝贝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肚子里的这块肉,现如今这可不就是个宝贝疙瘩嘛。“三个多月了。”   甄婉怡笑道:“那敢情是好,再等六个月就可以生下来了,时候正好,天儿热小孩子舒服。”   也许是甄婉怡脸上笑意极为真诚,也许是她这会心情好,宁王妃脸上的笑一直没淡下去,“母后也是这样说的。”   甄婉怡看到宁王妃几乎没动的饭菜,用手指了指宁王妃那一桌的菜又指了热锅子,还用自己案上的菜示范了一次,然后笑着看着宁王妃。   宁王妃抽出手巾捂着嘴笑了笑,这年夜宴举办了这么多年了,这个法子大家自然是知道,可能参加年夜宴的妇人都是大周身份最高贵的一群女人,谁不是端着身份,一口菜恨不得吃上十口才吃完的,夹个菜都小心冀冀的,再喜欢的菜也不敢夹三次,生怕身前的盘子空的多了让人笑话粗俗,哪像这荣王妃竟然吃得这样肆无忌惮,看来这身份确实是个硬伤呀,小门小户之人一比便立较高下,只怕明天这京城又多一桩笑谈了吧。“我在母后宫里用过点心了。”   甄婉怡听了点点头,难怪一直等到最后才来,原来是提前进食去了,看着宁王妃几乎没动过的饭菜和茶水,估计也不单单是不饿吧,于是不再开口转头认真的看歌舞去了。今晚得这样坐上二个多时辰呢,真跟看春晚一样,不过就是太单调了一些,不是歌就是舞的。   ☆、第二七二章 出 事   轻悠的丝竹声伴着暖暖的空气犹如一曲摧眠曲,让吃饱了的甄婉怡昏昏欲睡,而她人也真的倒向祁荣靠在祁荣的肩膀上睡着了。祁荣无奈地摇了摇头,心底却因多了一分确定而涌起巨大的喜意,涨涨地难受。让宫女将火盆移近了些,左手揽上甄婉怡的腰,省得这丫头睡得迷迷糊糊地掉了下去。   这一幕自然被许多人看在了眼里,只不过都抿着嘴一笑,遥遥对着祁荣举杯,“荣王爷,敬您一杯。”   祁荣也不在意别人的打量,直接喝了将酒杯翻转朝下,点头示意,并不开口。只是对于别人能行,可对于皇帝却是没得办法,皇帝也朝他举杯,“十三,你差事办得不错,朕很满意,来,朕敬你一杯。”   祁荣苦笑道:“陛下,臣能不能不起身谢恩呀?”   宗帝看了熟睡地甄婉怡一眼,大笑道:“朕说你那块位置怎么这么安静呢,荣王妃这是怎么了?”   “禀陛下,王妃身子有些不适,这会闹瞌睡了,臣想着守夜还有大半个时辰便让王妃睡一会,还请陛下莫怪。”   宗帝摇了摇头,“你都这样说了朕还能怎么办,难道真要与这唯一的弟妹较真?”   祁荣上身不动,低头谢恩,“陛下宽宏大量,明儿臣弟让王妃亲自给陛下谢恩。”   宗帝手一挥,“无事无事。”   既然皇帝都不计较了,别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不过今天过后甄婉怡的名声算是毁了,这样重大的场合里连连失仪,先前的用膳倒也能有理由说得过去,毕竟来得早,饿了是正常现象,可是你吃饱了就在大庭广众之下靠在男人肩膀上睡觉,那真的是太没教养了,粗野鄙陋一词全完用得上。   等甄婉怡被推醒时,歌舞正收,打了个哈欠,嘟呶一句,“已经完了吗?”   祁荣扶正了人,“还没,不过快了,等看了烟火便可以出宫了。”   甄婉怡随着站了起来,看到众人打量的目光时垂下了头,唉,怎么会这样的呢,熬下夜都支持不住,她不是生病了吧?   到了广极殿门口,帝后一左一右分开走,祁荣看了红鹦一眼,“跟紧王妃,照顾好。”红鹦认真地点了点头,紧贴着甄婉怡的左手边站好,孙晓晓往右移了几步,将洪湘玉挤到了一边,洪湘玉只得后退一步站到了孙晓晓的身后。   一阵寒风吹来,丝丝冰冷沾上了脸庞,甄婉怡打了一个冷颤,这么冷的天看什么烟火呀,还不如赶紧去见周公的好。裹了裹披风,感受那毛绒绒的暖和才觉得那冷风没那么刺骨。   广极殿前面有三丈宽的一个平台,周围砌了石栏,只余中间丈宽的阶级,往下便有两株金桂树,海碗口一般粗壮叶繁茂。宗帝带着大臣们出了殿门往左顶着风雪站到凭栏而立,皇后带着命妇们往右站在栏杆前面。   吹啸的北方夹带着雪花刮得人生疼,甄婉怡将披风上的帽子盖在头上,拉紧了领口缩着脖子只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披风里去,也有几个夫人妃子戴起了帽子,挤在一起。   安国公夫人迎着风雪眯着眼睛,对着一旁的皇后道:“皇后娘娘,这儿风雪太大了,不如咱们到下面去看吧,那里地势低一些还有颗树能挡挡风,这么吹着只怕宁王妃也受不了呀。”   成国公夫人立马应声道:“是呀,皇后娘娘您看这风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实在不是看烟花的地儿。”   其她几位夫人也应了一声,这风大手里也没个暖炉,单薄的披风根本就挡不住风雪的肆虐。皇后看了点点头,“那各位夫人就随本宫到台阶下去看烟花吧。”   于是众人跟着移动脚步往下走去,甄婉怡本是站在中间的,被人群推搡着往前与宁王妃越来越近,直到台阶前,安国公夫人后退一步让皇后先行,这一等后头跟上的人便聚得越多起来,一个主子一个丫鬟,还有打灯的宫女都挤到了一起,安国公夫人往后一看,露出一丝笑意带着两个丫鬟跟上皇后,然后晋王妃和懿贵妃带着人跟上,宁王妃刚要抬脚成国公夫人又先跟了上去,如此一来宁王妃与皇后之间被隔得几乎看不到彼此的人影了。   甄婉怡被挤着跟在了宁王妃身后,看着宁王妃一左一右两个护着的宫女,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拉出了两个阶梯的距离。这时“嘣”“砰”声响,照亮了半边天空,后头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甄婉怡只觉一股大力撞来,身不由已地往前倒去,吓得眼睛一闭内心悲嚎,“惨了,前面是宁王妃。”   左手突然被牢牢抓住,红鹦的声音传来,“王妃,小心点。”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扶着红鹦的手站定,刚才一个踉呛她直接往下迈了两步,宁王妃已经下了阶梯,现在她前面也只剩一步阶梯了。这时一个红影带着惨叫声从甄婉怡右手边直直滚下,将站得稳稳地宁王撞得直往后倒,甄婉怡再次感到自己后背被推了一把,迎着宁王妃的后倒的身子扑去,这一扑即便宁王妃被撞倒没事也会被她压在身下,如果宁王妃真出了问题前头一个撞她的倒霉,她也跑不了。   电光火石之间,甄婉怡大叫一声“小心”,双手抓住宁王妃的胳膊脚尖用力回转,却在落地的那一刻只听“咔擦”一声,一阵剧痛从脚踝处传来,受不住力膝盖先着地然后整个人扑倒在地,甄婉怡再也忍不住“啊”地痛叫出声来,抱着脚踝趴在地上,眼泪四流。   红鹦将宁王妃稳住后快速移到甄婉怡身边,“王妃,您怎么了?”   这时皇后也速度退回来,盯着宁王妃上下细瞧,“宁王妃可有伤着?太医,快叫太医。”然后抬着盯着还来不及散去的众女,“都给本宫在原地站好,哪个敢动本宫绝不轻饶。”   高台上的一直关注这边的祁荣宁王几人最先发现,“出事了。”祁荣丢下这一句话便抬脚快步往台阶处跑去,看着挤在地堆的人,又似乎听到甄婉怡的哭声,顾不得失仪地从栏杆上一跃而下,当看到甄婉怡扑倒在地,披风下露出一点红色时,脑海里轰地一声脚如踩在棉花上一般眼前有些发黑。   ☆、第二七三章 摔 倒   看着仿若定住了的人群,宗帝沉着声音道:“谁能告诉朕,发生了何事?”   祁荣慢慢地走近想将甄婉怡抱起来,可刚抚上甄婉怡的腿,甄婉怡便又惨叫出声,“别,别动,疼,好疼。”趴在地上躬着腰一手按在小腿上,另一支手仿佛无力撑住娇小的身子,颤颤巍巍地伴着细小的抽泣声传出,仰起的小脸一片惨白泪水迷蒙,让祁荣看了只觉得心若刀割。不敢动甄婉怡的腿,轻轻地将小人儿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眼神望着那站在台阶上的众女,目光冰冷。   宁王妃脸色狰狞,不顾寒冷的地面双膝跪下,“启禀父皇,有人想要暗杀儿媳,若不是荣王妃出手相救,此番倒在地上的可就是儿媳了。”   皇后不等宗帝开口忙亲自扶了人起身,“你这孩子可是有了身孕的人,这地面湿冷哪是你能跪下来,快快起身,你父皇会为你们母子做主的。”   等宁王妃站起身,皇后眼光在众女身上扫过,“刚才是谁推的人?每个人身边都站了谁,干了些什么?想好了,想仔细了再一一与本宫说出来,今儿做鬼之人肯定在尔等之中,每个人都看清楚身边的人,她什么时候站你身边的?做了些什么一一道来。”   红鹦第一个跪了下来,“陛下,皇后娘娘请明查,奴婢红鹦是荣王爷找来专陪王妃在外行走的,奴婢和我家王妃一直跟在宁王妃身后离了两步台阶的距离,刚才在还剩三步台阶的时候有人撞向王妃被奴婢拦住了第一次,可却被撞得往下走了两步,这时宁王妃已经安全下了石阶,可不等我家王妃站稳脚,这位娘娘滚了下来撞向宁王妃,宁王妃向后倒时我家王妃飞身救人,奴婢只来得及扶住宁王妃,却没抢住我家王妃,也不知道王妃伤势如何?”说完转向祁荣,“王爷,都是奴婢的错,没保护好王妃,请您责罚。”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随着宫女的叫唤,皇后第一时间喊过一个太医,“孙太医,快来看看宁王妃,可有动胎气。张太医,你快给荣王妃看看伤在哪了?”   张太医往地上一瞧,看了冷着一张黑脸蹲在那里的祁荣,忙上前两步,不等行礼,祁荣便道:“看人。”说完直接把甄婉怡的手腕拉出。   张太医顾不得拿药箱,直接把脉。   孙太医那边先看完脉,“没事,宁王妃只是气血有些不平,臣开一副宁神汤就好。”   张太医起身先对祁荣一鞠躬,又转过身道:“孙大人麻烦您过来看一下。”   众人眼神都闪了一闪,都知道这孙太医是宫里千金科的一把好手,请他把脉莫不是?孙太医也面露惊讶之色。   皇后眼睛一亮,忙道:“孙太医快给荣王妃看看,刚才荣王妃为了救宁王妃狠摔了一跤,快些看看可有大碍?”   孙太医领了命一拱手快走两步,将甄婉怡两只手腕都把过脉后才道:“恭喜荣王爷,荣王妃这是喜脉,已有五十天,脉象善浅。”   祁荣扶着甄婉怡的手用力地捏了捏,“王妃这一摔可有问题?”   孙太医顿了顿才斟酌道:“王妃怀胎尚不足三个月,胎象微弱,此番遭难已是动了胎气,需得静养一段时日才行。”   “有孕?”甄婉怡一声低呼,最疼的时刻已过去了,呆呆靠在祁荣身上的甄婉怡听了太医的话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间想起,最近她总是觉得有件事给忘了,这会想起来原来是这个月的小日子给忘了,甄婉怡心里懊恼至极,将脸转向祁荣怀里,她真是太蠢了。   祁荣脸色依旧难看,可心底松了一口气,他看了孙太医一眼,拍了拍甄婉怡的肩膀,“没事,有太医在呢。”   甄婉怡抓着厚厚的皮毛披风,还好祁荣特地给她赶制出了这件风,坐在地上这么久了也没觉得太冷。微微一动,刺骨的疼又传过来,抽气声响起,祁荣忙问道:“怎么了?”   甄婉怡躬着身子,声音被闷在祁荣的胸膛里,“我脚崴了。”   祁荣一愣,轻声呢喃道:“崴脚?”看了众人一眼,避开甄婉怡右脚轻轻将人搂了起来,对着高台上的皇帝和石阶下的皇后说道:“陛下,皇后,臣弟先带王妃回府了。”   宗陛点了点头,看着站一堆的女人脸色有些难看,“孙太医张太医都去荣王府候着。”   皇后面带愧疚,“十三弟,今日的事真要谢谢荣王妃了,本宫也没想到荣王妃竟然也有孕了,还差点……”   祁荣本来冷着的脸色似乎更冷了,“皇后娘娘客气了,荣王妃并不知道自己有孕,若是她提前知道想来也不会做出这样莽撞的事来了。”   甄婉怡将脸埋在祁荣的怀里,用力地点点头,哪怕会被人冤枉她也不会拿自己的孩子来冒险。   祁荣垂了眼帘看了甄婉怡一眼,手上微微用了些力,转身便离开了。   皇后的声音传来,“十三弟,你府上的这位婢女本宫还有些事需要问问。”   祁荣脚步顿了顿,“那就让红鹦天亮之后再回府好了。”   烟火没停,或蓝或红或紫的亮光之下,一身紫衣玄色披风的祁荣抱着浅紫披风包裹得紧实的甄婉怡漫行在风雪里迎向满天的璀璨,甄婉怡蜷在祁荣的怀里耳旁传来的有力心跳声,让本还忐忑的甄婉怡心里突然宁静下来,“王爷,我真的怀孕了?”   祁荣轻轻地“嗯”了一声。   甄婉怡咬了咬嘴唇,突然想起这个月自己身体的异常来,异常的嗜睡,整天的无精打采,还有祁荣,这大半个月里竟然只碰自己一次,这太不合常理了,还有那些清淡的膳食,不让她出锦祥院不让她打理府里的事务,这一切一切不正常的事可她竟然就没注意到。   盯着祁荣刚硬的下巴,“王爷,您是不是早知道了?”   祁荣嘴角扯动一下,脸色柔和了一些,“嗯,有些猜测。”   “那怎么不告诉我呢,这样我自己也能注意一点呀。”   祁荣叹了一口气,“怕你担心,若是知道今晚你会这样的果敢,本王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第二七四章 疼   上了马车,祁荣仍将甄婉怡抱在怀里坐着,今晚真个吓死他了,一开始看到甄婉怡裙上的红梅时还以为是血迹呢,真真是后怕。   甄婉怡今晚折腾了这么久也累了,靠在祁荣的身上,嘟呶道:“我就说我与这宫里犯冲,每一回进宫都没好事。”   祁荣眼睛微眯,“这宫里是不好,咱们以后没事就不要进宫了。”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呀,你是王爷,我是王妃,不说别的宫里宴客的时候总不能不去吧?端午中秋万寿节千秋节还有这大年夜,宫里都要举办宫宴,算下来一年至少也得去五次呢。”   祁荣拍了拍甄婉怡的肩膀,“这事本王来想办法,你别急。”   甄婉怡被脚上传来的一阵阵痛疼得直吸气,“我不急。”   “很疼吗?”   甄婉怡点点头,眼里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真的好疼呀。“我都觉得这脚要断了似的。”   “胡说,张太医跟过来了,等会让她给你敷一帖药,就不会这样疼了。”   为了转移疼痛,甄婉怡只得找话说,“今晚有人要害宁王妃,推了我两次,第一次被红鹦拉住了,可第二次没拉住,如果我不稳住宁王妃的话就得压她身上了,这样就不得了了。”   “你记不记得你身后是何人?”   甄婉怡今晚是留了心的,特别是看到自己被挤到宁王妃身后时特地便往后看了好几次,她记得非常清楚,“是孙侧妃,她一直跟在我右侧,红鹦在我左侧扶着我。”   “看来晋王他们是想一箭双雕了。”祁荣声音带着冷意。   甄婉怡点点头,将今晚与祁荣分开后一路碰到的人说过的话都想了一遍,“今晚安国公夫人对我很是热情,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子话。”   祁荣点点头,“本王看到了,一进来便见你和她们站一起,皇后她们也应该看到了,看来这是晋王他们特意为本王和宁王策划了这一局好棋。”   甄婉怡点点头,“嗯,如果是我害了宁王妃,那你和宁王肯定要反目成仇了。”   “不止,安国公夫人她们特意将你围住便是想造成一种你与晋王妃一派要好的假像,再等宁王妃出事你自然是脱不开干系,说不定最后她们再跳出来为你开脱,本王还得承她们的情,对晋王死心踏地呢?”   看着祁荣带着危险冷笑的脸庞,甄婉怡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帮了她他就要对晋王死心踏地呢?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声叹息,将手放在小腹上,“还好,总算没让她们算计了去。”   祁荣也跟着将手抚在甄婉怡的手上,脸上的杀意一闪,“这笔帐本王记下来了,放心。”   马车驶入荣王府,门槛一一被下掉,一直到了锦祥院前才停下,祁荣抱着甄婉怡下车,院子里的人都涌了出来,慕嬷嬷着急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祁荣吩咐道:“太医马上来了,去迎一迎,再去准备热水,煮些姜汤来。”   樱桃应了一声快速出门去了。   慕嬷嬷上前将热烘烘的被子掀开,祁荣轻轻地放下甄婉怡,又亲自帮着解了披风。   “王爷快先收拾自己吧,王妃这有奴婢们呢。”   祁荣看了眼身上厚重的衣裳,退开两步,“小心点,王妃脚葳了。”   慕嬷嬷上前拿走披风,虎妞蹲下想帮甄婉怡退下靴子,才碰到甄婉怡便叫了出来,“啊,疼,虎妞,别动,好疼。”   虎妞吓了一跳,“王妃,你脚踝应该肿了,这样包在靴子里也不行呀。”   甄婉怡弯着腰压着腿,眼里的泪止不住的掉,“可是好疼呀,一碰就疼得要命。”   看着甄婉怡腊白的脸色,虎妞也慌了手脚,“那怎么办呀?”   祁荣低沉的声音传来,“拿剪刀来,将靴子剪了。”   虎妞看了看那鞋面上缀满的细小珍珠和脚尖一颗莲子米大的湖珠,觉得可惜,这可是王妃第一次穿呢。   甄婉怡也看着精致的靴子,这可是虎妞做了半个月才做出来的呀,“王爷,要不再试着脱一下吧。”   祁荣接过莲香递来的剪子,“别试了,不就是一双靴子吗,若是硬脱将伤加重了怎么办?”   莲香也在一旁劝道:“是呀,王妃,你就听王爷的吧。”   虎妞笑道:“王妃若是舍不得,奴婢明天再给您做一双一模一样的好了。”   甄婉怡笑道:“胡说什么呢,正月里不得动针线。”   “那奴婢出了正月再给王妃做好了。”   祁荣轻轻剪开靴子,退下绫袜,便看到那红肿得有些发亮的脚踝,四下一片惊呼声。甄婉怡只觉得那红肿处一片灼热,有如针扎一般的疼时轻时重的传来,眼泪便忍不住了,好像这样流了眼泪能减轻痛苦似的。   “端冷水来。”   祁荣拧着被冷水浸透的帕子敷到甄婉怡红肿的地方,“忍一忍。”说虽这样说可看到甄婉怡咬站下唇传出的呼痛声时,还是忍不住的皱了眉头,声音里满是不快,“快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   虎妞刚跑到门口便看到卫安带着两位太医走了过来,忙回头喊了一声,“太医来了。”   房里一阵窸窣声赂起,祁荣已经到了门口,“孙太医、张太医有劳两位了。”   两位太医见了礼才进屋,甄婉怡已经盖好了锦被。   张太医来过荣王府几次,开口说道:“不知道王妃哪里不舒服?”   祁荣站在床边,“王妃葳了脚,右脚脚踝外侧,已经红肿得厉害,并在发烫。”   张太医点点头,先给把了脉,然后道:“无大碍,微臣先开一方,无需用药,只需外敷。明日再让女医进府为王妃推拿活血,有些疼,不过这样能好得快一些。”   又换了孙太医上前把脉,看着孙太医一脸犹豫的样子,祁荣冷声道:“孙太医,你如何对外说本王不管,本王只需告诉你,王妃这一胎若是出现任何不该出现的问题,本王叫你阖府上下陪葬。”   孙太医一个激灵,跪倒在地,“王爷饶命,微臣不敢。”   甄婉怡眼珠子在祁荣脸上转了一圈又看了看明显很紧张的孙太医,“本妃肚子并没有什么不适,本妃摔下去的时候是膝盖先着地,然后用手肘撑住了身子,刚好今晚戴的又是全狐皮的披风,垫在身下,所以本妃除了这脚踝疼之外,其他的都没问题。”   孙太医只觉得这屋里过于闷热,冻得通红的鼻头这会开始冒汗了,忐忑不安道:“王爷,王妃,微臣只是奉皇后娘娘来给王妃诊脉,王妃脉相平稳,胎儿并没有问题,微臣不敢欺瞒。”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靠在大迎枕上,手抚上小腹,真好,一切平安。   ☆、第二七五章 医 女   大年初一,本要进宫朝拜的甄婉怡还蒙头睡得正香,浅浅的呼吸伴着棉被的起伏,室内温暖如春梅香浮动。   莲香撑着一件红色锦袄,虎妞动作轻柔地熨着衣裳,旁边的屏风架上还放了一条熨好的红色素裙。虎妞嘴角微微勾起熨烫得认真专心,莲香却低眉沉思有些心不在焉。   “虎妞,王妃真的有孕了。”   虎妞奇怪的看了莲香一眼,“自然是真的,昨儿晚上太医不是说了吗?”   莲香点点头,“嗯”了一声,似乎是盼了许久的事儿得到证实,整个人都从里到外散发着一股子欢喜。眉头渐渐松开,笑容慢慢绽放,低垂的眉眼带上些许羞意,室内又恢复了安宁。   随着门帘的掀起,带进一股寒风,一身厚重礼服装扮的祁荣快步走了进来,莲香眼睛一亮,清脆的声音响起:“王爷回来了。”说完人也快速上前,帮着祁荣去掉了披风,又拿了常服给换上。樱桃带着小丫鬟送来热汤,莲香站在祁荣身边没让开,直接接过樱桃手中的热巾子递给祁荣,樱桃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对着莲香的后脑勺直瞪眼。   虎妞上了热茶,见状拉了樱桃一把。“王爷请喝茶。”   祁荣看了合拢的帐幔一眼,“王妃还没醒吗?”   “早间醒了一次换了药又睡着了。”   祁荣提步往床边走去,撩起帐子,刚好看到甄婉怡往被窝里缩的小脑袋,“婉儿,醒了便起身吧,都要用午膳了。”   甄婉怡拉下被子,露出一头略显凌乱的发丝铺散在大红的枕头上,仿若被黑墨晕染了一般。红润的小嘴微微嘟起,“疼。”半是撒娇半是告状。   祁荣猿臂一伸,将小人儿搂抱着坐直起来,“宫里的医女已经来了,咱们先吃点东西,最近是不能下床了。”边说边接过虎妞递过来的衣裳帮着穿戴好,又让了地方给莲香梳头,接着虎妞又端了洗漱的上前,收拾妥当之后樱桃端了早点进来,“王妃,慕嬷嬷说从今儿起您得每日早晚一蛊羊**,可不能不吃。”   甄婉怡点点头,“我又没说不吃。”   将樱桃端进来小碗鸡丝粥和几只翡翠饺吃完后又喝了一蛊羊**,樱桃看了高兴道:“到如今王妃都没别的反应,真好。”   随后锦祥院的丫鬟仆妇在慕嬷嬷的带领下一起给祁荣甄婉怡拜年,甄婉怡对着映月点点头,“大家一样新年吉祥。”   映月将人带到外面的花厅里,将准备好的红封一一下发,“这是王妃给咱们的赏赐,每人四个六分的银果子,奖赏大家这一年的辛苦,王妃心善事事为咱们下人着想,咱们做奴婢的也该为王妃尽忠,今儿年初一,咱也不说那不好听的话,只一点,王妃眼里容不得沙子,那咱们就想尽一切办法不去做那一粒沙子,若是发现了那沙子大家尽早禀来,咱们自己动手,省得碍了咱们王妃的眼。”   听了映月的话,樱桃直直地瞪向莲香,恨恨地皱了皱眉头。   甄婉怡侧耳听着对着一旁的祁荣笑道:“这映月越来越有管事娘子的风范了,随便张口都能说出这样一大通话来。”   祁荣点点头,“是个忠实的。”对着站一旁的卫安道:“王妃有喜一事还没大赏,就趁着今儿的好日子,府里众人的红封每再加四条银鱼,锦祥院的每人额外再加两个小元宝。”   甄婉怡瞪大了眼睛,“王爷,这也太多了吧。”今年为了过年的红封做准甄婉怡打了好几种形状的银果子,六分银子的便是小鱼形状,还有四分银子的梅花状,一两银子的小元宝,荣王府上上下下可是大几百人,过年每人便有四朵银梅花,现在再加上四条银鱼,两千多两银子就这样没了。   祁荣大手一挥,“哪里多,这可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值得大庆。”   甄婉怡无语,她清河城一千多亩良田半年的产量就这样没了。   等外头的人都散去后,映月带着宫里赐下的医女进来,年有二十五六,妆容精致,仪态完美,“奴婢成氏见过荣王爷荣王妃,王爷王妃万福金安。”   祁荣点头叫起,“起身吧,你是皇后娘娘指派过来的,本王也不多说,王妃怀有身孕不便用药,你若是要用药需得将药方画押留下来。”   成医女屈膝道:“奴婢明白,王妃只是葳了脚,待奴婢用药酒揉开淤血,七次过后再静养便可。”   祁荣点头,“那药酒可的带来?”   成医女打开随身药箱递出一个瓷白瓶,“这是宫里御药房做出的药酒,专治跌打损伤。”   祁荣看了卫安一眼,卫安接过,从袖兜里拿出另一个白瓷瓶,两个瓷瓶放一起打开闻了闻,对着祁荣点了点头,“王爷,是一样的。”   成医女脸色不变,接过卫安递回来的白瓷瓶,“王爷,奴婢可否帮王妃推拿活血了。”   祁荣点点头,虎妞帮搬了个锦杌放在床前,成医女行了礼后坐下,将甄婉怡的右脚从被窝里移到自己膝盖上,看着红肿得厉害的脚踝,紧皱着眉头,抿了抿嘴,“王妃,会有点痛。”   甄婉怡深吸一口气,不用说想也知道会疼,看着成医女净了手搓揉着倒了药酒的手掌,浓浓的药香散开,点点头,用力地闭上眼睛抓紧了身下的锦被。   成医女先用手指在红肿周围轻轻按着,甄婉怡咬着嘴唇直吸气,“王妃,奴婢要开始了。”   甄婉怡心一紧,随着成医女的按揉,刺骨的疼再次传来,惨叫一声,泪瞬间就崩了出来,“啊,不要。”   祁荣一弹而起,看着甄婉怡瞬间就惨白的脸,冷声喝道:“你轻点。”   成医女手定定地按住不敢动,“王爷,王妃伤得重,奴婢就是再轻也会很痛,只有把这淤血揉散了,才能好很快。”   甄婉怡本来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可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会这样疼,伸出手推掉成医女的手,将脚收进被褥里,可怜兮兮地看着祁荣,摇头道:“王爷,我不要揉了,这腿又没断了,只是葳着肿了而已,慢慢养着就行了,再说昨儿贴了膏药之后就没那么疼了,我继续贴膏药不要揉了,再这样揉会疼死我的。”   祁荣伸手擦掉甄婉怡脸上的泪水,心疼不止,小丫头还没哭过呢,“那行,咱们不揉了,慢慢养着就好。”   成医女急道:“王爷,这疼也只是一时的,揉散开了就好。”   祁荣转过身看着成医女,“如果不揉是不是就不会好?”   成医女眼神一闪,顿了一会才道:“不,不是,就是会很慢。”   “伤筋动骨一百天,那就慢慢休养好了。”   成医女张了张嘴可在祁荣越来越冷的眼神下,低下了头,屈了屈膝,“是,那奴婢回宫去了。”   祁荣看向卫安,“送成医女回宫。”   ☆、第二七六章 结 果   甄婉怡气息慢慢地平了下来,这摔跤扭伤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医院里拿了药喷一喷,养一养就好,这脚肿得跟馒头似的怎么可能揉得好,就算揉得好只怕也会要了她的命。   祁荣闻着满室的药味对着虎妞吩咐道:“去打水来给王妃把脚上的药给洗了。”   虎妞动作快,热水很快打来,甄婉怡将脚放下热水里,看着虎妞一下一下将热水泼到红肿处不停地冲洗,“王爷,为什么要洗掉呢?”   祁荣揉了揉眉头,“本王也只是怀疑,觉得还是小心点的好。”   甄婉怡不太明白,“怀疑什么?”   祁荣微眯着眼,“等卫安回来就知道了。”   甄婉怡点点头,卫安对宫里熟又有关系,总能打听到许多的事儿。   皇宫慈安宫,太妃座在矮榻上,手间的紫檀佛珠串不断地转动,“荣王府传来消息没有?”   桂嬷嬷送上茶水,“娘娘放心,慕嬷嬷一早就让人送消息来了,王妃胎相安稳,就是脚肿得厉害。”   太妃紧皱的眉头松了松,“那就好,今儿宫里派了谁去荣王府?”   小乐子上前回话道:“是御药司的成医女,是皇后娘娘信任的人。”   “皇后?”太妃顿了一会后又道:“桂嬷嬷,跑一趟太医院,跟张太医叮嘱一番,荣王妃本宫就交给他,本宫要荣王妃母字平安。”   桂嬷嬷屈膝应是,便转身出去了。   “小乐子,昨晚的事皇后可查清楚了,哪些人直接出的手?”   “皇后娘娘将昨晚的人都留在宫里问了一宿的话,今天清早才送了几位夫人回府。据奴才打听到的,被推下石阶的是云砚轩的丽贵人,推人的醉云馆的芳贵人,这两位主子以前就有罅隙,所以看起来就是宫妃们之间的争风吃醋,审不出别的来,皇后娘娘便只得将两位贵人都打入冷宫。然后一大早叫了成医女送到王爷那去了。”   太妃眼睛一眯,冷哼一声,“简清秋也就这点子手段,难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斗不过一个没儿没女的懿贵妃。放着正经的事不去查,却把手伸到荣王府去,正路不走想走偏路,小心本宫让她鸡飞蛋打。”   简清秋是皇宫娘娘的闺名,估计这世上敢这样能这样直呼皇后其名的只有那不足一手之数,小乐子自然不包含在内,所以只得装作没听到一般。   当然太妃也没打算从小乐子那里听到附和,发泄了心里憋着的那一团郁火以后,长吐一口气,“盯着延熹宫,让人跟皇后提个醒,禁宁王妃足。”   小乐不懂了,“不是应该禁晋王妃的足吗,怎么成宁王妃了?”   太妃冷哼一声,“禁晋王妃?理由呢?宁王妃揣着个是非,不安稳的待着府里出来招摇个什么劲?想祸害她人吗?”   小乐子嘿嘿地笑了笑,看来这一次的事让主子很生气呀,连带着对晋王宁王都不满意起来!不过,谁让她们伤了太妃放在头心上的人呢,不着急上火才奇怪呢?   “让桂嬷嬷去库房里拿些上好的补品找机会送到荣王府,叫慕嬷嬷给荣王妃炖了,再让张嬷嬷进锦祥院亲自侍候荣王妃养胎,这锦祥院除了慕嬷嬷没个年长怎么行?还有要开始准备稳婆和奶娘了。”   卫安回府的时候祁荣正陪着甄婉怡用午膳,看到卫安进来,祁荣放下筷子,“怎么样?”   “那成医女是皇后娘娘的人,进宫后直接去了凤仪宫,然后就回御药房了,出来时神情并没有异样。”   祁荣挥挥手,“你下去休息吧。”   卫安并没走开,而是道:“王爷,昨晚的事皇后娘娘查出结果来了。”   祁荣“哦”了一声,卫安接着道:“是醉云馆芳贵人嫉妒云砚轩的丽贵人,将人推下石阶的,目前两位贵人都下了冷宫。”   祁荣嘴角一扯,“这就是皇后娘娘查一个晚上查出来的?那推王妃的人呢?”   卫安低垂下眼帘,“是丽贵人滚下石阶的时候撞上王妃的。”   祁荣眼里露出嘲讽,“咱们这位皇后可真是英明呀!还好本王也没指望她,府里的侧妃回来了没有?”   卫安点点头,“刚回来,估计等会就要来向王妃请安了。”   “让胡大海把两位侧妃还有昨晚带进宫的丫鬟看押起来,分开看押。”   卫安应了一声“是”,就迅速出去了。   甄婉怡看着祁荣,问道:“王爷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给你报仇了,刚好也可以让咱们府里清静清静。好了,不说她们了,咱们吃饭。”   甄婉怡端起碗,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王爷是怀疑皇后娘娘吗?”   祁荣微微皱了皱眉头,“倒不是怀疑她动的手,只不过昨晚的事不用审也能猜到是何人所为,晋王到如今都没有子嗣,这也是群臣反对立他为储君的最大一个原因。宁王已有一庶长子,如今宁王妃又有身孕,晋王他们自然要着急了,这次连久不在京的安国公夫人都回来了。昨晚那事十之*是安国公夫人设下的一箭双雕之计,既除了宁王妃肚子里的大患,又让本王与宁王反目,再好不过的。至于皇后,也许是本王多心,但也不能不防她利用你的伤势伤了你肚里的孩子,好让本王直接对上晋王,她好隔岸观火坐想其成。所以这两天不要用成医女带来的药,用张太医的就好。”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那高高在上的宝座确实是块大肥肉呀,夫妻反目父子离心兄弟成仇,“那个位置有什么好?”   “呵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万里江山谁不爱?”   甄婉怡嘟了嘟嘴,“就算都爱好了,那他们就拿出自己的真实本事去争去夺呀,靠着阴私手段伤害一众妇弱算什么英雄好汉?这样的人就算成了皇帝也是昏君一个。”   祁荣笑道:“好了好了,别为那起子小人生气了,伤了自己划不来。”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孙侧妃呢?”   “送去清月观?”   甄婉怡眨了眨眼,“清月观?那是哪里?”   “清月观是皇家庵庙,不接受外人香火,与护国寺隔着一个山头,主要是宫里的罪妃或者没有子嗣的先帝嫔妃修行的地方,后来一些王公之家也将家里犯了事的妇人送去修行,这样一来清月观便扩了好几次,现在庵里有三个功能,一是先帝嫔妃们的修行之处,二是帝后朝拜的庙宇,三便是罪妇们的苦修之所。”祁荣还有一点没说,这凡是送进去的罪妇,除了主家谁也接不走。   “那王爷要审清楚了,咱不冤枉一个好人可也不放过一个恶人,拿了证据在手,也省得安国公府的人来吵闹。”   祁荣笑了笑,“放心,他们不敢。”   ☆、第二七七章 探 望   脚踝处顶着一个红肿大包的甄婉怡中午睡得并不踏实,脚疼一动便疼得厉害,睡不着了便索性起身靠坐在床上与樱桃几女闲聊起来。   映月走进来禀道:“王妃,皇后娘娘和宁王妃派人来看望王妃了。”   虎妞忙起身拿了件大红妆花锦外衫给甄婉怡穿上,又帮着理整了一下被褥,樱桃红袖等人快速地将床边放有点心茶果的案几移开。收拾妥当之后才请了人进来,皇来派来的人是甄婉怡打过几次交道的琴音,宁王府派来的是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也是眼熟。   见了礼,琴音先问候,“王妃这一次可真是受大罪了,皇后娘娘一心想要查个究竟,可众人齐声指向丽贵人和芳贵人,娘娘也没得办法,只得委屈王妃了。”   宁王府的丫鬟也跟着道:“我家王妃让奴婢来给王妃磕头谢恩,谢王妃的救命之恩,若不是我家主子身子不爽不敢走动,今日是一定要来府上探望的。”说完便跪下来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响头。   甄婉怡看着小丫鬟磕得红红的额头,抿着嘴笑道:“你家王妃有心了,宁王妃刚好在本妃跟前摔倒,本妃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只不过是倒霉滑了一下才葳了脚,害得大家跟着惊了一场。”   红袖在一旁听了上前一步笑道:“王妃您说这话若让王爷听了可要不高兴了,王爷那哪只是惊着呀,简直是被您给惊吓到了好不好?你也不想想您也是身怀六甲的金贵身子,怎么能冒这样的险?还好老天有眼护佑好人,这才有惊无险,只不过您这脚至少也得休养几个月才能下床,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说完还掉了几滴眼泪,抹了一脸。   甄婉怡脸上涩涩,“我这也是不知道自己怀了呀,到是你们猜着了也不给我说说。”   樱桃上前一屈膝,“那还不是王爷心疼爱惜王妃,怕王妃紧张,才不让奴婢们说出来的,还特地找了红鹦守着您的,本来有红鹦在只要您不乱动哪会出这样的事呢?”   琴音眼神闪了闪,对着红袖和樱桃一屈膝,“两位姐姐,此次幸得王妃出手相救咱们宁王妃才能无恙,这份情皇后娘娘和宁王府都记着在呢。”   宁王府的丫鬟也跟着道谢。   红袖与樱桃忙还礼,红袖拭了拭泪,“不敢当姐姐一声称,刚才的话姐姐也别放在心里,我们几人自小便伺候王妃,我家王妃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罪呢,姐姐你是不知道昨儿晚上王爷把王妃抱回来时可吓死我们几个了,您说若是让太太家知道这事,我老子娘还不把我皮剥掉一层呀,奴婢姐姐小时候也是侍候主子的,我老子娘把主子护得可紧实了。”   琴音笑着点了点头,知道这大户人家都有家生子,一个人做了错事便会连累一家,难怪这些丫鬟着急了,原来都是从家里带出来的。   樱桃也点点头,“就是就是,我七岁就跟着我家主子了,在家时老爷太太还有几位爷都是把小姐当眼珠子一般看着,这事若让太太和八爷知道了,岂有不怪罪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樱桃一急连小姐都称呼出来了。   琴音心有戚戚,脸色软和了一些,“姐姐们说的我甚能休会,主子受了伤咱们做下人的巴不得代主子受了这罪去,更何况王妃这样果勇的性子,姐姐们也是好福气能跟王妃这样的主子。”   红袖脸色沉痛,“还是姐姐明理会说话,您这可真是说到妹妹心坎里去了,也幸得王妃性子好不怪罪我们,还处处为我们开脱我们才能继续在跟前服侍,可王爷说了,以后王妃跟前必得四人守着才行。”   “王妃如今行动不便,理当如此。”   甄婉怡在一旁笑道:“你们就别吹捧我了,也没多大的事,你俩回去替本妃跟皇后娘娘和宁王妃说一声,不必挂怀。”   琴音笑道:“王妃您这样说奴婢可不答应,宁王妃这一胎可是皇后娘娘的嫡孙,娘娘极为看重,您是为了救宁王妃才受这般重的伤,奴婢回去自会与皇后娘娘实禀。”说完看了另一个丫鬟一眼,一起行礼道:“今日来探望王妃为的是让皇后娘娘和宁王妃安心,奴婢这便告辞回去与主子复命去。”   甄婉怡点点头,“今天大年初一还劳累你们不能好好休息,跑这么一趟实在过意不去,映月替本妃送送两位姑姑。”   映月点头,从柜子里拿了两个荷包领两人出门去,红袖站起身,“王妃,奴婢也送送两位姐姐吧。”   见甄婉怡怡点头后忙跟了上去,一出大门红袖便对着琴音两人行了一礼,“刚才红袖多有得罪还请两位姐姐见谅。”   琴音拉起红袖笑道:“妹妹言重了,那是妹妹得王妃看中才能无拘束,那是王妃给妹妹的脸,妹妹要谢王妃才是。”   红袖起身陪着琴音走在映月身后,笑道:“我家王妃人真的很好,所以这次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才让人心疼,”看了左右一眼,压低了声音,“姐姐不知道,我家王爷从昨晚回来开始便一直冷着脸,孙侧妃一回来便去缤香院问罪去了,这次孙侧妃是没得救了。”   琴音眼神一闪,“孙侧妃?”   红袖靠得更近一些,“姐姐是不知道,我家王妃在接到宁王妃之前就被孙侧妃推了一把,若不是有红鹦,怕滚下台阶撞倒宁王妃的就成我家王妃了。孙侧妃敢如此对待我家王妃,这次可不是送回成国公府那样简单了。”   琴音小小的惊呼声响起,“孙侧妃竟然敢这样做?”   红袖用力地点点头,“可不是,姐姐,您说孙侧妃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呀?我家王妃有孕的事都是咱们几位做奴婢的猜测着,还不到二个月呢,那孙侧妃根本不可能知道,再说我家王爷都没去过她院里,她犯了失心疯不成,来推我家王妃?”   琴音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抿着笑道:“那孙侧妃可真是,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来干什么呢?”   红袖话音一转,“姐姐跟在皇后身边,宫里的娘娘那么多,姐姐护着皇后娘娘必定是极吃亏的,姐姐还能得皇后娘娘这般看中,还望姐姐以后能多指点妹妹一番,妹妹如今才是二等丫鬟呢,现在王爷又送来一个红鹦,妹妹提一等丫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呢?”   琴音咧着嘴笑了起来,脸上的戒备之意明显少了许多,“妹妹聪明伶俐,以后咱们姐妹常来常往,说什么指教那可真是太见外了。”   红袖一脸惊喜,不可置信地看着琴意随即笑得得意非凡,似乎找到极大的靠山一样,“谢谢姐姐。”   ☆、第二七八章 赶 人   待送了人走,映月拍了拍空空如也的手掌,笑着睨了红袖一眼,“你个滑头,又打的什么主意?”   红袖笑了笑,“妹妹只不过是想替咱们王妃出一口气罢了,皇后娘娘查不出什么来不想深究无非是宁王妃没受到实质性伤害罢了,如今咱们府里查出孙侧妃,她总不能再置身事外只顾看戏了吧。”   映月摇了摇头,回了锦祥院自是将红袖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甄婉怡看了红袖一眼,“你呀怎么就不能安静一点呢。这事就算皇后知道了也没什么大用,最多就是训斥一下成国公夫人养女不教罢了。”事发后这大半天时间甄婉怡也想了许多,联系祁荣话里透露的意思,这皇后在宫里并不得宠,空有皇后虚名却并不能完全掌控后宫,正因如此,昨夜那般明显的陷害也只揪出个争风吃醋的丽贵人和芳贵人,所以对于皇后甄婉怡并不抱任何希望,相信祁荣也是如此,否则也不会在孙晓晓一回府就去处理她的事了。   至于晋宁两王之争,祁荣就像一个较重的砝码,哪边得了便哪边更能得势,毕竟户部刘侍郎倒下后,户部一些事宜祁荣也开始接手管了,还有前年接管过工部的事,所以越到如今祁荣越发得两王看重。   两王中晋王文有中书令武有安国公,这两人护航晋王在朝堂之上应者云集,宁王根本不能挡其锋芒,若不是宁王争气率先围困京城取得卓越战功,在朝事上又勤勤恳恳凭借踏实做事博得一些好评才入了陛下的眼,当然最为重要的是晋王没有子嗣,这一缺陷让宗帝迟迟不敢下定决心。特别是去年陛下连连折了晋王的人,开始重用起宁王来,所以此次宁王妃有孕才让晋王一系如此紧张,生怕宁王有了嫡子宗帝会生出别的想法来。   如今的宁王府事事受人关注,连带着荣王府也被有心人盯在眼里,所以这一次甄婉怡觉得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伤也不全然是件坏事,至少那些开春便要举办的宴会都可以推拒了,只需待在府里安安心心养胎就行。   快晚膳时,钱妈妈打帘进来,“奴婢见过王妃,王爷让奴婢领了对牌送孙侧妃去清月观。”   甄婉怡虽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祁荣的雷厉风行给吓到了,“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呢!”   钱妈妈矜持地笑了笑,“王妃,您如今有了身孕,孙侧妃这样的人理应早早处理掉,王妃切不可妇人之仁。”   甄婉怡讪讪一笑,对着映月示意,“给钱妈妈拿对牌。”   红袖在一旁瞪了钱妈妈一眼,钱妈妈却只当没见,接了对牌行了礼便出去了。   红袖努了努嘴,最后还是没忍住,埋怨道:“这钱妈妈越发没规矩了,竟然用这样的口吻跟王妃说话。”   甄婉怡笑着端起茶碗,随意问道:“用什么口吻了?”   “用教训的口吻。”   甄婉怡端起的茶碗顿了顿,刚才钱妈妈的口气还真是不怎么让人舒服呢,她那样问一句也没别个意思,就像闲聊似的感叹一下今天是大年初一,这样赶人出去有点儿急切,也没说不赶走。再说祁荣都下了令,她怎么可能去违抗?可钱妈妈看起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甄婉怡抿了抿嘴,似乎钱妈妈从见她第一面开始就一直带着审视的态度呢。   钱妈妈出了锦祥院,身后的碧夕担心道:“妈妈明明是一番好意,怎么与王妃不好好说呢?”   钱妈妈站定抬头看向远方,长叹一口气,“我与王妃最初打交道的时候便没好好说过话,如今想好好说话也是晚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委屈自己。”   碧夕难受地喊了一声,“妈妈,您也是一心一意为了王府好,府里王爷可是最为信任您的。”   钱妈妈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也?我是为了这府里好,她们也是为了这府里好。以前王爷是最为信任我,可如今却是说不准了,至于以后,那便是更难说了。”   碧夕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自从荣王府开府她便跟着钱妈妈,看着钱妈妈通宵达旦的布置王府,恩威并济的管理府里众多人事,看着荣王府越来越兴盛,可钱妈妈却越来越没有地位,如今府里的管事妈妈们都开始一口一个李妈妈地叫着,她心里自是为钱妈妈打抱不平,那些可都是钱妈妈一手提起来的。可钱妈妈就是不愿向王妃低头,宁愿与李妈妈这样分庭抗礼,她真不懂是为了什么?   “妈妈,这后院始终是王妃的天下,您这样与王妃僵持着怎么讨得到好处?更何况如今王妃怀了小主子,你这样下去以后怎么办呢?”   钱妈妈眉头一皱,“有什么怎么办的?还怕这府里饿死我不成?”   碧夕一慌,忙道:“不是的妈妈,是奴婢嘴笨不会说话,奴婢就是想着钱妈妈能像慕嬷嬷一样就好了。”   钱妈妈回首看了锦祥院西南角的屋子一眼,重新迈开步伐,“我做不到。”轻悠的声音还没传到碧夕耳里就已被风吹散。   缤香院一阵大乱,孙晓晓呆呆地坐在地上,魏妈妈抱着孙晓晓不敢撒手,哭天喊地道:“冤枉啊,王爷,我家主子是被冤枉的。”   采萍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饶,“求王爷饶了我家主子,求王爷饶了我家主子,求王爷饶了我家主子,求王爷了。”每求一句便重重地磕个响头,不一会地上便染了血迹,渐渐晕开。   另一个叫心萍的小丫鬟蜷缩着跪趴在地上,“嘤”“嘤”的哭泣声传出,屋里一片愁云惨雾。   祁荣背着手站在门口,看到钱妈妈过来后,指了指采萍,“将孙侧妃和这个丫鬟送到清月观。另外两个送回成国公府。”   随着祁荣的指令外头涌进几个壮实的婆子,拧了人便往外走。   孙晓晓一个激灵,死命地挣脱开来,“我不去清月观,我不去,我要和离,我自请休弃,我要回成国公府去。”   祁荣眼睛微眯,“胡大海,带人送孙侧妃去清月观,跟观主说清楚这是我荣王府的侧妃,除了本王谁都不可以见。”   孙晓晓眼睛猛然睁大,“不,不可以,我不是侧妃。”看到走进来的胡大海,猛地挣脱掉一个胳膊,大声嚷道:“祁荣,你算什么王爷,我进府一年了还是黄花闺女,你凭什么送我去清月观,我要和离,你根本就不是男人,我要和离。”   “胡大海,今儿大年初一,本王要你热热闹闹地送侧妃进清月观。”留下一句话祁荣便转过离开。   胡大海对着还在不停挣扎胡喊乱叫的孙晓晓皱了皱眉,看着愣地一旁的婆子,沉声道:“还不把侧妃的嘴给堵了。”   那婆子忙应了声是,也不管会不会伤着孙晓晓,攥住胳膊便是用力一拉,另一个婆子将汗巾子塞进孙晓晓的嘴里,只堵得孙晓晓一阵白眼上翻。   ☆、第二七九章 反 映   汀香院,紫桑微喘着气,从外头跑了进来脸色慌张,“主子,孙侧妃被胡大人押着送到清月观去了。”   洪湘玉举起的笔尖一滴浓墨坠下,半张写好的字帖上一个圆黑点脏了那工整的簪花小楷。叹了一口气,将笔放下,转身走到矮榻上坐下,烛光晃动,正如主人那摇摆不定的心绪。   “主子,昨日您为什么要帮王妃呢?”昨晚紫桑扶着洪湘玉跟在孙晓晓后头,自然将孙晓晓的动作尽收眼底,看着她连推两次才将甄婉怡推倒,可因有红鹦的相扶,倒得也不是很厉害,但那随后滚下来的丽贵人却是朝着甄婉怡撞去的,只是被自家主子伸出的脚拌了一下才直直撞上宁王妃。若非如此,昨晚那精心布下的一局甄婉怡是逃不掉的。   洪湘玉又是一声长叹,“荣王府不能与宁王府对上。那个人一心倒向晋王,如果荣王再与宁王反目,必定会相帮晋王,这样我再说报仇怕是奢望了。”   紫桑急道:“可如今王妃有了身孕,王爷必定会更加看重,王妃的位置也将越加牢固,那主子您怎么办?”   洪湘玉眼里闪过一丝悲哀,“我能怎么办?从出生开始我便是被遗弃的,能坚持到如今也不过是心里的一股执念罢了,只要能报父母之仇其他算什么呢?”   紫桑情神悲痛,“那咱们该怎么办?王爷已经把孙侧妃弄出府了,下一个会不会是主子您吧?”   洪湘玉摇了摇头,“不会,我又没做错什么,再说我一个废人难道荣王府还怕多费一些粮食吗?”语气充满了颓废。   紫桑眼里泪花直闪,“主子。”   “从明天开始继续给我熬药吧,这段时间我出去得太频繁了着了风寒,引发旧疾,得好好静养了。”   紫桑泪水滑落,“主子,咱们就没得别的办法了吗?在国公府你为了装病硬生生将自个折腾病了,难道如今还得这样吗?”   洪湘玉起身走到床边躺了上去,“今晚不要叫我用膳了,我累了,睡一会。”   紫桑哽咽地应了一声是,吹灭了烛火关了门退出去了。   洪湘玉睁着大大的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没入两鬓,早知道他是冷清的性子,今日才知道原来他还这样冷酷无情,当日那般深情的眼神只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因为看向的是那个人才有那种柔情似水的眼神出现呢?这就是情之所钟眷念顾怀吗?洪湘玉不知道她此刻的心如乱麻是为了哪般,是为了那人的冷酷无情还是为了孙侧妃的同命相怜,亦或是感怀自己的刚刚萌芽的一丝爱恋瞬间被摧残?昏暗的房间里泪水流淌得肆意。   崔嬷嬷轻声走了进来,也没点灯,直接坐在床边“主子,休息了吗?”   洪湘玉闭上眼,泪水滑落得更快,鼻间轻轻嗯出声。   崔嬷嬷声音冷静沉着让人听了也不由得的宁静下来,“主子不必着急,就算赶了孙侧妃出去,咱们也没必要害怕,说起来主子还是王妃的救命恩人呢。”   “我不是怕被赶出去。”   崔嬷嬷一愣,抬眼看了看对面的衣柜,那里放了一双男鞋,是主子亲手做的,可是一直没来得及送出去。“王爷与王妃幼年相识,好不容易才娶进府来,自然是百般疼着宠着,偏王妃运气好才不到半年就得喜讯,王爷高兴看重也是应该,昨日孙侧妃的举动触了王爷的逆鳞被送去清月观也合情合理。这恰恰说明王爷的重情重义呢。”   洪湘玉哭了一通人也好受了一些,“嬷嬷,我与那孙侧妃有何不同?”问完后嘴角扯起一丝笑,不等崔嬷嬷答话便摇摇头,“没有,不管在王爷眼里还是在世人眼里,我与孙侧妃都是一样的,都是王爷不喜却被硬塞进来的,所以王爷才从不踏进我们二人的院子。我与孙侧妃一样在王爷眼里什么都不是。”   崔嬷嬷满脸怜惜,“主子,您与孙侧妃还是不同的,孙侧妃性子跋扈不讨王妃的喜,可您与王妃有储多相近之处,以前王爷眼里只有王妃,可如今王妃有孕在身,主子,您的机会来了。”   洪湘玉愣了愣,“嬷嬷意思是?”   “王妃有孕不能侍寝,可看锦祥院的样子也不像为王爷准备了通房,您只要多去王妃那里转转,王爷自然会留意到主子的,主子是陛下下旨迎进府的侧妃,您又没犯错,相反还救了王妃,王爷总不会一直把您晾在一旁,先前是您身子不适,如今调养好了,也该为王爷开枝散叶了。”   洪湘玉眼睛渐渐亮起,“嬷嬷您是说?”   崔嬷嬷点亮了烛火,“奴婢的意思是主子总得去试一试,您这样试都没试过就被吓得打了退堂鼓,以后想起也会不甘心。反正您已经是荣王府侧妃了,现在咱们不过是想要名副其实罢了。”   洪湘玉心情有些忐忑,又想像崔嬷嬷说的那样去试一番,可又怕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主子不用着急,咱们先等等看,这时日长着呢,谁又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呢?只是那药就不必准备了,是药三分毒。”   洪湘玉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不再说话。   凤仪宫里,行到消息的皇后惊讶道:“那荣王爷真将孙侧妃送到清月观了?”   一内侍点头道:“奴才看得清楚,由胡大人带着百骑护送,声势甚为浩大,在城门口时还说得极清楚是奉荣王爷之令送孙侧妃去清月观修行的。”   皇后脸上带着笑容,声音满是得意,“这样说来荣王爷真要跟晋王撕破脸了。”   内侍恭声道:“奴才不知,奴才是奉王爷之令前来告知皇后娘娘,还有王爷有一句话让奴才带给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不要再插手荣王府的任何事宜。”   皇后娘上的笑淡了下去,“宁王这是何意?”   “奴才不知,只是王爷说今晚他会亲上荣王府一趟,请皇后娘娘帮忙多照看王妃,荣王府的事就不要管了。”   皇后咬紧牙根,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道:“行了,本宫知道了。”   “奴才告退。”   皇后想了想才召来琴音,“你奉本宫懿旨走一趟成国公府,孙侧妃胆大妄为谋害皇家子嗣,罪行恶毒,成国公夫人养女不教妇德有亏罚府中禁足两个月。”   琴音笑着领命,“奴婢今儿一早便去。”   慈安宫,太妃尝着点心,一脸笑意浓浓,“荣王爷这事办得不错,有魄力。”   桂嬷嬷和小乐子笑着在一旁附合,“可不是,听说是胡大人带了百骑押着孙侧妃去了清月观,一路上招摇过市,还特地往城东大街溜达一圈呢。”   “今儿大年初一,昌盛街人少,可城东大街附近住的大多是六部官员,胡大人这样走一圈成国公府这事丢脸丢大发了。”   太妃脸上的笑更甚,“不错人,荣王眼光不错会选人。嗯,让毓敏好好准备准备,上元节时该她出场了。”   桂嬷嬷点点头,“养兵千日也到用的时候了。”   小乐子笑道:“懿贵妃娘娘当年一曲折腰舞让陛下倾心一宠就是这么多年,如今也该换换东风了。”   太妃斜了一眼,“贵妃养尊处优这么些年也不知道那腰还能不能折下去,好些年了大家都差不多忘了贵妃那婀娜的舞姿哪,那就让毓敏给大家提提醒,也让咱们陛下好比较比较。”   “毓敏必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第二八零章 娘 家   晚膳时分,祁荣将甄婉怡抱到矮榻上后,留下一句话便去了前院。“宁王来了,我去前院陪他。”   甄婉怡还在点头,祁荣便转身出去了。   樱桃在一旁笑道:“王爷这是特意回来帮王妃挪地儿呢。”   甄婉怡笑了笑,目含忧虑,刚送走孙晓晓宁王就进府了,看来这储君之争是躲不过了。   慕嬷嬷端了一蛊补汤进来,“王妃用完膳将这汤喝了吧,今儿皇后娘娘和宁王妃都送了好些补品过来,还有太妃娘娘也送了一些,还细心地给王妃准备了润肤脂膏,是太妃娘娘亲自调制的,可让王妃在怀孕期间避免长斑,十分精贵,就是皇后娘娘也没得到过。”   甄婉怡惊讶道:“太妃娘娘?”脑海里浮现出御花园中那抹蓝色浮光锦,那般优雅高贵,站在园中艳丽多彩的御花园都成了她的背景,那可是后宫里唯一一位长辈,换了三代君王都还能过得肆意自在,真是好本事呢。   慕嬷嬷笑道:“是呢,太妃娘娘也得知道王妃昨晚的遭遇,特地送来的,还说这宫中不安稳,王妃以后还是不要去了。”   甄婉怡点点头,“太妃娘娘真是有心了,嬷嬷帮我备些还礼送给太妃娘娘吧。”   “太妃娘娘在宫中什么都不缺,王妃就不要客气了。”   甄婉怡奇怪地看了慕嬷嬷一眼,“这怎么是客气,不回才叫失礼吧?”   慕嬷嬷一惊,立即笑道:“王妃您看奴婢都高兴傻了,一心只想着您如今有孕其它的事都忘了。奴婢这就去准备,这蛊汤王妃可要记得喝呀,调养身体的,不会长胖。”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樱桃在一旁笑道:“看把嬷嬷乐得,也顾不上腿疼了。”   甄婉怡笑了笑,看着满案的菜色,一整天没动,中午的时候又吃几个果子,并不感到饥饿,更何况一个人吃饭太过无趣,甄婉怡只喝了碗汤,吃了几口素菜便放下筷子了。   樱桃见了劝道:“王妃不再多用一些吗?您现在可是一人吃两个人补呢。”   甄婉怡笑道:“你看你,原先还说不说出来是怕我紧张,结果说出来后倒成你们紧张了,以前你可在意过我吃多少?”   樱桃抿着嘴一笑,“那是因为以前王妃的胃口好,不用奴婢担心呀。”   “今日一整天都没动,中午还用了好些果子点心的,这会一点都不觉得饿呢。”   樱桃点点头,“那行,反正炉子上一直煨着汤呢,王妃要是饿了随时叫唤一声。”   “知道了。”   一直等到戌时正祁荣才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看着靠在大迎枕上的甄婉怡,“还没睡呀。”   “刚换了药,正想着要睡了呢。”   祁荣掀开盖着的薄被,“今天感觉怎么样,好受一点没有?”   “好一些了。”   祁荣看着一动不敢动的小娇妻,心里知道这是安慰他的话,弯腰抱起人,“明日张太医会过来,若是疼的话让张太医开点药,看你今天都没睡好吧。”   甄婉怡将手环上祁荣的脖子,“不用了,已经没那么疼了,是药三分毒,如今可不比以前,能不用药还是不要用药的好。”   “嗯,你自己看着办吧,若是不开药便让人点些安神香,你看你神色都倦倦的。”   将甄婉怡放在床外沿,因甄婉怡伤的是右脚便睡在了外侧。   “今晚宁王来找王爷是为了什么事呀?”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披散下来的头发,“没什么,就是为了你救宁王妃一事前来道谢的。”   甄婉怡嘟了嘟嘴,一脸的不信,“王爷,这储君之争您一定要参加吗?”   祁荣神色淡淡的,显然不想多言,“放心的,这事我自有分寸,你在府里安心养胎便好。”   甄婉怡也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只得嘱咐道:“那王爷您行事一定要小心。”   祁荣点点头,“本王知道,您快睡下吧,我先过梳洗。”   翌日醒来时祁荣正好从外头进来,“醒来了,刚才我让人通知岳母了,估计下午岳母就要来了。”   甄婉怡大惊,“您怎么跟我母亲说了呢?”   “难道娘子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甄婉怡一想便恍然,今天是大年初二走岳家的日子。   “今日我们不去岳母一定会问起原因,与其从别人那听到不实的传言还不如将实情相告,省得岳母她们担心。”   甄婉怡点点头,“我是忘了这一点了。”   四太太来的速度比甄婉怡想的还要快,才收拾完人便进了锦祥院,祁荣出去相迎,片刻便见四太太亲自撩开门帘子,快步走了进来,“究竟怎么一回事?怎么参加个宫宴都能摔一跤呢?”   甄婉怡将四太太拉着在矮榻对面坐下,“母亲不用担心,就是滑了一下葳了脚,肚子里的孩子没事。”   “孩子?”四太太一声高喝,直直地弹了起来盯着甄婉怡的肚子,“你,你怀孕了?”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抬头看向祁荣,祁荣苦笑一声,请了四老爷和甄修杰坐下,“本王是怕岳母太过担心,特地没说娘子怀孕了的。”哪知道这小人儿第一句话就说了出来。   四太太长松一口气,抓着甄婉怡的手,“你快些跟我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怀孕了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四老爷在一旁也急道:“是呀,这么大的事怎么今天才说的?”   甄修杰在一旁突然问道:“莫不是九妹这次摔了才知道自己怀孕的?”   在大家的注目下,甄婉怡点了点头,“是呢,三十晚上在宫里看烟火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请了御医才知道有身孕的,还不到五十天呢。”   四太太吸了一口冷气,“你个丫头,不是早跟你说过要注意的事项吗?怎么还是等到五十天了才发现的?你身边的人都没提醒你吗?那现在怎么样?太医怎么说的?”   甄婉怡安抚道:“没事,都好着呢。就是葳了脚,得休息一些时日。”   甄修杰突然问了一句,“九妹你是自己滑倒的还是被人推倒的?我听说荣王府昨天下午将一位侧妃送到清月观去了,这事可与你摔倒有关?”   甄婉怡看着四太太和四老爷愣愣地样子,瞪了甄修杰一眼,“八哥消息真是灵通,昨儿下午才发生的事你就知道了。”   “那胡大海带着百骑将人拉着绕着东大街跑了一圈,吓得那些大人们还以为是禁军来抄家了呢?后来才知道是荣王府送犯事的侧妃去清月观,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想让人不知道也难呀。”   四太太忙问道:“婉儿,你是被那侧妃推到的?”   甄婉怡无奈道:“这事呢有些复杂。”   ☆、第二八一章 真 相   祁荣接过话,“岳父岳母,修哥儿,这事也怪本王没照顾好婉儿,遭了别人的算计,不过你们放心,这事不会再出现了。”   看着祁荣主动担了责任,四太太几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叮嘱甄婉怡道:“你既伤了脚,以后就不要出去了,在府里好好养胎。婉儿,你现在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甄婉怡摇了摇头,“没呢,就是一天到晚困得慌,想睡觉。”   四太太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倒与为娘怀你六哥时相像,婉儿切记不要补得太过,当年为娘第一次做母亲就是吃得太好补过头了,你六哥生下来足有八斤,生了两天一夜,后来足足休养了六年才得了你和修哥儿。”   四老爷心有戚戚道:“是呢,当年可真是凶险。”   “如今你身在荣王妃,平日里吃穿用度无一不精无一不细,所以特别要注意不可补得过了,特别是你如今年纪小,身架子骨细,生产可是女人家最难过的一道鬼门关,切不可轻忽了去。”   甄婉怡被四太太慎重的神情给吓住了,低头看了看还没出怀依然纤细的腰身,手腕伸出比起同龄女子都细上一圈,这并不是因为瘦,而是像四太太说的一样骨架太小了。   祁荣脸色也沉重了一些,这些他还真没注意过,也没人跟他提起,“岳母,宫里的嬷嬷们都擅于养胎,以后此类的事情还要麻烦岳母多多提点。”言下之意就是宫里嬷嬷最重要的责任是养胎儿所以不会太过重视母体怎么样。   四太太笑容更深了一些,“那是自然,以后我无事便来府里看看。”   “那便麻烦岳母了。”   四太太看着甄婉怡满脸慈爱,“不麻烦,没想到婉儿都要当娘了,自己还是个孩儿呢。”   甄婉怡笑道:“翻过年我都十八了,算不得孩儿了。”   “十八,婉儿都十八了。”四太太感叹着,突然把视线对上甄修杰,“修哥儿,如今你九妹都要当娘了,你那婚事是不是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甄修杰听到甄婉怡说十八的时候就想暗暗叫糟,看到母亲把话题放他身上便尴尬地笑了笑,“啊,母亲呀,我有几个问题正要请教王爷,不知道王爷可有时间?”最后一句话对着祁荣说道。   祁荣笑了笑,“岳父岳母本王正有件事要与你们商量,本王打算推荐修哥儿去南麓书院学习两年,等下一科乡试时便直接去清河城参加。”   四老爷微微诧异了一下,“南麓书院?”   祁荣点点头,“以前指点过本王和谨言的钱先生如今在南麓书院担任副院长,修哥儿去那里游学一番对他的学业必有益处。”   “能进南麓书院那自然是极好的,那便多谢王爷了。”四老爷对南麓书院神往已久,开心得长身而起对着祁荣深深地鞠躬。   祁荣起身让开,“都是一家人无需如此客气,修哥儿天资聪颖,好好磨历一翻,以后必能得大用。如今谨言不在京,甄府能否在京城立足就看修哥儿了的。”   甄修杰起身,认真地看着祁荣,“王爷不必担心,我一定会珍惜这次机会,两年后给九妹考个状元回来,让那些想打九妹主意的人都要先惦量惦量。”   祁荣笑看着这张与小娇妻极为相似的脸蛋,声音轻柔不少,“你有这心便好,婉儿自有本王护她周全,你若是真的能耐,以后为你外甥儿撑撑腰便好。”   甄修杰一想到双胞妹妹生的孩子,笑得两眼弯弯,神情看起来与甄婉怡更是像了几分,“呵呵,那是自然。”   于是这事便在锦祥院定了下来,过完上元节甄修杰就要独自南下带着祁荣的名帖去南麓书院了。   四太太三人在锦祥院用了午膳才回府,下午张太医来了一趟,重新换了药,并没有开服用的药,也不在提请医女的事儿。   不知道是药的效果好还是脚疼开始好转,下午甄婉怡沉沉睡了两个时辰,神色好了许多,也让祁荣的脸色阴云转晴,周围侍候的几女看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晚膳前红袖进来禀报,“王爷王妃,洪侧妃娘娘求见。”   甄婉怡看着祁荣,不懂洪湘玉怎么来了。   祁荣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来做什么?”   “洪侧妃说是来探望王妃,还要求王妃允许她回府一趟。”   甄婉怡听了便道:“那请洪侧妃进来吧。”   洪湘玉进了内室,这还是她第一次进锦祥院的内室,室内一如她所想的那般宽敞明亮,精致奢华,却又不显张扬,案头的瓷白素瓶上一束粉梅阵阵幽香传出,增了几分温馨和小女儿情怀。   “臣妾见过王爷王妃,王爷王妃万福金安。”   甄婉怡抬手虚扶,“洪侧妃起身吧。”虎妞端了个锦杌放在甄婉怡对面,甄婉怡示意洪湘玉坐下,洪湘玉屈了屈膝,在锦杌上坦然而坐。   “臣妾知道王妃身子不便,本不该这个时候来相扰的,可是明日大年初三,亦是臣妾祖母生辰,臣妾自小随祖母长大,祖母生辰日不敢不去,所以特地来求见王妃,望王妃恩准。”   甄婉怡有些惊讶,“明日是是英国公夫人生辰呀,怎地没听说呢?”   洪湘玉抿嘴笑了笑,“今年是散生,再加上祖母喜欢清静,祖爷往年这个时候都要上护国寺去听讲经,所以只有家中后辈聚一聚。”   甄婉怡点点头,“等会我吩咐人准备好礼品,明日你回府一便带去吧,我身子不适就不去了。”   洪湘玉起身道谢,“谢王妃,王妃伤在脚上还要多休息休息才好,祖母那里不敢劳王妃费心。”   甄婉怡见话说完了便端了茶,洪湘微笑着告辞,走了几步放慢了脚步,然后站定转身看向祁荣,屈了屈膝,“王爷,臣妾有几句话想要转告,不知王爷可有空闲,就两句话。”   祁荣放下手里的茶碗,“跟本王说?”   洪湘玉点点头,“是。”   祁荣看了甄婉怡一眼,“就在这里说吧。”   洪湘玉抿了抿嘴,上前两步,“那晚丽妃娘娘并不是撞向宁王妃,而是撞向王妃的,臣妾在孙侧妃后头看得极清楚,一时慌张错了步伐,绊了丽贵人一脚,丽贵人才偏了方向撞向宁王妃的。”说完有些不安地看着祁荣,“那晚臣妾几人都是分开寻问的,最终也不知道查出了什么没有,臣妾实在担心会迁连到王爷。”   甄婉怡微微张大了嘴巴,“是你绊了丽贵人?”   洪湘玉忙摇摇头,慌道:“不是的,王妃,不是我绊的,丽贵人站在我后头呢,我意思是丽贵人被人绊倒时臣妾刚好看到了。见丽贵人是向王妃撞过来才伸脚绊了一下让她偏了方向,因此撞了宁王妃。”   ☆、第二八二章 姐妹话   甄婉怡“啊”了一声,“那,那我真得谢洪侧妃的救命之恩了。”   “不敢当,臣妾一心想着王妃是自家人,不能让别人害了去,着急之下才绊了一下,却没想到会因此害了宁王妃,还好王妃最后把宁王妃救下,否则咱们都要倒霉了。”   甄婉怡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一出,真心诚意地道谢,“多亏了洪侧妃相助,否则丽贵人撞向我,我必然会撞上宁王妃,这样可就出大问题了。”而且不管自己会怎么样,单单是因着自己害了一个小生命,这会让她内疚一辈子的。   洪湘玉松了一口气,笑道:“不敢当王妃的谢,只要臣妾没做错事就好了。”   祁荣接过话,“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明日你回府的事就由卫安来安排吧。”   洪湘玉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感动道:“臣妾谢过王爷。”说完便告退了。   甄婉怡感叹道:“原来那晚还有这样一出呀,幸好有洪侧妃,要不那晚我是在劫难逃了。”说完眼珠儿一转,“不行,我得好好感谢感谢洪侧妃。虎妞,我嫁妆里还有一套没戴过的红宝石头面,寻了出来给洪侧妃送去。”   祁荣也道:“再派人去跟卫安说一声,明日送洪侧妃回府的贺礼加两成,另让他将本王收藏的那幅洪寂大师的《贺山雪松图》送去给洪侧妃。”洪寂大师是护国寺的前任主持,佛法高深,极擅山水画,云游四方后丹青便极为难求,想来祁荣这一幅雪松图是他珍藏的吧。   等虎妞出去后,祁荣状似无意道:“不管洪侧妃打的什么主意,她这一举动确实救了你,本王以此谢她便是。”   甄婉怡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嗯,虽不能说还全了洪侧妃人情,但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祁荣点点头,“正是如此。”   初三上午,甄文怡与甄茹怡结伴而来,甄婉怡正坐在矮榻上看书,见了人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甄文怡穿着宽松的大红妆花锦衣裙,高挑的身材并不怎么显孕相,反倒是甄茹怡一身靓蓝锦袄,已能略见丰腴的腰身。   甄文怡将甄婉怡上下打量了一遍,略带嫌弃的口吻,“真不知道你这人是怎么想的,那宁王妃与你何相干,能让你舍了自己去救她?”   甄婉怡吩咐人抬了太师椅过来,又上了些点心,煮了羊**,才道:“你们坐下说话吧,这天气不好,你们俩都挺着个肚子怎么跑来了?”   甄茹怡看着甄婉怡道:“昨儿听母亲说起才知道你出了这样大的事,真是吓死人了,今天脚好了一些没有?”   甄婉怡点点头,“没事了,只是还不能下地走路,其它的没事儿。”   甄文怡睨了一眼,“你肚子还好吧?没想到那观音庙还挺灵的,我们姐妹三个去求了还真如愿了,等生了我们再一起去还愿吧,反正我们三个的产期也隔不了多久。”   甄茹怡点点头,“我应该是五月二十左右生产。”   “我是六月初。”   甄婉怡抚上小腹,“我要晚一些,七月底八月初去了。”   “差也不差不了两个月,那就约定一起去好了。九妹,看你这面色红润的样子,真让人嫉妒,你就没点不良的反应吗?”   甄婉怡瞪了甄文怡一眼,“你起的什么心呀,就盼着我不舒服是不是?”   甄文怡看了甄茹怡一眼,“七姐,你说说这公平吗?我俩怀着的时候吐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偏这人却是没事一般,可不让人心不平。”   甄茹怡笑了笑,声音柔和,“每个人的体质都不相同,九妹福气好,肚子里的孩子乖巧,不折腾人,这可是嫉妒不来的。”   甄文怡也就这样一说,眼珠子转了转,“九妹,听说你府里的孙侧妃被赶出去了。”   甄婉怡点点头,突然道:“你婆婆不会还想着帮成国公夫人做说客吧?”   甄文怡小嘴一撇,“那成国公夫人被皇后娘娘一道懿旨禁了足,怎么可能来找我婆婆。再说皇后娘娘都摆了态度出来,我婆婆就是再想去巴结人家也得惦量惦量吧,她不要名声难道贾珍也不要了?”   甄婉怡喝了口水,“怎么了,跟婆婆闹嘴了。”   甄文怡叹了一口气,“九妹,还是你这样好呀,单门独户的过着,上头也没个长辈压着你,真是再舒服没有的。我那婆婆一天到晚地盯着我肚子,成天地说着孙儿孙儿的,你说,我这一胎若是个女儿,她是不是要把我炖了吃了?”   甄婉怡知道甄文怡是一贯喜欢夸张的,“看你说的,这一胎是女儿下一胎再生呗,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好的。”   甄文怡估计是憋得很了,好不容易有个发泄的机会,便将堵在心里话一口气说了出来,“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我那婆婆就是一心想要个孙儿,成天的唠叨,隔三差五拉些妇人来看我肚子,只盼着别人说我这一胎是儿子的好,好似说的人多了我这一胎就真成儿子了,也不想想我这才出怀看得什么出来呀?有时烦了我真想说让她自己生去,即使她生不了还可以给父亲纳一房小妾去生,何必这样眼巴巴地盯着别人的肚子。我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生个孩子却要被她抱了去,就不舒服,凭什么呀?”   甄婉怡的些奇怪,“你婆婆抱去?”   “可不是呢,她说我们住的东厢房太小了,让她孙子跟她住正房里,还特地将暖阁收拾出来,一看那模样便是打算霸占我儿子了。”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笑,“她帮你带孩子有什么不好,反正那是你生的,你还害怕孩子长大了不亲你不成?老人帮你带你还乐得轻松呢。”   甄文怡歪着头想了想,点点头,“你这一说倒是我占便宜了。”   甄茹怡在一旁吃着小点心,喝着羊**,像往常一样并不多话只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甄婉怡看了一眼,却觉得今天的甄茹怡有些沉闷,“七姐,你可还好?”   甄茹怡端着粉瓷汤碗,眼神有些放空,“我,还好吧。”   甄婉怡看了甄文怡一眼,甄文怡微微摇头。“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相公想出去找份事做,可婆婆不让。”   “七姐夫今年不打算去国子监读书了吗?”   甄茹怡摇了摇头,“国子监一年的束修得要二十多两银子,平日先生的生辰还有同窗的来往应酬之类的开销不小,所以相公不想去读了,想着先找份事做。”   甄文怡点点头,“七姐夫能这样想挺好的呀,现在整个家都靠你那点子嫁妆银子支撑怎么能行呢,做吃山空,你马上又要生了,家里总不是事事靠你一个妇道人家吧。” ######### 月月萌说介绍一好友的书,《嫡春》蒋家有女,闺名钰娆,温宫貌淑,性情温良。钰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最后落得满盘皆输,夫君的背叛,姐姐的挑衅,襁褓中幼儿的扼杀,她悔不当初,只求上天再让她重新来过,她定要扭转乾坤。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一朝重生,何去何从?   ☆、第二八三章 惊 喜   甄婉怡一直记得四太太的吩咐,所以这几次的年节礼都没送过甄茹怡银钱,送的都是丝帛药材补品或者首饰。“那七姐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甄茹怡皱着眉头,有些犹豫,“我也不敢做主,若是相公寻了差事学业上分了心,那三年后的大比可怎么办?”   甄文怡转了下眼珠,“这有何难,找份做坐馆先生的差事不就行了,既赚了银钱又不会丢掉学业,一举两得岂不是很好。”   甄婉怡眼睛一亮也看着甄茹怡,“是呢,当夫子就不错,名声好听也不担误学业。”   甄茹怡期期艾艾道:“可是相公在京城没什么名气,哪有人家肯请呢,去做馆也找不到好点的私塾。”   甄文怡一个白眼,“七姐夫是去当夫子教书育人的,又不是去做学子,挑什么私塾呀,只要能赚银钱不就行了吗?”   看着甄茹怡脸上讪讪的样子,甄婉怡瞪了甄文怡一眼,甄文怡撇撇嘴转过头端起炕几上的羊乳慢慢喝了起来,看着炕几上摆着的四色点心拼盘和鲜果,感叹着甄婉怡的好运气,比起在闺阁中更是舒服自在会享受了。   “七姐,要不我让王爷帮着问一下,这京城里好多大户之家的公子少爷都是请了先生在家中帮着启蒙,任务不重,七姐夫也有时间做自己的学业,你看怎么样?”   甄茹怡松了一口气,进王府后一直提起的心终于放下,“那便谢谢九妹了。”   “自家姐妹说谢就太客气了。”   甄文怡咽下嘴里的贡桔,“哎,九妹,既然你说自家姐妹不用客气,那我也不与你客气,这贡桔还有没有,再给我装一蒌,上次送给我的早吃完了,正嘴馋着呢。”   甄茹怡抿着笑道:“你刚还在说怀了身孕什么也吃不下,怎么这会吃得这样欢了。”   甄文怡将手里的贡桔吃完又拿起一个,“唉,你就别说我了,我婆婆成天的鸡鸭鱼汤弄给我吃,我一见那肥腻腻的就没了胃口,哪里有九妹这里的东西好吃呀?”   “喜欢吃便多吃些,这贡桔易烂,昨儿母亲过来时让母亲给六嫂带了一蒌回去,也不知道你的就吃完了,等会我让人去问下卫安,看还有没有?”   甄文怡听了有些犹豫,“嗯,要不还是算了吧,别麻烦了,几个桔子而已。”   甄婉怡笑看着甄文怡满脸不舍的馋样,“没事,几个桔子,也许内侍监还有呢。”   甄文怡一听还得去内侍监问,忙摇了摇手,“别,九妹真别去问了,太招眼了。”   “没事,内侍监经常送东西过来,这年节里上贡的东西多,去问一声,他们还觉得受重视高兴着呢。”   甄文怡嘟了嘟嘴,“那也是你家王爷受重视下面的人才巴结着,也不知道啥时候贾珍能给我赚个诰命回来,让我过上想吃就吃的日子。”   甄婉怡跟甄茹怡对视而笑,“不远了,如今八姐夫进了翰林院,熬过三年有了资历以后便好行事了。”   “希望吧。”话说这样说可甄文怡脸上笑去露着自豪。   这般模样让一旁的甄茹怡心里一叹,以前在闺阁时就是她最不出众,没想到嫁人了还是她最没出息,以为嫁得读书人她的好日子便要来了,谁成想相公却是接连两科与进士失之交臂,她这般熬着,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头。   晚上祁荣回来甄婉怡正与他说齐昌明的事,红袖便禀洪侧妃来了。   见了礼才落坐,洪湘玉让紫桑将两个坛子放在炕几上,“这是臣妾娘家特做的豆豉,用作拌饭或者炒菜都极好,王妃如今有孕,臣妾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帮上一些,只是这个豆豉臣妾祖母说能开胃,臣妾便要了一些回来,王妃先吃着看,若是好臣妾那里还有呢。”   甄婉怡看着两个白瓷小坛,不大,双手都能合拢,却极干净精致,“那便谢谢洪侧妃了,现在倒没什么害喜的反应,但也说不准,兴许以后就能用上呢。”   洪湘玉点点头,“嗯,听府中世子夫人说这孕妇有些是前三个月害喜,但也有一些特别的三个月之后才害喜也是有的。何夫人还说她当年怀何侧妃的时候便是到第四个月才害喜的。”   甄婉怡挑了挑眉,“真的呀,不都是说三个月胎相便稳妥了吗,还能害喜呀?”   “这个臣妾也不是很懂,反正何夫人是这样说的。”   祁荣敲了敲炕几,“何夫人?兵部尚书何大人的夫人?”   洪湘玉点点头,脸色略带些惊喜,语气也轻快了一些,“正是呢,何夫人的嫡女便是晋王的侧妃,只可惜臣妾在家中时从没见过呢。”   祁荣微微眯了眯眼,甄婉怡熟悉祁荣这个表情,这是他在思考问题时常露出的神情,那个何夫人有什么问题吗?或者说何大人有什么问题?   “今日英国公府很热闹吧?”   洪湘玉见祁荣不再相问,心下微微有些失落,脸上却不减笑意,“还好,几位在京的姑母和姐妹都回了,府里搭了戏台子,世子夫人、何夫人陪着祖母看了一下午的戏,我回府的时候何夫人还在陪着抹牌呢。”   甄婉怡看了看天色,若这个时候还不回去那便是要留晚膳的意思了,一般做客留晚膳的都是极亲近之人才会做的,这何大人家与英国公家走得倒是近。   “天色不早,洪侧妃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去吧。”随着祁荣的话落,洪湘玉只得起身告辞。   出了锦祥院,紫桑急道:“主子,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呢,主子都说得这样明了了,他不可能没注意到吧。”   洪湘玉叹了一口气,“难道王爷还没完全倒向宁王吗?”   “不会吧,王爷都将晋王一系得罪光了,若是晋王上位王爷还能得了什么好处去不成?”   洪湘玉慢慢走着,“这样浅显的道理你都懂,我不信王爷不懂。你让人守着锦祥院,看看王爷今晚是否出门,或者派什么人出府去,若有人出府想办法探听一下。”   紫桑用力地点点头,“奴婢知道。”   祁荣看着甄婉怡微微皱起的眉头一副沉思的样子,笑道:“你这样愁眉苦脸的样子是做什?”   甄婉怡歪着头,“我总觉得洪侧妃话里有话似的。”   祁荣抿着嘴一笑,“你这倒是机灵。”   甄婉怡眼睛一亮,“原来是真的呀,王爷,那洪侧妃究竟想说什么呀?”   祁荣手指在炕几上敲了敲,笑了笑,“估计是英国公世子与何尚书走到一起去了,她这是想给我提个醒呢。”   甄婉怡挑了挑眉,“哦,王爷可真是魅力无限呀,美人为了您都大义灭亲了呢。”   祁荣眼睛微微睁大,眼中惊喜之色一闪,笑脸迎凑近甄婉怡,“婉儿,你这可是吃醋了?”   甄婉怡眼睛猛然睁大,双手抵上祁荣的胸膛,咽了咽口水,不敢对上祁荣太过明亮的眼神,“什,什么呀,我,我饿了。”说完忙扭头对着外头喊了一声,“樱桃传菜了。”   祁荣伸手转过甄婉怡红红的小脸,不等她反抗,薄唇便印了上去,一阵用力的狂啃,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发泄掉心中那股急欲喷薄而出的喜悦,他的小丫头终于开始长大了。   ☆、第二八四章 危 机   初四皇帝开印百官又开始了卯时上朝的作习,甄婉怡翌日起身时祁荣早已不在,摸了摸身则凉下来的被褥,心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面对祁荣打量的目光了。吃醋,怎么可能呢?她会为了这点小事吃醋?不,不,这不是小事不小事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她不是打算安安分分的过荣王妃的生活吗?怎么能去吃醋呢?善妒可是犯了七出呢。   甄婉怡心中再一次叮嘱自己,她要安分守纪地过着古代女子应过的日子,只有这样才不会去奢求更多,才不会心理不平乱了分寸,才能安分地守着一夫多妻的荣王府。   樱桃有些担心地看着坐在书桌前的甄婉怡,“王妃,您今天还是躺着看书吧,您脚上的伤还没好呢。”   甄婉怡铺好了纸张,“不碍事,这样坐着也不会碰到脚,好久没练字,手都生了。”说完便认认真真地练了起来,练字能平心静气,当第一篇字写完之后甄婉怡的心便静了下来,第二篇字手更稳了,一直练了一个时辰才放下笔,揉了揉手腕,“好久没练了,真生疏了。”   樱桃端上一盅燕窝,“奴婢瞧着还是和以前的一样好呢。这是慕嬷嬷亲自炖的燕窝,太太也说了这燕窝还是能吃的,每三日吃一盅不碍事。”   自从四太太说了不能补得过狠之后,祁荣便交待了慕嬷嬷,也叮嘱了锦祥院的四个丫鬟,众人便将这事记在了心头,以前还每天一盅的燕窝现在变成三天一盅了。特别是张太医来后也说到甄婉怡骨架过小,怕是生产会有困难,这一句话便吓着了众人,每日里盯着甄婉怡,生怕她多吃了。   甄婉怡净了手,“嗯,你们也别这样大惊小怪,只要我不吃撑着就行了,以前怎么吃的以后还是照着来。”   樱桃摇了摇头,“不行,您以前喜欢吃辣,嬷嬷说了,这辣椒吃多了上火,以后小世子脸上会长痘的,您以后得吃些清淡的。”   甄婉怡喝了燕窝,“知道了,就你能行,那去取些鲜果来吧,我想吃桔子了。”说到桔子,甄婉怡又想起了甄文怡,“卫安去内侍监问了没有?还有没有贡桔的?”   “今儿上午去了呢,现在还没回来,估计得等到和王爷一起回吧。”   正说着红袖进来禀道:“王妃,洪侧妃娘娘来了。”   甄婉怡起身在樱桃和红袖的搀扶下跳到矮榻上坐好,“让侧妃娘娘进来吧。”   见了礼洪湘玉端坐在锦杌上,“今儿难得地出了太阳,臣妾汀香院里崔嬷嬷正带着人在晾晒被褥,闹腾得很,臣妾便到王妃这里来躲躲清静了。”   甄婉怡透过窗棱看了看外头的太阳,“终于放晴了呀。”   洪湘玉接过樱桃递上的茶碗,“是呢,难得的是还没有风,若是能坐在外头晒晒太阳必定舒服。”   甄婉怡摇了摇头,“算了,一会儿就要用午膳了,下午再说吧。”   “王妃中午都要睡一会吗?”   “嗯,如今别的反应没有,就是闹瞌睡得很。”   洪湘玉语速轻缓,“这样敢情是好,可见小世子是个乖巧孝顺的。”   甄婉怡将手放在小腹处,看了洪湘玉一眼,又看了在站在一旁的樱桃几女一眼,“你们别动不动说小世子小世子的,若这是个女孩儿听了怕是要不高兴了,以后都叫孩儿好了,这孩儿是男是女我都高兴。”   洪湘玉点点头,“反正王妃年纪小,以后多生几个就是,确实不必太在意男女。”   一旁的樱桃红袖屈膝应是,“奴婢们知道了,反正不管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必是个乖巧的,看王妃自怀了脸色竟是越来越红润了。”   甄婉怡抚上似乎又圆了一些的脸颊,“这成天不是吃就是睡的,还不红润就让人奇怪了。”   洪湘玉陪着坐了小半个时辰便回去,此后每日上午或者下午都会来陪一会,说说话,吃吃点心,有时也会带些自己做的小点心过来,与甄婉怡倒是越来越熟了。   莲香看在眼里,暗暗着急,拉着映月站在连廊处说起这事,“这洪侧妃每日都来叨扰王妃,王妃都休息不好了。”   映月带着笑,“没事儿,洪侧妃有分寸,每次不过半个时辰,陪着王妃说说话也省得王妃寂寞无聊。”   “王妃想要人陪着说话,我们也可以呀,怎么就非要洪侧妃不可了呢?”   映月看了莲香一眼,“王妃是主我们是仆,怎么能聊到一起去?再说洪侧妃说的又不全然是废话,这京城各府各院的关系,你能说得出来吗?”   莲香嘴角翕翕,最后只是咬着唇立在那里,心里倒底是有些意难平。映月看在眼里,眉头微皱,“莲香,我与你一同在四太太处当差,也是从小到大的情份,所以别人不好说的我这个做姐姐的只得点拨点拨你了。我知道你是四太太特地赐给王妃的,可你既是王妃的人了,何去何从自有王妃做安排,你一个劲地上窜下跳算怎么一回事?别人见了只会说王妃不知道规矩,看王妃的笑话,你可是知道王爷对王妃如何的,若是得罪了王妃,只怕这府里你都待不下去了。”   莲香惊慌失措道:“我,我,我怎么上窜下跳了?我一心服侍王妃怎么会得罪王妃呢?我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王妃好。”   映月神色冷了冷,“你若是为了王妃好便安分一点,少往王爷跟前凑。”   莲香猛地抬头,“你,你如今得势了,在我跟前也开始摆起管事娘子的谱来了,是吧?合着这府里就你能说话,偏没得我的活路了。你如今才二十便是王府里一等一的管事娘子,生了儿子相公又管着王妃的店铺,自然瞧不上我这样的了,也不想想,我都满十八了,你当年这个岁数的时候都要做娘了,可我呢?是好是歹都没个话,我总得为自己筹划吧。”说着想到伤心处忍不住留下泪来。   映月沉思了一会,“你的事我会和王妃提的。”   莲香脸上血色全无一片惨白,“谁要你提了,谁要你多管闲事了。映月,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我的事你少操心,否则别怪我不顾姐妹之情。”硬生生的说完转身便走了。   映月看着莲香落慌而逃的背影,长叹一声,她跟在甄婉怡身边都八年了,怎么会看不懂这位主子的心思呢。房里常用的茶杯除了自己别人都不得用,一年也就两套换着,床上的被褥是床上用的,榻上的薄被是榻上用的,样样分明,嫁进王府半年了,从不主动与侧妃接触,只当是没那个人一般。这样一个不愿委屈自己有些任信和轻微洁癖的人会主动给丈夫安排通房吗? ############# 月月萌说介绍好友的书《娇女御神记》题材新颖,语言风趣,已经养肥,可以宰了!白娇坠下诛仙台,灵魂破碎成无数片“花瓣”,自此穿越在各个世界,替那些抱憾含恨的人物完成愿望。不想,在升级打怪虐渣中,无意间惹上一枚高贵冷艳的男神。作为一个肩负重任的妖女,白娇目标明确,此生唯愿:历三千大道,做乱世神君,创妖界辉煌。可是,这无关风月的目标,自遇见某人就变了样,慢慢超出大纲……“大哥,我只是来刷任务,求别闹!”“我不御神,真的!”“那个……御神,只是顺便,变强,才是主要节奏。你懂的!”某人笑的肆意:“我懂,嫁我,任你搓揉!”  ☆、第二八五章 嘴 馋   转角处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两人也慢慢转走离去。碧夕眼珠子转了转,“妈妈,您说这莲香姐姐跟李妈妈说了什么呀?好像吵架似的。”   钱妈妈抬头看了看当空的艳阳,“这几天天气越发的好了,又要到花红柳绿,轻解罗裳迎春风的时节了。”   碧夕也抬头看了看四周光秃秃的树枝,“这,这春天应该还早吧。”   钱妈妈微眯着眼笑了笑,“有人思春盼春,那这府里的春天岂不是要比外头来得更早一些。”   碧夕捂着笑了笑,“妈妈说话就是有意思,骂人都能念诗一样。那妈妈,莲香姐姐想爬床,以后岂不是要当姨娘了,难怪敢跟李妈妈叫板呢?咱们要不要?”   钱妈妈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她想干什么与我们何干?总共都是锦祥院的事,别忘了这锦祥的事都是李妈妈管,跟咱们不相干,那蒌子果蔬你亲自送慕嬷嬷去,我就不进去了。”   碧夕屈膝应是,“那奴婢一个人去了。妈妈不留一个自己尝尝吗?”   钱妈妈直直往前走,“那是王爷好不容易寻来的鲜果,统共就那么两个,你也敢伸手?”   “奴婢不敢。”   钱妈妈转过身,“丫头,记住了,咱们虽是下人,可人穷志不能短,那浅眼皮子的事儿可不能做,做了一次便想着第二次,亏心事儿多了身子都站不直,一辈子就只能当个粗使丫鬟了。”   碧夕脸色一正,屈膝恭声道:“奴婢谨记妈妈教诲。”   “去吧,给慕嬷嬷送去。”钱妈妈轻声说完转身走了。   慕嬷嬷看着一小蒌子里的几根小黄瓜和两个圆柱形长着黄中带绿的鳞片泛着香甜的瓜果,“这是什么瓜?哪里弄来的?”   “嗯,小黄瓜是农庄里送的,这两个果子叫凤梨是胡大人亲自送来的。”   慕嬷嬷看了碧夕一眼,“钱妈妈怎么没来?”   “妈妈前头有事呢。”   慕嬷嬷面色有些暗淡,“好了,你先下去吧,这些我给王妃送去。”   当甄婉怡看到案几上的蒌子时,惊呼道:“菠萝?这是哪来的?”   慕嬷嬷笑道:“原来王妃认识呀,钱妈妈说这叫凤梨呢,是胡大人亲自送进府的呢,应该是王爷吩咐他的吧。”   甄婉怡点点头,“嗯,这菠萝也可以叫凤梨,是南边的水果,没想到京城里也能看到。樱桃去把这凤梨削出来,外面的果皮有点厚,削出金黄色的果肉来,再挖掉刺然后切成块状用盐水泡一刻钟便可以了。”   樱桃应了一声端起蒌子便往外走,甄婉怡想了想又叮嘱道:“先切一个,另一个等王爷回来再用。”樱桃脆脆的声间传来,“奴婢知道了。”   甄婉怡一想到菠萝那酸酸甜甜的味道便觉得口水泛滥,心下不由得生出几分期盼来,为了让自己按捺住,找着话题道:“这个时节能吃到鲜果可不容易,胡大海是从哪弄来的?”   慕嬷嬷笑道:“胡大海年前被王爷派去南边了,今儿估计是差事办完赶回来述职的,只是没想到他一个大粗人竟这样有心,还知道给王妃带鲜果来,不过,奴婢猜想应该是王爷吩咐的吧。”   甄婉怡想了想,“难怪今年过年没见到胡大海呢,大过年的不能与家人团聚还得外出办差可真是够倒霉的。”   慕嬷嬷笑了笑,“胡大人没有成家,到是无牵无挂。”   甄婉怡奇道:“胡大海还没成家?”   “以前娶过一房,不过成亲两个月太太就病世了,后来便一直没娶。”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慕嬷嬷想了想,“有五六年了。”   “啊,那胡大海倒是长情的人。”   慕嬷嬷笑了笑,没接话。   晚间祁荣回来时便看到甄婉怡笑眯眯在坐在矮榻上,显然心情十分的好。   “王爷回来了呀,快些过来尝尝这凤梨。”   祁荣挑挑眉头,看了看炕几上放着的一盘黄灿灿凤梨,浓浓的甜香传来,“喜欢吃吗?”   甄婉怡点了点头,笑得两眼弯弯,“嗯,今天中午送来的时候我便让樱桃切一个吃了,这是最后一个特地等王爷回来一起用。”   在虎妞的服侍下祁荣净了手,同坐于矮榻上,“喜欢吃便多吃些,不用特地等本王。”   甄婉怡用签子挑了一片递给祁荣,“哪能呢,王爷惦记着我特地让人送了过来怎么也该自己尝尝味儿呀,您尝尝,真的挺好吃的。”   祁荣接下竹签,放入口中,“嗯,还真不错,酸酸甜甜的。”   “是吧,我也觉得好吃,可惜就两个,家里一共四个大肚子的,倒就我一个人独享了。”口气透着十足的可惜,也不知道是在可惜另三个大肚子的吃不到呢还是可惜过了今日自己也吃不到了。   祁荣抿着嘴笑了笑,“你就放心吧,今日是胡大海先行回来所以只带了两个,后面还有一车在路上呢,够你吃的了。”   甄婉怡眼睛亮腾腾地看着祁荣,盛着满满的惊喜,“真的呀,那真是太好了。”   祁荣看着甄婉怡的笑脸,忙碌一天的疲惫一消而散,笑着打趣道:“还不曾见你为了吃的这般馋样呢。”   甄婉怡眼珠子转了转,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就是,我还从没这样嘴馋过呢,可见都是肚子里的孩儿想吃了。”   祁荣微微错愕,可看到甄婉怡略微霏红的耳根时,也点了点头,附和道:“是的,必是这小家伙嘴馋了,娘子才这般反应。”说完插了一块凤梨放入甄婉怡口中,甄婉怡嚼着享受地闭上眼睛,“真的好好吃。”   待咽下去,甄婉怡半撑地炕几上凑近祁荣道:“王爷,这胡大海以前成过亲呀?”   祁荣一边喂食,一边点头,“嗯,六年前成的亲,不过胡夫人过世得早。”   “那他不打算再续弦了吗?”因嘴里含着东西说话有些口齿不清,祁荣也不在意,继续喂着。   “怎么娘子有什么想法吗?还是想要给胡大海做媒?”   甄婉怡想起映月今天提到的事,身边的几个丫鬟也快到年纪了,这些也该提前做好准备了。“我身边的这几个陪嫁丫头不是都快到放出去的年纪了吗?我也不认得旁人,若将她们随便嫁了我也不放心,便想着是不是可以就近给她们找个夫婿。”   祁荣手顿了顿,“你这才刚怀上,若是把身边的人都放出去谁来侍候你?”   “哎呀,也不是马上就把她们嫁出去了,只是想着先相看相看,再谈婚论嫁,这婚嫁事宜怎么也得谈个一两年,到时候我也生了,小的丫鬟也带顺手了。”   祁荣这才放心,“你心里有数便好,这样吧,明天我让卫安在前院的幕僚侍卫中将还没娶妻适龄的人清理出来,你自己看看吧,嗯,胡大海便算了,他如今是正五品的王府长史,不好随意婚配。”   甄婉怡睨了一眼,嘟了嘟嘴,“算了就算了,他瞧不上我的丫鬟,我还瞧不上他呢,都那样老了。”   祁荣看了看自己,“胡大海老吗?本王记得他只比本王大三岁来着。”   甄婉怡算了算,祁荣与甄明杰同年,今年便是二十四岁了,那胡大海就是二十七岁,她身边最大的莲香还没满十八岁,足足大了十岁,还不老呀?比起红袖来那都大了十三岁,厉害点的都可以做爹了。   ☆、第二八六章 上元节   正月十五上元节,在府里陪了甄婉怡一天的祁荣再次问道:“今晚的灯节你真不出去看看。”   甄婉怡伸了伸脚,“我脚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出去呀?再说整个京城都知道我受了重伤又要养胎,若不过半个月就出门看热闹,那岂不是打了皇后娘娘的脸,那成国公夫人还在府中关禁闭呢。”   “你若想去看看热闹,我让人抬了轿撵直接送你到灯楼,你坐在高处看看热闹,别人有什么好说的。”   甄婉怡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了还是不去了,王爷您也知道我晚上都睡得早,看花灯必定又要晚了,总不能趴灯楼上睡觉吧。你自个去吧,咱们王府第一次定灯楼你这个主人家可不能晚了。”   每年上元节皇宫将在南城门口摆灯楼,从南城门一直往南许多贵胄之家也会摆灯楼,今年荣王府也定做了一座灯楼,年前就准备好了,只可惜出了葳脚一事,甄婉怡去不成了。   樱桃和莲香正在给祁荣整装,洪湘玉便打帘走了进来,一身妃色连枝花纹的锦袄襦裙,银白的狐毛锦缎披风,一扫从前冷清淡雅的装扮,再加上精心修饰过的妆容竟让甄婉怡生出几分惊艳之色来,原来府里还藏了这样一位美娇娥。再看了看一身紫色正装的祁荣,剑眉星眸,英姿勃发,两人站在一起正是男才女貌正相配。   “王妃,您今晚真不去吗?咱们府上可是第一次摆灯楼呢。”   甄婉怡看了看自己一身半新不旧粉紫色的素锦袄裙,简单的发髻上仅着一根金簪,相比容光焕发的洪湘玉心中生出几分自愧弗如之感,脸上便露出怏怏之色。   洪湘玉眼神微闪,“要不臣妾今日也留在府中陪王妃吧,反正臣妾以前也不出门,灯会看不看无所谓。”   甄婉怡盯着洪湘玉看了看,见她十分诚心的模样,便笑道:“你陪我干什么,一入夜我便闹瞌睡,今日是咱们府里第一次摆灯楼,我去不了你这个做侧妃为可不得好好招待众人?你随王爷一起去吧。”   正巧卫安也进来禀告,“王爷,时辰不早了。”   这上元节的灯会上皇帝会带着一众妃嫔出席,御道正中搭起高高的看台,请了戏班子和杂耍表演,也会有各府准备的节目出现,时有惊喜。最重要的是这一晚城北对百姓们也开放,所以这一晚的京城之北将迎来它一年中最为热闹喧嚣的日子。   “王爷快去吧,可不能误了时辰让陛下等。”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柔顺的发丝,“本王给你带花灯回来,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甄婉怡歪着头想了想,“我又没见到怎么知道什么的花灯好看呢,王爷自个儿瞧吧,您看中的必是好看的,只要是好看的我都喜欢。”   “你的要求到是低。那本王走了,你若困了便早些休息,不用等我。”   甄婉怡点点头,“知道了,说不定一会会我便要睡了。”   祁荣转身往外走去,洪湘玉屈膝行了一礼,“王妃,那臣妾也告退了。”   甄婉怡点点头,“去吧。”看着一玄一银两道身影渐行渐远,甄婉怡心里便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有些透不过气来。   莲香在一旁将手指扭得发白,最后上前道:“王妃,洪侧妃这样跟着王爷出门好吗?”   甄婉怡有些思绪不宁,直直的反问道:“有什么不好的?”   莲香顿了顿,屈膝道:“是奴婢多心了。”   甄婉怡心烦意乱地将自己往大迎枕上一靠,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有什么好多心的,那是府里的侧妃,陛下亲赐,跟王爷一起出门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多心呢?你们都退下去,我眯一会儿。”说完便闭上的眼睛,心里却似火烧一般,火烧火燎的。   莲香咬了咬唇,樱桃瞪了一眼,屈膝道:“奴婢告退。”待出了门,转过身堵着莲香便沉声道:“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成心让王妃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莲香轻声哼道:“我也是好心想提醒王妃,怎么到你嘴里竟成害王妃了?你安的什么心呀?”   樱桃冷笑一声,声音抬高了几分,“我安的什么心?你最好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安的什么心吧?这才上元节正月都没过完呢,春衫就上身了,你怎么不披薄纱凑到王爷跟前呢?你那龌龊心思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呢,王妃信任你才让你近身侍候,你却打着王爷的主意,莲香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别想再靠近王爷一步。”   莲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暗咬银牙恨不得上前将樱桃那可恶的嘴脸给撕碎了,“你个贱蹄子,你骂谁呢?”   “谁贱我就骂谁。”   “你……”   “你们在干什么呢?怎么在门口吵起来了,若是吵着王妃你们担待得起吗?”   樱桃莲香同时转过头,叫了一声,“映月姐。”   映月皱着眉头,“你们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在王妃门口吵若让王妃听到了怎么办?”   樱桃气难平,“王妃若是问起来我就将某人的龌龊心思道出,省得这样日防夜防的。”   映月盯着莲香,“好了,都跟我过来。”   到了煮茶的耳房,赶走了小丫鬟,映月才问清楚来龙去脉,看向莲香,“莲香这段时日你就不要出现在王妃跟前了,从明日开始你便在房内给小世子或者小郡主做衣裳吧,刚好过了上元节便可以用针线了。”   莲香脸色腊白,“映月连你也要害我吗?”   映月目露厉色,“莲香咱们做奴婢的最要紧的就是护着主子,主子心情不好就得想办法逗趣儿让主子开心,哪能像你这样没事也要找出事来让主子心里不舒坦的?你如今这个样子已经不适合在主子跟前伺候了,你若顾念咱们的情份,就好好听我一声劝,不要做那妄想,好好地让王妃给你找个正经人家嫁了。”   莲香握着拳头捏得死死的,抿着嘴,嫁人,嫁了谁能有在王府更好吗?恨恨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开了。   樱桃指着莲香的背影,气得哭了出来,“映月姐,你看她,她还要不要脸了?她不要脸也别拖咱们王妃下水呀?”   映月叹了一口气,“你也别气了,我已经跟王妃说了你们几个的婚事,都不小了也该提上议程了。”   “凭什么呀,她一个人的问题为什么要连累我们大家呀?”   映月笑了笑,“总不能单说莲香一个吧,一起提出来还不得按年纪大小来安排,这段时间就看着点莲香,不要让她一个人出现在王爷面前了。王妃如今怀有身孕,可生不得闲气。”   樱桃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跟虎妞红袖她们说的。”     ☆、第二八七章 不 安   夜幕降临,本该安睡的甄婉怡此时却无一丝睡意,神色怏怏地坐在矮榻上就着明亮的烛光看着打发时间特意找来的话本,却半天没有翻动一页。樱桃看了看沙漏,担心道:“王妃,时辰不早了,王爷今晚回府怕是要晚一些了,您还是先安置吧。”   甄婉怡也看了眼沙漏,都快戌时正了,这会应该是外面最热闹的时候吧。今天晚上为庆灯节京城的宵禁会取消,但为了安全皇帝不可能在外面待这么久,所以最多也就亥时正灯楼便要辙下来,算算时辰,祁荣应该也快要回来了吧。本想着她去了也就吃吃看看打发时间,说不定还要无聊得闹瞌睡,没想到这样枯等着更觉得时间过得漫长,偏每日随时造访的周公今日也忙着上元节去了,久等不至,害她无事可做又不想睡觉。   “嗯,待我将这篇看完就去睡。”   樱桃点点头,心里明白王妃这是要等王爷回来了。“那王妃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奴婢去给王妃做一些过来。”   “不用了,对了,虎妞好一些了没有?”甄婉怡实在没看书的心情,便不勉强自己,放下书跟樱桃聊了起来。   樱桃帮着换了热茶,“虎妞也就第一天肚子疼,今天躺了一天明天便能生龙活虎了。”   “嗯,下次太医过来的时候也让太医给虎妞瞧瞧,这小日子里的事可马虎不得,八姐以前小日子不准,嫁人后调养了近一年才怀上。”   樱桃笑道:“虎妞这下有福了,能得太医把脉呢。”   “你们侍候我尽心尽力的,又陪了这许多年,能帮上忙的自然该帮。”   樱桃感动道:“王妃对奴婢们才真正叫好呢,奴婢九岁就跟着王妃,吃的穿的用的便是那地主家的小姐也比不上呀。大嫂在家里挤兑奴婢,也是王妃帮奴婢撑腰出气。”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笑,“现如今你大嫂怎么样了?”   樱桃得意道:“好多了,如今哥哥在王妃的铺子里帮忙,爹娘也在府里做事,五嫂便一个人带着孩子,家里也收拾得齐整,左右邻里都说奴婢爹娘有福气呢。”   甄婉怡想起樱桃大嫂早先还有些偷懒爱占小便宜的,没想如今变却这样大了。“没想到她如今能有这样大的变化。”   “奴婢家跟映月姐住的相邻,旁边还有几位王府亲卫的家眷,那都是利落的妇人,大嫂她天天看着也慢慢知道改了,毕竟谁不想好日子过呢。”   甄婉怡点点头,“正是这个理,你以后嫁人了也得好好过日子才行。对了,可有想过要嫁什么样的人家?”   樱桃眼珠一转,“说起这嫁人,奴婢倒是还小,只不过莲香姐姐今年可是十八了,她可不能再耽搁了,王妃还是竟早拿个主意让莲香姐姐嫁了吧,俗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映月姐姐十八岁的时候都要当娘了。”   甄婉怡先是捂着嘴笑了笑,随后眼神闪了闪,这几日在她耳旁劝她把莲香嫁出去的声音可有些多呀,难道仅仅是因为年岁大的原因吗?“那也得选个莲香中意的吧。”   樱桃急道:“莲香一个奴婢,她能选什么呀,还不是王妃给她选什么样的人家她就嫁什么样的,难道王妃还会害了她不成?”   “那过几日我让卫安挑几个人进来,你也问问莲香是想嫁个侍卫呢还是嫁个读书郎君?”   樱桃想了想,那莲香生有反骨,还是嫁个孔武的侍卫才能看得住她,“莲香姐姐最喜欢那英雄救美的戏文,想来应该喜欢侍卫一些吧。”   甄婉怡笑道:“这样呀,那倒是简单,侍卫一般都在王府里当差,这样莲香也不用出去了,嫁人了也可以做个管事娘子。”   樱桃愣了愣,这,要莲香嫁人不是想把她弄出去吗,怎么还能留在府里呢?“王妃,这件事有些重要,还是等奴婢去好好问一问莲香姐吧,说不定她喜欢读书人一些呢。您看她平日也会看书识字的。”   甄婉怡笑容淡了些,“你们都是跟着我一起长大的亲近之人,我自然是想着你们好的,若是要求不过分,我也自当满足你们,你便与莲香好好说吧。”   樱桃不敢再开口了,忙应了一声“是,奴婢会好好跟莲香说的。”   甄婉怡“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又拿起书看了起来。   还没等甄婉怡看清楚字,门帘便被掀起来,一身玄色披风的欣长身影走进来,先是往东侧看了看,再转过身看向西侧室,大步走向矮榻,“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呢?”   甄婉怡放下书,“正想着要睡呢,王爷怎么就回来了?今儿灯笼好看吗?这灯会好像散得有些早呀?”   祁荣走近站在甄婉怡跟前,“既然没睡那陪本王出去一趟吧。樱桃,给王妃拿披风来。”   甄婉怡挪了挪身子,“我这都没换衣裳也没梳头呢,怎么出去呀?”   祁荣接过樱桃手中的披风将甄婉怡裹好,抱了起来,“不用出去,就在府里。”   甄婉怡咽下惊唿声,攥住祁荣胸前的衣襟,“王爷,这让人看到了怎么办?”   “都这样晚了谁会看得到,再说便是看到了又能如何?”   甄婉怡抿着嘴无声地笑了笑,紧皱了一个晚上的眉头悄然松开,小脸蛋焕发着奕奕神彩。樱桃退后一步慢慢地跟在身后,看了同行的卫安一眼,小声问道:“王爷怎么就回来了?洪侧妃呢?”   卫安步子好慢了慢,与前头拉了些距离,压低着声音道:“王爷只把洪侧妃送着灯楼便去了陛下那里,陛下一离开就回来了,这会洪侧妃娘娘应该在收拾灯楼吧。”   樱桃脸上染上喜意,“王爷这是带王妃去哪里呢?”   “梅林。今晚临出门的时候王爷让下人们布置的,刚又带回了好多花灯,说是要给王妃补过一个上元节呢。”   樱桃惊喜道:“真的?”   “那是当然,那花灯好些是咱家陪王爷一起挑的呢,好看着呢。”   “王爷对王妃真好。”   “那是当然。”   ☆、第二八八章 灯 节   看着熟悉的道路,甄婉怡疑惑道:“王爷,我们这是要去梅林吗?”   祁荣点点头,“这梅花快要谢了,本打算带你去护国寺赏梅的,看来今年是不成行了。”   甄婉怡摇摇头,“无妨,反正那梅林就在那里又不会跑,明年再去也是一样的。只是这梅林我们都看过好几次,怎么今晚还要来?”   “陪你过上元节。说起来还没陪你逛过花灯呢?婉儿可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甄婉怡抬眼看进祁荣那盛着满满宠溺的眼神里,不由得心跳如鼓,惊慌地低下头,咬了咬唇,“记得,那是我与八哥偷熘去玩被你和六哥撞见了。”那是甄婉怡第一次出甄府大门,即好奇外面世界是何模样又担心忐忑不已,生怕自己被丢到什么光怪陆离的世界去了,还好,一切都在她能接受能适应的范围。   “那时你还是个小孩儿,穿着修哥儿的衣裳,明明与修哥儿相似的面容看着却比修哥儿可爱一些。”   甄婉怡也想到了那个时候,调笑道:“什么叫我还是小孩儿,你不也是个孩童吗?却装做一副小大人模样。那时我见了你心下便想着这位哥哥生得如此俊美只不知道要便宜谁去?”   祁荣轻笑出声,“我那日倒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胆小如鼠什么是女儿似水,一只小花猫便能吓得你花容变色泪洒满襟,回去后我还发现我那衣衫上留了下两个小脚印呢!”   甄婉怡放软了身子靠在祁荣的胸膛,“没想到我们竟认识了这么多年。”   “今年是第十年了,今年的下元节等你生下孩子,我带你护国寺上香去。”   甄婉怡轻轻点头,“嗯。”真没想到一眨眼他们竟相识了十年,这十年的时光虽没怎么相处,可却能通过与甄修杰的书信来往里时时知道对方在干什么,一点距离感都没有。   “到了。”   甄婉怡抬起头,梅林间拉起了纵横交错的绳索,一盏盏各式各样的灯笼悬挂其上,泛着晕黄的光亮。甄婉怡下了地,单脚站立着靠在祁荣身上,前头悬着一盏莲花灯笼,“这灯笼真好看。”   看着眉眼皆是柔情的祁荣,甄婉怡大胆道:“王爷,谢谢你,这些灯笼我很喜欢。”这份心意是从没有人为她做过的。   祁荣紧了紧甄婉怡身上的披风,“你不喜欢喧闹不方便出去,本王就将最漂亮的灯笼移到府里来,我们两个人慢慢看慢慢赏。”   甄婉怡只觉得心中的感动有如一座将要喷发的活火山,急需找到一个出口,却又不知道怎么去表述,只激动得两眼含泪,“王爷。”   祁荣认真的看着小娇妻,十年了,以前从不觉得时光的易逝,直到小人儿渐渐长大,越来越水灵夺人眼球,直到谈婚论嫁时,他想不出其她女人待在身边会是怎么样的别扭,心里只想着若是小人儿陪着,他便是安宁的。而小人儿也不负他所期望的那样,甚至比他所期望的还要好很多倍,有她,他不但觉得安宁还觉得他的生活终于找到了目标,他的灵魂有了归宿。   “婉儿,有你,本王足矣。”   甄婉怡紧攥着祁荣的衣裳小手握得发白,嘴角翕翕却仿佛失了音一般,眼泪直直滑落。   祁荣笑了笑,揉着小娇妻的软发按在胸口,“怎么哭了,今天本是想让你高兴来的。”   甄婉怡小脑袋摇了摇,将眼泪不好意思地擦在祁荣的衣襟上,略微哽咽的声音传来,“我就是高兴呀。”   祁荣扶起人,指着灯笼道:“来,我带你看看。”说完就抱着甄婉怡移了两步到一盏荷花灯笼下,放下人从灯笼下扯出一个纸卷筒,“你看看。”   甄婉怡看了一眼,奇道:“这是灯迷。”   祁荣笑道:“我记得你对对子挺厉害的,那猜灯迷应该没问题吧。”   甄婉怡眨了眨眼,“我对对子?”   “秀缘楼。”   甄婉怡还懵着,摇摇头。   祁荣无奈一笑,“你这丫头忘性怎么这样大,你第一次见贾老爷子总记得吧。”   甄婉怡想了想,带着不满道:“贾老爷子说话不算话,他不是答应我不说出去的吗?”   祁荣笑容有些奇怪,“你呀,难道忘了在你之前已经有人对出了对子进秀缘楼了吗?”   甄婉怡“啊”的一声,“你在里面?”   祁荣挑了挑眉,“怎么,为夫在你眼里就那样才疏学浅,连个对子都对不出?”   甄婉怡忙摇头,“那我跟贾老爷子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我没说什么不得体的话吧?”她早忘了那日说过什么了。   祁荣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没有,你只说你未来夫婿甩了贾老太爷孙子一千里,看不上贾珍。”   甄婉怡傻呵呵地笑着,“我,我竟然这样说了呀。嗯,不过呢,实事胜于雄辩,你如今可不止甩了贾珍一千里哦。”   祁荣低下头,直直看进甄婉怡乌漆的眼里,“谢娘子如此看重为夫,为夫一定好好努力不负娘子期望。”   甄婉怡抿着嘴羞涩一笑,转过头看向灯笼下垂下的纸条,“道士腰中两只眼,和尚脚下一条巾,打一词。”甄婉怡有些傻眼,这古代的迷语都这么难呀。   “这迷语大都是为了应景凑个热闹所以不会太难,真正难的迷底店家一般留着做彩头。”   听了祁荣的话,甄婉怡眼神闪了闪,这还叫不难呀?“家里八哥最会猜迷的,而且他还喜欢出迷语,特刁难人。”   祁荣看了甄婉怡一眼,这丫头看来是不怎么会猜迷了。“这道迷语到是有些难度,道士腰中两只眼,和尚脚下一条巾。”道士、和尚、两只眼、一条巾这几个字念得特别重,“像是要重组词。”   甄婉怡跟着念了两遍,突然“啊”了一声,“我知道了,道士腰中两只眼,和尚脚下一条巾,是平常。哎呀,一开始竟没想到这里去。”   “不要紧,我们再来猜猜。”   甄婉怡点点头,“嗯,比起八哥出的迷简单多了。”   两人便在这冷寂的梅林里,伴着缕缕清香,站在晕黄的灯光下,一个轻声柔情,一个笑语嫣然,温馨笼罩了整片梅林。   站在梅林外的洪湘玉定定地看着一粉一玄相依在一起的身影,心里刚刚升腾起的蠢蠢欲动瞬间熄灭。那样柔情似水的神情原来真的只有对着特定的人才会出现,而她并不是那一个特定的人,洪湘玉眼中闪过失落,甚至有些绝望。她以为她可以得到救赎,原来只是梦一场。   求而不得,要为之所狂吗?洪湘玉看了那温婉的小女人,摇摇头,不,她不敢,孙晓晓的前车之鉴还在目,她不敢去触那虎须,更何况她还有比儿女私情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得罪祁荣。   ☆、第二八九章 抬 妾   心中打定了主意的洪湘玉转身往外行去,“我们走吧。”   紫桑看了看梅林里一对人影,犹豫道:“主子,您把这灯给王妃送去吧,王爷见了定会高兴的。”   洪湘玉扯动嘴角,声音充满了惆怅,“何必自欺欺人呢,我们若是这会儿过去得不到一个笑脸不说,还一定会被王爷记恨的。”   紫桑迈动脚步跟上洪湘玉,可却不舍地回头看了看,难过道:“主子您守着灯楼伺候那些夫人们一整晚,王爷不来陪您不说走前也不留个话,害我们一阵好等。你特地留了这盏玲珑灯,为何不去送给王妃呢,至少也要让王爷知道您今晚的功劳呀?”   “今晚是我自己非要去的,王爷陪着陛下怎么能说是冷落我了呢,至少给了我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是吗?那可是咱们府上的荣幸,你没见到今晚那些夫人们说的吗?如今咱们荣王府只有一位正妃,一位侧妃,正妃又有了身孕,余下的不就都看我的了吗?看我的,这府里当初我进来便是目的不纯,如今又怎么敢去奢求其他呢?”语气满是嘲讽。   紫桑眼里含了泪,“主子,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洪湘玉白瓷般的脸上一行清泪滑过,以后,她以前从没想过以后,只想着怎么挣脱出那个牢笼,怎么报仇,可如今竟然开始奢望以后了。“以前我们怎么过的,以后还怎么过的,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可是主子,您还年青,总得为自己想一想呀?”   洪湘玉抬起头看着明朗的星空,“人不能要求太多,否则会折福的,以前我每次去护国寺上香时总只求两件事,一是能平安出英国公府,二是能报父母大仇,如今第一个愿望实现了,又怎么能去奢望其他的呢,得陇望蜀最后能落得什么好下场吗?”   紫桑哽咽道:“只是苦了主子了。”   “与以前的日子相比如今已是身在天堂了,我们要记仇也要记恩,这才不枉在这个世上走一遭。”   紫桑用力地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甄婉怡被抱回锦祥院时已是亥时末了,晚上玩得兴奋,甄婉怡躺在床上半天没得睡意,拉着祁荣东扯一句西闹一句,祁荣看着偎在自己怀里的娇人儿,眼神闪了闪,低沉地声音传来,“娘子可是睡不着。”   甄婉怡点了点头,“明年的上元节王爷还陪我去看花灯吗?这灯迷挺有意思的。”   祁荣用力的将甄婉怡压向自己,“自然是可以的。”   甄婉怡身子一僵,抬头看向祁荣,弱弱地声音传出,“王爷,我可是伤员,肚子里还带了团肉呢。”   祁荣隐忍了两个月的**抬了头便难以抑制,粗喘着气息,“婉儿,本王都知道本王会小心的。”说完便将唇印下轻咬慢捻。   这一晚虽没有大刀阔斧真正消魂,却也是衣裳尽解极尽缠绵。   早起时甄婉怡不好意思对上虎妞责怪的眼神,眼珠乱转时看到莲香盯着自己脖子发呆,忙扯了扯衣裳,“王爷什么时候起身的?”   虎妞道:“卯时初就起了,王爷走时留了话,说今儿不回来用午膳了,王爷要去送八爷。”   甄婉怡一愣,想起今日是甄修杰离京游学的日子,忙道:“哎呀,怎么不早些叫醒我,我得去送送八哥才行。”   虎妞拦着人,“王妃,您就别去了,昨儿太太就派人亲自来说让您顾好自个儿的身子,千万别去送行了。再说,有王爷去呢,一定会安排得当的,您不用担心。”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还不能下地的右脚,想到甄修杰对她说的,会给她挣个状元回来,心中便暖烘烘的。“王爷回来了记得快快禀我。”   正如虎妞所说祁荣安排得十分妥当,给甄修杰配了两个侍卫,带着他的名帖和书信,一路上都提前做了安排,什么时候行到哪宿在哪谁接待都安置妥当,听到这些,甄婉怡便安下心来。   四太太亲自到王府跟甄婉怡大大的赞赏了祁荣一番,“王爷对咱们家可是尽心尽力,一点也没把我们当外姓人。便是那亲生的兄弟也做不到这样仔细的,你在王府可要对王爷全心全意的好。”   甄婉怡见四太太欢喜,心里也高兴,打趣道:“母亲这样为着王爷,我都要怀疑您是不是王爷的生母,而我是媳妇儿了。”   “就会胡说。”四太太轻拍了一下,盯着甄婉怡问道:“你现在怀有身孕,王爷夜里都歇哪了?”   甄婉怡拉了拉衣裳,以为自己身上露出了马脚,“母亲为何问起这个?”   “我是这样想的,你现在有了身孕不好服侍王爷,那洪侧妃身子也不大好,要不你抬个身边的人出来吧?”   甄婉怡愣了愣,“抬人?抬什么人?”   四太太也愣了愣,随即脸露苦涩,原来这傻女儿从没想过这事呢。“王爷身强体壮,你与洪侧妃都不便侍候,不如抬个知根知底的姨娘,也省得在外头招惹桃花进府。”   甄婉怡脸色一白,不敢置信道:“姨娘?”   四太太见甄婉怡发白的脸色也吓了一跳,“婉儿?你可别乱想,母亲就是想着与其让王爷从外头纳人进府,还不如抬了身边的人,这样还能拿捏在自己手里。像你身边的莲香,年岁正好,又是家生子,她父母家人都在清河甄家,不怕她作幺蛾子。”   甄婉怡心如乱麻,她从没想过要主动给祁荣找小老婆,生在这种可以明目张胆拥有小三小四的时代里已是够悲催的了,怎么可能自已主动给自已找不痛快呢?莲香,那如花般娇美的女子做妾?在她眼皮子底下去侍候祁荣,脑海里只要一想到那肮脏的一幕,便觉恶心。   事实上也真的犯恶心了,“呕”的一声,随即“哇”的将中午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从未有过的难受,也不知道是吐得难受还是心里难受,眼泪伴着鼻涕四流。   这一下可吓着四太太了,虎妞忙唤了一声,“王妃,您怎么了?”   “快,去打些热水来。”   ☆、第二九零章 情 意   一阵忙乱之后,四太太心有余悸道:“婉儿,你这是怎么了?”   甄婉怡靠在大迎枕上,眼睛红肿,声音沙哑,“母亲,女儿做不到,女儿觉得脏。”   四太太愣了愣,随即眉头皱起,“婉儿,母亲最大的心愿便是你能舒心快活地过一辈子,母亲是过来人,有谁愿意给自己的相公找人呢?可这世道如此,老天爷让我们投胎做一个女人,咱们就得为夫家开枝散叶,自己做不了,那就得找人来做,这样家族才能昌盛下去。若你嫁的是个普通人家,母亲自是要维护你,可如今你是荣王妃,荣王府的昌荣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这样重大的担子母亲不忍心你一人独抗。当年我生你六哥时艰难,大夫都说怕是难再怀上了,母亲不死心,吃了好多年的药却一直不能如愿,五年后咬着牙给你父亲抬了雪姨娘,那一年里母亲夜夜难眠,几乎要逼死自己。”   听到这里甄婉怡不满道:“既然如此,母亲为何要女儿给王爷抬姨娘?”   四太太摸了摸甄婉怡的发丝,“婉儿,母亲看重你,所以希望你能平平安安。这女人生孩子可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进了产房谁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平安出来。你前大嫂不就因为生孩子才拖垮了身子的吗?你身子骨纤细生孩子比平常妇人的危险更是大上几分,婉儿,母亲只想你好好的。反正这王府里不管是谁生的孩子都得叫你一声嫡母,你又何必自己去冒那样大的风险呢?”   甄婉怡直直地道出一句,“母亲是担心女儿出了危险,王爷就与甄府不亲密了吗?”   四太太手一顿,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婉儿,你会这样以为母亲不怪你,因为母亲也不能否认有这样的私心在内,可你要明白母亲更在意的是你,你是母亲求了好几年才得的,为了你们这对龙凤胎,母亲吃的苦那叫一言难尽,你让母亲怎么舍得让你受罪,怎么承担得起失去你的风险呢?”   甄婉怡眼泪滴下,“母亲,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主动给王爷纳妾的,如果他自己要找那便找就是了,大不了我带着孩子住到农庄里去。”   四太太脸色一变,“你这孩子,怎么好端端地就说要住到农庄里去呢?你才是荣王府的正妃,婉儿,咱不能闹这样的脾气,这样说到哪里都是没得道理的?不但没得道理,还要被人指责不贤不惠没有妇德。”   甄婉怡摇了摇头,“我不管,反正我是不会给王爷纳妾的,母亲再说这样的话我便不理你了。”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你看你,都让我们宠得不成样了。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如今你怀有身孕,可不能动气。这事母亲就先不说了,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唉,也只能以后再慢慢劝了。   四太太走后甄婉怡一直怏怏不乐,想到委屈处还不停地掉泪珠子,吓得房里侍候的几女都不敢出声,看到祁荣踏进锦祥院红袖忙迎了上去,“王爷,您可回来了,快去看看王妃吧,王妃都哭了一个下午了。”   祁荣脚步一顿,“王妃哭了?可是想修哥儿了?”   虎妞摇了摇头,“不是,太太下午过来跟王妃说了一会话,不知道怎么的王妃难受得吐了一回,太太走后便一直伤心得掉眼泪。”   祁荣皱着眉头大踏步往前走,直奔缩在床上的甄婉怡,将躺着的小人儿拉进自己怀里,“婉儿,怎么了?”   甄婉怡看着祁荣,更是委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吓得祁荣一个激灵,忙不停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快别哭了说出来本王给你解决。”   甄婉怡将头塞进祁荣怀里,哽咽道:“我不会给王爷纳妾的,王爷若是想纳便让我去农庄里住着好了。”   祁荣用衣袖将甄婉怡脸上的泪珠轻轻拭去,“胡说什么呢?谁跟你说本王要纳妾的?昨儿我不是还说过,有你,本王足矣吗?”看着甄婉怡不信的神色,祁荣耐着性子说道:“婉儿,本王并不是个好色之人,当初陛下赐下两位侧妃,本王被迫接受了可并未与她们圆房,后来又赐了好几名歌舞伎,本王也并未多看一眼,婉儿,本王待你如何难道这半年你还看不明白吗?本王心悦你,只想与你共白首。”   甄婉怡眨眨眼睛,“陛下还赐了你歌舞伎?我怎么没见过?”   祁荣瞪了瞪眼,这丫头怎么听话找不到重点呀?“我让钱妈妈安置她们了,好像放在后巷那边了。你如今怀有身孕若是无聊倒可以找她们来打发时间。”   甄婉怡点点头,“王爷真没打算纳妾?”   “可是你母亲与你说了什么?”   看着祁荣慎重的模样,甄婉怡点了点头,却没把四太太的担忧说出来,“母亲说我如今怀有身孕,洪侧妃身子也不大好,让我给你抬个姨娘。”   “那你为什么要吐呢?”   甄婉怡咽了咽口水,嘟呶道:“我觉得脏。”   祁荣脸色一僵,带着奇怪的神色问道:“我纳姨娘婉儿觉得脏?所以要去农庄住?”   甄婉怡神色慌乱,她一开始的时候不是打算当个安分的王妃,守着这里的规矩吗?怎么如今一想到祁荣会有别的女人就觉得恶心了呢?这是什么时候变的,她开始想要独占这个男人了?   “婉儿,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想我有别的女人?如果我有了别的女人你就去农庄住着?”   甄婉怡眨眨眼睛,定定地看着眉眼带笑的祁荣,这样熟悉的五官这样熟悉的神情,除了甄家父子三人就是祁荣最让她安心了,他们认识了十年,终究与其他的夫妻是不同的,更何况他待她是那样的好。“若我说是,王爷会怎么做呢?”   祁荣眉眼展开,“我的好婉儿,你终于开窍了,本王早等着你这句话了。”似乎是内心的欢喜按捺不住,祁荣在甄婉怡的额头上印下重重一吻,“婉儿,纳妾本王也觉得脏。所以本王再说一次,有你,一生足矣!”   甄婉怡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喜悦染上的眉角,一张小脸似乎都舒展开来,容光焕发,高高提起的嘴角泄露了心中的激动,弯如月芽般的双眸熠熠生辉,盛满了她不自知的情意。   ☆、第二九一章 头 疼   将事儿说开后,甄婉怡被四太太说乱的情绪渐渐恢复过来,脸上又重新展露笑颜,只是在看到莲香的时候心里多了几分别扭,原来母亲赐她莲香是做姨娘的备胎用的,难怪她身边不缺人母亲却还是将人放在她身边,难怪长得跟朵花似的娇艳。   甄婉怡并不是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每当莲香出现在她跟前的时候,她便直愣愣地盯着莲香看,不但莲香感觉到了,就是一旁的几女也感觉到了,樱桃瞪着莲香,直觉地认为是莲香惹了王妃不高兴,再联想到四太太来了后王妃哭了一场,更是恨恨地看着莲香,看得莲香畏畏缩缩尽显出一番可怜兮兮的模样来。   甄婉怡皱了皱眉头,这莲香不是能再待在王府了。“莲香,你是我房里最大的一个,说说看,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莲香脸色瞬间惨白一片,“砰”地一声脆在地上,“王妃,奴婢不想嫁,奴婢就想侍候王妃,哪里都不要去。”   甄婉怡愣了愣,“你,你是不是知道太太将你送到我这里的打算?”   莲香抬起惊愕的小脸,泪珠还挂在脸颊上,却是摇摇头,“王妃,奴婢,奴婢,”不敢再说只是伏下身子,“王妃,奴婢不嫁。”   甄婉怡皱着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让她不顾莲香的意愿硬压着嫁人,这样没人性的事她真做不出来,再说勉强的婚姻能得什么好的,还害了别家好儿郎。   甄婉怡不说话,樱桃可忍不住了,“莲香姐,王妃是主子,这做奴婢的生死都在捏主子手里,更何况是嫁人。现如今主子念着你的好,让你安安分分地嫁人得个体面,你如此不识好歹可是欺负主子良善。”   莲香只趴在地上,一个劲地叫着:“王妃,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樱桃看得火起,高声道:“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真以为你那肮脏心思没人知道吗?你爬……”   “樱桃。”   樱桃看着甄婉怡严厉的神色,一句话没说完半张着嘴愣在那里,最后嗫嗫道:“王妃。”   甄婉怡深吸一口气,“退下。”   樱桃屈膝应是。   甄婉怡转头看向莲香,“莲香我也不与你说其他,不管太太一开始做的什么打算总之在我这里都做不得数,你既然不想嫁到京城,那便回清河城去吧,那里有你的老子娘,你的婚事是该她们做主才是。”   莲香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甄婉怡,惶恐道:“王妃,不要,奴婢求您,求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跟着王妃来到这里,事事都听王妃的,王妃,奴婢什么都听您的,只求您不要赶走奴婢。”边哭诉边瞌响头,一个个“砰”“砰”声传来,不一会便红肿一片。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制止道:“莲香,我从没想过要赶你们走,你们几个跟着我大老远的来到京城,我自然是希望你们能好的,如今你们也大了,女大不由娘,更何况是我这样一个主子了,嫁人是终身大事,我也不敢胡乱给你们定下。樱桃和虎妞的父母都在京城,她们的婚事都有父母做主,红袖最小还可以等个几年,你老大不小了,这婚事还是让你父母给你决定吧,我明儿就让人给你父母带个口信,看他们是怎么个想法。”   莲香松了一口气,红肿着眼睛,“奴婢谢过王妃。”她不敢想像若是这样被赶回清河城,那家里人会怎么对她,清河甄府的人一定会以为她犯了什么大事才被王妃赶回去的,闲言碎语也能将她杀了,如此一来她父母只能将她急巴巴地嫁掉,那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希望呢?   看着脑袋耷拉萎靡不振渐渐消失的莲香的背影,甄婉怡便开始愁了起来,这人要怎么处置呢?真赶回清河城只怕会被她父母随意嫁掉,不赶回去她父母肯定是把人交给她安置,她能有什么办法,最多就是找户人家把莲香嫁了。可若真为她选好了人家,那也得莲香心甘情愿的嫁人呀!真是头疼。   这般头疼的模样让祁荣见了便问了两句,既然祁荣开口问了甄婉怡本着谁惹出的麻烦谁负责的想法,一五一十地道个清楚明白,最后睁大了眼睛问道:“王爷,您说这莲香该怎么办呢?”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的发髻,“你这丫头难道从没注意过你身边丫鬟的举止吗?还得岳母提醒才想到这一点上来?”   甄婉怡晃了晃脑袋,拉下祁荣的手,疑惑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莲香以前做过什么出格的行为吗?”   祁荣勾了勾嘴角,算了,都过去的事再说起也只是惹小人儿不高兴而已,摇头道:“娘子想怎么处理这事?”   甄婉怡皱着眉头,“我若送莲香回清河城只怕会逼死她,可若是不回清河城让她在京城里嫁人,又怕她不情愿不好好过日子反倒耽误了别人。”   祁荣揉了揉小娇妻的额头,“你呀,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这般,一个丫鬟不顺眼卖了便是。”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这人说得比樱桃都狠,樱桃气急都只说送回清河城,这人却在把人卖了,“那怎么成?莲香可是甄府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甄府做事呢。”   祁荣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神情,“这种事可不能优柔寡断,早解决早好,省得后头的人有样学样坏了风气。如果你不方便出面那交给钱妈妈处理吧。”   甄婉怡直直地摇头,“不用,我能处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跟钱妈妈打交道,更何况莲香是她带来的人犯了这样的丑事,她实在没脸去与钱妈妈细说。   想了一个晚上的甄婉怡对着映月说道:“莲香以后就不要在室内侍候了,就让她待在厨房吧。等清河城那边有了来信再做打算。”   映月点头道:“王妃放心,奴婢估计莲香也就是一时魔障了,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甄婉怡虽不报什么希望,却也点头道:“你们有时间好好开导一下她,若是能想通安安分分地嫁人我定如你一样安置她。”   映月点头,“王妃放心,奴婢们会劝着点的。其实王妃就是把莲香嫁了也没什么,说不定这样她反到安心下来肯踏实过日子了呢?”   甄婉怡摇摇头,“还是等她父母的来信吧。”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想做一个婚姻不能自主的人,推已及人,若是可以,谁不想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呢?在这个时代身为女人已是如此不幸,能过得好一点自是想办法过好一点吧。   ☆、第二九二章 消 融   等到清河城来信时,已是烟花三月万物复苏的春光好景了。。。甄婉怡右脚已大好,小腹微微凸起,趁着大好的春阳被樱桃搀扶着在桃林间四下走动。   映月引着四太太走了过来,“这几日还好吧?”   甄婉怡笑着点点头,“母亲来了,昨日太医才过来请平安脉,好着呢。”   四太太点点头,“太医还是每三日来一次吗?王爷今儿没在府里吗?”   “嗯,王爷今日要去户部,没在府里。母亲今日怎么又来这里了,六嫂还好吗?”这两个月四太太总是隔上三四日便在午膳后上门,这个时辰是甄婉怡饭后消食的时间,也是喻瑾珍午休的时间,四太太刚好能抽出空闲来。喻瑾珍不到一个月就要临盆了,甄府如今只有四太太四老爷夫妻,四太太整日守着喻瑾珍生怕她有个闪失。   四太太笑着点点头,“还好还好,差不多还有二十天就要临盆了,我打听到了三个稳婆,都是名声在外的,若真是个好的到时也可请来帮你接生。”   甄婉怡笑着点头,“这几个月母亲怕是有的忙了,四月初是六嫂,五月是七姐,六月便该是八姐了。”   四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到八月便是你了,这样的忙碌母亲倒是心甘情愿求之不得呢。你们姐妹几个连得紧以后孩子出生了也能有个伴,长大后的感情也自当是要好一些。”   甄婉怡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心里也是极高兴,这孩子跟她骨血相连,将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了。   “一眨眼婉儿都要做娘了,想起你在母亲怀里撒欢时还如昨日一般,这时间真是过得飞快啊。”   不做娘不知为娘的苦,虽怀着这个甄婉怡并没有受什么苦,可心里对这个孩子的盼望欢喜之情想来当年的四太太对她也是如此吧。所以虽对四太太先前要给祁荣纳妾有些不满,可随着时日的消逝随着祁荣对她日益的体贴呵护,那些不满早已烟消云散。“女儿虽长大了,可母亲还一如当年貌美如花风姿卓越呀。”   “你这丫头今日竟打趣起我来了。”说着声音便哽咽起来,这两个月四太太虽常来王府探望,可甄婉怡始终不冷不热的,让四太太很是伤怀。   甄婉怡不好意思地上前两步握上四太太的手,“母亲,前些时日是女儿不好。”   四太太摇摇头,眼泪随之坠下,“不,不是婉儿的错,都是母亲的错,是母亲没有顾及婉儿的感受,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自以为是了。”   甄婉怡这段时间想了许久,四太太的心理她算是摸透了,四太太之所以早早地备下莲香,无非是想着王府后院争宠她能有个帮手。可后来她一个独占祁荣这事王府内的人是知道,但其她人并不知道,她怀孕了四太太在高兴的同时也在担心,她不能侍候祁荣那总得安排一个人吧,好多人家的通房姨娘不都这样来的吗?甄文怡怀上后便将晚霞开脸做了贾珍的通房。   这样的事甄婉怡不能接受,但却是这个时代当家主母贯用的手段,四太太这样土生土长的妇人自然不能例外。当然正如四太太说的那样,还有一个重要的考虑便是她的身体,祁荣之所以紧张得要张太医每三天过府来请平安脉也是因为张太医说了,她身子骨过于纤细生产怕是很有些困难。   对于这个医疗技术设施极其落后的年代,剥腹产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所以说四太太对她的担心也是实实在在的,但她却因着心里的不满,误解了四太太的意思,认为四太太只看重她是甄府与荣王府的联系,而忘了母女天性,忘了这个世界的母亲并不是那个世界的母亲,这个母亲是真心实意的疼爱着她将她的生命安全放在首位的。   “母亲,我们母女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好不好,女儿不懂事自然是要母亲在一旁提点提点的,女儿心情不好胡说了几句母亲也不要放在心上,只当女儿放了个屁,臭一阵子便吹散了。”   四太太心里酸酸的,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了点甄婉怡的额头,“你个丫头,竟胡说八道,哪像是要当娘的人呢。”   甄婉怡靠在四太太肩膀上,“女儿便是生了一堆孩子那也是母亲的女儿,才不要拘束着自己呢。”   四太太摸了摸甄婉怡的发丝,“做母亲的岂会与自家女儿计较。那莲香的事你想怎么安排便怎么安排吧,她母亲已经回话了,说一切都让你做主。你若是不方便,就将人给我吧,我回去安排她嫁人得了。”   甄婉怡摇摇头,“六嫂马上要生了,六哥不在家也没个帮您的人,母亲要忙的事多着呢,莲香的事就我自己来吧,王府里适龄的男子挺多的。”   四太太点点头,“那就好,早日把这事定下来。”   “知道了。”   送走四太太后甄婉怡找了个亭子坐下来,“这两个月莲香怎么样了?”   映月回话道:“一直乖乖地待在厨房,帮着烧水打杂的,平日没事的时候就在自己房里做针钱,给小世子小郡主的衣裳都做了厚厚地一打。”   甄婉怡点点头,“那她如今可有什么打算了?”   映月看了樱桃一眼,叹了一口气,“只说是想伴着王妃,不要回清河城,也不想嫁人。”   甄婉怡愣了愣,“不想嫁人?”难道她对祁荣竟成一股执念了吗?   映月抿抿嘴,“奴婢想着兴许再过一些时日她会想明白的。”樱桃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满和嘲讽,咂巴咂巴嘴却忍着没有出声。   甄婉怡看着绿意盎然的林间,直到许久才轻声道:“你去问一问她,是让我给她指一个人还是让太太给她做安排?私下问问她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樱桃嘟着嘴不满道:“王妃您对莲香也太好了,这般纵容都让她无法无天了。”   “没事,这是最后一次了。”   映月脸色紧了紧,“奴婢一定会好好劝莲香的。”   樱桃脸色倒是好看许多,笑语嫣然道:“王妃,到您听曲子的时辰了,正好听一刻钟便可以入睡了。”   甄婉怡起身在樱桃的相扶下往锦祥院走去,自从从祁荣那里知道王府里还养着一批宫伎之后,甄婉怡便开始人尽其用,每日早中晚三次召来演奏一曲,上午辰时用完膳后在院子里走两刻钟然后回房听一刻钟的乐曲,下午用完膳后走一会消消食再听一刻钟曲子便可以午休了,晚上则在睡前听一曲。   ☆、第二九三章 费先生   既然做了决定甄婉怡便开始着手莲香的事宜,将卫安送来的名册细细看了一遍,又递给映月和红袖几女翻看,“你们也看看,这是府里适龄的男儿,咱们帮莲香挑拣一番选下一个吧。”   映月接过快速翻了翻,“这是卫公公精挑细选出来的,想必都是没有问题的,只看王妃想将莲香嫁出去还是留在府里?”   甄婉怡想都没想就道:“还是嫁出去吧。”   映月看完又将册子递给红袖,“那奴婢觉得选个文吏要好些,府里的侍卫家属大多都住在后巷里,但王爷的幕僚大人们都有功名在身,以后也会继续参加科考,莲香若是嫁了那些大人以后说不定还能当个官夫人呢。”   红袖翻开细细看了,“奴婢觉得这个费先生就很不错,二十六岁的举人老爷,虽是年纪稍稍大了一些,可年纪大的性子沉稳知道疼人。”   甄婉怡闻言皱了皱眉头,她对这个费先生有些印象,就列在第一页的第一个,想来卫安也是觉得这费先生是个好对象吧,“可是这个费先生成过亲还带着一个小孩呢。”   樱桃也凑在红袖身边认真地看着,听了甄婉怡这话,直直道:“王妃,这费先生虽成过亲可太太都过世六年多了,留下的又是个女儿,如今也有七岁,再过几年一副嫁妆便可打发了,上面又没得婆婆压制,嫁过去就可以当家作主,这样的好亲事别人求都求不来,莲香若不是跟着王妃,怎么可能谋得这样的好亲事去,七姑爷现如今也只是举人老爷呢,按奴婢说这费先生配莲香是绰绰有余了,莲香还占了大便宜呢。”   甄婉怡歪着头想着当年甄茹怡得知要嫁给齐昌明时的那股子高兴劲和甄文怡想尽方法死活也要嫁进贾府的坚持,这些都不是因为齐昌明中举而贾珍是解元吗?四太太最初选中祁荣在很大一个程度上也是因为祁荣的举人功名。看来这古代男子有个功名在身真的是很占便宜呀。   红袖也抬头说道:“奴婢也觉得这费先生好,费先生有功名在身只是家底薄了一些,现如今在王爷这里谋事,以后前途必定无量,莲香跟了费先生说不得还可以谋个七品县令夫人呢。”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笑,看来众人对这个费先生都是极满意的。“那什么时候把这费先生叫进来让莲香看看吧?”   这话一出口便听着的四女齐齐一愣,映月斟酌道:“王妃这样不好吧,费先生是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心气必定是高的,再加上是外男便是王爷要见他也是在外院召见,王妃这样叫进内院来不好呀。”   甄婉怡也想到了这个难题,“那怎么办?咱们总得见一见那个费先生吧,莲香长得好看,那费先生必是看得中她的,可若那费先生其貌不扬甚至长得歪瓜裂枣的,那怎么办?”   樱桃眼珠子一转,“王妃,要不奴婢去前院找机会看看这个费先生吧。”   红袖抿着嘴笑着点头,“奴婢倒觉得樱桃姐姐这个方法好。”   樱桃得意地扬扬眉,红袖可是很少叫她姐姐,可见她这个主意出得真的好。   甄婉怡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让一个外男进府相看,便只得点头,“那你去找卫安让他给你安排,最好趁着王爷与费先生说话的时候进去送个茶水,好好相看相看,务必仔细一些。”   樱桃屈着膝,“王妃放心吧,奴婢一定会打量仔细了,务必让莲香心甘情愿地嫁出去。”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心相着这莲香估计也就是被祁荣迷惑住魔障了,毕竟整个内院就祁荣一个男人,长得帅气平日里性子也算温和,自然容易招惹来桃花,但这毕竟只是一种不成熟的迷恋,等冷静下来又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那先前的迷恋自然可以放下来了。   樱桃得了重任便立刻收拾一番前去找卫安,卫安听说是奉王妃之令前去给王爷斟茶的,哪敢拦着,“王爷刚回府,正在歇着,等会就要和几位先生见面相商一些事宜。”   樱桃眼睛一亮,真是来得巧呀,“那等会费先生会不会来?”   卫安看了樱桃一眼,微微笑道:“会来的,樱桃姑娘是特地来相看费先生的?”   樱桃直接点了点头,“那公公等会可要帮我,若是费先生来了帮忙指一下我也好认一认。”   卫安点头不已,语带羡慕道:“王妃对姑娘可真是看中,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成全姑娘。”   樱桃愣了愣,张了张嘴想说是为莲香来相看的,可又怕卫安多嘴问一些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话来,毕竟莲香的事只有她们几个亲近人知道,若是闹得人尽皆知了那王妃岂不是很掉面子?不能解释的樱桃只得瞪了瞪了卫安,有些气闷的嘟了嘟嘴,难怪红袖听了她的自告奋勇笑成那样,合着还有这些原因在内呢。   卫安将樱桃的气恼看成是害羞,笑了笑,体贴道:“樱桃姑娘放心,这费大人长得一表人才,为人极是沉稳,实乃不可多得的良人。”   樱桃再次瞪眼,“你说这样多干什么,那费先生长得怎么样我不会用眼睛看呀,要你多嘴。”   卫安“呵呵”一笑,将樱桃引到耳房,“姑娘等会就在这里沏茶好了,我先出去看看,若费先生来了便来通知姑娘。”   樱桃这才点头,看着无人的耳房,忍不住气恼道:“死红袖就会在一旁看我的笑话。哼,这次不管那费先生长得是何模样我也一定要好好夸一夸,定要把莲香嫁出去,省得继续祸害人。”   卫安刚走出院子便见一穿缟色直裰,头带同样素色幞头的男子走了进来,忙迎了上去,大声道:“哎呀,费先生您可来了,咱家正要出去相迎呢,您快快请进,王爷已在书房候着了。”   费先生停了脚步,右手握着折扇一拱手,“卫公公客气了,小生怎么敢劳您相迎呢。”   卫安帮上前扶了一把,微微躬腰道:“费先生才是客气,咱家先送您去书房。”   ☆、第二九四章 满 意   躲在耳房里的樱桃听到卫安的声音,忙站起身四周转了转,拿了茶具开始烹茶。``卫安送费先生进了书房,便忙赶到耳房,“樱桃姑娘,您快些准备好,费先生来了,此刻就与王爷在书房。”   樱桃倒好茶,“嗯,我知道了,谢谢公公。”   卫安看着樱桃还不慌不忙地斟茶,心下感叹这王妃身边的人就是厉害,小小女子出来相看未来夫君竟一点也不胆怯。   “好了,卫公公我们走吧。”   “唉,好勒,姑娘跟好了。”   到了书房,卫安亲自帮着撩了帘子,樱桃心安理得地走了进去,卫安苦笑着摇摇头,王爷被王妃吃得死死的,他这个做王爷近身侍候的奴才也远不如王妃身边丫鬟的地位高呀,他给别人打帘怎么也能得一声谢呢,可这姑娘硬是无视他了。   樱桃昂首挺胸地进了书房,一眼就看到了背着自己站立地素缟身影。“王爷请喝茶。”   祁荣看到樱桃微微挑了挑眉,特别是看到樱桃直直站在他身后后,端起茶杯湿了湿嘴角,掩饰住上扬的嘴角来。   樱桃拿着托盘认真地打量着对面的男子,身形欣长,五官也生得端正就是太过严肃了一些,不过这样也挺好,莲香那人不大安分这读书人都重礼教规矩以后必能管着莲香,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回却找不到别的毛病,心有不甘又下下上上地打量。   如此光明正大的打量自然引人注目,费先生顾不得失礼抬眼看向樱桃,只觉这睁着圆溜溜大眼睛的小丫鬟实在可爱,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处不合宜引得她这般好奇。   樱桃看到那男人竟敢抬着看她,眼睛更是瞪得大大的,这男人胆子好大,在主子面前敢这样打量她,真是放肆,完全忘了这可不是她主子的书房。不过这样也挺好,胆子大就不会被莲香曾经侍候王妃的身份给吓住,更能管住她。   祁荣“嗯”了两声打断两人的对视,“敏行对户部的这份提议有什么看法?”   费先生听了祁荣的问题又抬眼看了樱桃一眼,以前也没见过王爷书房有丫鬟侍候呀,听说王府虽然有一正一侧两位妃子,可侧妃几乎是闭门养病,王爷也只独宠王妃一人,莫不是因王妃有孕,所以王爷在前院里置了美娇娥红袖添香?   “学生觉得尚书大人此提议看似以王爷的要求为主,可实际上重要的位置上都是尚书大人的人,这样一来王爷以后行事必处处受尚书大人的制肘。”   樱桃听到费先生的声音也点点头,这声音挺好听的,还能与王爷商讨朝政那必是王爷看中的,以后外放也极有可能,那便就是他了,心下打定主意,便屈了屈膝,“王爷,奴婢先告退了。”   祁荣点点头,“内侍监送了几筐草莓,你带些回去拿给王妃尝尝,也不要让她多吃了,省得积了食晚膳又不用了。”   “是,奴婢这就去。”说完又看了费先生一眼才转身移去,见到卫安时一脸的笑意,“卫公公,王爷让我带些草莓给王妃。”   卫安笑道:“都装好了呢就等姑娘带走了,怎么样费先生还行吧?”   樱桃笑着点点头,表示很满意,“嗯,挺好的,我这就回禀王妃去。”说完就拿了草莓回了锦祥院,跟甄婉怡细细说着夸大一些的费先生来。   这边费先生出了书房,看着迎上来一脸笑意的卫安,“卫公公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   卫安嘴角高高提起,“咱家能得什么喜事呀,倒是先生可能好事将近了。”   费先生奇道:“我?”随即笑道:“公公说笑了,我一介布衣,又没得功名在身,全靠王爷提携才在府里谋得一分出处,倒不知道公公说的这喜从何来了?”   “先生高才如今的潦倒也不过是一时之困罢了,待他日高中便是鱼跃龙门尽显伸手之时,只不过如今先生孤身一人倒确实孤单了一些。”   费先生眼神一闪,“卫公公此话何解?”   卫安笑得暧昧,“王妃身边的几位姑娘都到要放出去的年纪了,平日里王妃待身边的人可算是百依百顺,几位姑娘虽说是下人可自小陪着王妃一起长大,那读书习字女红针黹样样不差的。”   费先生想到那双灵活的双眼,那娇俏的模样可真不像是个下人,他竟还以为是王爷的红颜呢,原来是王妃身边的,今儿这一出是为了来相看自己吗?想到此处不禁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暗暗后悔不该穿这样素净寡淡的颜色,早知道应该把新做的蓝色春衫穿了来的。“那,刚才那位姑娘?”   卫安“呵呵”地笑了出声,凑近压低了声音道:“那就是王妃身边的……”   “卫公公、费先生,何事说得这般高兴呀。”   费先生转身看向来人眼神闪了闪,“闵先生呀,王爷正在书房里候着呢。”   闵先生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拱了拱手,“那我就先去见王爷了。”   卫安移动脚步跟上,“咱家领先生去。”   费先生只得站在原处眼睁睁地看着卫安与闵先生一起消失,又在院子里站了半天见卫安亲自端了茶水进去后便笑着离开了。   晚上祁荣回了锦祥院,甄婉怡忙拉着问道:“樱桃说那费先生不但模样长得俊美连声音都极好听,一穿素白长衫尽显书生气质,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看着就跟那折子戏里的与小姐私会后花园的书生一般无二。”   看着满脸兴致勃勃的甄婉怡,祁荣哭笑不得,“这与小姐私会后花园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吧?”   甄婉怡歪了歪头,“嗯,至少说明那费先生长得俊美呀,若不是俊美怎么能引得小姐动了春心呢?”   祁荣微微皱了皱眉头,“樱桃说费先生长得极俊美?”   甄婉怡笑着点了点头,“是呀,莲香那样好看,费先生若也生得极俊美那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想到我第一次做媒便能成就这样一对好姻缘,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祁荣微微眯了眯眼,勾起嘴角了然地笑了起来,这樱桃倒是个忠心的,以后得好好补偿一番。   ☆、第二九五章 准 备   既然选定了费先生,那莲香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来了,甄婉怡商量了慕嬷嬷,慕嬷嬷直接道:“那费先生既没有父母在那便寻一身份贵重的人去提亲,全当是媒人了,正巧费先生是王爷的幕僚,便媒人便由王爷去做好了。”   一听让祁荣去做媒人,甄婉怡便有些踟蹰,将暗慕自己的女人送人做妻日后若是被费先生知道其中内幕会不会心里不舒服呢?   慕嬷嬷是什么人呀,甄婉怡这表情一出现便笑了笑,“那费先生入了荣王府,便是以后考取了功名入了仕身上也贴了荣王府的标志,王爷赐婚与他也是休现一种看重,费先生没有背景以后想在仕途上走得顺畅也只能与王爷紧紧相连,而最能体现关系亲密的无非就是连姻了,所以让王爷做媒那是再好不过的,当然嫁娶的事宜自是请官媒来做,王爷也不过是提前跟费先生打个招呼罢了。”   甄婉怡听了才放下心来,“那我与王爷说一声,莲香的嫁妆就有劳嬷嬷费心,就按着映月当初的嫁妆准备,两百两银子吧,嬷嬷您看这个数怎么样?映月当初是在清河城出嫁的,也不知道两百两在京城能不能置出嫁妆来?”   慕嬷嬷笑道:“王妃您就放心好了,这嫁妆都是面上的事儿,无非两样打算,一是每抬做虚一些多弄几抬,二是压实成些各样大件小件都备上体体面面的,莲香是王妃第一个嫁出去的身边人,两百两银子嫁个丫鬟够体面的了。这事便交给奴婢来做吧,奴婢先去列个单子王妃帮着掌掌眼。”   甄婉怡捂着嘴笑道:“我在家中最小,虽送了几位姐姐出门,可也只是成日里陪着玩耍,哪知道这婚嫁要准备什么嫁妆呀?嬷嬷自个准备着看吧,得了空我让映月去帮帮您。”   慕嬷嬷眼神一闪,“李妈妈成日忙着打理府里内务,只怕也抽不出身来,不如让钱妈妈来忙我吧,她正好空闲时间比较多。”   甄婉怡笑颜顿了顿,随即点点头道:“嬷嬷愿意找钱妈妈帮忙那便找钱妈妈好了。”   慕嬷嬷暗叹一口气,“王妃,这钱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服侍王爷也有十多年了,以前府里内外事务都是她在打理也从没出过差错,钱妈妈什么都好,就是心气儿高了一些,可心地不坏,全心全意都是为府里着想的。”   甄婉怡点点头表示赞同慕嬷嬷的话,“嬷嬷,我自是知道钱妈妈的辛苦,也从不怀疑她的忠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与钱妈妈相处始终不如与你相处这般轻松自然,所以我便想着既然我与钱妈妈处不来那便不要勉强好了,反正府里事多,有映月在我与钱妈妈也不是非要天天见面不可。”   慕嬷嬷无法相劝,王妃都这样坦言了她若是再多嘴只怕是要招人嫌了,“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好好劝劝钱妈妈的。”   甄婉怡嘴角翕翕,她真的很想说这王府这么大,事儿这样的多,她与钱妈妈真的不是非要碰面不可,就像这段时间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处着真的挺好的。可看到慕嬷嬷一把年纪了还这样小心冀冀地拭探便不忍心拂了她的意,“那莲香的嫁妆便麻烦嬷嬷和钱妈妈了。”   慕嬷嬷笑着应是退了下去。   映月上前递给甄婉怡一杯温水,“王妃,既然莲香的婚事要定下来了,那是不是要与莲香说一声呢?”   甄婉怡喝了水,点点头,“那是自然,嗯,你与莲香最相熟,不如就由你去与莲香说说吧,我怕别人去说会带了情绪反而做不好。”   映月屈了屈膝,“即便是王妃不吩咐奴婢,奴婢也打算自请前去与莲香讨杯喜酒呢。”   甄婉怡笑了笑,樱桃与红袖对莲香一肚子意见,她可不敢让这两人去劝,虎妞虽不大显情绪可怕也不是个多会说话的人,所以还真只有映月最合适了,“那你就去劝一劝吧,那费先生可是王爷那里最好的一个了。”   映月出门看了看天色,快近午时了,便让人去厨房点了几样小菜送到莲香的房里,以映月如今的身份,她点的菜便是洪侧妃也得先让着。莲香看着进门的映月,起身相迎,“映月姐姐这个时候怎么得空过来了?”   映月拉着莲香坐下,“别忙活了,我让人去厨房点了几样小菜,有你爱吃的三鲜丸子,等会咱们边吃边聊。”   莲香惴惴不安地坐下,“映月姐姐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映月等菜上了之后亲自给莲香斟满了酒,“府中姐妹们就咱们俩的缘份最深,先是一起在四太太房里当差,后来被赐给王妃又随着王妃嫁到京城,这片繁华盛景之地,十里长街里也有我们的安身之所,咱们这样出身的下人如何能有这般光景还不是因着王妃吗?咱们即得上恩惠那就得感恩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莲香脸色越来越白,抓起酒蛊一口喝干,“莲香姐姐今天这番话肯定不是特地与我闲话家常来的,有什么事儿姐姐便直说了吧。”   映月也陪着喝了一蛊,放下杯子,“莲香,这王府你是待不下去了。趁着你还未酿成大错,与王妃的情份尚在,敢紧嫁了人得了。王妃在前院为你精心挑选了一人,有举人功名在身极得王爷看中,你若是嫁了他以后定能当个官夫人。”   莲香受惊般地睁大了眼睛,“王妃真打算这样把我嫁了?”   映月抚上莲香的手,用力地捏了捏,“莲香,你醒醒吧,王爷是不可能纳你的,王妃也根本没打算给王爷抬姨娘,你这样守在王府里除了给王妃添了不自在外还能做什么?如今王妃对你还有一份怜惜,真心实意地帮你找夫婿,这样好的主子你可是走了几辈子的大运才撞上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那费先生有举人功名在身又极得王爷看重,樱桃也亲自去看过了,长得一表人才十分俊俏。”   莲香惊疑不定地看着映月,“费先生?”   ☆、第二九六章 相 劝   映月点点头,“费先生是王爷的幕僚大人,年岁也不大,才二十六岁便是举人老爷,上面没有父母,你一嫁进去便能当家作主,再加上你这如花美貌又有侍候王妃的情谊,那费先生还不把你宠上天去?”   莲香听到这里脸色好了许多,眼神闪了闪,迟疑道:“二十六岁了呀?”   映月作瞪眼状,“二十六岁怎么了,人家可是举人老爷,下一科若是中了进士有王爷支持那便是前途无量呀,这样的人家放在以前可有咱们奢望的?你想想七姑爷也不过是一个举人老爷,你若嫁了费先生,那日子可不是比七小姐差,要知道费家上头还没有婆婆压着呢。”   莲香听得认真,竟有了几分心动,“那费先生二十六了还未娶亲那家里必是十分穷苦了。”   映月眼神闪了闪,“嗯,这话倒也不假,不过你放心,王妃说了你的嫁妆照着我的来,当年四太太给我置了两百两的嫁妆,费先生在府里做事也有月俸可拿,总不至于苦着你了就是。就是那费家小娘子再过个几年一副嫁妆也可打发了,你只管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莲香听到最后一句脸上的血色尽失,“费家小娘子?什么小娘子?”   映月微微皱了皱眉头,“费先生前头娶过一房,只是七年前难产去世留下一个七岁的小娘子,可这些都不碍事,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你无需在意。”   莲香泪珠滑落,“姐姐说得好听的,我一黄花闺女却要去与人做后娘,这还叫不与我添麻烦?那费先生本就年长,又带有长女你又让我如何不在意?那小娘子如今都已七岁早已知事以后与我也定不会亲密。”   映月有些气闷,“那费先生便是前头有了妻子你嫁过去也是正室,难道还比不过一个通房丫鬟好吗?你如今与王妃看着相处得好,可一旦你成了王爷的人,那你与王妃的关系就全然变样了。你想一想清河城里的雪姨娘吧,雪姨娘没成姨娘之前四太太待她多亲近呀,比现在王妃待你还要亲近几分,可你看看如今雪姨娘过的什么日子?自从太太的了八爷九小姐后四老爷便没踏足过雪姨娘的房了,要不雪姨娘年纪青青地怎么会成日里守着佛堂?去年四太太与四老爷都来了京城,雪姨娘还一个人在清河城守着呢。你莫不会天真到以为王爷纳了你王妃还会待你如现在这般吧?”   莲香抬起头泪珠子还挂在脸上,呆愣道:“我又不会抢走王爷,只要能留在王爷身边就心满意足了,这样王妃也留不下我吗?”   映月皱着眉头,这傻丫头真的魔障了,还好来的是自己,若是樱桃只怕要气得打起来了,“不管你会不会抢走王爷,只要你成了王爷的人便是王妃眼里的沙子了,你在王妃身边侍候也有一段时日了,可曾见过王妃委屈自己来着?老太太那边的饭菜不合口味便想着法儿送了樱桃去学厨艺,被八小姐推倒摔了一跟头便是一年多不理人,不喜欢与外头的小姐们应酬便求了四太太真就不出门了,想出门逛街也自有六爷八爷护着,你想想王妃这么多年可受过什么委屈?你再想一想,王妃进府这大半年王爷可曾踏足过两位侧妃的院子,难道你就认为自己能被王妃容忍?王妃若是要给王爷纳妾不必你做什么王妃也自会想到你头上来,可若没这个打算你却冒头伸脚的,便就真是留不得了。莲香,我与你自小相识,这是我真心的劝告,你自己也好好想一想,那费先生真是个可依靠之人。”   莲香看着映月,满眼都是绝望,心想着再怎么可以依靠也不如王府做依靠来得好,莫说一个继室便是正室也不如王府的姨娘来得风光。   映月叹了一口气,“你好好想想吧,慕嬷嬷已经开始帮你筹办嫁妆了,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可去与慕嬷嬷说或者与钱妈妈说也是一样。”   莲香脸色更是暗淡,“王妃就这样急着让我出嫁吗?”   映月勾起嘴角,“傻妹妹,这是你的大喜事稍稍准备也得一两个月的时间,现在开始准备只怕也要等五月份去了。”   莲香听了更是着急,如月都三月底了,离五月也只两月不到的时间,她好不容易进了王府竟要如此灰溜溜地被送出王府了吗?   这边映月对莲香推心置腹苦口婆心,那边碧夕对着钱妈妈气嘟嘟地嚷道:“那三鲜丸子明明是妈妈点的菜,李妈妈倒是利落直接让人给端了走了。”   钱妈妈看了碧夕端上桌的几样小菜,拿起筷子口气淡淡地,“许是王妃想吃吧。”   碧夕恨恨道:“如今王妃的膳食都是张嬷嬷在小厨房做,怎么会伸到大厨房来?奴婢都打听清楚了,是李妈妈特地给莲香端的,合着那莲香马上要飞上枝头了李妈妈这是上赶着巴结去了呢。”   钱妈妈眼神闪了闪,“飞上枝头?这话从何说起?”   碧夕愣了愣,“上次李妈妈不是还在劝莲香打消念头吗,那时的口气可不甚好,今日这样急巴巴地端了菜去可不是做那讨好卖乖去的?”   钱妈妈笑着摇了摇头,“你呀,就会胡乱猜想。”   碧夕疑惑道:“难道奴婢猜错了?”   钱妈妈点点头,“可不就是错了,今日慕嬷嬷来找我让我帮着给莲香置办嫁妆呢。”   碧夕先是愣了愣神,“给莲香置嫁妆呀,王妃这是要把莲香打发得远远的吧。不过怎么这样的事都找妈妈了?妈妈哪里有这样的空闲?”   钱妈妈夹菜的手一顿,嘴角露出一丝讽意,“如今这府里可不就我最是清闲了,莲香姑娘地位那样特殊让我亲自帮着置办嫁妆才够体面不是?”   碧夕气呼呼道:“当年王妃嫁进来府里府外都是妈妈一手安置好的,如今却降成得为一个丫鬟备嫁妆了,王妃这不是太欺负人了吗?”   钱妈妈放下筷子,暗暗咬了咬银牙,当真是一步退步步退呀,当初王妃要让映月当锦祥院的掌事娘子,她退了,退出锦祥院之外,后来映月慢慢地走去锦祥院开始与各管事妈妈接触传达王妃的口谕,她也退了,这一退便退出了荣王府内院的掌权中心,现在呢,是不是连她的安身之地也要剥夺了去呢?   ☆、第二九七章 做 媒   定下了莲香的终身大事那压在甄婉怡心口上的石头也仿佛被搬开了,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显得极为轻松。   祁荣见了摇头道:“你这般模样可怎么得了,才一个莲香而已,你身边可有好几个待嫁的丫鬟呢,以后又要来一批新的,这样的事便隔上几年就要安置一次。”   甄婉怡送了一个大白眼,这能相同吗?她若要嫁樱桃肯定不会这样复杂,说来说去还不是怪这人乱惹桃花,“王爷说得倒是轻巧,这内院外院向来一体,我管莲香这边,费先生那边就劳烦王爷去说一说提个亲吧。”   祁荣挑了挑眉,“本王去提亲?”   甄婉怡理所当然的点头,大大的眼睛望向祁荣,“难不成让我去找费先生进内院说此事?”   祁荣苦笑一声,“哪家王爷会像本王这般辛苦,还得管幕僚的亲事?”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陛下不是也体恤王爷您内院空置怕长夜漫漫王爷您寂寞难忍赐下一堆的美人吗?听说上一个月还赐了晋王几位美人,您瞧陛下日理万机都会顾及臣子们的终身大事,您这个家主还不得顾及一下门客的呀?”   祁荣刮了刮甄婉怡鼻头,“偏就你有道理,成日在家里待着还能清楚晋王府的事。   甄婉怡晃了晃脑袋,笑道:“宁王妃只差两个月就要临盆了,想来陛下也是着急晋王的子嗣吧。王爷,这晋王是不是有问题呀,怎么成亲这么多年一个子嗣都没有?”   祁荣扶着甄婉怡往外头走去,又到晚上散步消食的时辰了,上午和中午的散步祁荣没办法相陪,可晚上的这一次始终记着,用了晚膳吃上一碗茶就会带着甄婉怡去园子里去逛一逛,“他们的事你不用去管,反正晋王没有问题,不过这美人送进府了怕就要有问题了。”   甄婉怡笑了笑,祁荣虽叫她不用管却还是给了她答案,既然晋王身体没问题,那晋王府的子嗣便是人为的了,至于是谁?甄婉怡脑海里只浮现出一个人影来,当面叫得那么亲热笑得那样和煦却能一转身就捅刀子的人除了打过几次交道的晋王妃,她不做它想。“以前陛下又不是没给晋王送过美人,可不一样没动静吗?”   祁荣眼睛微眯,嘴角勾起,“这次不一样。”   甄婉怡看了看祁荣,一见如此神情便知道有人要倒霉了,“宁王动手了。”   祁荣对于甄婉怡感兴趣的问题很少瞒着,但也不能说的也不会说得太清楚。“嗯。昨日樱桃是特意去看费敏行的?”   甄婉怡得了答案也没打算细究,见祁荣转了话题也跟着道:“卫安递上来的册子里费先生排在第一位,我便想着那费先生肯定是条件最好的一个,便让樱桃先去看看,没想到樱桃对那费先生大加赞赏,所以便想着快些将莲香与费先生的事早些定下来。”   祁荣想了想,“那费敏行性子不错,也有些实才,只不过我以为你特地让樱桃去相看是打算将敏行留给樱桃呢。”   甄婉怡皱了皱眉头,有些为难道:“那费先生真那样好呀。”樱桃好像对他也挺满意的,这倒真是为难了。   祁荣一看甄婉怡满脸的纠结模样,便揉了揉甄婉怡柔软的发丝,至从怀孕后甄婉怡便没有出过王府一步,整日待在内院,打扮也越来越舒适轻便,像发髻都梳起半髻半披的未嫁样式只戴珠花,衣裳也是宽松淡雅的襦裙,高高提起的近似裹胸长裙将微微凸起的小腹遮得严严实实,若不细看真看不出她已是一个怀胎五月的孕妇。对于甄婉怡这种随意的打扮虎妞一开始还担心着,但看到祁荣压根不在意甚至还有些欢喜有神情时便也随着去了,交给针线房的衣裳也越来越不拘样式只要舒适。   “看你又纠结起来了吧,费敏行虽好可也不一定就没有别的更好的了,你即喜欢樱桃那便再留一段时间,慢慢找个好的就是。”   甄婉怡一听更觉惋惜,看来这个费先生真的是很好了,希望莲香能好好珍惜,也希望樱桃能遇到一个更好的,毕竟服侍她的这几女里她是真的最喜欢樱桃的直率和忠心了。   祁荣本着为娘子分忧的的心态,隔了两天便趁着费先生单独来书房的时候问起,“敏行你夫人去世有几年了吧?可有续弦的打算?”   费先生扯了扯新做好的靛蓝色长袍,身板也挺直了一些,略带羞愧的口吻说道:“这,学生一事无成何以安家?”   祁荣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无碍,自古都是先成家后立业,如此后院有妇人帮着打点,你也可全心举业,为下一科做准备。”   费先生拱手道:“王爷到是说到学生心坎里去了,只是学生如此模样怕是难寻如意人。”   祁荣也不废话直奔主题,“王妃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到放出去的年纪了,你若是有心本王便为你做媒向王妃求娶一人。”   费先生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深鞠一躬,满脸的喜色藏也藏不住,“如此学生便先行谢过王爷了。”   祁荣挑了挑眉,“你竟不问是何人?”   费先生略略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学生自是信得过王爷和王妃的。”   祁荣盯着费先生看了看,笑道:“那丫鬟是王妃从清河城带来的,名叫莲香因着年纪到了王妃便想将人放出去。”   费先生脸上的喜意还来不及完全绽放便收了起来,皱着眉头,“莲香?”   祁荣定定看着,“怎么,敏行你认得?”   费先生一慌忙摇头,这丫鬟既是王妃近身侍候的他如何能得见,若是见过岂不是冲撞了王妃。“没,没,学生不认得。”   祁荣眼神一闪,“即说定了那敏行便择日请媒人向王妃提亲吧。”   费先生心下无比失落,恹恹地点点头,“那学生便告辞了。”   待出了门忙四下环顾,急急地找了卫安,“卫公公,前几日给王爷斟茶的丫鬟可是王妃身边的?”   卫安愣了愣,“费先生这般火急火燎的是问这干什么呢?”   费先生深吸一口气,“对不住,我失仪了。”   卫安笑了笑,“无碍无碍,先生可是问樱桃姑娘?”   “那日来的是樱桃?”   看到卫安点头后,费先生那颗悬着的心如坠深渊,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相看的人和要说亲的人变了呢?难道那樱桃姑娘没看上他?   卫安看着失魂落魄离开的费先生,摇了摇头,这都成过亲孩子都七岁了怎么还跟个愣头小子一般,这样沉不住气呢?不就是要续弦了吗。   ☆、第二九八章 喜 事   映月新挑了八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进锦祥院,交给红袖管教先从粗使丫鬟做起,红袖也知道这些人的重要性,教起来甚是严厉,半个月时间几个小丫鬟便有模有样了。   四月初七,傍晚时分,黄嬷嬷急匆匆地走进锦祥院,“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您当姑姑了。”   甄婉怡惊讶地放下碗筷,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等了半晌才眨了眨眼睛笑道:“六嫂生了?生的是男是女?什么时候生的?可还平安?”   黄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张脸皱成一团更见喜庆,“昨儿晚上子时发动的,今儿申时末生下一个小公子,足有七斤重呢,六奶奶累是累上一些,不过母子平安。”   甄婉怡张了张嘴,“七斤?这么重呀。”   黄嬷嬷用力地点点头,“六奶奶养得好,这还是后头一个月太太控制着六奶奶的饮食的结果呢,便是这样也生了一天一夜,算是折腾的了。”   甄婉怡心有戚戚地抚上凸起的小腹,祁荣在一旁睨了一眼便知道小娇妻又走神了,便道:“太太可有什么话要你带到的?”   黄嬷嬷轻拍自己脸颊一把,“看我这个记性,年纪大了便是这点小事也做不好了,太太让奴婢带个话给王妃,两日后的洗三宴王妃若不是便就不要去了,身子要紧。”   甄婉怡摇摇头,“那哪成呀?六哥和八哥都不在家,我和王爷若再不去只怕街访邻里都要看笑话了。我如今身子还好,正好出门走动走动,这都四个多月没踏出府门过了。”   祁荣看了兴奋的甄婉怡便点了点头,“那日本王会请假提前去府上待客的。”   黄嬷嬷笑得高兴,却连连摇头,“不用不用,太太特意说了,洗三礼只有亲戚家的女眷到,王爷若是得空等满月礼再去帮忙不迟。”   祁荣也不大懂这礼节上的事,听了便点头,“既然太太这样说了那本王便等下了衙去接王妃好了。”   送了黄嬷嬷出去,甄婉怡还沉浸在兴奋里,“这么快就生了呀,也不知道六哥得了信没有?六嫂也真是可怜,生孩子这样大的事六哥也不能相陪。”   祁荣半搂着甄婉怡,“娘子放心,这几个月本王都不会离京,他日你生产时本王一定伴在你左右。”   甄婉怡点点头,“嗯,虽然你不是大夫,可我觉得你若在身边心里便安定一些,就算有个万一,我也能交待一下后事。”   祁荣脸色一变,握在甄婉怡肩膀上的手用力捏了捏,直到甄婉怡的呼疼声传来才放松,看向甄婉怡,慎重道:“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我听着心里瘆得慌。”   甄婉怡一想到因为生个孩子就要离开这个世上也觉得可惜,可是这也不是由她意志而转移的。“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我这也是未雨绸缪,王爷听着便是。”   祁荣将甄婉怡转了个身对着自己,定定地看进甄婉怡的眼里,“婉儿,你听着,本王确实是喜爱孩子,可也只是因为那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若是因着这个孩子便要失去你,那本王宁愿不要孩子。若你生产时真有个万一,本王一定是保你,婉儿,你什么都不用想,能生则生不能生咱们就不要了。”   甄婉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泪点特别的浅,祁荣这样认真地说着她很重要的话竟让她鼻头发酸,眼圈瞬间发红,忙躲进祁荣的怀里,鼻头在祁荣的衣襟上揉了揉,“王爷说的什么话,若让孩子听了会生气的。这孩子这样听话一定舍不得让我受罪的,王爷放心吧。”   祁荣紧绷的神精也松了松,右手放在甄婉怡凸起的肚皮上,压着嗓子道:“你若是让你母亲受了罪出来后看为父怎么跟你算帐。”说完便拉着甄婉怡继续散步,听了黄嬷嬷的话祁荣对甄婉怡的肚子看管得更紧起来,生怕肚子长得过大不好生产。   甄家四房长孙的洗三礼格外热闹,至少比甄婉怡以前见过的甄家子孙的洗三礼都要来得热闹一些。甄婉怡以为自己是到得比较早的,谁知到时喻家的老太太和几位舅娘都在逗着新出生的元哥儿,便是挺着大大的肚子的甄茹怡和甄文怡也到了。   见过礼后,甄文怡起身拉着甄婉怡说道:“就等你来了我们好一起去探望六嫂呢。”   喻瑾珍的产房安置在东厢房的耳房,里面只留一个丫鬟守着,虽过了两天可精神头看着还不大好,惨白着一张脸,已是百花竟放莺歌燕舞的明媚春日可喻瑾珍还包在厚实的被褥里裹得严严实实的,额头戴了一个大红的牡丹抹额。屋子里虽熏了香却也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嫂嫂感觉怎么样?”   喻瑾珍虽精神不济,可脸上神情却是轻松,看到甄婉怡几姐妹进来,忙招呼道:“怎地来我这里了,你们仨如今可都是金贵身子来不得我这**之地,嫂嫂没事,就是累了些,歇养一段时日便好了。你们快去前头坐着吧。”   看着喻瑾珍恹恹却强撑的神情,甄婉怡几姐妹问候了两句便出来了,也不去人多处,让人端了茶点在后花园晒着太阳等着洗三礼的开始。   甄文怡感叹道:“六嫂到是好命,一举得男。也不知道我这肚里是个什么?”   甄婉怡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总是个孩子罢了,生出来不就知道了,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甄文怡瞪了甄婉怡一眼,看向甄茹怡道:“这便是上头没婆婆的好处了。”   甄茹怡苦笑道:“我看我这一胎又像是个女孩儿,跟怀诗雨时的反应一般无二。”   甄婉怡瞪了甄文怡一眼,细细打量了甄茹怡,只见人比没怀上前更显瘦了一些,脸色也是腊黄的,便劝道:“七姐,便是生个女孩也不打紧,大不了过两年养好了身子再怀一个就是了,你还年青呢。”   甄茹怡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她自是知道的,可她能这样想并不等于别人也是这般想,特别是齐昌明是独子,老太太一心一意全盼着这一胎能得男了,她真不敢想像若是又生了个女儿要怎么面对老太太去。   ☆、第二九九章 洗三礼   因甄修杰没在家给元哥儿取名的大事便落到了四老爷头上,四老爷查了各类书籍典故,抄了通篇的大字揪下一把的头发却硬是定不下来,后来索性一甩笔,道:“还是等他曾祖父的信来了再取名吧,今儿起便先元哥儿唤着。”   四太太也只得无奈的点头,也许潜意识里也觉得丈夫这个仅有秀才功名的人取不出个好名字来吧,必毕明哥儿这一辈都是老太爷取的名字。   午膳用的洗三面,收拾完便要开始洗三礼了。正房大厅正面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一旁的条案上摆放着挑脐簪子、围盆布、缸炉小米儿、金银锞子,什么花儿、朵儿、升儿、斗儿、锁头、秤坨、小镜子、牙刷子、刮舌子、青布尖儿、青茶叶、新梳子、新笼子、胭脂粉、猪胰皂团、新毛巾、铜茶盘、大葱、姜片、艾叶球儿、烘笼儿、香烛、钱粮纸码儿、生熟鸡蛋、棒槌零零总总满满一长案。正中还高放着一盆熬好的槐条蒲艾水,浓墨一般泛着艾叶香。   三个稳婆并排站在水盆前,甄婉怡几姐妹都认真地打量着,具是衣裳整洁指甲干净之人,长像虽大不相同可同样的是都露着一脸温和的笑意,站在中间年纪稍长的婆子接过四太太手中的元哥儿,右边一个嘴角长着痣的婆子喊道:“甄府添长孙,众亲齐来贺,先请姥姥家。”   话音一落喻老太太便上前丢了一串金花生,看着怕是有一两重了。那婆子语带惊喜地喊道:“长生长有,长命富贵。”   喻三太太接着也丢一串金枣子,比老太太的略轻,可也够那婆子乐的,声音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早儿立子。”   喻大太太丢了一串银桂圆,惹得那婆子连声唱道:“连生贵子,连中三元。”   喻家女眷添盆之后,便是甄婉怡了,本着不得超过岳家的礼,也就意思意思地丢了一串银花生,逗出了一句“花开富贵。”   甄文怡也丢了几个银裸子,甄茹怡随后也丢了两个,其他的亲眷们都丢了一些,街访们则大多丢的铜钱,“叮叮咚咚”作响,好不热闹,直到唱完那盆艾叶水都快要满出来了,甄婉怡则是担心那水的温度会不会凉着新出生的小侄儿。   “添盆”后,正中间那婆子便解了元哥儿的包袱,光溜溜地抱在怀里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唱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唱完便将元哥儿往将冷的艾叶水里一放,元哥儿受凉瞬间便大哭出声,喻大太太在一旁笑道:“响盆了,听这声音这小子以后必是个有力气调皮的。”   一旁的妇人也附和着,“男儿调皮些好柴实一些,好养活。”   甄婉怡看着那四脚乱蹬蜷作一团的元哥儿,只觉得心疼,心想着这幸好是天气暖和,若是寒天雪地里只怕要冻坏小小人儿了。那婆子显然是做惯了这活儿的,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随后,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元哥儿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再给元哥儿梳头打扮一下,又唱着:“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用鸡蛋往婴儿脸上滚滚,说什么“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洗罢才算完,把元哥儿用全新的大红绸布捆好,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说:“一打聪明,二打灵俐。”随后叫四太太把葱扔在房顶上(祝愿小孩将来聪明绝顶之意)。拿起秤砣几比划,说:“秤砣虽小压千斤(祝愿小孩长大后在家庭、社会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拿起锁头三比划:说:“长大啦,头紧、脚紧、手紧”。(祝愿小孩长大后稳重、谨慎)。再把元哥儿托在茶盘里,用四太太事先准备好的银项圈银手镯脚镯等首饰给元哥儿一一佩戴好,说:“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祝愿小孩长大后,福大禄大财命大)。最后用小镜子往婴儿屁股上一照,说:“用宝镜,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净”。最有趣的是,把几朵纸制的石榴花往烘笼儿里一筛,说道:“栀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儿的……”(祝愿小孩不出或少出天花,没灾没病地健康成长)。   这一整套又是唱又是敲又是翻打的样子看得甄婉怡兴致高昂,直到回到室内,心情都不能平静,感叹道:“这京城的礼仪比我们清河城的大多了呀,一个洗三礼竟能玩出这许多花样来,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甄茹怡神色淡淡道:“这礼仪的繁简也是看人来的,并不是个个如此。”   甄文怡睨了甄茹怡一眼,拿起炕上的小衣裳,打趣道:“今儿竟收了这么多小衣裳可怎么穿得完呀?只怕好些还没上身就穿不了了吧。”说完伸手便随意翻了起来。“这些粉色的小衣元哥儿怕是用不上了,说不定将将便宜了我。”   甄婉怡将翻乱的衣裳叠好,“你轻点儿呀,这些都是洗净晒干了的,可别弄脏了。贾家还短了你们母子的衣裳不成?害得你眼巴巴地回婶娘家来讨。”   甄文怡丢开手一嘟嘴道:“贾家准备了多少我不知,我只知道我这孩子的洗三满月礼都要靠你们和四婶来给我挣脸面了,大姐她们我是指望不上的。”   甄婉怡笑道:“这洗三礼有什么好挣的,便是丢了一盆的金元宝也不过是便宜了那稳婆罢了。”     ☆、第三百章 胎 动   甄文怡翻了一个白眼,“说到这里你又不懂了吧,就是那些婆子才厉害呢。个个都是三头鸟七寸嘴的一张嘴能将铁树说开花了去,她们若是得了好处哪有捂着不说的道理,这样的美事必是一传十十传百的说道也好抬抬自己身价。像今日四婶这样的大方人家,那一盆子金银只怕比得上她们好几年的收入了。九妹,我若是请了那几个稳婆洗三那日也不用你扔金子,照着今日的添盆来一串银花生便行了。”   看着甄文怡那得意中却藏着忐忑的神情,甄婉怡微微一笑,现如今她最不缺的便是这黄白之物了,两个农庄一年加起来有近万两的收入,还有几个店铺也是好几千两,而她平日里的吃穿用戴都由王府和祁荣供着,实在是没有花销的地方,钱都存了起来成了一串数字。“这有何难,便是丢串金花生也无大碍,今日不丢金的主要是不能越了外祖母和舅母去。你孩子洗三那日若是没有人丢金子那我丢一串好了,七姐家的大姐儿洗三时我没在,这次便补上也弄串金花生好了。”   甄文怡自是高兴得点头,可甄茹怡却拒绝了,“别,九妹,你到时若能来只意思意思丢一两个银果子就行了,多了也是浪费,我婆家不比贾府,没什么可攀比的,你丢得多了,我婆婆反倒是要心疼了。”   甄文怡听了笑声更大,“七姐这话倒是实诚,我看那齐家老太太真会如此,说不得还要去与那接生婆讨价还价一番呢。”   看着面带涩涩的甄茹怡,甄婉怡瞪了大笑的甄文怡一眼,甄文怡眼神一闪收了笑,“不过,这金花生还是省一省吧,你给我丢了我两个月后便要还你了,你舍得我可舍不得,那是我好几个月的月银呢。”   甄婉怡听到甄文怡的调笑,气得伸脚踢去,可还没碰到人便“哎呀”一声叫了出来,捂着肚子不敢动,吓得另两人忙凑了过来急问道:“九妹,你怎么了?”   甄婉怡直起身子瞪大了眼,不可思议道:“我,我肚子好像动了一下。”手刚抚上肚子便又是“啊”了一声,“嗳,动了,又动了,在这里,刚才就是在这里又动了一下。”抬头看着两位姐姐,希望能从她们身上也看到惊喜模样。   谁知甄茹怡只是松了一口气,笑着坐了回去,而甄文怡直接给了一个白眼,坐好后望着甄婉怡凸起的肚皮,撇撇嘴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九妹,你这肚子该不会是第一次动吧。”   甄婉怡看了两人比自己大上一圈的肚皮,神色恹恹有些被打击了,这就好比一个人吃到一道绝味满怀期待地告诉身边人那种美味如何如何时,别人去无动于衷地告诉你,那美味便是她们的家常便饭不用太过大惊小怪的,那种高提起的兴奋还来不及诉说就被无情地嘲笑了去,让甄婉怡如何甘心。“可不就是呢,若不是太医一再保证我脉相好,我还担心这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有问题呢?”   甄文怡咂巴咂巴嘴,发生“吱吱”声,摇头道:“九妹,你这命也不要太好了好吧。出生好嫁得好也就罢了,如今怀个孩子也能这样乖巧,可真是太遭人嫉妒了。”   甄婉怡还沉醉在胎动的幸福感之中,此刻的她脑海里最先想到的人便是祁荣,迫切地想要与他来分享这份喜悦。这个世上估计没有人会比祁荣更能懂得她的欢喜她的感动吗?甜滋滋地睨了甄文怡一眼,“我就是这样好命,你就慢慢地羡慕嫉妒恨吧。”   甄文怡见了甄婉怡那傻样,直接翻了个白眼,拉着甄茹怡道:“七姐,咱们出去走走别理这个傻子了。”   甄茹怡笑着点点头,两人便相携着出了门。甄婉怡躺在床上翻了一圈,双手捂在肚子上希望还能感受到胎动,却一直等到周公也没盼来,想来小家伙也是累得睡着了吧。   黄昏时分,祁荣来接人,甄婉怡顾不得四太太的挽留,拉了祁荣便走,气得四太太跟在后面一个劲地叫慢些。   一上马车,甄婉怡便急急地扑进祁荣怀里,两眼亮晶晶地说道:“王爷猜我今儿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祁荣抬袖拭了拭甄婉怡鼻头的汗渍,扶着小人儿坐好,“娘子今儿遇到什么好事为夫猜不出,不过为夫刚才倒是遇到好事儿了。”   甄婉怡不懂,“啊”地问了一声,“什么好事儿。”   祁荣半搂着甄婉怡低声道:“为夫今儿才发现原来娘子为夫如此情深,一日不见便急迫成这样模样。”   甄婉怡这才知道祁荣调戏自己,嘟了嘟嘴,“哼,王爷你再不认真点小心我不告诉你了。”   祁荣摸了摸鼻头,小心拭探道:“娘子今儿见到小侄儿了。”   甄婉怡将祁荣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等不急地歪头笑道:“不是,今天下午我肚子动了,宝宝在里面踢我了,很大劲地踢了两下。”   祁荣挑了挑眉,眼睛略略睁大了些,“真的吗?今天动的,那,有没有踢疼你呀?”   甄婉怡摇摇头,发簪歪到一旁去了也不自知,“当然是真的,只不过就两下,我还没来得及感受呢他又不动了,以后一定是个懒的。”话才落,身子一弹,又叫了起来,“啊,动了又动了,王爷你感觉到没有?”   祁荣保持着一手半搂甄婉怡的肩膀一手放在她肚皮上的姿势,僵硬得不敢动弹,手掌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皮肤的紧绷和温热,手掌下又是一阵凸起,这次感觉极为分明,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控制不住心情的激动略略红了眼眶,这里面躺着的是他的骨血,是他的传承。   环着甄婉怡肩膀的手掌用力地握紧,甄婉怡感觉到疼痛抬起头想要说话却被滚烫的热吻印了下来,沾了唇脂,乱了呼吸。   谢谢你婉儿,谢谢你给我带来的全新体会给了我一个全新的生命,如果不是你也许我仍然过着浑浑噩噩没有目标的生活,谢谢你。内心的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闷哼,伴着马车轱辘声,引来阵阵嘤咛声极尽缠绵。   ☆、第三零一章 战 事   至从甄婉怡的肚子有了胎动之后,便能每天感受几次,特别是临睡前听乐曲时那动静简直能叫上一个闹腾了,祁荣吓得将手轻放在甄婉怡的肚皮上想要扶稳住,担心道:“孩儿你轻着点,你母妃会疼的。”   甄婉怡笑着摇摇头,“不碍事,不疼呢。”   祁荣眉头还是紧皱着,“这个月你肚子可长了不少,太医没说什么吗?是不是慕嬷嬷给你补过头了?”   甄婉怡放松身子靠在大迎枕上,虽说不疼可也说不上舒服,“王爷你就别担心了,我这肚子跟七姐八姐她们比起来可不算什么。”   祁荣的眉头皱得更紧,担心道:“还要长大?”小娇妻本就最是年小,骨架子又细,怎么能与她两个姐姐相比?   甄婉怡见祁荣这般担心模样,左胸膛里那团肉柔软得似水一般,撞在心头哗啦啦作响。移动身子依偎进祁荣怀里声音柔柔道:“王爷放心吧,张太医每三天来一次风雨无阻的,尽心着呢。”   祁荣还是决定明天抽个时间找一找张太医,问一问情况。   只不过还没等到祁荣约见张太医,一日深夜里都睡熟了却被卫安叫醒,“王爷,王爷,林公公在外头候着,陛下召您速速进宫呢。”   祁荣瞬间惊醒,起身在卫安的服侍下穿上衣裳,许是动静稍稍大了一些,甄婉怡也爬了起来,睡意朦胧揉着眼睛沙哑着声音问道:“王爷,怎么了?”   祁荣上前将被子给甄婉怡盖好,扶着躺下,“没事,陛下召我进宫呢,你先睡下吧。”   甄婉怡打了个哈欠,睡意袭来便沉沉睡去。早起时想了半天不确定地问虎妞,“王爷什么时候走的?”   虎妞熟练地帮甄婉怡挽着发髻,“王爷昨晚丑时被林公公叫走了,匆匆忙忙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甄婉怡舒展了眉头,“原来昨晚真被陛下召进宫了,我还以为我是在做梦呢。”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祁荣才神情疲惫地进来,“今天怎么样?孩子闹腾你没有?”   甄婉怡上前想帮祁荣退去衣裳,却被挡下,“宁王在前院书房等本王,我怕你担心便先回来见见你。”   甄婉怡收了手倒了碗温水送上,“我都好着呢,今天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朝堂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嗯,出了点事,不过不用担心。”   甄婉怡抿嘴一笑,“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王爷不离京就行了。”   祁荣一口喝完茶水,笑道:“放心,本王答应过你,一定会陪着你看着我们的孩子降生的。”   甄婉怡拉过空茶碗,“既然宁王在等王爷,那王爷快些去吧,我让人做些吃食给你们送去。”   祁荣也不拒绝,“今晚我可能会晚些回来,你先睡不用等我了。”   甄婉怡点点头,送走了祁荣便吩咐樱桃炒几样小菜煮了大碗汤面送去前院书房,然后一个人暗自琢磨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如果不是出了大事宁王不可能深夜到府里来的。   躺在矮榻上梦周公的甄婉怡被回房的祁荣抱起放在床上时惊醒,揉了揉醒意朦胧的双眼,“王爷回来了。”   祁荣将薄被覆上,“不是让你先睡的吗?你怀着孩子本就辛苦又何必为了旁的事儿去费神呢?”   甄婉怡打了个哈欠,起身坐好,晃了晃头,又接过祁荣倒的温水喝了下去才让头脑清醒一下,“我一天到晚待在府里也没旁的事儿,哪里费神了,倒是王爷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好好吃个饭吧。”   祁荣笑了笑,接过空茶碗,“还要不要?”见甄婉怡摇头后才重新倒了水自己喝下,“在宫里吃的御膳房的饭菜,没饿着,今晚樱桃亲自下的厨吧,那鸡丝面做得好。”   甄婉怡笑着点点头,“樱桃这样好的手艺真要把她放出去我还真舍不得呢。”   “慢慢来,她不是带了两个小丫鬟吗?”   甄婉怡一看话题又跑远了,忙拉了回来,“朝堂里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社荣摇摇头,“算不得什么大事,漠北的军队齐结了数万之众不日将抵达我大周边境了。”   甄婉怡愣了愣神,看了看窗外皎洁的月光,不大肯定道:“是现在?”   祁荣笑着揉了揉甄婉怡的女丝,“嗯,不出十天就将兵临潼阳关外了。”   甄婉怡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这个时候正是水草丰美,羊肥马壮休养生息的季节,那漠北怎么会出兵呢?难道漠北出了大的天灾?”   祁荣笑了笑,“漠北库尔斯部落新一任首领扎木儿骁勇好战,去年与哈撒克部落连姻将乌克坦部落还有一众小部落都降服,整个大漠北近十年的混战也终于结束了,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兵攻打大周。”祁荣说到这里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似乎极为不屑一般。   甄婉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有注意到。大周这一任皇帝也是经过十五年的复辟从南打到北终于收复了皇权,刚起兵的前几年也只是小打小闹不敢大动就是因为漠北对大周虎视眈眈,后来漠北也因库尔斯部落皇权的更替陷入内乱连带着其它的部落也不能幸免或主动或被动的浑战成一团,因为这件事宗帝才敢下定决心一路猛攻打进皇城,然后便是休养生息,如今都四个年头了才慢慢缓过气来。只是没想到漠北才安定下来,就敢这样迅速地出兵攻打大周。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是战还是和?”   祁荣笑了笑,“当然是战了。咱们大周从来就没怕过那群蛮化未开之人,更何况一群乌何之众,怎么可能和?”   甄婉怡担心道:“那陛下派谁出战呢?像这种两邦交战统帅之人应该选一个身份高贵的人吧。”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的发丝,笑道:“娘子担心这也太多余了,再怎么也派不到为夫身上来,你就放心吧。”   甄婉怡还真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自己好笑,还真是关心则乱了,朝堂里有颇得帝心和朝臣拥护的晋王,还有战功赫赫的宁王,不济还有袁大将军,怎么也轮不到祁荣一介书生上战场才是。   ☆、第三零二章 筹 备   祁荣见甄婉怡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担心,心头暖暖的一片,拥着小娇妻同坐于床头,“这次不是晋王统帅就是宁王,不过看情况应该是宁王的希望更大一些。”   甄婉怡知道因为各种原因如今祁荣已经倒向了宁王,不由得担心道:“宁王出战胜算大不大?会不会有危险呀?”   祁荣双眼微眯,“宁王想要大翻身就必须把握好这次机会,想来晋王也算到了这一点,不愁宁王不上勾。所以说这场战事对宁王来说是机遇也是考验,是成是败就看他的了。”   看着云淡风轻的祁荣,甄婉怡疑惑道:“王爷一点也不担心吗?若是宁王败了怎么办?”   “削爵从此为那九五之位再无干系,待来日晋王登基后幽禁终身或是赐死。”   甄婉怡嘟了嘟嘴,“我又不是担心宁王,我是担心若宁王有个万一王爷以后要怎么办?”   祁荣挑挑眉,“大不了不做这个王爷便是,只是如此一来倒委屈了娘子了。”   甄婉怡睨了一眼,翘起嘴角,“我是无所谓的,王爷不做王爷了我倒落了个轻松,回我的庄园做个小地主婆去,自由自在的。”   祁荣搂着甄婉怡的肩膀哈哈大笑,“放心吧娘子,你这个地主婆是当不成了,还是踏踏实实地给本王做好你的荣王妃吧。”   甄婉怡也抿嘴一笑,看祁荣这全然不担心的模样她便更是不放在心头了,却没看到祁荣那深藏眼底深处的担忧。   隔天皇帝的圣旨就下来了,令宁王为大元帅持虎符领军六万北上汇合潼阳关五万将士一起抵敌,而请战的袁大将军则被留在了京城,英国公世子由左千牛卫官升两级提为怀化将军跟着宁王一起出战,对这一任命众大臣心里都明白这是皇帝看在老英国公的面子上给世子添战功呢。宁王本是善战之人,带走了六万将士潼阳关还有五万加起来就是十一万,依着潼阳关抵御漠北的十万疲惫之师,胜算至少也有八成。   宁王并没有等到皇帝誓师相送,在与祁荣长谈一番后便带着数百亲卫率先北上向潼阳关奔去。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六万将士北上一路上的消耗可不是个小数目,而刚刚接手户部的祁荣便接下了这件大事,保障宁王一路行军所需。   所以在宁王先行出京之后祁荣也开始忙碌起来,荣王府的幕僚们通宵达旦制定一系列的举措户部忙得团团转才堪堪在大军出京前将粮草筹备好。   与祁荣一起相送的户部尚书李大人看着长龙般的队伍消失在十里长亭处,叹了一口气,“这都是我大周的好男儿呀,也不知道待回来时还剩多少?”   祁荣背脊笔挺,“李大人有时间感叹这些还不如想办法紧盯着这次的辎重粮草吧。”   李大人眼里闪过惊疑,“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荣睨了李大人一眼,“本王这话还不够明了?晋王敢放手将此次的辎重之事全权交给你我,大人莫不是以为晋王就真的大公无私了吧?”   李大人眼神闪烁,“这样的国家大事晋王难道还敢谋一己私利不成?”   祁荣嘴角一讪,“李大人,本王提醒你一下,还是多想一想宁王府的李侧妃和长公子吧,那可是你的嫡长女和亲外孙,这样的关系可要比一个缥缈的口头承诺要强万倍呀。”   李大人面色一正,“王爷说的什么话,陛下将此次的后勤事务全权交给王爷统筹,微臣也不过是给王爷打打下手,王爷说怎么调配微臣岂敢不应的?便不是为了我那苦命的女儿,只为了我大周百姓安居乐业微臣也愿肝脑涂地助宁王爷大举灭敌,为陛下尽一份绵薄之力。”   祁荣嘴角勾起,“如此甚好,待他日宁王大胜归来本王一定为大人请功。”   李大人忙拱手谦虚道:“此乃微臣的本分,不敢邀功。”   “宁王与本王一样都是赏罚分明之人,李大人劳苦功高自是该赏。”   李大人面露不解之色,“王爷意思是?”   祁荣认真地看进李大人眼里,轻声问道:“李大人为防万一未雨绸缪又秘密筹集山东山西两府的屯粮千石,这不是大功一件吗?”   李大人双眼猛然睁大,大惊失色,“王爷,不可不可呀,这两府的屯粮没有圣旨谁也不敢动呀?”   祁荣微微一笑,温和道:“本王记得李大人曾在两府任过知府,与现如今的知府又是师生关系,这区区千石屯粮应该难不倒李大人吧?更何况再过月余新粮便要下来,今年风调雨顺想必这两府又是一个丰收年,李大人有何担心的?莫不是不想宁王爷安然?”   李大人脸色惨白,“这,微臣不敢。”   祁荣垂了垂眼帘,抬起眼时,眼里满含笑意,拍了拍李大人的肩膀,“李大人,这种机会不可多得呀,大人若是没把握,本王便让王府长史胡大海跑一趟两府,只是秘密筹集也不一定要出仓,想来那两位知府大人应该很愿意为宁王出这一分心力的吧?”   李大人咂巴咂巴嘴,“自然自然,童大人和范大人一定会很愿意出这一分力的,微臣回去后便送信给两位大人。”   祁荣抽回府,“那就麻烦李大人,务必小心些,此事至关重要万不能事先露了马脚。”   李大人府身拱手道:“微臣明白。”说完便转身离开。   祁荣抽出素白丝巾擦了擦手,对着站在长亭外的胡大海道:“让人盯着李尚书府,这段时日李尚书与谁来往了本王事无巨细一概要知。”   胡大海看了消失在视线里的李尚书,疑惑道:“王爷不相信李大人?”   祁荣嘴角抿得紧紧的,“宁王此次身负宁王府与荣王府前程安危,本王不允许任何意外出现。”   胡大海中报脸色也是一紧,沉声道:“王爷放心,此次负责看押粮草的是赵将军,宁王爷于赵将军有救命之思,曾跟着王爷南北转战,是名老将,有他在不会出问题的。”   祁荣摇摇头,“有时候越是觉得不会出问题的环节却往往能成为那致命一击,咱们都知道赵将军可靠,那晋王必然也知道,有心算有心,只有千日做贼哪能千日防贼的呢?更何况战场瞬息万变,防不胜防呀。”   胡大海脸色也暗淡着,“卑职一定会紧盯着李大人加紧筹粮一事。”   祁荣点点头,“先看着吧,本王先回王府了,这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王妃怎么样?”   胡大海自然明白祁荣问这一句并没打算从他嘴里得到答案,只躬身送走人便去安排李尚书的事去了。   ☆、第三零三章 求 见   甄婉怡看到祁荣回府后也很是惊喜,快走两步迎了上去,“王爷今儿怎么有时间回府的?”   祁荣伸出手半环着小娇妻,“大军已经送走了,本王自然无事一身轻。”   甄婉怡笑得两眼弯弯,对祁荣的话没有半分怀疑,“这段时日王爷辛苦了,看得都瘦了些呢。”   祁荣眼角眉稍都染上笑意,似水般的柔情,“不辛苦,我也就是动动嘴皮子,事都让底下人做了。”   甄婉怡笑道:“这做决策指挥的人要统管全局全全俱到,怎么会不辛苦呢?王爷这样便是过分谦虚了。”   祁荣笑一笑,不再推拒美人夸赞,正如小娇妻所说过分的谦虚便是骄傲了。盯着轻薄襦裙下高耸的肚子,愁意闪进了双眸,“怎么十多天不见又长大这一圈了?”   甄婉怡手抚上肚子,“嬷嬷说这两个月最是长得快的时候,但我这肚子也不算大,王爷不用担心。”   祁荣暗叹一口气,心里终是觉得不踏实,“张太医可有按时来请平安脉?”   甄婉怡点点头,“按时来了,说一切都安好着呢。”   甄婉怡想着祁荣这段时日的辛苦,便让樱桃亲自下厨做了些清河菜肴出来,刚要摆上桌,映月就走了进来,看了甄婉怡一眼,对着祁荣道:“王爷,洪侧妃求见。”   祁荣疑惑地看向甄婉怡,适逢甄婉怡也看了过来,便问道:“洪侧妃最近有什么异样吗?”   甄婉怡摇摇头,“自从孙侧妃被送到清月观后洪侧妃便安心待在汀香院,便是我这里都少来了。”   祁荣看向映月,“洪侧妃可的说什么事?”   映月屈膝回话,“回王爷,洪侧妃只说有要紧事需与王爷面谈。”   看着沉默不语的祁荣,甄婉怡想着这洪湘玉平日也是个极懂分寸的人,今日祁荣好不容易回府她便来请见,想来必是要紧的事了。祁荣应该也是明白这一点,他不点头也是给自己面子,想到此,甄婉怡笑了笑,“洪侧妃最是懂事的人,她今日这般急着求见定是有重大的事儿,王爷还是见见吧。”   祁荣对着甄婉怡笑了笑,才略略颌首,“让她进来吧。”   甄婉怡起身道:“我先去厨房看看。”去厨房只是个借口,想的还是避一避省得洪湘玉见到她不好说话。   祁荣却一把拉住,“不用,一起听听洪侧妃要说什么,等会就要开饭了,用完膳后我再陪你去园子里走一走。”   甄婉怡一听便不再推迟,就着手腕上的力道安坐下来,说实在的她也真的是挺好奇这洪湘玉有什么大事需得在这个时候面见祁荣。   洪湘玉一身半新不旧的碧色襦裙,坠马髻上仅着一根金钗,十足的家常打扮,脸上也没着粉描眉,看来是一得了祁荣回府的消息便急着赶过来的。“臣妾见过王爷见过王妃,这个时辰冒昧求见还请王爷王妃见谅。”   甄婉怡看了祁荣一眼,见他并无接话的打算便笑道:“洪侧妃客气了,我与王爷皆知你性子,这用晚膳的时辰快到了,你若不是有大事儿定不会这个时辰过来的。”   洪湘玉脸上露过一丝放松的笑意,心里去闪过一丝苦涩,她进荣王府都一年半了,还有什么事儿是看不清的呢,所谓的懂事不争也不过是认清现实罢了。“臣妾惭愧,今日求见确实是有一件大事要向王爷汇报。”   祁荣这才正眼看向洪湘玉,“你说。”   声音沉稳,全然不似洪湘玉以前听到的那样温和柔情,眼神也是极冷静的,似乎站在他面前的自己就是荣王府的侍卫幕僚一般。洪湘玉咽下苦涩,“王爷,臣妾听说这次随军的怀化将军是英国公世子。”   祁荣点点头,“嗯。”   洪湘玉脸上的血色尽退,没想到她日防夜防的仇人竟能借着这次的战事一举跳上从三品的怀化将军之位。陷入绝望深渊里的洪湘玉并没有看到祁荣已不耐地皱起了眉头,甄婉怡轻“哼”了两声,“洪侧妃可是还有事要请教王爷?”   这一声将洪湘玉惊醒,忙屈膝道:“臣妾失仪了,请王爷怒罪。”   祁荣略感不耐,“你若是没事便退下吧。”   洪湘玉突地站起身,“王爷,臣妾有事要禀。您可还记得臣妾跟您说过兵部尚书何大人的夫人与英国公世子夫人来往甚密之事?”   祁荣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了,这是他不耐烦时的习惯,“嗯,本王有些印象。”   洪湘玉小心冀冀拭探道:“难道王爷没怀疑过英国公世子此次任怀化将军有猫腻在里面吗?”   祁荣皮眼睛微眯,他还真将这一点给忘了,“那兵部尚书的夫人与英国公世子夫人自小相识乃闺阁中的交情,何尚书与世子倒是没什么交往。”   洪湘玉急急道:“王爷,世子后院有一个美妾便是这何尚书所送,甚得世子的宠爱。”   祁荣快速地说道:“互送美姬在朝堂里甚是平常,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位美姬府里人皆称为丽夫人,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前住白龙寺上香,王爷若是照着这条线索去查必能查到些什么。”   看着急切的洪湘玉,祁荣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口气却漫不经心道:“嗯,这事本王知道,本王会派人去查探的。”   洪湘玉看着安然坐着的祁荣,心下焦急口气里不免带上几分催促,“王爷,事不宜迟,您……”话没说完就被祁荣眼中的厉色吓得停了嘴。   甄婉怡抬手扯了扯祁荣的胳膊,对着洪湘玉委婉劝道:“洪侧妃,这朝堂大事王爷自有定夺,你我妇道人家就休要多事了。”   洪湘玉一把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王爷,臣妾是真心实意想要帮王爷,那英国公世子随军绝没安好心,您不可不防呀。”   一旁的紫桑吓得也忙跪在地上,跟着磕头唤道:“王爷,我家侧妃对王爷一片真心可表日月,求您听侧妃娘娘一声劝吧。”   祁荣冷笑一声,“英国公倒是心善,养了十多年的孙女如今要倒咬他一口断他传承也不知道英国公知情不知情?洪湘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吗?”   洪湘玉猛地抬头呆愣地看着祁荣,嘴角翕翕,最终却只道一句,“臣妾不敢,只是那英国公世子真不可信,臣妾敢用人头……”   “够了,你退下。”   看着祁荣冷冷的神色,甄婉怡忙给站在一旁的映月使了个眼色,映月上前扶了洪湘玉一把,“洪侧妃,您先回去吧,王爷最近忙难得回来,您就别触怒王爷了。”   说着还踢了踢跪在一旁的紫桑,紫桑在一旁看得分明,起身扶着洪湘玉另一侧,“主子,咱们先回去吧。”   ☆、第三零四章 流 言   甄婉怡看着满身失落气息的渐渐远去的洪湘玉,睨了祁荣一眼,“王爷明明听进去了干嘛还这样吓洪侧妃呀?”   祁荣挑挑眉,“你又看出来了。”   甄婉怡伸手倒了杯温茶,“这么大的事王爷怎么可能一点也不在乎呢,宁王只带着数百亲卫北上,大军都由怀化将军领着,若他真有二心,不用作别的只一路拖延就够了。”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的发髻,“不用担心,六万大军可不是他怀化将军一个人的,他也没那个威信能压制得住。”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反正王爷把这事放在心上便行了。我们先用膳吧。”   用完膳祁荣便去了前院,直到掌灯时分也没回来,甄婉怡便笑了笑,这人呀明明着急还喜欢硬挺着。   祁荣休息的时间不到一天又开始忙碌起来,看着案桌上这几天收集起来的信件,皱了皱眉头,费先生叹了一口气,“王爷,这事咱们可得防一防,要尽早告知宁王才行。”   祁荣眼神变幻,却被低垂的眼帘遮掩住,“嗯,你派人速速将这消息送到潼阳关去。”   等费先生走后,祁荣沉思了一会也起身抬步往汀香院走去。   洪湘玉去环披发一身粉紫色襦裙跪在神龛前虔诚地祷告,紫桑满脸心疼地陪在一侧,却也只是安静地陪着,没有出声,看到祁荣大踏步走进来时,惊喜道:“王爷,您来了。”   又忙去扶洪湘玉,“主子,王爷来了。”   洪湘玉一个踉跄,看着祁荣,不禁红了眼眶,低垂下头,想要屈膝却是不能,“臣妾见过王爷。”   祈荣往神龛上瞧了一眼,洪湘玉主仆相搀扶的手便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汗湿一片,还好祁荣只是打量一眼并没多说,洪湘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失望,只有对待全然不放在心上的人和事才会这样不闻不问吧,也不会去管这事是合宜还是不合宜。   祁荣转身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讲?”   洪湘玉紧张地咬了咬嘴唇,踟蹰半晌却是开不了口,祁荣显然耐心也是不够的,敲了敲桌子边缘不等洪湘玉说话又道了一句,“本王只问你这一次,你若是不说以后有什么事本王一概不管一概不理,你也不用求到王妃那里去。”   洪湘*一软,忙道:“王爷,臣妾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那就长话短说。”   洪湘玉深吸一口气,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她一开始的打算便是嫁人之后借助夫家的力量去报仇,但婚事却一直定不下来,无奈之下才会一头脑地扎进荣王府哪怕做个侧妃也愿意,只是进府后事与愿违,祁荣一点机会也不给她只独宠王妃一个人,她不敢擅动,更不敢去得罪荣王妃,只能静等机会,而如今这机会总算来了。   想那家人也没料到她虽一直被隔离可待在府中近十八年的时间,总是有些蛛丝马迹能让她察觉到的。她百般隐忍抛去一切就为了等这一天,于是将英国公府里种种异常和英国公世子暗中所做之事一一道出,父母之仇太过久远人证物证竟毁,她找不到证据,可只要这次能扳倒他,要她怎么做都心甘情愿。   祁荣进了汀香院的消息在王府内迅速地传开来,樱桃从大厨房拿了炖汤的食材对着凑到一起嚼舌根的丫鬟婆子骂道:“成日里正经差事不做聚到一起干什么,你们的管事妈妈是哪个?钱妈妈都干什么去了?让你们在这乱嚼舌根无事生非,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能说的?不想在府里待了是不是?”   几个聚在一起的丫鬟婆子忙低着头做鸟兽散,樱桃还待将人叫回来好好教训一番,却被红袖一把拉住,“算了,这样的事咱们越是嚷嚷越是丢王妃的脸面,你先把东西拿回去,我去找钱妈妈。”   樱桃用力地点点头,“让钱妈妈好好管管府里的丫鬟婆子,王妃如今怀着小世子呢也敢这样背后议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完便气嘟嘟的回了锦祥院,也不敢跟甄婉怡说起这事,只拉着虎妞躲在自己房里咬耳朵,气呼呼地大骂那些嚼舌根的人更骂洪湘玉,“平日里看着温温顺顺的,原来是头白眼狼,难怪俗话说的会咬人的狗不叫呢,这么些日子恭恭敬敬地待着我们王妃,让我们失了防心,也都怪映月姐,没事把她往王爷面前带什么带呀,这下王爷被她勾引走了,咱们王妃怎么办呀?”说着便哭了出来。   虎妞也急急道:“王爷真的去汀香院了?”   樱桃带着哽咽声,“那卫安就在汀香院门口守着呢,里面不是王爷是谁呀?眼看着就要用晚膳了。”   虎妞皱了皱眉头,“好了,这事先不要声张,省得坏了王妃的心情,王爷若是晚膳不过来用咱们就说王爷有事去了,反正这段时间王爷也挺忙的。”   话才落,门便被推开,吓得樱桃和虎妞一弹而起,而看到来人后,樱桃直接怒道:“莲香你干什么?”   莲香急急问道:“王爷真去汀香院了?”   樱桃一把拉住莲香的手腕,“你偷听我们说话?”   莲香也不去管樱桃的粗鲁,呆呆道:“王爷真去汀香院了。”随即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也不等樱桃训斥便转身走出去了。   而红袖直直地往钱妈妈住处走去,钱妈妈在王府里有一处单独的院子,就在前院与后院的交界处,三阔的正房,一水的黑漆家什,十分大气。红袖这是第一次来钱妈妈这里,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碧夕见了语气便带上了几分不满,“红袖姑娘这是来查什么的呢?”   红袖正了正身子,笑道:“看碧夕姐姐说的,我这不是第一回来妈妈这里吗。眼瞧着这里可快比得上王妃的锦祥院了。”   碧夕瞪了一眼,“这里便是比得上锦祥院红袖姑娘也只有眼红的份。”   红袖笑了笑,“那是,那是,钱妈妈是谁呀那可是咱们王爷最信任的人,王爷将整个王府都交给妈妈管,对妈妈可谓是荣宠有加。”   碧夕抬了抬头,得意道:“那是,咱们妈妈从清河城便跟着王爷,以前在清河城时便是里里外外一手抓,如今到了京城,咱妈妈也没给王爷丢脸,将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要不王妃怎么能安心养胎呢?”   红袖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一些,“碧夕姑娘在理,我今儿过来便是有件事要麻烦麻烦钱妈妈,既然王爷将整个王府都交给钱妈妈打理了,那么今日府里的流言蜚语钱妈妈也是不是该处理一下,证明一下如今的府里也是井井有条呀?”   ☆、第三零五章 被 气   碧夕眨了眨眼睛,有些懵,“什么流言蜚语?”   红袖气得一瞪眼,认为这是碧夕的推脱之词,她们锦祥院的人随便在府里走一圈都听到了,这钱妈妈管着府里的大小事宜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会故意装做不知情不就是想等着她说出来好羞辱王妃吗?气极而嗤笑道:“呵,合着钱妈妈都是这样打理王府内院的呀,是不是要等着咱们王府成为京城的笑话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淡资才来大显身手,好证明钱妈妈的能力非凡呀?”   碧夕听了也是气极,今儿钱妈妈小日子来了,打中午饭后便没有出去过,她也一直在屋里侍候着,真心不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看这红袖吡牙裂嘴气急败坏的模样,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又急又气,却被红袖堵得哑口无言,正要掉眼泪的时候,身后传来天籁般救赎的声音。   “我当是谁在我屋里大声喧哗呢,原来是王妃跟前的红袖姑娘呀,今儿姑娘怎么有空来我这陋室的?碧夕你看你怎地就如此不懂事,红袖姑娘来了也不倒个茶水,这岂不是显得咱们没规矩吗?”   碧夕快速地转个身,看着穿戴整齐的钱妈妈想开口说话,却被一个眼神堵住,忙点了点头,“我,我这就去倒水。”说完便快速地跑了出去,直奔向厨房,这个时辰厨房最是热闹的。   钱妈妈找个了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坐下,对着红袖指了指正对面的椅子,红袖也不客气直直地坐了下去,略略抬高了下巴对上钱妈妈的视线。   钱妈妈抿着嘴笑了笑,道:“红袖姑娘第一次来我这里吧,也真是不好意思,我这里来的人少,猛一见姑娘冲进来,碧夕便慌了手脚,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红袖姑娘海涵,碧夕毕竟不比姑娘是王妃一手调教出来,在锦祥院高高在上的,出了锦祥那更是气势如虹锐不可挡。”   红袖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几番变化,最后在钱妈妈话一落,便起身屈了屈膝,“钱妈妈教训得是,今日是我莽撞冲撞了钱妈妈和碧夕姑娘,妈妈也用着借着我编排我家王妃,我就是一个二等丫鬟可当不起妈妈的谬赞。今日冒昧前来也是为了王府的事,王爷将府里的事都托给妈妈,可不是让府里上下对王妃肆意泼脏的,如今王妃身怀六甲若是惊扰妈妈可负得起这个责任?”   钱妈妈微眯着眼笑了笑,合握起来的双手右食手指在左手上敲了敲,“红袖姑娘还是坐着说话吧,你在王妃面前都有坐的位置,我这里可不敢让姑娘站着。”   红袖看到钱妈妈又把话题转开,气愤不平,重重地坐下,“钱妈妈这一再推脱是什么意思?”   钱妈妈眼角斜了外头一眼,起身道:“姑娘先坐一会喝口热茶,我去趟茅房。”说完也不等红袖答话便直直地去门去了,一个小丫鬟进来送上茶水,“姑娘请喝茶。”   红袖被这样一拦也只得恨恨做罢,做在椅子上直咬牙,她就不信这钱妈妈能躲上一天,有本事今晚都别回来。只是一碗茶还没喝完,钱妈妈便姗姗而来,嘴角带着一丝道不明的笑意。   红袖立即放下茶碗,“钱妈妈,这府里的事你还管不管的?”   钱妈妈也端起茶碗慢慢品着,“红袖姑娘说这话是何意?莫不是王爷去了一趟汀香院,姑娘便要来我这里闹得我不得安宁?姑娘若真个为了王妃着想此刻也应该去汀香院拦着王爷才是呀。”   红袖脸上一红,“妈妈何必混淆视听呢,王爷去哪是王爷的自由,我来找妈妈只是为了府里的规矩,现如今府里谣言满天飞,若是惊了王妃养胎妈妈能担起得这个责任吗?”   钱妈妈将茶碗往几上重重一放,“砰”的一声响,让红袖暗暗一惊,看着钱妈妈布满严霜的面孔不由得有些发怵。   “姑娘好大的威风,一口一个规矩,难道对着我这般大呼小叫便是锦祥院的规矩吗?若是如此我还得去与王妃说道说道了,这荣王府的主子是王爷,洪侧妃是御赐的侧妃王爷的妾室,王爷去汀香院有什么不能的?难道还要向红袖姑娘你备报一声不成?这阖府上下数百人口,上下嘴皮子一动便成谣言了?王爷在汀香院是事实,大家伙说的是事实怎么到红袖姑娘嘴里就成流言蜚语了呢?红袖姑娘这盆污水泼得可真是稀奇,还好也就我听了去,若让其她人知道还以为咱们王府都是姑娘这样不知轻重张狂妄行之人,可就真真是丢了咱们王府的脸面了。”   红袖被钱妈妈这一番话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出天,眼泪在眼眶里闪烁个不停却硬是不敢让它掉下来,微张着小口喘着气,也不敢眨眼。   钱妈妈睨了一眼,心头闪过一丝快意,“姑娘还是回锦祥院好好侍候王妃吧,正如姑娘所说如今王妃身怀六甲的,可听不得闲言碎语哪怕是事实也最好避开些的好,省得不痛快。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的事也就放在咱们府上才当是个事儿,若在其他府上压根没人会去在意,王爷一个大老爷儿想去谁的院子还不是由着自个儿的心情,这事在咱们府里是头一回,底下人正在兴头上唠叨个两句也算正常,等以后次数一多大伙儿司空见惯便没人当回来了,姑娘回去劝着王妃放开怀就好。”   红袖憋着一口气不敢再做停留,猛一起身便往外跑去,一出门被风一吹眼泪便哗啦啦地流下来,她这次还真是大意了,无端受辱不说还连带着王妃也被小瞧了去。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心中暗恨,这钱妈妈还真不好应付,原以为抓了这个机会便可以把她排挤掉让映月姐成为真正的管事妈妈,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红袖跑了一会激动的心情慢慢疏通了些,便停了脚步,她如今这个模样还不能去见王妃,省得王妃问起来不好交待,转身看了看钱妈妈的院子,她这次是栽了,可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第三零六章 挑 拨   祁荣出了汀香院便直接去了前院,后又出府,一直到清晨才回,换了衣裳便进宫参加朝会。   见祁荣没在汀香院过夜府里的燥动终于平息了一些,可某个人却以为看到了希望,在房里捣腾不已。   早起时碧夕担心地看着钱妈妈,“妈妈,王爷昨晚没在汀香院过夜。”   钱妈妈插簪的右手顿了顿,随即笑道:“没在便没在好了,左右也不关我们的事。”   碧夕接过钱妈妈手里的簪子帮着插在发簪上,“怎么不关我们的事呢,昨儿可是把红袖狠狠得罪了的。”   钱妈妈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只簪子不好看,太素静了,换支点翠簪吧。”   碧夕看了看发髻上的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簪,眨了眨眼,小心冀冀地从镜台的妆奁里选了一支蝙蝠纹镶珐琅点翠簪,“妈妈看这支可好。”   钱妈妈睨了一眼,随意地点点头,碧夕赶紧换上,“今早厨房里做了妈妈最喜欢吃的翡翠饺子,还煮了羊乳,我帮妈妈盛了些回来。”   钱妈妈看了炕桌上摆好的早膳,无端地觉得气闷起来,什么时候她吃点东西都需要这样小心冀冀地了,以前府里有什么新鲜吃食不是直接往她这里送的?   “今儿王爷回来了没有?”   碧夕忙点头,“回来了,一直到卯时初才回,在前院换了衣裳便直接去上朝了。”   钱妈妈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你将莲香的嫁妆单子准备准备,等会与我一起去见王妃。”   碧夕一愣,随即踟蹰道:“妈妈这不好吧,毕竟王爷并没有在汀香院宿夜,您这样去跟王妃说若真有个好歹怎么跟王爷交待呀?”   钱妈妈好笑地看了碧夕一眼,“这般浅显的道理你都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   “那妈妈找王妃干什么?”   “自然是去见见人说说话了。”   看着钱妈妈神神密密地样子,碧夕忙问道:“妈妈是要见谁呀?”   钱妈妈抿着嘴笑了笑,招招手,“附耳过来。”便对着碧夕耳边一阵细语。   用过早饭后,钱妈妈带带着碧夕去了锦祥院,刚好甄婉怡才用过早饭正要出门去走走消消食。   站在门口的红袖看到钱妈妈一人进来便瞪了一眼,怪声怪语道:“哟,钱妈妈可是贵客呀,怎么有空闲来这里呀。”   钱妈妈直直地往甄婉怡方向走去,行了礼后起身笑道:“王妃,这红袖姑娘一大早的吃了炮仗不成,火气竟这般地大。”   甄婉怡也奇怪地看了眼红袖,从昨晚就没见她露过面,今早见了也是一副恹恹模样。可对着钱妈妈,她还是维护起自己人,“她呀,身子不舒坦呢,妈妈别搭理她。今儿妈妈怎么有空过来的?”   钱妈妈自不会揪着红袖不放,从袖兜里拿出一张单子,“这是慕嬷嬷让我列的嫁妆单子,说是照着李妈妈的份例来,只是我也不知道李妈妈出嫁时究竟置了多少嫁妆,这京城不比清河城,同样多的银子想置出一样的嫁妆来怕是不易,便只得让王妃帮着掌掌眼了。”   甄婉怡接过单子,“辛苦妈妈了。”说完低头翻了翻,满满的三张宣纸,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不由得抬头赞道:“妈妈写的一手好字呀。”   钱妈妈略略低头地笑了笑,并不谦虚反对。   甄婉怡见了也不再多说,收起单子,“这么多我一时也弄不清,等会映月回来让她看看吧,当年给她备了什么她总是记得的。”   钱妈妈屈了屈膝,“即如此,那奴婢就先告退了,王妃若是有添改的地方便请吩咐一声。”   甄婉怡点点头,“钱妈妈慢走。”   钱妈妈转身走了两步又顿住,“王妃,这会儿太阳还不烈清漪水榭那边荷叶婷婷,柳丝低垂,倒有一番好景,王妃不若去那边走走心情必定要好一些。”   甄婉怡愣了愣,随即道:“妈妈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些心动了。”   钱妈妈再次屈膝往外走,上了游廊便见到碧夕走了过来,点了点头,“妈妈可把莲香姐姐的嫁妆单子给王妃看了?王妃怎么说?”   钱妈妈眼角一斜对院中桂树后的一抹红色人影装作没看见,“给了,王妃也没说什么,只说等李妈妈回来再商讨。”   碧夕撇了撇嘴,“李妈妈回来还有莲香什么好得的呀。清河城两百两银子的嫁妆够置办三十六抬嫁妆的了,可同样的银钱拿到京城置办至少要缩减一半,听说这莲香姐姐与李妈妈原先都是王妃母亲房里的,两人这相一比可真差了不少呀。”   钱妈妈似笑似嗔道:“胡说什么呢?”   “妈妈,我可没胡说,听说李妈妈要王妃房里要早一些,很得王妃的看重,连成亲都是让李妈妈亲自相看的,可您看莲香姐姐,不声不响地就选了这么一个人,听说费家小娘子在家里可闹腾了,我就说费先生怎么迟迟不下小定呢,这八字都合过了的。”   钱妈妈挑了挑眉头,“费家小娘子闹腾什么?”   碧夕捂着嘴笑了一会,“还不是听说后娘是一个丫鬟出身心里不高兴呢,都说这读书人清高,没想到这读书人家的女儿也这般眼光高,怎么说也是咱们王府出去的大丫鬟呀,竟被一个七岁小丫头嫌弃了。”   钱妈妈叹了一口气,“唉,这后娘难为呀。”   “可不是呢,倒真是可惜了莲香姐姐那般花容月貌,竟要去给人做继室,若是留在府里怎么也比嫁出去做人后娘要强千倍万倍呀。昨儿王爷去了洪侧妃那里,只怕洪侧妃的好日子要来了,只可惜洪侧妃身子骨不好,否则,说不定昨儿晚上王爷就要留宿了呢,若是能得一男半女的以后也有了终身之靠呀。”   钱妈妈也点点头,“先前王爷王妃刚成亲,又是自小相识看着王妃长大的自然对王妃百般疼宠,可这男人呀,最是喜新,特别爱好颜色,否则王妃也不会让我把陛下赐下的宫伎送到后巷去了,还不是怕王爷看花了眼。”   碧夕点点头,随着渐渐远去的身影,淡淡的谈笑声传来,“所以才说莲香姐姐这样嫁人真是可惜了呀。”   ☆、第三零七章 爬 床   桂树后莲香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脑海里一片浆糊,只留下三个字,可惜了,可惜了,一行双泪垂下,可不是可惜了吗?   “王妃您真要去清漪水榭吗?”   听到声音的莲香又忙躲了起来。   甄婉怡清脆的声音传来,“被钱妈妈一说还真想出去看看了,这个时节那片荷塘应该挺漂亮吧。”   得知祁荣昨晚没在汀香院过夜,几个丫鬟都挺高兴的,樱桃在一旁打趣道:“咱们府里哪处不美哪个时节不漂亮了,春有桃林夏有荷,秋有霜菊冬有梅,一年四季季季都有景,最重要的是园子多院子少,一看望去全是景儿。”   红袖也抿了抿嘴笑道:“王妃您看樱桃这般模样只怕是赖定咱们王府了,以后您可有得愁了。”   樱桃皱了皱鼻头,“我便是赖定王妃你又待如何。”   “呵呵,我能怎么样呀,你赖定王妃那正正好,我也赖着王妃一辈子。”   甄婉怡笑道:“你们就会胡说,什么赖我一辈子,年纪到了你们赶紧些自己把自己嫁了,人都自己去选嫁妆我来出”   樱桃笑着道:“奴婢才不要呢,嫁人哪有待要王府好。”   看着渐行渐远的一群人,莲香脸色腊白,都道嫁人不好,那为何偏偏要把她弄出府去,难道就因为自己长得出众一些便要受到这样的排挤吗?她们能自己选夫君,偏她一样是从清河城带出来的,为何不能自己去挑选呢?   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里,静坐了大半天时间,午膳也不愿吃。一直听到小丫鬟请安声传来才回过神,“奴婢见过王爷。”   莲香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向外望去,一袭紫色长袍身姿挺拨,夕阳下剑眉星眸隆鼻薄唇,便是甄府那么多爷也寻不出这样一副好相貌来,若是能永伴他身侧便是喝粥咽糠她也是宁愿的。   “王妃呢?”   小丫鬟上前回道:“回王爷,王妃在清漪水榭待了一天了,吩咐今晚晚膳也要那里用。”   祁荣点点头,看了看衣袂上的一块湿迹,“嗯,让人送些水去净房,本王要沐浴。”   说着便直直往房正房走去。   莲香按住“砰砰”作响的胸口,眼眸水光滟潋,急急回身将一件粉红色缠枝花纹的襦裙换上,敷了脂粉点了朱唇才慢慢打开房门,左右环顾一下便快速往净房走去。   站在净房门口听着里面的“哗哗”声响,莲香呼吸略略急促了些,一双小手交缠在一起不断地拧着,直到房里传来起身的声音,莲香便急急推开房门一缩身反手把门关上。   净房里有些昏暗,许是因为祁荣只打算简单冲洗一下并没有掌灯,所以进去后莲香微垂着头半眯着眼。   屏风后传来低沉地声音,“衣服。”   莲香四下环顾,看到杌子上叠放整齐的月白里衣,忙拿起慢慢走向屏风后,入眼便是一个精壮的后背,让首次见到如此景像的莲香小小地惊呼出声。   祁荣将手里的布巾往身上一围,转身怒声道:“谁?”微微眯了眯眼,冷着脸眼中的厉色仿佛要将人给射穿一般,“莲香?”   莲香一个激灵,忙抬起头,咽了咽口水,向祁荣走近两步,“王爷,让奴婢服侍您吧。”   “出去。”   莲香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王爷?”   “滚出去。”   一行清泪滑下,她都做到这一步了还是不行吗?不,不可以,她不能这样放弃,如果她成了王爷的人,那谁也赶不走了,王爷现在不喜欢她是因为还不知道她的好。下定决心的莲香一扯身上的腰带,轻薄的长裙如翩跹飞离的花瓣,露出修长白皙双腿和一截纤细蛮腰,特别是那一角红色亵衣之下若隐若现的黑森林,衬着凝脂般的肌肤,真个是花想仪容柳想腰,融融曳曳一团娇,绮罗丛里最妖娆。   “王爷。”娇娇弱弱的声音从那红菱唇中传出,莲香看着祁荣那深遂的眼底深处若有幽火,凌乱微湿的发丝半披着月白巾子露着小片胸膛,为温和俊秀的他平添了几分邪魅不羁。莲香心中火热一片,一倾身倒向那伟岸的身影,她马上就要成为王爷的人了。   可是迎接她的不是滚烫胸膛而是一面坚硬的屏风架,砸在头上换来一声惨叫。   净房与内室相连的门被撞开,卫安急忙冲了进来,一看里面凌乱的景象,忙跪倒地上,“王爷,奴才该死,奴才也不知道这莲香姑娘怎么就进来了。”   祁荣嘴角抿得紧紧的,咬着牙迸出一句:“押下去看起来。”说完看也不看一眼便往内室走去,自己找了衣裳来换。   卫安垂着眼,对着匍匐在地的莲香说道:“莲香姑娘请穿好衣裳随咱家走吧。”   莲香似乎被吓傻了,呆呆地坐在地上捂着头纹丝不动。卫安叹了一口气,主子这次必是气极了,他可不敢拖延,“莲香姑娘你行行好快些穿上衣裳吧,要不咱家只能得罪了,姑娘也不想这样走去房间吧。”   莲香头转动看向卫安,惨白的脸色犹有些不敢置信,哆哆嗦嗦问道:“为什么?”   听到内室砰的一声响,像是杌子被踢翻的声音,忙一把拉起莲香,“得罪了。”   莲香忙挣脱开,颤颤抖抖地将裙子堪堪系上便被卫安一把拉着往外走去,一出门便碰上了樱桃,“卫公公,王爷回来没有,王妃在清漪水榭摆好了晚膳就等着王爷了。”   卫安忙移一步挡住莲香,指了指房内,“王爷在屋里呢。”   樱桃直直地朝正房走去,脚抬了两步便顿住,一个转身盯着卫安身后,将莲香衣衫凌乱发髻散落的狼狈样看在眼里,又看了看两人出来的净房,又看了看祁荣待着的正房,那里有暗门与净房相通。   “卫公公,莲香怎么会在这里?她在这里干什么?”   说着便急走两步,一把攥住莲香的衣襟,“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来这里干什么?说话呀,你。”一边质问一边心急火燎地摇晃着莲香。   莲香缩着肩膀,本就没穿好的衣衫也在拉扯中散开,露出一片香艳地肌肤来,樱桃看了更是气急败坏,抬起手便往莲香劈头盖脸地打去,“你个不要脸的,我让你爬床,你个忘恩负义的,我让你对不起王妃,我打死你个贱人,打死你个*,打死你,打死你。”一边捶打一边哭着骂出声来。   莲香一天没吃东西刚才又是担惊受怕又被那黄花梨的屏风砸了一下的,浑身早失去了力气,哪怕樱桃年纪小些,也硬是被狠狠扇了几巴掌,发簪早已掉落滚出好远,披头散发摭了住了整个脸,衣裳更是不受力地破裂开来。   ☆、第三零八章 虚 惊   一旁地卫安见樱桃打得差不多了,便伸手拦了下来,“樱桃姑娘,樱桃姑娘,您快住手,快住手,王爷让我把人押下去看起来呢。”   樱桃一把推开,“我管什么王爷不王爷,这贱人敢对不起王妃我就不能放过她。”   卫安一个踉跄又追了上去,“哎哟喂,我的樱桃姑娘呀,王爷要罚她呢。”看着樱桃住了手,忙点头,“真的,王爷是让我把人押起来,押起来。”   樱桃胸脯一起一伏的喘着气,“王爷真的要罚她?”   卫安重重地点头,“真的真的,她一进去就被王爷踢翻在地了。”   樱桃眼睛一亮,盯着卫安傻傻笑道:“公公是说莲香没得逞?”   卫安“哼”“哼”两声,转头四下看了看,点了点头,“咱家先去把人给安置了。”   樱桃笑呵呵地点点头,甩了甩手,刚才用大了力,手都红了。   直到不见卫安的身影后,樱桃才整了整衣裳,叫上一个小丫鬟一起进了正房,“奴婢见过王爷,王爷,王妃在清漪水榭等您用膳呢。”   祁荣脸上还是一片阴郁之色,厉眼瞪向樱桃看得樱桃心里一阵嘀咕,不会是王爷真看上莲香了吧。“王爷。”   “你们今天怎么去了清漪水榭的?”   樱桃松了一口气,“今天早上钱妈妈来给王妃送莲香的嫁妆单子,后来又说清漪水榭那边景色极好,王妃听了便心动了,今儿在清漪水榭待了一整天呢。”   祁荣微微皱眉,钱妈妈?“今天有谁去见过那个女人?”   樱桃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个女人是谁?看到祁荣明显的厌恶之情后,才后知后觉道:“应该没有吧,映月姐姐交待不让莲香出锦祥院的,今天除了钱妈妈来便没有谁来过,可钱妈妈只见王妃便离开了。”   祁荣闭了闭眼,睁开眼时便起身,“今天这事先不要说给王妃知道,等明天再说。”   樱桃嘟了嘟嘴,祁荣身后仿佛长眼睛一般,“省得王妃吃不好睡不香,到明天有一整天的时间气便消得差不多了。”   樱桃瞪大了眼睛,崇拜地看着祁荣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忙追了上去,“奴婢知道了,奴婢会交待院里的人不让多嘴的。”   祁荣嘴角这才露出一丝笑意,还好小人儿身边还是有个忠心护主的人。   翌日清晨甄婉怡起身后,樱桃看着甄婉怡便欲言又止的,甄婉怡放下羊**,拭了拭嘴,“樱桃,你一大早的干什么呢,一脸便秘样。”   樱桃一脸懵样,“王妃说什么呢,您快些用早膳吧,用完了奴婢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甄婉怡睨了一眼,“你确定不先说,我看你似乎快要忍不住了。”   樱桃嘟了嘟嘴,用脚踢了踢地板,不再说话。   虎妞在一旁瞪了一眼,“樱桃你去王妃沏杯茶。”   甄婉怡放下筷子,笑道:“好了好了,我已经吃好了,让樱桃说吧,她那话不说出来只怕一天都要不舒服了。”   樱桃笑着往甄婉怡跟前凑了凑,略带担心地看着甄婉怡,“王妃,奴婢要说的事是昨儿就发生了的,您听了也不要生气,王爷说他会处理这件事的。”   甄婉怡心里“咯噔”一下响,有些不好的预感,用力地握紧了拳头,“你说吧,可是昨晚你来请王爷用膳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昨天一天樱桃都跟着她,只有晚膳前回来一趟,若真发生了什么事也是那段时间发生的。   樱桃点点头,不等虎妞阻止便急急地说道:“王妃,那莲香真不要脸,昨晚趁着我们都去了清漪水榭爬了王爷的床。昨晚奴婢回来的时候看到卫公公押着衣衫不整的莲香,那个气呀,直恨不得把那贱人杀了,不过奴婢虽没杀了莲香却也是动手了的,奴婢冲上前将她狠狠地一顿好打,手都打红肿了,若不是卫公公拦着说那贱人没得逞,奴婢定不会轻易放过。”   甄婉怡脑海里“嘣”地一声炸响,只记住了一件事那便是莲香爬祁荣的床了。她就说她这日子怎么就这样安稳详和呢,从来到这个世界一切似乎都极为平顺,平顺得都像是生活在童话世界里一样,别人家的婆媳问题她没有,别人家的经济问题她也没有,别人家的妻妾之争她也感受不到,原来,原来事儿都在这里等着她呢。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童话般的日子将被打破将要远去,她以后也要迎来一个新的生活,一个真正的内院倾轧水深火热的日子。   看着脸色腊白的甄婉怡,樱桃与虎妞吓坏了,忙在一旁唤道:“王妃,王妃。”   甄婉怡惊醒过来,看向樱桃,“王爷呢?王爷在哪里?”   樱桃眼眶含着泪,哭嚷道:“王妃您别吓奴婢呀,王爷特地让奴婢到今日才跟你说,这样你也有缓冲的时间,到晚上就不会那样生气了。”   甄婉怡眼泪“涮”的一下坠落,“到晚上就不气了?王爷是这样说的?”   樱桃用力的点点头,“是呀,王妃,王爷最看重你的,这样的事他都为您想全了。”   甄婉怡眼泪霜子般地落下,樱桃也陪着一落泪,这丫头还以她家主子跟她一样是感动得掉泪的呢。   “那王爷把莲香安置到哪里去了?”   “卫公公带走了,奴婢也不知道要带到哪里去。”   甄婉怡闭了闭眼,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恹恹地有种胸闷恶心想吐的感觉。才想着便真的吐了出来,直到把刚吃进去的吐得干干净净冷汗淋漓才在虎妞的侍候下靠在大迎枕上,眼泪还是止不住。   樱桃吓坏了,呆呆道:“王妃,您犯不着为了莲香这样的人生气,伤了自个儿不划算。王爷说了会惩治她的。”   甄婉怡闭上眼,叹了一口气,“惩治?再怎么惩治最后还不是要收入房中的?”   樱桃愣了愣,“怎么可能?王爷那么讨厌莲香都不让她近身怎么可能收入房中?”   甄婉怡也愣了愣,觉得自己可能会错了意,忙坐正了身子,“樱桃,你回来的时候樱桃有没有,呃?”   樱桃抿嘴一笑,“没呢,那莲香没有得逞,卫公公说了,莲香是趁着王爷沐浴的时候偷溜进去的,王爷还没等她近身就推倒屏风砸在莲香身上,然后卫公公就进去把莲香押走了。”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胸口堵着的郁气也消失了,刚才消散的精气神仿佛又回到身上来了,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这脑袋真不得用了,这样大的事儿也不知道先打听清楚便一个劲地胡思乱想,难道真应了一句:一孕傻三年。   ☆、第三零九章 交 心   中午祁荣又没回府,甄婉怡看着满桌的菜肴,嘟呶道:“王爷怎么又不回府用膳呀?”   慕嬷嬷笑道:“如今大军在外,一切用度都得要王爷在京城统筹调配,王爷自然是忙的,王妃先用膳吧,省得饿了肚子里的孩子。”   甄婉怡夹了一筷子菜,想了想又问道:“那王爷中午都在哪里用膳呀?”   “王爷有卫安跟着呢,卫安会安排的,王妃放心,饿不着王爷的。”   甄婉怡想了想,“还是派人给王爷送个饭吧。”   慕嬷嬷看了甄婉怡一眼,满脸笑意地点头道:“行,奴婢这就去安排。”说完便往外走,这可是王妃头次这样主动关心王爷要给王爷送饭的,可不是辜负了。   甄婉怡追着补充了一句,“将今早采的藕肠给王爷弄一盘去。”   “行,奴婢知道了。”   樱桃在一旁给甄婉怡夹了一筷子藕肠,笑道:“也就王妃能想到这样古怪的吃食出来,吃荷叶下面的茎,奴婢还从没听过呢。”   甄婉怡笑着眨了眨眼睛,“昨儿去清漪水榭看着那荷叶尖尖的我便想吃藕了,可如今没得藕便只能想办法解解馋,没想这味道还没错。”   樱桃笑道:“何止是不错呀,这很好吃的好不好,脆脆嫩嫩的,一股子的清香,王爷见了肯定也会喜欢。还是王妃有心,有了新鲜的吃食都能记着王爷。跟王爷一样,得了好东西便想着王妃,只要出门必给王妃带东西回来,什么时候都把王妃放心尖尖上的。”   看着樱桃满脸的羡慕,甄婉怡心里也甜滋滋的,在别人眼中祁荣对她真有那么好吗?可想到成亲这么些日子的交颈而卧特别是怀孕时祁荣的细心体贴,整个人如同浸入蜜罐里一般,祁荣能如此待她她真的应该要有所回报才行。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盼来了祁荣,甄婉怡忙一头扎进祁荣的怀里,吓得祁荣忙将小娇妻扶稳,“怎么了,还在生气吗?莲香不过一个丫鬟,不忠心的丫鬟卖了便是了,有什么好伤心的。”   甄婉怡顿了顿才一阵猛摇头,祁荣不问起来她差点就忘了莲香的事儿了,上午确实是还不怎么舒服,可下午却整个人都在想着祁荣对她的好了。   “不气了,为了她这样的人生气确实不值得。”   祁荣笑了笑,柔声道:“婉儿能想通就好。”   甄婉怡本不想问起,可心中有疑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莲香都跟费先生定亲了,她出了这样的事那费先生怎么办?”   “今日还没来得及跟费先生说起这事,明儿见了他便把这婚退了,以后指个更好点的给他。”   “真要把莲香卖了吗?”甄婉怡觉得还是让莲香回清河城更好一些,她必竟有爹有娘的,她这样卖掉做真心觉得不妥对不住她以前受过的那么多年的现代教育。   现在莲香对于祁荣而言就是一个恶心的东西,他一点也不想谈及此事,“好了,为夫先去洗一洗,婉儿去给为夫煮碗茶来好不好?”   甄婉怡摇摇头,“我帮王爷搓背吧。”   祁荣一愣,不敢相信地看着甄婉怡因低垂着脑袋露出的一对粉色耳尖,咽了咽口水,以前他说过好几次让小娇妻帮着擦澡的,可小人儿害羞怎么也不答应,没想到这幸福来得这样突然,可低头一看那抵在小腹处的大肚子时,如同泼了冷水般,苦涩道:“婉儿,你可是嫌这些日子折磨为夫折磨得还不够?”   甄婉怡也觉得自己太过不害燥了,这样的事怎么能主动提及呢,可她就是这样说了,可一听祁荣语带拒绝之意不由得抬头看向祁荣,满眼的责怪的恼羞。   祁荣眼神暗了暗,理智虽清楚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剧烈运动,可身体去不由自主的起了反应,环在甄婉怡肩膀上的手忍不住在搓揉着娇软的肌肤,低垂的眼光虽第一眼看到的是那高高凸起的大肚子,可除了那一处的变化大之外,还有一处也颇为引他注目。因天气日渐炎热,甄婉怡开始穿起对襟襦裙,高高鼓起的胸脯裸露出一片粉嫩的白皙,垂下的视线甚至能看清那被挤压出的一条深勾,这处最近也很是长大了,以前能一手环住如今似乎有些困难了。   甄婉怡自然感觉到祁荣的变化,身子软软地歪在祁荣怀里,红扑扑的脸蛋眼光迷离朱唇半启,一副邀君品尝的模样还有比这更能诱惑人的了吗。祁荣邪邪一笑,将小娇妻打横抱起,“娘子,为夫今日可不会放过你了。”   甄婉怡将头躲进祁荣怀里,双手去攥紧了祁荣的衣襟,无声的应承下来,祁荣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笑,眼里盛的满满的怜爱和欢喜,这是小人儿以前不可能做到的。   这一晚甄婉怡极为主动热情,反而吓得祁荣束手束脚的,若不是小娇妻最后没得力气折腾,只怕祁荣想要早早脱身是难了。   横过手搂着柔似无骨的小娇妻,祁荣一脸的满足,“婉儿今晚很高兴。”   甄婉怡*过后的脸上容光焕发,双眸水光滟潋,朱唇娇艳若滴,靠在祁荣肩窝处,“嗯。”   祁荣抚摸着甄婉怡光滑柔腻的肩头,“就因为莲香的事。”   甄婉怡点点头,突然有了想诉说的*,“昨天若是王爷真跟莲香好了,那我便就要回清河城去了。”   祁荣眼神闪了闪,“那你怎么对府里的两位侧妃没什么反应呢?”   甄婉怡咬了咬唇,皱着眉思索起来,“那不是因为两位侧妃是陛下赐的,你不能推拒嘛。”   祁荣侧过身子认真地看向甄婉怡,“那婉儿,你告诉我,若我在迎你进府前与两位侧妃圆了房,你还会嫁进来吗?还会与现在一样吗?”   甄婉怡认真地看向祁荣,点点头,“我还是会嫁进来的,会尽王妃的本份做好一个王妃该做的事,不会让母亲父亲兄长他们为我担心的。但与现在,应该会不同吧。”甄婉怡也不大肯定地回答着。   祁荣抿着嘴笑了笑,声音更是柔和,“那为什么现在会不一样呢?”   甄婉怡眨眨眼睛,认真说道:“因为王爷对我好呀,您对我好我自然也要对你好,你若不对我好了,我就离得远远的,我不要和王爷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说出来的这一刻甄婉怡只觉得压在胸口的巨石被挪开了,头脑都清明起来,她一直纠结于前世,不相信婚姻,被动地去接受这一世加注在她身上的所有的一切,不带任何意见,看似乖巧实则就是一种逃避。可与祁荣这近一年的婚姻生活让她明白,生活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有些事不是你逃避就能躲得开的,那既然该发生的事始终要来,为何不让自己主动一些呢,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哪怕最终她还是逃不掉噩运,至少可以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干干脆脆地分开,一个人独自活出一片天地来。   祁荣搂紧了小娇妻,“那我们就做一对恩恩爱爱的夫妻,永远也不分离。”   甄婉怡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嗯。”头一次如此清楚说出自己的想法,甄婉怡觉得无比的轻松,头一歪便沉沉睡去。   ☆、第三一零章 求 救   甄婉怡看到慕嬷嬷亲自去收床单时红了脸,躲在矮榻上拿书挡着脸,平日慕嬷嬷是不会亲自做这样事的,估计是听到了风声才特意过来。   慕嬷嬷无奈地看着手里的床单又看了看只见乌黑头顶的甄婉怡,轻声劝道:“王妃,您也别太顺着王爷了。奴婢早劝您与王爷分床睡您不听王爷也不愿,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呢,您肚子里的世子重要啊。”   甄婉怡拿下遮挡的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那个今儿天气挺好的,我先出去走走了。”   慕嬷嬷叹了一口气,算了这事还是要怪王爷,王妃就是个糯米团子的性子,一切还不是都由着王爷的性子来?   甄婉怡刚出门,在庑廊里便听到樱桃的声音传来,“你还好意思求见王妃,你做了这样的事还有脸进锦祥院,莫说是要卖了你便是把你乱棍打死丢乱葬岗也是你自找的,活该。当初做下那龌龊事怎么不想想王妃,不顾念跟王妃这么多年的主仆之情?如今再来说这样的话,你还真是吊死鬼不穿衣裤——死不要脸了。”   莲香披头散发被樱桃推搡着往外退去,穿的还是昨天那件被拉扯破的粉色衣裙,皱巴巴的贴在身上,哪还有当初锦祥院一等丫鬟的风采和光鲜。眼看要到院门口了,忙一把跪在地上,抱着樱桃的腿,“樱桃姐姐,求求您让我见见王妃吧,我只见一面就行。”   樱桃啐一口,“什么姐姐,我娘可没给我生你这样不要脸的妹妹,你不要脸可别拉我家里人下水。你求着见王妃无非是看王妃心软想求情,哼,莲香今儿我在这里便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休想再见王妃了。”说完便拉起人往外走,边走还边叫着,“绿柳,杨依,你们死了不成,还不过来把人拉走。”   叫唤声刚落,便跑出两个青衣小丫鬟,齐齐上前把莲香抓住要往外送,却与从外头进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哎哟,几位姑娘这是干什么呢?”   樱桃站定一看,奇道:“张嬷嬷,你怎么过来了。”   张嬷嬷一脸焦急之色,“樱桃姑娘,快带我去见王妃,我家太太等着王妃去救命呢。”   樱桃弃下莲香,“你们俩把人给我看好了。”说完便带着张嬷嬷快步往正院走去,嘴里问道:“七姑奶奶出什么事了?”   张嬷嬷急道:“太太昨晚生了,生了个毛头。老太太便跪到老太爷灵牌前,太太今早得了消息也跟着跪了去,怎么劝也不听,我瞧着这老太太心狠着呢,怕是想借此好好搓揉太太一番了。”   话一说完甄婉怡便迎了出来,“七姐她怎么就生了呢,不是说五月中旬的产期吗?这还有半个月呢。”   张嬷嬷急急地行了个礼,“这奴婢也不知道,昨天傍晚老爷回来与太太吵了一架,后来太太就发动了,子时便生下一位小姐,老爷看也不看便出府而去,老太太半夜跑到老太爷灵牌前跪着,天没亮太太得了消息也跟着跪了去,奴婢和香绫姑娘怎么劝老太太都不肯起身,可怜我家太太刚生产完这身子弱得什么似的要跟着这样受罪,这月子里的病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甄婉怡一听火冒三丈,急急唤道:“樱桃,让人备车,我们去齐宅。”   慕嬷嬷正在里屋换床单得了信忙跑了过来,“哎呀,我的王妃吔,您轻省点,这事咱急不来,你如今都六个多月了怎么能急急地往齐宅跑去呢,那齐老太太若是见了还不说咱们仗势欺人呀?”   甄婉怡一想到这老太太第二次干这事了,不就是生了一个女儿吗?动不动就去跪灵牌至于吗?这女儿难道就不是人了,这简直是欺人太甚。“那老太太仗着自己是七姐的婆婆欺负人,我怎么就不能仗着王妃的势去欺负她了?我今天还偏要这样做了。”   慕嬷嬷看着甄婉怡气头脸蛋通红鼻尖冒汗的样子,忙安抚道:“行,行,那咱们就仗势欺人去,王妃您别急,您刚才也听说了,这齐太太就是与老爷斗气才早产了的,您可别气呀。这事您就交给奴婢,奴婢一定会给您问出个究竟来,好好帮七姑奶奶出头,一定不让七姑奶奶平白被欺负了。”   甄婉怡气得肝疼,一手扶着肚子只感觉孩子在肚子里动得厉害,忙深吸几口气,不敢再动怒,也不敢真急匆匆冲到齐宅去,“那行,红袖你也跟着慕嬷嬷一起去,再多带些人,张嬷嬷你回甄府去请太太,让她到齐府去接七姐回家做月子。”   张嬷嬷忙应了一声,看着甄婉怡高耸的肚子,暗暗叫险,她只想着九姑奶奶身份高,却忘了这遭,还好这老妈妈拦下来了,若真出了个好歹那便是让她老婆子赔上这条命也不得用呀。   “王妃您放心,奴婢这就去找太太,奴婢也就是一时心急先来了您这,奴婢该去找太太的。”心里却想着还不是早些看她们姐妹相处得好,她又是甄婉怡开口送去齐宅的,甄太太毕竟是嫡母,隔了一层,怕不会尽心,才舍近求了远的。如今她年纪这么大了,这齐太太怕是她最后一位主子了,她自是要十分用心才是。   樱桃却有些犹豫,“王妃,您能不能让红袖去,奴婢还有事要做呢?”   甄婉怡睨了一眼,“莲香的事王爷既发了话要卖了她那便是要卖了,只等什么时候牙婆子来领人就是,你让人给她好好拾掇拾掇,省得别人看了还以为咱们王府虐待下人呢。”   樱桃听了才展开笑颜,屈膝应是,“奴婢还不是担心王妃您一个心软放过那不要脸的吗,那奴婢让红袖看着莲香,奴婢亲自去齐宅代表王妃探望七姑奶奶。”   甄婉怡这才点头,“嗯,去吧,别弱了咱们王府的名头,我甄家的女儿可不是让人这么随便欺负了的。”   “唉,奴婢知道了。”樱桃察觉今天的甄婉怡多了一股爽利劲,也跟着轻快地应了一声。   甄婉怡亲自送慕嬷嬷和樱桃带着四个青衣小丫鬟抬着快速收拾出来的礼物出了门,心中一声长叹,这甄茹怡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呢,齐老太太重男轻女可偏就她连生了两个女儿。   ☆、第三一一章 告 状   为了显出排场,慕嬷嬷让人安排了四辆马车,她与樱桃各一辆,四个青衣小丫鬟每两人一辆。樱桃的车上张嬷嬷也坐上去搭着顺风车,准备到东城再下车去甄府。   张嬷嬷见樱桃在王府行走,所见之人都要与她行礼一脸恭敬之色在叫声“樱桃姑娘”,不由得羡慕道:“樱桃姑娘跟着王妃如今是越发的干练了,这通身的气派便是那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比不上的,你看你这出行都有专门的马车侍候了。”   都是甄府出来的以前也曾处过,所以樱桃在张嬷嬷面前并无半分架子,笑着答道:“嬷嬷说笑了,今儿若不是王妃发话要为七姑奶奶撑腰我也受不得这样的排场呀。”   张嬷嬷见樱桃好说话便试探着问道:“樱桃姑娘,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樱桃眼神闪了闪,笑道:“嬷嬷说这话便是客气了,你家太太与我家王妃是同父姊妹,你与我又同出自甄府,于公于私都不应如此见外呀。”   张嬷嬷笑出一脸褶子,小心问道:“那莲香姑娘可是犯什么事了?”   樱桃心道果然是为这事,“呸”了一声,“她哪当得起妈妈称一声姑娘呀。”想了想莲香的事迟早大家都是要知道的,王爷虽然要卖了她可她的家人都在清河城甄府,这事肯定是要说清楚的,若不然传来传去话变了于王妃的名声也有碍,“哼,那下贱蹄子被荣华富贵闪了眼蒙了心,一门心思想踩着咱们王妃往上爬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王爷也是她能宵想觊觎的?”   张嬷嬷听了神色一动,眼珠子转了转,拉着樱桃的衣袖急切道:“那可有得逞?”   樱桃瞪了瞪,疾言厉色道:“怎么可能,王爷对咱们王妃可是一门子的心思,怎么看得上莲香?不,不对,不管是谁,便是那天仙放王爷面前,咱王爷也不会多看一眼,王爷眼里可是只有咱们王妃一个人的。”   张嬷嬷愣愣道:“荣王府不是有两位侧妃吗?”   樱桃一撇嘴,一脸的不屑,“你懂什么呀,两位侧妃那都只是摆设罢了,到如今都没圆过房呢?更何况那黑心肠的孙侧妃还被送去了清月观,这辈子出不出得来都还未知呢。”   张嬷嬷瞪大了眼睛,“不是吧?这世道还有王爷这样不进女色的男人。不说是王爷了,平常百姓家有了几个骚钱儿也想着买房小妾呢,王爷这样的男人可真是难寻了。”   樱桃得意洋洋道:“那是,咱们王妃好,王爷对王妃才这样专一。”   张嬷嬷叹了一口气,“难怪太太在家总把王妃挂嘴边呢,满满地都是羡慕总说王妃的命好,说王妃以前没出阁时性子温和大家伙儿都护着什么也不愁,长大了本来婚事还有些不大顺畅的,可最后却调了个头成了王妃,这世上怕是没有谁能得王妃这样的好命了。现在若知道王爷如此对王妃,只怕更是要感叹不尽了。”   樱桃虽抿起了嘴,可还不是控制不住地往上扬,压了压脸上的得意之色,笑道:“这有什么好感叹的,七姑爷对七姑奶奶不也专一得很吗?”   张嬷嬷叹了一口,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才道:“什么专一,老爷以前不纳妾是因为没钱,现如今有了月俸银子便要开始折腾了。”   樱桃脸色一正,“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张嬷嬷还没说话就抹了把眼泪,“樱桃姑娘,我家太太苦呀。家里里里外外都靠太太支撑着,今年老爷好不容易找个坐馆先生的活计,一个月也能领六两银子。本以为这样太太便可松泛一些,可没想到那老太太是个黑心肝的,将老爷的月俸银子都拿了去,说是她身子不好要吃药,为了这事老爷还将我家太太埋怨了一番,说我家太太不给老太太看病不孝顺。我家太太又没银钱进帐,用的都是以前的嫁妆银子,坐吃山空如今都快要见底儿了,那老太太拿着银子硬是一个铜板也不拿出来。现如今还吵着要给老爷纳妾。”   樱桃失态地叫了出声,“纳妾?”   张嬷嬷拍了拍大腿,“可不是吗?那对挨千刀的母子不安好心呀,我家太太这么大的月份了,竟提出要给老爷纳妾,太太不点头只说没钱,那老太太却说纳妾的钱她来出。平日里吃穿用度都用我家太太的,这会要纳妾了却说是有钱了,可不是太欺负了吗?”   樱桃突然想到一事,忙问了出来,“就为了纳妾的事七姑奶奶才早产的?”   “可不是呢?”   “这七姑奶奶以前在家的时候就是闷葫芦一个,这样大的事也不与家里商量一下,她不说出来咱们自是不知道,能怎么帮她,那齐家看我们都不动岂不是变本加厉地欺负七姑奶奶?”   张嬷嬷抹了把眼,“正是这个理呢,那齐家还以为我们甄家没人了呢,也不想想王妃与咱家太太可是同父的姊妹,她们这样欺负太太不是打王妃的脸,打甄家的脸面吗?”   樱桃用力的点点头,“就是,这样欺负七姑奶奶跟欺负咱们王妃有什么两样呀?张嬷嬷待会你去见太太也将七姑奶奶的现状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太太最是护短,虽说七姑奶奶不是从太太肚皮里出来的,可好歹也叫了太太十几年的母亲,太太不是那容不得人的人,你只管实实在在与太太说了,太太定会给七姑奶奶讨公道去,至于咱们王妃,如今月份大,不能动气,不过我这次去齐府定要好好敲打敲打那齐老太太,看看她究竟是存的什么心思敢这样虐待我们七姑奶奶。”   张嬷嬷一张老脸真笑成了花一般,全皱到了一起,感激涕零道:“樱桃姑娘可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呀,咱太太就是人太老实了,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咽,可古话说得好呀,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家太太在齐家可真是受尽了委屈尝尽了苦楚呀。”   到了路口张嬷嬷红肿着一双眼去了甄府,樱桃则带着人直直去了齐宅。   ☆、第三一二章 发 飙   一进齐宅就看着香绫抱着齐诗雨在院子里转悠,见了樱桃红肿着眼睛迎上来,还未开口便流下一行泪,哽咽道:“樱桃,快,快去救救我家太太。”齐诗雨看了樱桃一眼,许是见不认得的人有些认生紧紧抱着香绫伏在香绫的肩膀上小小啜泣声传来。   樱桃一看香绫主仆如此模样,直接气红了脸,大声唤道:“七姑奶奶,奴婢奉我家王妃之命先来恭贺您,说等洗三那天再亲自来呢。”   香绫抹了一把泪,指了指正房房的一间小耳房,樱桃跺了跺脚,直直地往耳房冲进去,正巧看到齐老太太刚刚起身,许是跪久了一个踉跄,扶着一张桌子才站稳。   樱桃怪叫一声,“哎呀,我的七姑奶奶,您刚生下小千金怎么跑这秽气地方跪着呢?”说完一挥手便有两个青衣小丫鬟去扶甄茹怡,自己走近两步对着齐老太太高声道:“老太太,您也是经过事的人,我家七姑奶奶刚刚生产完,您便让罚我家七姑奶奶跪祠堂,这世上怎么有您这样黑心肠的婆婆呀,亏得当年在清河城的时候街访邻里都赞你一声,合着那都是假装的来骗亲的呀。”   齐老太太为了惩罚甄婉怡也是下了苦功的硬是跪了好几个时辰,滴水未进,如今被樱桃指着鼻子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只觉眼前一黑,脑袋“嗡”“嗡”作响,嘴皮子哆哆嗦嗦,半天挤出一个字,“放肆!”   樱桃平日往来见的无不是有资格出入皇宫的贵妇,便是王府里的掌事婆子往外一站也比齐老太太要多几分气势,齐老太太这般虚张声势根本就吓不住她,“你才放肆,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敢这样虐待我家七姑奶奶的?你还有没有把我家王妃放眼里了?老虔婆,就等着进衙门吧。”   齐老太太确实有些心虚,特别是看到樱桃把甄婉怡抬出来之后更是胆怯,忙分辩道:“谁虐待茹娘了,我在这里向齐家祖宗请罪,这茹娘要过来请罪我有什么办法?我们齐家只剩昌明一根独苗了,茹娘却连生了两个女儿,叫我怎么对得起齐家列祖列宗的,还不能让我请罪吗?”   樱桃怒道:“生女儿怎么了?生女儿便是我家姑奶奶的错了?那是你们齐家缺德事儿做多了,老天爷看不下去降的天罚呢。谁家娶媳妇要用媳妇的嫁妆过日子的,你们齐家老老少少都用我家姑奶奶的银钱,现如今还敢如此虐待我家姑奶奶,活该你们齐家生不出儿子,这与我家姑奶奶有什么错?”   齐老太太脸色腊白一片,“你个娼妇,胡说八道什么?”   樱桃脸一红,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样骂过她呢,怒目嗔道:“老货,你为老不尊,想着法儿盗用儿媳妇嫁妆,你齐家这么没钱当初还娶什么媳妇呀,你就该让你儿子入赘我们甄家,我们甄府与人为善也不会嫌弃你这老货尖酸刻薄,我家小姐心地纯善不会嫌弃你也能为你养老送终,你齐家无钱养媳妇养孙女不如改入赘好了。”   齐老太太气得直翻白眼只觉得胸口阵阵地疼,她最大的短板便是当初想办法讹用了媳妇的嫁妆银子,本以为依着甄茹怡的性子这事是不会被说出去的,本以为甄茹怡的嫁妆少银子应该很快见了底便会老老实实地做低伏小任她拿捏的,没想到竟能撑这么久,没想到连生了两个女儿甄家还有脸上门来闹,这不是欺她齐家在京城无人吗?若是老爷子还在若是儿子中了进士有了功名,哪怕她甄家出了一个王妃也别想这样跑她家里来打她耳光子。   还不待她说许,扶着甄茹怡的小丫鬟惊恐道:“樱桃姐姐,姑奶奶昏过去了。”   慕嬷嬷这时走了进来,沉稳道:“快,你们几个扶姑奶奶去房间休息,香绫姑娘这里你熟快去请个大夫过来。”   香绫也冲了进来,看着倒了一个小丫鬟身上人事不知的甄茹怡,眼泪直往下掉,放下齐诗雨便快速往外跑去,齐诗雨看了快不见不影的香绫一眼,憋了憋嘴却没哭出声来,小跑两步拉着甄茹怡的裙袂静静地站着。   樱桃走了过去,蹲下身子,轻身道:“小姐,你母亲不舒服要去睡一觉,我抱着你去你母亲房里好不好?”   小小的孩子也许不大懂事,可是却明白这个姐姐是来帮她母亲的,平日不喜欢她的祖母也被她骂了,在小诗雨心里樱桃是可以被信任的,再加上香绫姑姑也听她的话,她自然也该听她的话。于是慢慢松开了手,对着樱桃张开了臂膀。   四个小丫鬟立即抬了甄茹怡在慕嬷嬷的指挥下往东厢房走去。   樱桃后退到一旁,看了甄茹怡站立的地方一大滩血迹脸色大变,对着齐老太太厉声道:“若是我家姑奶奶有什么事,你们齐家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说完紧抱着齐诗雨往外走去。   齐老太太也看到了那滩血迹,眼里闪过一丝惊恐,身子一软,坐在地上嘴直哆嗦,“来……来人,来人请老爷回来。”可惜昏暗的小佛堂里只留有她一个人,谁也没空理会她。   大夫来得快,被香绫拉扯地急急进了东厢房,皱着眉头打量了甄茹怡一眼,细细查看起来。刚收回手张嬷嬷便带着甄四太太走了进来,看了帐幔里苍白如雪的脸色,急急问道:“怎么样了,大夫?”   老大夫看了众人一圈道:“这位太太是不是刚生产完?”   香绫快速答道:“是的,我家太太昨晚子时产下一女。”   老大夫责怪地看了四太太一眼,“这太太是产后失血过多,营卫失调,腠理不固,汗出过多,血虚则筋脉失养,复感风邪,便出现痉挛抽搐等症状,致成痉病。这妇人家的月子一定要慎重对待,一不小心便是终身之憾呀。”   四太太脸色极难看,“还请大夫为我女儿开个方子,不拘银钱只要药好便是。”   老大夫也是成精般的人,一看四太太脸色又听四太太自报家门还有什么不懂的呢,合着这家虐待媳妇,媳妇娘家人上门讨公道来了。   ☆、第三一三章 发 威   四太太看着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甄茹怡,长叹一口气,这便是生母与嫡母的区别了,这么大的事儿她竟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齐老太太在哪里?”   樱桃眼神闪了闪,“嗯,应该还在小佛堂吧。”   四太太看了心虚的樱桃一眼,没说什么直接往正房走去,樱桃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太太越来越精了,只看她一眼就像知道她做了什么似的,不过太太不说话应该是赞成她这样做的吧。   四太太一到佛堂便看到摊坐在地上昏过去的齐老太太,叫了人又一阵忙活才安置下来,刚离开不久的老大夫又被追了回来,给齐太太探了探脉,起身道:“没有大碍,老太太是饿了再加上熬夜累了的,喝点粥睡上一觉便好了。”   四太太亲自送大夫出门,“今儿真是麻烦大夫了。唉,这亲家太太别的都好,就是人太古板了些,小女连得了两个孙女便心里不痛快,半夜不睡硬要去跪佛堂,我那傻女儿也顾不得自己刚生产完身子虚弱硬是陪着跪了一夜,真真是造孽呀。”   老大夫摇了摇头,“这生男生女乃是天定,半点不由人,怎么能怪到儿媳妇身上去呢。”   四太太似乎找到知音一般,点头不已,“可不就是这个理,这样闹腾弄得两人都不好受何苦来着,这又能得什么好呢?”   老大夫看了正房一眼,压低着声音道:“太太还是找个擅千金科的大夫给那小娘子瞧一瞧,好好调理一下吧,刚生产完便遭这样的罪怕是伤了根本,以后生育艰难呀。”   四太太一听脸色沉如水,身为过来人她自然是知道生育艰难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残酷多么可怕的一件事,“谢谢大夫。”   送走大夫,四太太对着慧香道:“去准备准备,咱们接茹姐儿回家去坐月子。”   慧香点点头,忙找了香绫收拾衣物去了,“香绫,齐家可有请奶娘?”   香绫泪珠子瞬间滑落,摇头哽咽道:“没有,大小姐便是太太亲自奶大的,老太太从不提这一茬,太太也舍不得花钱,一切都只靠自己来。”   慧香叹了口气,“不碍事,府里有奶娘,二姐儿刚出生食量小,先凑合几天,等回去了让人找一个。”   香绫点点头,泪珠子掉得更欢了,她家主子过得真是苦呀。   中午随意用了午膳,齐老太太连喝了两碗粥才缓过气来,香绫接过碗出去后,四太太又等了一会估摸着齐老太太收拾得差不多了才进来,也不露个笑脸,“亲家太太心里头不舒服顾不得自个儿的身子,也请您顾及顾及我家茹娘的身子,茹娘刚给你齐家添一孙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忍心这样搓揉她呢?她可是刚生产呀,血都没流净呢又陪着你跪上一宿,你是想害死她不成?”   齐老太太眼泪哗啦一下流了满脸,“亲家太太你说这话就是戳人心窝子呀,我怎么搓揉茹娘了,我愧对我家那短命的老头子,夜里睡不着陪他说几句话怎么了?我一个寡妇好容易带大一个儿子我容易吗我?好不容易等他考了功名娶了妻,本以为从此可以安享天年,只盼着他早日为我齐家开枝散叶的,谁知茹娘竟一连生两个女儿,这让我怎么跟孩子他爹交待,怎么对得起齐家的列祖列宗呀?难道我齐家一脉到昌明手里就要绝户了不成?那我们百年后的香火谁来供呀?”   四太太皱了皱眉头,这齐老太太她打一开始就不喜欢与她打交道,话没说三句就诉苦抱怨,拿自己寡妇带儿的事说事,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多不容易多伟大似的。“亲家太太,这生儿生女自是天定,你也别全归到茹娘身上,即便是她的责任,你让她刚生产完便在佛堂里跪上一夜加一个上午,这事你也办得忒狠心了,若是我们不赶过来,你是不是要把茹娘逼死才甘心呢?”   齐老太太嗫嗫道:“我也不知道茹娘竟这样死心眼,我那时心里头乱得很哪能顾及到她,她什么时候来的我,我也不知道呢。”   四太太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心里无比庆幸当初与齐家结亲的不是甄婉怡,也庆幸当初这齐家是甄茹怡自己选的,若不然只怕要被怨恨了。“齐老太太,这事我们甄家不会就此算了的,昌明到如今也不见人影,既然你们齐家如此不待见我甄家的女儿,我也不等他了,今儿我便带茹娘母女回府去调养,大夫说了,茹娘身子太虚,经不得一丁点儿的折腾,她虽不是我亲生却自小在我身边长大,与我亲生没两样,这事我这个做母亲的便替她拿主意了,你齐家不喜欢孙女,我们甄家却是喜欢的,让昌明回来后送和离书过来,顺便把茹娘的嫁妆清一清,当年茹娘出嫁是你一再强调不要家什都折成银子的,茹娘虽是庶女,可我也没苛扣她,七百两的嫁妆银子一个子也没少,当时可都是上了册的,你让昌明一同带过来。”   齐老太太猛地看向四太太,一脸的震惊,她没料到四太太敢如此决绝,和离书,那岂不是要对世人说这是她儿子的错?“不,我们不写和离书,茹娘生不出儿子关我儿子什么事,凭什么写和离书?”   四太太眼里闪过一丝轻蔑,“齐老太太,这和不和离还是等你儿子回来再说吧,这可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合就能判定的。现在麻烦你移步与我去清一清香绫收拾的行李吧?”   齐老太太又是一阵摇头,“我,我不要,茹娘的嫁妆都是她自己收拾的,我怎么知道在哪里,你要带,带走便是,我又管不着。”   四太太眼中厉色一闪,“齐老太太若是精神不济,那我只好请左右街访邻里来帮忙了,总不能这样不清不白地离开吧。当初茹娘可是带是十二抬嫁妆和七百两银子进齐家的,齐老太太却说不清楚不知道,难道是欺我这个妇道人家不知道京兆府开在何处吗?”   ☆、第三一四章 出 头   齐老太太脸色一再变幻,最后硬是挤出一脸的笑,僵硬道:“看亲家太太说的,你的为人我还能不清楚吗,你自是做不来那偷摸之事。今儿这事主要怪我,是我魔障了,你要接茹娘回家小住便接回去住几日就是了,过些天我让昌明再去接她们母女回来,这嫁妆始终是茹娘的东西,我们谁动都不合适,不是吗?”   四太太嘴角勾起扯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来,“齐家太太,你还没老到眼花耳聋的年纪吧,你说你信得过我,可真不好意思对不住你了,我是信不过你的。我前头已经说清楚了,我家茹姐儿要和离,要拿回自己的嫁妆,你究竟是去还是不去清查?若不去我便让人去请街访邻里了。”   说完便往外走,齐老太太伸出手想搀留却什么也抓不住,最后只得重重一拍大腿掀了盖被趿了鞋匆忙跟了上去。   “唉,亲家太太,有话好好说,怎么能一点点事儿就要和离呢,这对孩子多不好呀。”   四太太看了香绫一眼,“把包袱给齐老太太清一清,省得以后茹娘的嫁妆不见怪我们。齐老太太你也仔细一点,查完了写个条子给我,我们也好早点走。”   齐老太太看着堆放在手边的两个包袱,愣愣道:“还要写条子?”   四太太睨了一眼,点点头,“那是自然,我娘家是做生意的,向来相信一句话,口说无凭,你查清楚了还是给我写个条子省得以后咱们扯皮。当然,若是齐老太太要再等一等也是可以的,等你儿子回来把和离书一写,今天我们几个人便可以把嫁妆抬回去好了。”   齐老太太一听,忙上前两步认真清查起来,最后写了一个条子按了手印。看着齐太太作为的香绫在一旁抱着齐诗雨将头抵在齐诗雨肩膀上闷声痛哭,为自己主子不值,真是不值啊。   四太太也被齐老太太的一番举动气得牙龈暗咬,紧紧握了握拳头,眼里一闪一闪的全是凶光,看到那大红的指印按下后,冷哼一声,转身先行,“慧香将东西收了,咱们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抬着甄茹怡坐上马车离开了。   路口分开时,四太太叫住了樱桃,“茹娘这个孩子是子时前生的,昨天便算是一天了,今儿一天,明儿就该洗三了,齐家不看重,咱们做娘家人的不能不看重,你回去跟你家王妃说若是身子无碍明儿早些来家里,家里也好热闹热闹。”   樱桃忙应承下来,踏着夕阳进了锦祥院,甄婉怡忙迎了上来,“怎么去了这么久,七姐还好吧?”   樱桃在齐宅忙活了一天,又是气又是骂,中午也吃不下东西,见了甄婉怡忙诉苦道:“那齐家老太太真是个狠心的,我们去时七姑奶奶还跪着在,一扶起来便昏了过去人事不知的,被太太抬走时也没见醒过来。”   “我母亲也去了?还把七姐抬回家了?那七姐是不是很严重?”   樱桃接过虎妞递过来的温茶大口大口地喝下,虎妞在一旁忙劝道:“你小心点。”   樱桃抹了把嘴,“你是不知道,我在齐宅一天了什么也没吃,还是中午的时候喝了杯水的。心里那个气呀,我长这么大还没这样气过呢!不,除了莲香外,这齐老太太是第二个让我这样生气的,我今儿去的时候恨不得上去扇那老太太两巴掌。”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甄茹怡境况这样糟糕。   樱桃看了甄婉怡一眼,安慰道:“王妃您也别急,太太将七姑奶奶接回去了一定会为七姑奶奶出头的,太太还说了若是您身子无碍让您明儿早些回府参加二小姐的洗三宴。”   甄婉怡点点头,“嗯,那我们明天早些去。”   祁荣回来看到甄婉怡恹恹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想起刚进门慕嬷嬷把他拉到一旁的劝告,抿嘴笑了笑,小娇妻肯定是被慕嬷嬷说得不好意思了。“婉儿,慕嬷嬷虽是好心,可有些话你听听就行了,别太当真,本王自有分寸的。”   甄婉怡抬起头看着祁荣,半天没反应过来,等看到祁荣若有所指的眼神后红着耳根瞪眼道:“王爷,青天白日的您能不能说点别的话。”   祁荣哈哈一笑,搂着甄婉怡同挤在一处,“夫妻闺阁话有什么好躲藏的,你这般模样难怪慕嬷嬷也舍不得说只训着本王了。”   甄婉怡这时才想起自己昨晚的大胆,不由得低垂了头,想不到别的话,只得说了一句,“七姐被母亲接回家去坐月子了,明天我回去一趟参加二姐儿的洗三宴。”   祁荣愣了愣,想了一会才道:“齐太太生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到昌明说起这事呢?”   甄婉怡这才抬起头,嘟着嘴告状道:“那齐昌明也太可恶了,七姐都快要生产他还跟七姐吵架,结果害得七姐早产不说,一看生的是女儿便不见人影,那齐老太太更是可恨,竟让七姐在小佛堂里跪了一夜,七姐才生完孩子呢,可是受大罪了。”   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吓得祁荣忙安慰,“这齐昌明真是不像话,怎么可以这样做呢,你放心,我会教训他的。”真是不像话,害得小娇妻都气哭了。   甄婉怡用力的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脾气越来越不受控制,一点点的事情就容易引发她失控,张太医说孕妇情绪是容易激动一些,让她保持心情的舒畅就好。“嗯,那明天我就回甄府了,六嫂还在坐月子,母亲怕是一个人忙不过来。”   祁荣担心地看了看甄婉怡高耸的大肚子,“你如今这个模样也不方便吧,要不让映月跟你一起去,多带些人。”   甄婉怡感觉祁荣满满的担心,抿着嘴笑了笑,她真的是何其幸运呀!“映月要管府里的事,明天我把樱桃和红袖都带过去,家里人手也是够的,你不要担心。”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头发,这么大个肚子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呢,“让虎妞也跟着去,不得离你身边。”   甄婉怡甜甜一笑,点头应了下来,“好的,虎妞也带去。”   ☆、第三一五章 探 望   翌日祁荣如往常一般的时辰起床,甄婉怡惊醒着听到动静也挣扎地坐起身,半眯着眼打着哈欠,嘟呶问道:“什么时辰了?”   祁荣顾不得还没穿好的衣袍忙走了过去扶住小人儿,“还早着呢,刚刚卯时初,你再睡一会我让虎妞辰时叫醒你。”   甄婉怡一听直接往被窝里一缩,眯着眼又继续睡去,她都大半年没在这个时辰醒过了,硬撑着打起精神问一句一听还早便马上沉沉睡去。   再醒的时候日头已经升起来了,甄婉怡穿了件淡紫色的裹胸襦裙,外面罩了件同色的长衫,带走了锦祥院一半的人,慕嬷嬷还不放心地叮嘱虎妞道:“虎妞姑娘你今天可要看住王妃了,别让王妃吃生凉的东西,也别往危险的地儿去,别去铁器多的地方,那些东西多利气别吓着小世子了,还有添盆地时候虎妞你去扔别让王妃滑了脚了。”因甄婉怡的要求身边的几个小丫鬟都不再称肚子里孩子做小世子,只有慕嬷嬷一个不小心还是会冒出来这么一句来。   虎妞一本正经地点头应是,“嬷嬷放心,我都记下来了。”   慕嬷嬷搓了搓双手,还真放心不了,“哎,王妃要不还是让奴婢也跟着去吧?”   甄婉怡脸上的笑一僵,轻声道:“嬷嬷,您今儿就休息一天好吧,您不是说要炖一道养生汤吗,正好,我晚上回来和王爷一起用。”   慕嬷嬷苦着脸,那甄府她也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也跟着回去过一次,甄太太是没话说的,可那些邻里就真的是太热情了,昨儿听甄太太的意思今儿的洗三礼要大办,那人必是多的,怎么能不让她担心呢?“那王妃您可得注意些呀,您如今金贵着呢,一定要小心啊。”   甄婉怡点点头,“知道了,我一定会小小心心保证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掉的,不信嬷嬷回来检查好了。”看到樱桃在一旁打眼色,便知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忙道:“好了,嬷嬷我们就不耽搁先走了。”说完忙带着人出了房门。   樱桃捂着嘴笑道:“这嬷嬷真是越来越紧张,现在才六个月,以后的四个月她可怎么办呢。”   红袖看了甄婉怡一眼,“别拿嬷嬷打趣,嬷嬷是真心为王妃好的。”   一听红袖这样说樱桃忙收起了笑脸,挺直了脊梁目视前方肩平不摇一丝不苟地走着,甄婉怡看了两人一眼,打趣道:“樱桃,红袖明明年纪比你小,怎地你还怕她呀?”   樱桃一听甄婉怡的问话笔挺的背脊马上垮了下来,“还不是红袖说什么我们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王妃在外面不得丢王妃的脸,所以要行规蹈矩,严格按照慕嬷嬷教的礼仪来。”   甄婉怡听了抿嘴一笑,四个丫鬟里映月最为沉稳,红袖脑子动得快,樱桃最为活泼,虎妞话虽是最少的一个却最是心细,四个人都是极好的。特别是樱桃,与自己年岁相当处得最好,以后若要把她嫁出去真是舍不得。   到甄府时,府里也只喻家的老太太和两位舅母来了,大家相互见了礼,喻老太太忙拉着甄婉怡坐在上首位置,“这都六个月了吧,肚子看着倒是不大。”   甄婉怡抿嘴笑道:“外祖母您还嫌不大,王爷偏说太大了呢。”   老太太呵呵笑了出声,“那是王爷心疼你,不过你年纪小太大了生产时怕是有风险,这样倒是好的,记得多走动。”   甄婉怡点点头,“每日都走着呢,前段时间早中晚三趟都去园子里走,这几日中午日头太大了便在院子里走,不过加起来也能走一个多时辰呢。”   喻大太太笑道:“难怪看起还是这样苗条,背后看着可真看不出是个大肚子的。”   喻三太太也点头附和,几人正聊着,甄文怡挺着大大的肚子走了进来,喻大太太忙率先迎上去,扶着人坐下。   甄婉怡啧啧道:“八姐,你这肚子比起上次见到时可又大多了。”   甄文怡撇了撇嘴,“我有个好婆婆呗,一天五六顿的送吃的,我现在穿的鞋子都大了两个号。”   喻老太太微微皱了皱眉头,“文娘还有一个多月才生吧,你可得注意了,这吃得多补得过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甄文怡圆润了一圈的脸上带上甜甜的笑,道:“外祖母说这话可见真是我亲人呢,我婆婆她们可是一个劲地要我多补的,我也想好了,下个月便要想办法控制,否则生了孩子却丢了性命就划不来了。”   喻大太太也头欣慰道:“你能这样想便是好的,这女人生孩子可是如闯鬼门关,多少女人过不了这一关的。”   甄文怡笑脸也僵住了,咬着唇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一定会小心的。”   喻三太太看气氛有些沉凝,忙道:“你们姐妹还没去见茹娘吧,我们早先已经去探望过了,你们也去看看吧。”   甄婉怡在虎妞的搀扶下起身,“八姐我们一起去吧。”   甄文怡肚子看着大可动作也是敏捷,并没有要初霞的搀扶便自己起了身,走在甄婉怡的另一侧。   出了正房,甄文怡伸手摸上甄婉怡的肚子,一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好一阵摸索,半晌才放下,“九妹你一日都用几餐啊?”看来心里还是有疑虑了。   “正餐三次,点心汤水两次,但睡前一个时辰是不吃的。”   甄文怡垂了垂头颅,“我用五次正餐外加两次点心汤水,餐餐都有补品。”   甄婉怡皱了皱眉,“这我也不知道你这样吃正不正常,要不等会我们找个大夫进府给你看看吧?”   甄文怡点点头,“嗯,确实该看看了,你都不知道若不是四婶让人去请今日我还不一定能出门呢,我感觉我就是被我婆婆当猪在养着。”   “你呀就喜欢胡思乱想,没得把人心都想恶了。”   甄文怡撇撇嘴,“那是因为这世上终是恶人多一些,你看七姐,还不是被恶人折磨成这样了,亏她想争口气,却没想争错了方向,害人害己。”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你呀,等会见到七姐说话小心一点,七姐已经够受罪了。”   “那待会你一个人进去,我就不进去,我一进去肯定控制不住自己脾气。”   甄婉怡睨了一眼,慢悠悠道:“你不去也行,不过等你生的时候也别想我和七姐去看你。”   甄文怡瞪了瞪眼,努了努嘴却什么也没说,老老实实地跟着甄婉怡去了后院。   ☆、第三一六章 安 慰   甄茹怡坐月子的房间就在第二进院子的东厢房里,这里以前是慕嬷嬷住过的,算是宽敝,新置的大红被褥和帐幔看着多了几分喜庆,齐诗雨独坐在床边的太椅上安静地吃着点心,见人来了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十分乖巧。   躺在床上的甄茹怡见了来人忙要起身,甄婉怡快速制止道:“七姐,你躺着不要动。”甄茹怡确实不舒服便没有勉强自己,动了动嘴角便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甄婉怡揉了揉齐诗雨柔软的发丝,“诗雨真乖,在干什么呢?”   齐诗雨看了并排躺在床上的甄茹怡和妹妹一眼,“我在陪母亲和小妹妹,姑姑说母亲很累,让我看着妹妹。”   看着这样乖巧的小可爱,甄婉怡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直恨不得将小家伙抱起。虎妞忙端了椅上放在床前,对着齐诗雨指了指樱桃,问道,“你香绫姑姑在哪里,这位姐姐要找你姑姑,大小姐带这位姐姐去找香绫姑姑好不好?”   齐诗雨对昨天见过的樱桃还是有印象的,看了看母亲一眼,见母亲点头后才跳下椅子,“姐姐,我带你去找姑姑。”   樱桃扶着齐诗雨刚要点头却硬是止住,“唉,不对,大小姐你叫香绫做姑姑,怎么叫我做姐姐呀?这样我岂不是太吃亏了,不行,你也得叫我姑姑。”   齐诗雨弄不清两者的区别只得转头看向母亲,见母亲点头后才甜甜唤道:“姑姑。”   樱桃美滋滋地点了点头,甜甜地应了一声,然后带牵着齐诗雨出去了。被樱桃这一打岔房内的气氛活跃了一些。   “七姐,你觉得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甄茹怡扯了扯嘴角,摇头道:“没有。”   看着甄茹怡眼圈下极为明显的黑眼圈,甄婉怡叹了一口气,“七姐,这是你娘家,你无需见外,想吃什么要做什么只管吩咐人就是,这月子里你可得养好了。”   甄茹怡垂了垂眼帘,遮住眼眶里的水光,轻轻“嗯”了一声。   见甄茹怡这番模样,甄婉怡便说不出话来,她本就不是一个善于找话说善于安慰人的人,见气氛尴尬起来便看向甄文怡,却见甄文怡只低头玩手指,不由得气涌心头踢了一脚。   甄文怡无辜地看了甄婉怡一眼,用眼神问话“干什么?”   甄婉怡眼神瞟了甄茹怡一眼,眼睛瞪得大大的,无声问道:“安慰安慰她呀。”   甄文怡一翻白眼,张嘴做了个口形,“不会。”   甄婉怡握了握拳头,以示威胁。   甄文怡移了移位置,用眼神答道:“我若是说话说错了你可不准怪我。”   甄婉怡眨眨眼睛,最终败下阵来只得点头。   甄文怡站起身走近床边,“七姐,你看我这肚子比你生二姐儿前是大还是小些?”   甄茹怡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了眼甄文怡的肚子,回想了一下,“好像还要大一点。”   甄文怡坐在床边上,拉上甄茹怡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七姐再摸一下感觉会更清楚一点。”   甄茹怡打起神神摸了一圈,点头肯定道:“是要大一些。”   甄文怡抿嘴一笑,“七姐,妹妹我还有一个半月才生产,现如今却都这般大了你说到时会不会有危险呀?”   甄茹怡紧皱了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八妹,你这是头一胎,孩子太大了并不是件好事,你可要注意了。”   甄文怡夸张地拍了拍高耸的丰满胸脯,长吐一口气,正色道:“七姐,刚才你若是说不要紧这一类的话我立即转身就走,再也不要与你往来了。”随即笑道:“还好,你虽然想脱离甄家却还算把我当妹妹。”   这话惹来甄婉怡的瞪眼和甄茹怡的惊愕,“你,八妹怎么这样说呢?”甄茹怡有些不安地往被窝里躲了躲。   甄文怡对着甄婉怡翻了一个白眼,对着甄茹怡正色道:“你这心思除了傻巴拉几的九妹还有谁不清楚呀,四婶只怕是早已心知肚明。在甄府,你是庶女,我硬要说起来比庶女还不如,所以对甄府的感情我与你是一样,真没有多大的亲近感。可是呢,我虽没有多喜欢甄府的闺阁生活却是认同自己身份的,从没想过有一天要丢掉这个身份,因为我知道没有娘家撑腰的媳妇就是根孤草,只能任人欺凌践踏,并且有冤都无处申去。”   随着甄文怡的话音一落,甄茹怡眼角的泪像奔涌的泉水没入鬓角隐入发髻里,甄婉怡担心地唤道:“七姐,你可别哭了,你还在月子里呢。”   甄文怡拦了下来,“让她哭,你看她刚才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只怕到如今还没想透彻呢,这会儿哭一哭也好,省得憋在心里成了暗伤。”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看着甄茹怡蜷着身子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心里既难受又疑惑,在她看来甄茹怡在甄府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四太太更是没有任何的坏心肠,她怎么就想着要与甄府脱离关系呢?实在想不明白便看向甄文怡,对她刚说的话不满意。   甄文怡翻了个白眼,小嘴撇向门口并起身走过去,甄婉怡看了眼还在痛哭中的甄茹怡也跟了过去。   甄文怡站在庑廊下,“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可没说错话。”   “七姐怎么会想要和甄府脱离关系呢?”   甄文怡看向天空,扯了扯嘴角,“九妹,有时我真的很羡慕你,甄府那么多孙女,不管是嫡还是庶,只有你能这样一直没心没肺的活着,不管什么时候你总是这样乐天积极,不,也不能说是积极,你好像在自己心里设了一个底限,为自己留了一条退路般,只要没达到这个底限你对什么都无所谓,而一旦达到这个底限伤害了你你便会将自己躲起来,就像小时候我把你推得摔倒,你害怕了便躲着我,一躲便是一年多。”   回过头看像甄婉怡,笑道:“你是我们姐妹里最胆小最怯弱的一个,还好你命好,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顺心如意,不用你去把自己遮掩起来。我这个做姐姐的也真心希望你一直都这样好下去。”   甄婉怡眨眨眼睛,咬了咬唇,嘟呶道:“让你说七姐呢,怎么说起我来了?”   ☆、第三一七章 痛 骂   甄文怡似乎看穿了甄婉怡的不自在,对她这种躲闪的行为淡淡笑了笑,就像她以前说过的一样,甄婉怡这样的性子就是被保护得太好,自小什么东西都被准备得好好的,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她却唾手可得,别人心心念念的她却随手赏给了丫鬟。以前还有些小脾气的后来却是越来越温和越来越柔顺。真是奇怪她这样什么都不缺样样都拥有的人怎么把胆子弄这么小的?   “七姐呀,她和你很不一样,你是真正地柔顺,真正的无争不计较。七姐却是外柔内刚太过好强了,她不认命或者说她不想认命,自小她认定了一件事就会一心一意地去做,不管好与不好都用尽了全劲去做,像是女红,那时你母亲没有请到傅姑姑,七姐便跟着她姨娘学针线活,一个花样绣上一年都不嫌单调,我们去找她玩十次只出来一次,不到一刻钟便会离开。我记得七姐好像六岁学针线后便没有一日离过手,七姐她就是有一股子的狠劲地里面。她是四房的庶女,虽然四婶对她不苛扣,可七姐自己心里不舒服,她羡慕你嫉妒你,或者这样说吧,甄府孙女辈的没人不嫉妒你,包括七姐和我。”   甄文怡自嘲的一笑,也不看甄婉怡,她在剖析甄茹怡又何尝不是在剖析自己呢?眼里满满都是苦涩,“七姐她当年选择齐家不就是看中了齐昌明的举人功名吗?她一心一意想要融入齐家,把齐家母子当成自己的救命稻草,所以对齐老太太言听计从。你以为她真的笨得不知道齐老太太的心思吗?呵,七姐聪明着呢,祖母六十岁她一个抹额换得了一匣子湖珠,她可是连做了五六年的抹额却在祖母六十大寿的时候拆了一支珠钗做成抹额,可不是让老太太高兴了一把。   这样会审时夺势的她会不清楚齐老太太打的主意?可她还是愿意把私房银子拿出来养家,为什么?因为她想真正的当家作主,想得到齐家母子的认同,把她看成自家人。可惜呀,七姐她运气差了点,碰到铁石心肠的齐昌明和黑心肝的老太太,委曲求全将自己伤得千疮百孔也换不来齐家母子的真心。那对母子自小相依为命见惯了人间冷暖哪是那么容易被收买被打动的?她越是卑微示弱他们便越会得寸进尺,久而久之便会认为七姐的付出是理所当然了。”   甄婉怡将甄文怡的话想了许久,慢慢才道:“是不是跟升米恩斗米仇一个意思?”   甄文怡有些心烦意乱,甄茹怡那边不如意,她也是麻烦不断,这嫁人了也没个清闲的时候,还不如在甄府做女儿好呢。“差不多吧。我们进去看七姐吧。”   虎妞打了热水服侍甄茹怡梳洗一番,看着眼睛红肿的甄茹怡,甄婉怡担心道:“七姐,你好受一点没有?”   甄茹怡点点头,沙哑着嗓子,“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甄婉怡探身拉着甄茹怡的手,“七姐,你有父亲母亲在,有我们这些姐妹在,那齐家我们不会轻易饶过的。”   甄茹怡闭了闭眼,抽回了手,“不用了。”   甄婉怡捏了捏空空如也的手心,抿了抿嘴,收了回来。   甄文怡撇了一眼,怪声怪气道:“九妹,七姐说不用你们出头那你们就别插手好了,待会就跟四婶说让齐家把她们母女接回去,让她继续去做她的十八孝媳,给齐家母子当牛做马,自己不够卑微还有两个女儿呢,母女三人正好可以既做厨娘又做丫鬟,一分银钱也不用花,想必那齐老太太应该很高兴吧。”   甄茹怡用力地一拍床板,恨恨地瞪着甄文怡,“你究竟想干什么?是不是见我这样狼狈你很高兴呀?”   甄文怡本就没有坐下,一听到甄茹怡虚张声势的嚷嚷声,也气急败坏,一手扶腰一手指着甄茹怡怒道:“我想干什么?我和九妹挺着这么大个肚子不好好在家里待着急巴巴地跑来是为了看热闹来的?四婶放着家里正在坐月子的儿媳妇不管跑你齐家去闹也是为了看你热闹?甄茹怡,合着就你风光无限了我们大家伙儿都要跑来看你沾沾光是吧?若你不姓甄不与我们一起长大,谁在乎你被搓揉成什么样子?谁大老远跑来看这晦气的热闹了?   甄茹怡,你做人要讲良心,齐家对你怎么样,甄家对你怎么样,若你再这样是非不分你便等着被那对母子欺负死吧。”   甄茹怡瞪大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死死地咬着牙硬声道:“我便是被欺死也是我的命,死也倒还好,一了百了。”   甄文怡怒哼一声,“你的命?一了百了?哈,甄茹怡你要作贱自己便作贱自己好了,何苦还要作贱两个女儿,你以为你把命给了那对母子他们便会在乎吗?你以为你没命了你两个女儿还能活着吗?那正好,你们母女三个结伴正好给齐家腾位置出来,你信不信你今天死,你那婆婆明天就给齐昌明说亲去。”   甄茹怡眼里闪过一丝脆弱,看着一旁睡得正香的小女儿,红红的皮肤一巴掌大的小脸,这是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呀,她怎么舍得呢。眼泪大滴大滴地坠下,看得甄婉怡担心不已,这样哭下去可怎么了得。   给虎妞使了个眼神,用嘴形无声地说道:“点香来。”   虎妞点点头,迅速跑到正房,在橱柜里找了安神香过来点着,“七姑奶奶,奴婢把二小姐抱去喂奶吧。”   甄茹怡点了点头,闭上眼不搭理站在一旁的甄婉怡和甄文怡。   甄文怡也不再说话,转身便往外走去。   甄婉怡轻声道:“七姐,你别跟八姐计较,她那人就是刀子嘴,说过的话自己都忘了。你先睡一沉吧,等会二姐儿就该要洗三了。”   甄茹怡不哼声,将身子往被窝里藏了藏,盖得严严实实的。   甄婉怡轻声走了出去,帮着把门带上,回过身却瞪着甄文怡道:“你说话能不能委婉一点?”   甄文怡嘴一晒,“你和四婶都够委婉了可是管用吗?”听了这话甄婉怡也没了办法。   甄文怡睨了一眼,“你今儿回娘家难道不打算去看看自己的亲嫂子?”   甄婉怡嘟了嘟嘴,“自然是要去的。”   ☆、第三一八章 母 子   喻瑾珍房里还是挺热闹的,因还在坐月子喻瑾珍母子仍住在东厢房的耳房中,小小的房间里喻家老太太和舅母都在,喻老太太抱着元哥儿逗弄着,元哥儿比起洗三那天变化了不少,正呆呆在看着抱着他的喻老太太,也不知道认不认得人。   “茹娘怎么样了?”   甄婉怡对着问话的喻大太太摇了摇头,“心情不怎么好,不爱说话,我让虎妞点了安息香,先让她睡个安稳觉再说。”   喻大太太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性子其实也挺好的,就是好强了些,希望这次能遇难成祥守得云开见月明吧。”   甄婉怡点了点头,这样的事谁能知道最后结果会是怎么样呢,端只看齐家什么态度了。   齐家,齐昌明一直到早间才踏着晨曦回来,齐老太太等了一晚上睡也不敢睡踏实,一听到院门的响动便马上起身迎了上去,见到齐昌明,便“哇”的一声哭出来,抱着儿子哭得那叫伤心呀,真是闻者动情。   身为孝顺儿子的齐昌明一把将齐老太太揽住,急慌慌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说完又转过头对着西厢房唤道:“香绫,快出来。”   齐老太太哭声一顿,随即放大了声音,“我的儿呀,她们甄家欺人太甚,欺我们孤儿寡母呀,带着人羞辱我一番不说还将人都带走了,她们太欺负人了。”   齐昌明一愣,定定地看向母亲,“带走了?怎么会带走的呢?为什么要带走茹娘呀?她不是才生产完吗?”   齐老太太眼神闪了闪,“我怎么知道?前儿晚上你走后为娘心里不舒服,越想越是堵得慌,我的儿呀,你可是我齐家的独苗儿呀,茹娘这都连着生了两个女儿了,你都二十好几了却还没个儿子继承家业,叫为娘怎么跟你那短命的父亲交待呀。为娘越想越急,便到你父亲的灵位前去请罪,谁知道……”   看着齐老太太说不出来的样子,齐昌明皱了皱眉头,“难道茹娘也去跪小佛堂了?”   齐老太太偏了偏身子,“我也不知道她会来的,当时我一心想着你一心想着我们齐家,哪里顾得上她。然后荣王府的人来了,那丫头竟指着我鼻子对我大呼小叫,说一堆难听的话。还有甄家太太也来了,把人给带走了。”   齐昌明脚步一软,他就是为了纳妾的事跟甄茹怡顶了两句没成想竟害得她早产,等到安然生下女儿后,他一是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二也是有些伤心难过便躲了出去,在酒楼流连了一夜,然后便去主家告假,主家还赏了他二两银子。昨夜被几个同窗得知闹着请客一夜未眠直到清晨才散场。   没想到回家却得知这一消息,上次生诗雨时母亲便使了这一出,可依他对母亲的了解这次只怕不会像上次那样只是装装样子的事了,肯定是跪了许久。要不也不会惹来荣王府和甄府了,他可是知道甄茹怡的性子,看似柔弱却十分好强不想让娘家人小瞧了去,所以虽然母亲对她时有过分之举她都容忍了下来,只是这次闹得这样大只怕是不好交待了。   “母亲,我岳母可有说什么话?”   齐老太太擦了一把并不见湿痕的脸,吱吱唔唔道:“你岳母让你回来便送和离书去甄府。”   齐昌明直接退后两步,瘫坐在地,吓得齐老太太又嚎了出来,这次倒是真嚎,“儿呀,你可要振作呀,那甄家也不过是说着吓唬吓唬咱们的,你可不要当真了。那甄茹怡连生了两个女儿还不主动给你纳妾,这是不贤,是妒妇行为犯了七出的,咱们便是要休了她都行,还想和离,呸,她甄家想得美。”   齐昌明按了按似要爆裂的脑袋,怎么会这样呢?岳家怎么会来?荣王府怎么会知道呢?“母亲,是谁去通风报信的?”   齐老太太眯了眯眼想了想,“应该是张老婆子,香绫一直在带着诗雨呢。”   齐昌明责怪地看向齐老太太,“母亲,早让你买两个丫鬟进来,若是有个人看着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昨儿也不会没人去通知我一声了。”   齐老太太听了立刻炸毛道:“买两个丫鬟?你媳妇不是带了丫鬟过来吗?那甄家又送了个婆子过来,怎么还要买丫鬟?你媳妇是不是想什么也不做了?昌哥儿,你如今是有了媳妇便想忘了娘是不是呀?当初你父亲去得早,你还在吃我奶水呢,可你叔伯们却步步紧逼,想要逼死我们好霸占我们家的财产,还不是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的,那时有谁帮过我们一把的,还不是我一个把你带大了?怎么你媳妇就不行了,她嫁进我们家难道是想当公主贵妃的不成?有了两个丫鬟婆子还要买丫鬟侍候,她就没手没脚不能做活了?”   齐昌明闭了闭眼,每次一说到这个话题母亲便特别不能容忍,他知道母亲自小带他很是辛苦,所以常劝甄茹怡让着她,甄茹怡重孝她们也一直相处得很好,说心里话,他对甄茹怡这个妻子还是满意的,如果不论生女儿一事的话。   “母亲,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着香绫和张婆子是茹娘带过来的,一出事肯定向着茹娘,您看昨儿可有人向着您了?”   听了话齐老太太总算安静了下来,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昨儿人一走连个烧水做饭的人都没有了。“这京城物价贵得很,买个丫鬟就多了张嘴,你以后还要纳两房妾,这院子总共就这么大怎么住得下来?”   齐昌明低着道:“母亲,都是儿子没本事,赚不得银钱还让您为这些锁碎事儿操心。”   齐老太太一见儿子这模样又心疼了,“儿呀,你可千万别这样说,你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这些后宅小事本就该女人来管,你别担心,等你纳了妾娘就买丫鬟。”   齐昌明点点头,起身整整衣衫,“母亲,今儿二姐儿洗三,我们去甄府将茹娘母女接回来吧。”   齐老太太脸色一僵,“儿呀,母亲可没脸去呀,你都不知道那荣王府的丫头是怎么骂母亲的,还有你那好岳母,一口一个和离,张口便要拿回茹娘的嫁妆,都是群黑心黑肺的,咱们不去丢那个人啊。”   齐昌明皱着眉头,看着大亮的天色,“母亲,岳母也只是说说气话,我这去赔礼道赚,岳母气消了便无事了。”   齐老太太一听,脸色大变,“赔礼道赚?我儿做错什么了要去赔礼道赚,她甄家的女儿生不出儿子还不许你纳妾,这样的泼妇我们不休已是宽容大肚了,她还想逼你就范去认错。昌哥儿,我今儿话说放这里,你若敢踏进甄府一步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我倒要看你是要媳妇还是要母亲。” ############# 月月萌说介绍一本好书《倾世嫡女归来》,新书童鞋们感兴趣可以收藏养肥了再看!前世遭那对母女的算计自己破庙丧生,没能给自己的母亲和大姐报仇。没关系,今生看自己如何手撕白莲花,踢渣男,当郡主,赚大钱走上人生巅峰~但是欧阳莹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个王爷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准备把她收入囊中了…(绝对宠文,请放心入坑)片段一:一个三四岁的小奶娃娃看着眼前的漂亮哥哥,拿出了自己许久都不舍得吃而且占满口水糕点,“哥哥,你快吃,娘亲说吃饱了就有力气哭了”片段二:樊澈安宿醉醒来发现想了许久的小家伙终于是他的未婚妻了,欢喜的穿着裘衣就去找她,等到了以后被对方说自己是孟浪之人。樊澈安义正言辞的开口,“既然你是本王的未婚妻,那么本王衣袍自是你来做,我现在不穿外衣是因为那些都是绣娘做的,本王怕你吃味!”   ☆、第三一九章 气 性   齐昌明没料到母亲反应这么大,不由得一时愣在了那里,呆呆地唤道:“母亲?”   齐老太太缓了缓脸色,“儿呀,这夫妻相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那甄家一个庶女嫁到我们齐家来已是好命难道还想骑在你头上不成?儿呀,你可别忘了你是个举人老爷呀,将来要中进士做大官的,难道以后你想被你的同僚们嘲笑你是惧内的人吗?最主要的是你的妻子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儿呀,母亲是过来人,那甄家不敢闹大,这事儿是她们家无理,她把人接走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咱们,你只别管她,看她能把一个庶女留在家里留几天?只要茹娘在甄家待不下去了,她自会乖乖回来,到时候便是该你拿出一家之主的架势来振一振夫纲了。”   齐昌明一听又有些动摇了,犹犹豫豫地问道:“可是母亲,若茹娘真一直住在甄府那怎么办?”   齐老太太冷冷一笑,“她要住那便一直住着好了,正好娘给你纳两房妾室,看她甄家急不急,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们甄家还会傻得想把一盆子脏水收回去不成。儿子,你放心好了,这事就交给母亲来做,你一切呀都听母亲的就好,母亲包管以后这茹娘在你面前做低伏小对你言听计从,你便是每年都纳一次妾她也不敢有半个不字。”   齐昌明挠了挠头,“看母亲说的,儿子也只是想为齐家传宗接代,有一房妾室便心满意足了。”   齐老太太走近两步拍了拍儿子衣裳上的脏处,“看你老实的,以前不让你近女色一是怕你玩物丧志慌废了学业,二也是怕你名声不好将来不好结亲,如今你都娶妻生女了,这世间男子谁不纳几房妾室的?不纳妾的那都是没用的男人,像你岳父,被你岳母欺压了一辈子,那清河城的人都怎么说你岳父的,惧内,是吧,都这样说着呢。儿可不能学你岳父,那真是把做男人的脸都丢光了。”   齐昌明听母亲这样一说,背脊又挺直了一些,确实,他以后可不是甄家四老爷之流能比的,他将来可是要金榜提名入阁登堂的,甄家现在比他家富贵,可以后就说不定了。   将儿子劝回房去梳洗的齐老太太抿着嘴得意地笑了笑,弹了弹衣袖,“哼,甄氏,凭你也想跟我斗,还想要拿回嫁妆银子,你就好好等着吧,我倒要看看你们母女能有多情深,你能养她们母女三人到什么时候。我让你装贤惠装大肚,到时哭不死你我跟着你姓,呸。”   边自言自语边往厨房走去,可看到空空如也的厨房却忍不住地皱了皱眉头,砸巴砸巴嘴,对着东厢房喊了一句,“昌哥儿,我买菜去了,你洗好了把衣裳放着我回来再洗。”   听到齐昌明应了一声后,老太太才提着竹篮出门,到大门口处又停了下脚,眼珠子转了转,折回身从房间里拿了钥匙将大门锁了才放心地买菜去。   齐昌明梳洗一番便沉沉睡去,压根没想到要去甄府参加他二女儿的洗三礼。直到日头西沉被饿醒来,出门便看到母亲坐在庑廊下缝着衣物,张口便笑道:“母亲,这等缝补的小事让茹娘做便好了。”话一说完便闭上了嘴,心里空落落的。   齐老太太睨了一眼,冷冷道:“你母亲我还没老到眼花耳聋的地儿,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的袖子缝到一起去。”   齐昌明面色讪讪,挠了挠头,“母亲,儿子不是那个意思,儿子这不是心疼您吗?若是茹娘在哪用得着您来做这事呀。”   齐老太太将线打了个结咬断,把衣衫丢到齐昌明身上,“你娘我打从生下了你什么事儿没做过,茹娘没进门前你哪件衣裳不是我给你做的?以前做得现在自然也可以做,你就少打给我打别的主意,甄家怎么把人接走的就给我怎么把人送过来。”   齐昌明伸手把衣衫接住,笑道:“您看您,多大点事儿呀也值得您发这么大的脾气,儿子也没说别的话不是?”   齐老太太睨了一眼,语得心长道:“昌哥儿,你可得给母亲争气呀,咱们齐家就我们孤儿寡母在这里,可她们甄家人多呀,这一次你若是先低了头,且不说甄家会怎么践踏你,只说以后我们母子就得在甄家面前做一辈子的矮子人呀,你以后还怎么撑起这个家怎么做男人呀?你以后便是做了尚书也挺不起脊梁骨来呀。”   齐昌明面沉如水,不得不说齐老太太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齐昌明的一点点动摇又被她几句话就打消了,只有还有些别的担心,“只是母亲,儿子担心的是荣王府。”   齐老太太更是眼睛一斜,冷冷笑道:“那荣王府算什么东西,这天下是皇帝的这京城更是皇帝的,只待你高中,以我儿的本事便是荣王爷又能如何,更何况荣王爷只不过一个半路王爷既没权又没势,以前在清河城的时候若不是与甄家走得近中了举谁知道清河城还有一个他呀。你看你的差事儿,堂堂王爷开口了也不过是个员外郎家聘了你去做馆,可想而知这荣王爷也没多大本事,至少我在访间就没听到什么荣王府荣王爷的,听到的都是晋王和宁王。”   齐昌明想了想,他与祁荣在清河城也不过几面之缘,还多是由甄明杰牵线,对祁荣并不了解,不过那时的他便极为低调,想来到了京城也多是低调行事,这样的家务事应该不会插手吧?更何况他们家也没有做错什么,哪个男人不纳妾呢,他荣王府不也有两房侧妃在吗?想到这里,齐昌明心里更是不舒服了,凭什么别人都能有妾偏就他不行,贾珍虽说没纳妾,可身边的丫鬟早收入房中了,连妻子身边的一个大丫鬟都收了,同是甄家女婿怎么差别就这样大呢?越想心中越是不平,最后用了饭直直回房去温书去了,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两年后的会试,等他高中一定要让甄家人对他刮目相看。   ☆、第三二零章 洗 三   甄府为甄茹怡二女儿办的洗三礼参与的人虽不多,但也是准备周全的,连接生的稳婆也被香绫亲自请来了,让本没抱希望的稳婆乐得屁颠屁颠的跟着坐上马车走了,待下车看到甄府大门的时候惊讶地张大了嘴,特别是看着与齐宅天壤之别的大宅院时,那个笑呀,别提多亲切了,哪像接生那晚脸黑得跟灶上的锅底似的。   “姑娘,这是哪家府邸呀?”   香绫在前头带路,“这是我家太太娘家的府邸,甄府。”   稳婆一听眼里精光闪烁却聪明地打住话题,转头四顾,“亲家太太府邸真是标致呀。”想必出手也不会太小气吧,今儿应该能将前儿晚上的打赏钱赚回来吧。   “太太以前在老家,去年才搬到京城。”   对于稳婆这种走家串户的人来说,往往只需一句话就能想到许多,看到甄府的位置和气派,舔着脸笑道:“贵府哪位是官老爷?”   香绫笑了笑,“我家舅老爷是去年进士,现如今外放了。”   稳婆恍然一笑,“难怪姐姐家如此阔气,齐太太也是好福气的。”   香绫看了稳婆一眼微微笑着应对,不倨傲也不是谦逊,对她的这种谄媚如同没见着一般,让稳婆见了高兴不已心里对等会要受到的待遇隐隐期待起来。   中午的洗三宴虽也是以面食为主,可一桌子的鸡鸭鱼肉让稳婆脸上的笑更是浓了几分,饭后仔仔细细地净了手,还特意找香绫借了剪刀来把指甲修了一遍,顺便地将头发重新梳过,对于出来没换件新衣暗暗后悔着。   这后悔在看到挺着大肚子却一身锦衣华服一头珠光翠玉的甄婉怡、甄文怡时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懊恼痛心,看着身上洗得退色了的衣裙,只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大耳光子,真不该小瞧了齐家,哦,不,应该说不该小瞧了这个齐太太的。   这种后悔在看到洗盆里一串串银果子时顿时烟消云散,脑海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每丢一串便反射性了唱一句,“大吉大利”“富贵吉祥”“平安康泰”,到后头直接是咧着嘴乐呵呵地笑了,对这城东的稳婆们极尽地羡慕,这城东的官大人们就是富有呀,一个外孙女的洗三礼都这样慎重大方,真不知道换成了自己的孙子孙女又待如何了?   在稳婆带着满兜的银果子回了城南后,这甄府为外孙女斥巨资办洗三礼的事便传开了,连带着齐宅也狠出了一把名,特别是在知道齐宅是租下的时候众人看向齐家母子那个奇怪的眼神,直让齐家母子疑惑了好久。   洗三礼过后甄文怡便先回去,走时对着甄婉怡说道:“七姐的事你也别太过在意,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呀,这是还不死心呢,等她真个死心了便知道谁是最亲的人,知道自己该过怎么样的生活了。”   送走了甄文怡,甄婉怡恹恹地歪在母亲房里的矮榻上,半眯着眼手指轻轻地敲着肚皮,往常这个时候该是听曲子的时辰了。   四太太进来见到笑了笑,“你在干什么呢?”   甄婉怡睁开眼,笑道:“往常这个时候正是孩子听曲子的时辰,今儿没得听的孩子动得厉害。”   四太太伸上抚上甄婉怡的肚皮,感觉掌下的震动,“这定是个小子,瞧着还是个身体强健的。”   甄婉怡嘟了嘟嘴,“母亲又说这样的话,我说了不拘男女我都喜欢,只要身体好就行。”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坐在对面,“你这孩子,自小就是一根筋也不知道像谁?”   甄婉怡歪了歪头,“当然是像母亲了。”   “我倒是希望你像足了我,这生育虽是艰难了一点,可却也是因为得了两个儿子才能在甄府站足脚。你大伯母若不是你祖母的亲侄女,只生得一儿一女怎么可能硬气得起来,你看你二伯母也不常拿这事刺她吗?还有你七姐,你也见到了,这次全是为了她连生两个女儿闹的,婉儿,这女人生孩子难,生不出儿子更是难,所以,母亲是真心希望你能一举得男。”   甄婉怡心中感动,反握住四太太的手,“母亲,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我想即使我生的是女儿,王爷也不会像七姐夫这样的。”   四太太看着女儿眼里满满的欢喜和自得,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心,欢喜女儿终于敝开心扉接受祁荣,却又担心女儿吃亏,嘴里却咐合道:“王爷自是不同的,以前他便是个极为主见的人,认定的事从不更改,你是他认定的自会一心一意对你好,可是,婉儿,王爷对你再好他也是个男人,这天下使终是男人的,咱们只得顺着来。”   甄婉怡眨了眨眼,“母亲说这话什么意思?”   “母亲是想与你说说莲香的事,莲香本是母亲为你准备的通房丫鬟,她姿色好性子温和又是家生子,做通房再适合不过的。可是,她却背着你想爬床这便不能再容忍了,母亲听说王爷想卖了她,你不会一心软要放过吧?”说完担心地看着甄婉怡,今儿听樱桃说时可把她吓着了,没想到当初一时多心竟在女儿身边安个了这样一个祸害。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笑,“看母亲担心的,我只是觉得卖了莲香怕不好跟老家的人交待。”   四太太松了一口气,“这事我来做安排,不会坏了你的名声的。”   甄婉怡无奈地笑了笑,她才不是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呢,只是觉得把人这样卖来买去有些可怜罢了。“母亲,七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呢?”   四太太揉了揉眉头,叹了一口气,“唉,我也正愁着呢,茹姐儿性子执拗,如果自己不想开谁拿她也没办法,当初我就想着齐家太太一个寡妇带子这性子怕是太过好强了,所以才不想让茹娘嫁过去,只是她一心看中齐昌明的举人功名,我若拦了怕是要遭她恨了。”   当年甄茹怡的亲事甄婉怡自是清清楚楚再明白不过的,还是她一手促成的呢,怎么会不知道甄茹怡的心思呢?“事到如今咱们再后悔也没得用了,还是再等一等吧,许是时间一久七姐就会想开的呢。只是这样一来七姐就要麻烦母亲了。”   四太太笑了笑,拍了拍甄婉怡的手,“傻孩子,茹姐儿虽不是我亲生可也在我跟前长大,我万不至于怠慢了她,家里如今人少茹姐儿在也能热闹一些,你不用担心我这里,顾好自己就行了。”   甄婉怡笑了笑,“我挺好的,只等着八姐生下孩子后便不再出府安心养胎了。”   四太太笑着点头,对于女儿如今的生活她是真的很满意。   ☆、第三二一章 家   洗三礼过后香绫将重新包好的二姐儿抱到二进院的东厢房时,屋里弥漫着一股子香甜的气味,甄茹怡安静地躺在大红的锦被下睡着却也能通过那时而紧皱在一起的眉头看出人并没有睡得多安稳。   轻叹一声,又抱着二姐儿去了自己房间,这屋里燃过安息香,小孩子还是不要睡这里的好。   甄茹怡这一睡一直睡到夜幕西沉,张开眼头脑清明了许多,人身上也有劲了,沙哑着嗓子唤道:“香绫。”   香绫忙从外面走了进来,欢喜道:“太太,您可醒了,饿不饿,炉子上煨了老母鸡汤,奴婢去给您端来。”   甄茹怡拉住香绫,“什么时辰了,二姐儿的洗三礼怎么样了?”   香绫笑着给甄茹怡背后塞了个大迎枕,又从一旁的小几上倒了温水递上,“这会都快戌时了,二小姐的洗三礼办得极好极隆重,几位姑奶奶都丢的银果子,王妃丢的最多足足的一串儿怕有好几两呢,乐得那稳婆嘴都合不上了,还有八姑奶奶也丢了好些,只怕是够二两的,喜得那稳婆今天唱都不会唱了,四太太丢的是一对金珠儿,奴婢看那稳婆觉得她都快要跪下来了,还有几位舅太太也很是大方……”   正说得高兴时却看到甄茹怡的泪珠儿一串串地掉,吓得忙住了嘴,嗫嗫道:“太太,您是怎么了?四太太这样看得起您难道您还不高兴吗?”   甄茹怡抹了一把眼泪,“我婆婆和夫君可有来?”   香绫张了张嘴又闭上,垂下了头不哼声,甄茹怡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闭了闭眼,“他们竟如此狠心,真不打算要我们母女仨了吗?”说着便一行清泪滑落没入鬓角。   香绫见了喉咙也发紧,主子的心思她跟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明白呢,可是同样的这几年齐家母子对她们主仆是什么个态度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主子不说话,她也只能疼在心里。“主子,您要想开一点,若是您倒下来了那两位小姐怎么办呀?齐家可不会善待两位小姐,你如今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这次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四太太一定会为你出头的。”   甄茹怡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相信甄家会为她出头呢还是不愿意甄家来为她出头。   香绫知道自家主子性子,不再相劝,“主子,您想开一点,这事咱们不急先坐好月子,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您等一会奴婢去给您盛鸡汤来。”说完不等甄茹怡再出声便忙跑了出去。   待回来时张嬷嬷跟在后头抱着二姐儿,另一个小丫鬟端着洗漱的温水,侍候甄茹怡简单梳洗后便转身出去了。   张嬷嬷将红被褥包着的二姐儿凑近到甄茹怡身边,“太太,您看二小姐,刚喝饱,这会竟睁开眼玩着呢,眼睛像您黑漆漆的亮。”   甄茹怡接过小包袱,伸过手抚上怀里小人儿的脸,才两天时间看着像是长开了一些似的,“小孩子的眼睛都亮,最纯净不过的。元姐儿呢?”   张嬷嬷在一旁陪着笑,“大小姐已经睡下了,一点也不吵闹,今儿还跟着奴婢去看二小姐洗三了呢,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可认真了,奴婢问小姐在看什么,太太可知道小姐怎么应奴婢的?”   甄茹怡将视线放在张嬷嬷身上,“怎么说的?”   张嬷嬷笑了笑,“大小姐说:母亲睡着了,我得看着妹妹。太太您听大小姐多懂事多听话的一个人儿呀。今儿奴婢抱二小姐去奶娘那里的时候,大小姐也跟着去了,看到二小姐喝了奶后一头汗还知道拿帕子给二小姐擦汗呢,让四太太看了可心喜呢。下午便在院子里玩了一圈,扑了蝴蝶,晚上足足用了两碗饭,晚间过来时见您还在睡便先去睡了,直说明早再来看望您呢。”   甄茹怡听着鼻子又开始泛酸,猛地眨了眨眼睛,在齐家那间租来的小小的院子里,诗雨什么时候痛快玩耍过呢,扑蝴蝶?映象里更是从没出现过。想到以前在清河城甄府做闺女时,小时候也有轻松肆意玩过的,没想到女儿却比她那时还不如。   脑海里思绪翻腾的甄茹怡在大清早齐诗雨过来时便问道:“诗雨喜欢外祖母家吗?”   齐诗雨看着甄茹怡并不敢开口。   甄茹怡深吸一口气,让脸色放松下来,笑道:“母亲就是想知道诗雨的想法,是不是真的喜欢外祖母家?”   齐诗雨见到母亲如往常一般和蔼,忙露出了笑容,甜甜道:“喜欢,外祖母拿了好吃的点心给诗雨,还给我吃果子,就是我上次在祖母那里见过却被祖母收起来的,原来那叫樱桃,祖母还说那是吃不得,原来能吃了,甜甜的可好吃了。还跟九姨母身边的樱桃姐姐一个名字,樱桃姐姐说她就是樱桃成熟的时候生的所以就叫樱桃。那母亲,女儿是不是下雨天生的才叫诗雨呢?”   甄茹怡心中钝钝地疼,她知道齐老太太不喜欢女儿,却没想到不喜欢到了这等地步。深吸一口气,“诗雨名字不是那样来的,你父亲和母亲的家乡都在南方,那里是一个烟雨朦胧很诗意的地方,给你取名叫诗雨是希望你长大后清丽却不失雅志,是父母亲对你寄予的厚望。”   齐诗雨虽然听不懂母亲话里的意思,却还是笑着点头,“女儿一定会听母亲话的。那母亲,女儿还能去找外祖母玩吧,外祖母说今天要带女儿去外面逛一逛呢。”   看着站在床头一脸希冀地望着自己的女儿,甄茹怡只觉心如刀割,如果说出这话的是齐家老太太,便是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呀。逼回了眼泪,“去吧,记得要听外祖母的话。”   齐诗雨眼里迸出惊喜的亮光,高兴得跳了起来,拍着小手道:“谢谢母亲,女儿会听外祖母话的。”说完便一蹦一跳地往前院去了。   香绫端了鸡汤进来,“大小姐回来才两天性子都活跃一些了。”   甄茹怡挂在嘴角的笑意谈了下去,“再活跃这里也不是我们的家。”   香绫看了一眼,闭着嘴没有说话,只是递上鸡汤。   ☆、第三二二章 归 处   甄茹怡就这样在甄府住了下来,而齐家似乎遗忘了她们母女仨一样,不闻不问。齐诗雨每日不是跟着四太太去逛街就是被四老爷带着去铺子里玩耍,要么就在园子里扑蝶和小丫鬟们捉迷藏,每日都玩得脸蛋红扑扑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好,笑容一日比一日多,连说话声音也变大了些。   香绫拿着针线篓子进了东厢房,对着坐在床边椅子上吃鲜果的齐诗雨笑道:“大小姐的鞋面儿磨毛了边,您脱下来让奴婢给补一补。”   齐诗雨将脚往后一缩,“姑姑,你补了那我鞋面上是不是就留下一块疤了,那样多不雅观呀。”   香绫拿针的手一顿,“姑姑会好好补的,留下的疤也不会很明显。”   “那这鞋子能不能就放在屋里穿呢,外祖母给我买了好多新衣裳新鞋子。”   甄茹怡听了冷声道:“诗雨,谁叫你这般嫌衣嫌吃的?”   齐诗雨看到母亲冷下的脸,眼里布满了泪却睁得大大的不敢让眼泪掉下来,“不是女儿嫌,前天守门的聋婆婆叫桂花回去,说她把一双打了补丁的鞋子穿出来与我玩有失体统。我就问婆婆什么是体统?婆婆说外不陋颜,女孩子不该穿破衣烂鞋出门的,否则就是不知仪。母亲,女儿不想被人说不知仪。”   甄茹怡听了一愣随即沉默了下来,许久才干着嗓子道:“嗯,咱们以后不穿破衣烂鞋去门。”   齐诗雨脸上重回笑容,小孩子的情绪转变就是这样快,为了母亲的一个脸色乌云密布也能为了母亲的一句话多云转晴。   香绫索性脱掉齐诗雨的小绣花鞋,“那这鞋咱们就不要了,奴婢给大小姐拿新鞋子去。”说完将这双毛了边的鞋子放入篓子里转身去拿新鞋了。   看着大女儿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明显圆了一圈的脸庞,甄茹怡心中也极为内疚,她为了能把日子撑久一点缩衣节食都放在自己和女儿身上,却忘了女儿这般年幼的身子正是需要好好调理的时候。再看了看睡在身边的小女儿,这小女儿虽是早产,可长得一点也不比诗雨当年要差。   甄家新找的奶娘将小女儿养得极好,便是她自己,这些时日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不用去愁午时后的张屠户家的猪肉跌没跌价还能不能买到,不用去急相公的纸墨又快要用完了,不用担心米缸里的米又快要见底,月底房租也快要上交了。刚开始几天她还想一想,可后来渐渐地便淡忘了,成天吃吃睡睡地像是还在闺阁中一般,现在想来她这么些年拼死累活的究竟为了哪般呢?   一直到出了月子,齐府还是没人来接,也没话送过来,四太太对着回娘家的甄婉怡笑道:“那齐家耍无懒耍到我头上来了,想这样拖着等咱们先低头呢?”   甄婉怡笑了笑,“反正咱们不愁,家里多了七姐与母亲和嫂嫂作伴,元哥儿也有姐姐妹妹陪着,多热闹呀,他们不急咱们更是不急。”   四太太睨了甄婉怡一眼,将女儿那点子小心思瞧了个明白,却懒得点透,到是喻瑾珍在一旁和泥道:“九妹说得在理,咱们这样聚一起正是舒服不过的事呢。”   四太太这才开口,“珍娘你也别为着她说话,瞧那小气性子,你母亲我是那种容不得人的人吗?还这样拐着弯儿来与我说话。”   甄婉怡讪讪一笑,忙长身凑向四太太,搂着四太太的胳膊,“母亲,常言道看破不说破,您看嫂嫂多好呀,偏就您要点破女儿。女儿这还不是怕您真与齐家闹翻了七姐为难吗?”   四太太笑着扶了甄婉怡坐好,正经道:“若是你遇到这事儿,我是绝不会干休,定要讨回公道与你向夫家要了和离书来的。只是茹姐儿的想法我还不清楚,不好动作,说不得要先探探她口风了。”   甄婉怡奇道:“为何一定要和离呢?给他们一个教训不就行了吗?”世人不是常说宁毁七座庙不拆一座婚吗?   四太太脸色有些难看,“这齐家说到底还是嫌弃茹姐儿没能生个儿子。”   甄婉怡无所谓道:“七姐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只怕是有些难了。”   甄婉怡愣了愣,“母亲说这话是何意思?”   “大夫说茹姐儿生产完本就身子虚弱却还在阴凉处跪了一夜,寒气入体伤了身子,以后生养怕是难了。这大夫说话一般都是往轻了说,若是能治怎么也要开个方子,可是连着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却是连个方子都没留下,硬让留一个也只是开些补血气的调理方子,所以说茹姐儿回齐家这日子怕也是不好过了。”   甄婉怡愣愣的,没想到事情竟有这样严重,倒是喻瑾珍说道:“可若真个和离七妹只怕也讨不好处去,且不说能不能把女儿带出来,就算带出来了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女儿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呢?即便是在一直在家里住着,以后孩子长大开亲要怎么办?且不说能不能说门好亲,只说这女人没得娘家支撑在夫家就会处处受搓揉。那齐家再怎么说也算是小有资产,七妹夫也是举人老爷,以后中了进士便能得了官身,怎么也比和离七妹一个人独带两个女儿要好吧?七妹不能生那就给七妹夫纳个小妾,生了孩子抱到身边养着不还是叫她一声母亲,媳妇是真觉得和离不好。”   甄婉怡看了喻瑾珍一眼,以已度人,若是她处在甄茹怡的位置上她是宁愿和离的,一个人过自己的日子何其快哉,为什么非得要去受别人挟制过着生不由已的生活呢?   四太太也拿不定主意,喻瑾珍说的办法是最简单最容易做到的,也是她曾经经历过的,所以她知道那种亲手把女人送到丈夫床榻上的痛苦和折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才说若是甄婉怡到了这个地步,她一定会让女儿和离,可换成是甄茹怡她便拿不定主意了。   甄婉怡看着沉寂下来的两人,沉思道:“还是先让我去跟七姐聊聊,探探她的想法吧,反正咱们也不急,七姐这样住着也挺好的。”   ☆、第三二三章 心 乱   正房门口,甄茹怡呆呆地立在那里,泪如雨下,张嬷嬷一脸慌张地四下顾盼,待听到屋里甄婉怡的声音后忙扯了甄茹怡一把,拉着甄茹怡离开。在月亮门处碰到慧香,慧香手里提着食盒,把人喊住,“七姑奶奶才来怎么就走了,黄嬷嬷刚做好的豌豆黄,王妃最喜欢吃的,七姑奶奶也一起尝尝吧。”   张嬷嬷忙答道:“太太忘了件东西在房里,我先陪太太回去取,等会再过来。”   慧香看着略显落慌而逃的主仆俩,轻道了声,“这七姑奶奶和张婆子急急忙忙地慌什么呀?”   甄婉怡扶着虎妞的手站在慧香身后,听了话眼神闪了闪,“刚才七姐来过了?”   慧香忙回头行礼,“嗯,刚才奴婢去厨房前就来了,怎么七姑奶奶没进去吗?”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看来刚才她们在屋里说的话让甄茹怡听见了。“没事,等会跟母亲嫂嫂不要提起此事。这是黄嬷嬷做的豌豆黄吧,正好我饿了呢。”   慧香举了举食盒,笑道:“黄嬷嬷一早就在厨房里忙活,特意为王妃做的呢,王妃快进去尝尝,看看黄嬷嬷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甄婉怡看了月亮门后面一眼,转身跟着慧香折回去,既然甄茹怡听到刚才的话了,那就等一会再去说吧,先让她平静一下好好想想。   “一出去就看到慧香端了黄嬷嬷做的豌豆黄,嘴馋得很,咱们先吃一些,等会我再端些去给七姐尝尝。”   四太太看了甄婉怡一眼,“你呀都快做娘的人了还跟个馋猫似的怎么行。”   喻瑾珍笑道:“这怀生的人饿得快,想必九妹也是饿了,母亲就快些让妹妹吃点吧,这黄嬷嬷做的豌豆黄您是常吃,可九妹怕是吃的少。”   “她那么大一个王府要什么吃的没有,还缺了碗豌豆黄不成?”话虽这样说,可四太太却将豌豆黄放在甄婉怡的右手边。   二进院的东厢房里,甄茹怡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急得张嬷嬷在一旁走来走去,半晌定定地站到甄茹怡面前,“太太,您可不能听四太太的话真个和离呀。”   甄茹怡转过眼珠看向张嬷嬷,满眼的希冀,拉着张嬷嬷问道:“嬷嬷,母亲是骗人的对不对?我不可能不可生育了,对不对?”   张嬷嬷反握住甄茹怡的手,悲伤道:“太太,您请节哀吧,这么些天您也看到了,四太太确实请了不少大夫进府,说是为六奶奶请脉也顺便帮您调理身子,可如今看来只怕都是冲着您来的了。您身子本就没有调理过,两个孩子间隔得也近,特别是生二小姐,您几乎没吃过什么补品,王妃送去的补品都让您卖了,您这样怀着孩子亏的都是自个儿的身子呀。所以才会一急就被气得早产了的,刚生完您又跑到小佛堂里去跪上好几个时辰,便是铁打的身子都抗不住呀,香绫说您被扶起时就昏了过去,跪的地面上那可是流了好大一滩血呢,后来坐月子又伤神伤心,身子亏损厉害也是情有可原呀。”   甄茹怡呆呆地不说话,张嬷嬷的话如同魔音一般穿脑而来,最终化成一个声音,自作自受,甄茹怡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呀,活该你伤了身子再也生不了孩子的,你作贱自己自降身份让自己卑微到尘埃里,你自己不爱惜身子妄想用可怜去博取别人的同情,结果伤了自己只也换来别人的漠视,你活该,活该。   张嬷嬷看着甄茹怡呆呆愣愣仿若失魂的样子,急得不顾尊卑抓上甄茹怡的肩膀摇了摇,“太太,这个时候可不是你伤心的时候,等会王妃就要来问你答复了,你可得想好怎么回答呀,这可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大事呢。”   甄茹怡痴痴地回述一声,“答复?”   张嬷嬷点点头,“是呀,四太太不是让王妃来问您,您要不要和离吗?”   甄茹怡心头乱成一团糟,按了按涨疼的太阳穴,“和离?”   张嬷嬷深吸一口气,“太太,听奴婢跟您说,这没有娘家撑腰的女人就是好比那案板上的面团只得任由夫家摆布,但好歹有个家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可若是这女人没了夫家那就是一片浮萍,若兄嫂侄子好那倒还能有个安身之所,若是不好便是真正走投无路呀。太太,您可得想清楚了,现如今甄家是太太做主,太太性子要强自是不怕那齐家的,真与齐家斗起来只怕齐家十之*要折了。可太太毕竟是长辈呀,太太老爷走了这甄府就是六奶奶做主了,您刚才也听到了,六奶奶可是不赞成您和离的,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世人总是对咱们女人指责得多一些,您还有两个女儿,以后要谈婚论嫁,那开亲的人一访起来您就是要吃大亏两位小姐要吃大亏的呀。   正像六奶奶说的那样,齐家再怎么不好那也算是小有资产,老爷也是举人老爷,以后中进士做了官便是您享福的时候呀,齐老太太都这般大年纪的人能得几年好活的,您再忍一忍她,等她两腿一蹬整个齐家还不是您做主的吗?太太,这得失您可要想清楚呀,若是和离,您只能依靠甄府,以后甄府谁掌家谁就能掌控您和两位小姐的生死,最重要的是您与六爷八爷还不是一母同胞,六奶奶到时可不会顾忌那么多呀。”   甄茹怡闭了闭眼,“若是留在齐家就只能给老爷纳妾是吗?”   张嬷嬷看到甄茹怡听进去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太太,恕老奴斗胆说句放肆的话,老爷纳妾已是势在必行的,就算没出您这事,老爷纳妾您也挡不住。既然如此,您还不如大方点,主动给老爷纳妾,既合了老爷的心又解决了生养的问题。说起来,太太身边的香绫也老大不小了,对太太您又忠心耿耿,将香绫抬做姨娘再好不过的。”   甄茹怡猛地抬头看向张嬷嬷,眼里迸出的光像刀子一般吓得张嬷嬷一个哆嗦,“太太。”   甄茹怡握了握拳,慢慢放松自己消平心里那股戾气,“我不可能让香绫做姨娘的,此事休要再提。”   她出嫁前姨娘就特意与她说了纳妾的事,她姨娘本是四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丫鬟,若是不做姨娘今日四太太身边黄嬷嬷的位置便该是她姨娘的,哪会轮落到地把年纪了却一个人独自留守清河城的?   姨娘身份看似风光却又有多少人知道其背后的心酸呢,她自小就看到姨娘在太太面前卑微讨好,可太太对姨娘还不如对院子里一个洒扫丫鬟来得热情,以前她不懂,便问姨娘,“您是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人为什么太太却对你不大搭理?也不让您去见父亲呢?”   当时姨娘说什么她忘了,只记下了姨娘那布满苦涩的容颜。以前她不懂太太为何要那样对她姨娘,可嫁人后她懂了,再亲近的人也有不能与之分享的东西和秘密,而丈夫便是其中最最不能与人分享的,她现在身边就只有一个香绫了,怎么能让自己与香绫走到四太太与姨娘相同的路上去呢?所以不管是抬谁做姨娘也不会让香绫去,她承当不起失去香绫的代价。   ☆、第三二四章 交 底   甄婉怡一直到茶水喝尽又坐了一会才起身,在四太太疑惑的注视才起身往外走去。虎妞跟在一旁,小心地侍候着,“王妃您走慢些,正好可以消消食。”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笑,“嗯,前日下了雨路滑是得走慢些才行。”   可走得再慢路程就那么一点,挪了半柱香时辰也还是到了。张嬷嬷候在外头,看到甄婉怡来了忙笑着迎了上来,“王妃,您怎么来了,我家太太刚收拾好正要去前头见您呢。”   甄婉怡点点头,“七姐怎么样了?身子大好了吧?”   张嬷嬷略落后一步,“太太最近好多了,人看着气色也红润了一些,多亏了王妃送来的补品。”到了门前忙快走两步打起帘子,送甄婉怡进去。   甄茹怡坐在矮榻上,阳光透过窗棱进了近来,让甄婉怡见了生出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触,同坐于榻上,“这个位置极好,倒让我想起韵意楼的时光来,那时我们常常这样坐在窗棱下的罗汉床上坐针线活儿,一坐一个下午也不嫌累。”   甄茹怡本带着几分戒备的心思在听了甄婉怡的话后也放了下来,微微笑道:“那时候的我们哪想到会到这千里之外的京城来呀?”   甄婉怡也很是感叹,“当初出嫁时都想着只怕从此要天各一方相见再难的,没想到兜兜转转竟全到一个地方来了。可见这人的命运是说不准的,有时候以为路到尽头的,可转个身却发现还能拥有更广阔的一片天空。”   甄茹怡看向甄婉怡,认真道:“九妹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你们在屋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甄婉怡张了张口,心里想好的话却开不了口,只得问道:“我来就是想探探七姐的口风,看看你有个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合计合计。”   甄茹怡闭了闭眼睛,睁开时嘴角绽出一片讽意,“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当初急功近利想巴高枝儿却瞎了眼找了棵歪脖子树,如今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能有什么办法?”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丝帕递过去给甄茹怡擦眼泪,“七姐,你别说气话,你与齐家的婚事是母亲相看齐家有意迎娶才成,真要说起攀高枝儿,还指不定是谁攀谁呢?那齐家有什么呀,一无权二无势家里的人丁都没几个,若不是因着你的关系那齐昌明能进国子监读书吗?若不是因着你他落榜后能在京城落下脚来?若不是你帮着说情那齐昌明能进员外郎家做馆拿那么高的束修,谁认得那齐昌明算哪棵葱呀,凭什么满京城的举子不选偏要了他?”   甄茹怡让甄婉怡几句话说得止住了泪,人就是这样,当她开始自怨自艾怀疑自己的时候,旁人的抬举能帮她拾起许多信心来,特别是甄茹怡一心觉得自己庶女的身份配不上齐昌明这个举人老爷,所以在齐家母子面前伏低做小将自己降到尘埃里,却忘了齐昌明除了一个举人身份真没什么可骄傲的,甄府嫁到清河城附近的几个女儿随便哪一个的夫家条件都比齐家要强。   现在甄婉怡这样赤果果地将齐家的遮羞布撕开,将齐家这些窘况展露在甄茹怡面前,将甄茹怡不敢反抗的束缚直接剪断,打破她对齐昌明过于美好的幻想,帮她认清现实,齐家除了齐昌明一个举人功各其它条件甄家没一个能看上眼的,你甄茹怡配齐昌明是降了你的身份抬举他们家,是齐昌明癞蛤蟆吃了天鹅肉还不好好珍惜,是他们齐家赚大发了还做小人。   甄茹怡呆呆地看着甄婉怡,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没觉得自己跟齐昌明的差距有天壤之别,可自从来到京城之后,齐母明里暗里的嘲讽嫌弃再加上自己生的是女儿,她便不自知越来越卑微,她越卑微,齐母便越强势,慢慢地她就越来越觉得自己配不上齐昌明了。   “九妹,齐家再怎么不好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是孩子们的家,我相公再怎么不好也是我拜过堂的夫君,是孩子们的爹,若是和离,我能不能要到孩子暂且不说,便是孩子们以后怎么办?”   甄婉怡早想过这个问题了,“七姐,你还有我还有娘家,你和离了不想嫁人就带着孩子们住,做点小生意,若不愿做生意就置个田庄你们母女三个过日子是绝不会有问题的,若是再遇到合眼的人了再嫁也没得问题,首嫁由父再嫁由己,那时候谁也不能勉强你。至于孩子长大的亲事,只要有我这个王妃姨母在,我想你应该不用去发愁孩子们嫁不出去,只需要愁你把孩子教得太好以后的媒人踏破门槛让你挑花了眼才是。”   甄茹怡瞪了甄婉怡一眼,“你这丫头快做娘的了还这么口无摭拦的,什么再嫁由己呀,我,我没想过和离的。婆婆虽对我不好,可相公对我却是好的,我若离了他,孩子们以后必是要糟人闲话的,再说我,我才是相公明媒正娶的妻子,凭什么要离开让别的人女人进来?”   甄婉怡看着甄茹怡羞红了的脸,愣了愣神,算来算去算漏了这一茬,合着是甄茹怡对齐昌明动了情,所以才不愿和离的呀,所以才能对那样的家庭那样的婆婆百般容忍的呀。“可是你婆婆怎么办?”   甄茹怡长吐一口气,最难说的话她已经说过出口,其它的便不难了,“以前是我想偏了,以为一味的柔顺容忍老太太便会真心喜欢上我把我当成一家人,相公也会对我更体贴,如今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也没能赢来老太太的认同。既然如此那便算了,老太太那里我就不强求了。以后这家我是不会管了的,只一心一意过自己的日子。”   甄婉怡暗叹一声,一个女人若是对男人动了情,前面便是万丈悬崖只怕也拉不回她,更何况甄茹怡觉得她现在遭遇的一切都是齐老太太的错,于齐昌明没有半点不是,所以再要劝她离开是不可能的了。“可是你要怎么回去?就这样灰溜溜地带着孩子回去吗?”   甄茹怡摇摇头,“不,我暂且还不能回去,我要仔细想一想以后的日子究竟要怎么过,究竟怎么样才能斗得过老太太,好为我和女儿们讨回公道。”说完手抚上了小腹处。   看着双眼布满仇恨重生燃起斗志的甄茹怡,甄婉怡暗叹一声,知道这事她不会善了了,甄茹怡现在是将满腔的痛苦和后悔化成仇恨,而这股仇恨的目标便定在了老太太身上,以斗倒老太太来舒解心中的郁气。甄婉怡能想像以后的齐宅会是多么的热闹非凡了,可是她不想劝也劝不了,虽说甄茹怡走到这一步有她自己的缘故,可若是齐老太太不那么势利没那么多心眼没那么心狠的话,甄茹怡也不会被逼到这一步来。   甄婉怡只能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甄茹怡把自己放得过底任人践踏才有如今的果,齐老太太肆意凌辱欺压甄茹怡是她往日种的因,日后甄茹怡的狠心报复便是齐老太太应得的果,可谁又能预料甄茹怡以后会怎么样呢,因果循环什么时候开头何时又是个尾呢?   ☆、第三二五章 报喜(为有就是我的和氏壁加更)   将甄茹怡的意思转达给四太太后甄婉怡便被赶出了甄府。   还不等甄婉怡休息好,四太太看了看快速聚拢起来的乌云将天上的太阳整个儿摭挡起来,天色聚然变暗几分,忙拉着甄婉怡道:“婉儿快些回府去,这怕是要下大雨了。”   这几天一直稀稀疏疏地滴着小雨,甄婉怡今儿要出府的时候慕嬷嬷还嘀咕着会有雨不放心让她出门,而甄文怡直接让初霞送信过来说她来不了了,甄文怡不过半个月就要临盆就算她想来甄家这边也不敢让她过来,更何况有贾大夫人在,所以甄婉怡压根就没想过今天甄文怡回过来,不过她能记得派人来说一声也算是有心了。   一路上行人皆匆忙奔往家中方向,马车才刚刚行到昌盛街上豆大的雨点就密密麻麻地砸下,才未时却像是酉时的天色,一片昏暗,虎妞将气死风灯点着挂到车顶下,省得避雨的行人看不到与马车撞上了。   雨越下越大,甄婉怡坐在车厢里只听得到雨滴砸到车篷上如鼓敲一般,响在心间无端地让人紧张起来,特别是马匹的嘶鸣声和马夫拉缰绳的“吁”“吁”声交织在一起,更让人觉得害怕。   虎妞一手抓着车辕一手撑开放在甄婉怡身后做保护状,红鹦直接将甄婉怡的手腕抓在手里,两人脸上皆绷得紧紧的,一脸的沉重让甄婉怡更是害怕得禀起了呼吸。马车走得慢四周的声音在雨幕中听得十分清楚,当阵阵马蹄声传来时,马车明显地晃晃了,然后便听到一阵马蹄扬起的嘶鸣声停了下来,隐隐听到“王爷。”   “王爷,咱们遇上了。”   “王爷,咱们王府的马车。”   马车停了下来,车帘一把被撩起,甄婉怡一声惊呼还在嗓子口便被昏黄的灯光下那张肃穆的脸给堵了回去,虎妞紧绷的身子一松有些发软地靠在车壁上,红鹦也松了一口气,抓着甄婉怡的手腕也松了松。   甄婉怡看着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祁荣,一脸的雨水还在不断地往下滴,忙笨拙地让了让身子,“王爷,您怎么来了?快,快进来,看您都淋湿了。”   祁荣勾起嘴角,提起的心口总算回到了原处,没有什么比小娇妻的安全更重要的了。抹了一把脸,低沉地声音传来,直扣心扉,“我身上已经湿透了,就不进去了,我就在外头陪着你,咱们一起回府别怕。”   甄婉怡揉了揉发酸的鼻头,点了点头,眼睛睁得大大地生怕一不小心被感动的泪水就夺眶而出了。祁荣笑了笑,虽然被斗笠挡住可甄婉怡还是能查觉到祁荣的柔和神情。   接下来的路程还是声势吓人的滂沱大雨,可在甄婉怡心里却如行走在春日里的和风细雨里一般,哪还有刚才的胆颤心惊。   回了府祁荣直接让人下了门槛,马车一路行到锦祥院门口下才停下,下了马车直接上了游廊,红鹦一手抓着甄婉怡的手一手扶着甄婉怡的腰直送到屋内才回自己房去。   樱桃早就候在一旁拿了干净的衣裳要帮甄婉怡换上,甄婉怡忙道:“先给王爷找衣裳,王爷都湿透了。”   祁荣走进来一身紫色长袍皆贴在身上,极不舒服却还是拒绝道:“你先换衣裳,我直接去沐浴,等会让卫安给我送衣裳进来便行了。”说完便大踏步往净房走去,听到净房里传来倒水声,甄婉怡才安心地在樱桃服侍下换去略见湿痕的衣裳。   等祁荣收拾妥当,慕嬷嬷便端着姜汤走进来,“王爷快喝碗姜汤,你可不能着寒了,王妃是双身子呢。”   祁荣接过热热地姜汤一口喝完,看了甄婉怡一眼,打趣道:“嬷嬷你也忒偏心了,难道王妃不是双身子,本王着寒就不要紧了吗?”   慕嬷嬷笑了笑,“看王爷说的,奴婢自是关心您的,只不过现如今还是王妃最大嘛。”说完便接了碗出去了。   看着燃着的一室烛光,甄婉怡打了个哈欠,“这六月天真是说变就变,上午的时候还好好呢,下午便来了翻转。还好母亲让我早早回府,要不只怕王爷还要淋好久雨呢。”   想到刚才掀起帘子那一刻看到的祁荣,从未有过的狼狈却如同重锤一般砸在她心头,让她觉那一刻的祁荣是前所未见的阳刚特有男人味特让她觉得安心,到如今想起来还心如鹿撞一般,看向祁荣的眼里温柔如同要滴出水来一般。   祁荣自然见到了,嘴角一直勾起,眉眼一片轻松惬意,难以言说的喜悦涌进心中,心仿佛**在春水里。两相对望你浓我浓,忒煞情多。   本以为一场暴雨过后便会迎来晴天,可谁知这老天爷像是任信的孩子一般连续下了半个月也不见收雨,祁荣看着外面的大雨眉头是越皱越紧,待在外院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六月十三傍晚,贾府的人前来报喜,甄文怡生下一个六斤二两的大胖小子,喜得贾大夫人直接扔了十两的重赏给稳婆。甄婉怡想起临盆前甄文怡那过大的肚子,担心地问道:“你家奶奶生产可还顺利?”   报喜的婆子连连点头,“托王妃的福,我家奶奶顺利着呢,只四个时辰就生下来了,看了孩子吃了一大碗面才睡下,精神头还好。”   甄婉怡听了便放下心来,“那便是好。”   那婆子又道:“我家奶奶特意嘱咐奴婢,小少爷洗三那天王妃您就不要去了,这天气不好,您身子贵重可冲撞不得,您的心意我家奶奶明白着呢。”   甄婉怡看那婆子会说话,笑道:“你回去与你家奶奶说,天色若不好我就不去添麻烦了,不过礼是不会少的,让她放心。”   婆子笑起一脸褶子,“看王妃说的,您可是咱们府求都求不来的贵人,怎地能说一个麻烦呢,若不是您日子特殊我家奶奶便是请了轿子来接也要来接了您去的。”   甄婉怡看映月收拾出来的礼物,点了点头,“这些东西就麻烦嬷嬷给你家奶奶带回去,都是滋补身子的,若是吃着好给个话我再让人送去。”   婆子夸张地道谢,“我家奶奶能得王妃这样的姐妹真是三世修来的好福气呀,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咱们奶奶,奴婢在这里就替我家奶奶给你磕头了,王妃万福金安,吉祥如意,一举得子,平安康泰。”   映月拉起婆子,“嬷嬷你客气了,八姑奶奶与我家王妃自小一处长大,可从没这样客气过,你这头磕下来只怕你家奶奶要找你算帐了。”说完便送了婆子出门又递了一个红包,喜得那婆子更是合不上嘴了,里面可是有四颗银果子呢,这拿回去便是炫耀的资本呀。   ☆、第三二六章 朝 堂   甄文怡儿子的洗三礼甄婉怡真个没去成,被连绵的夏雨挡了步伐,最后只得派映月前去参加洗三礼,本人虽没去成可礼带了十成十的足,甄文怡和贾府都是极高兴的。   这场雨从进入六月就豪不停歇的下大半个月,地方上报灾情的折子不断地朝京城送来,这个时候正是准备收获的季节,连降的大雨将饱满的麦穗稻穗砸进了泥土里,受灾的农民们一个个耷拉着眉蹲在田埂上,唉声叹气,眼看着要到手的粮食就这样打了水漂,也不知道今年冬天该如何度过了。   甄明杰上任的易县也受了灾,还好当初听祁荣的话没去萍乡,萍乡此事水灾极为严重整个县几乎是绝收。   整个大周北部都受水灾影响,连带着北方的战事也被影响到了,不过这样的大雨对于战事而言到不是个坏事,大雨之下不能对阵,两军便在潼阳关对峙相望起来,免了人员伤亡。   但是宁王不出战立不了战功时日拖得越久这消耗便是越大,特别是在大周朝整个北部都受水灾的影响下,皇帝的压力便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暴燥,大朝会上便将宁王要军饷的折子给摔出老远,指着寂静的朝堂大骂道:“毫无作为,我军十一万怎么就拿不下一个小小的部落,李大人,你是兵部尚书,你来给朕解惑,这宁王带十一万人在那里干什么?欣赏大漠风光吗?两个多月了一事无成,还张嘴要军饷,朕养他们干什么?养他们能干什么?”   李尚书出列恭顺道:“禀陛下,至从宁王爷带军在外这递回兵部的消息就越来越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臣对前方战事更不是甚明了。按说宁王战功赫赫对漠北一群乌合之众应该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的,如今这般僵持微臣也不明白宁王出的什么计策?”   李尚书这一番话不但没浇熄皇帝的怒火,反倒将他的怒火燃得更甚,“将在外君命不受,朕授他元帅领军之权朕也能收回他手中的兵权。”这番言论直听得晋王一派的人眼中异彩连连,暗自高兴。   祁荣看在眼里,微微皱眉,看了刘尚书一眼,见他当做没见一般岿然不动地立在那里,另外几个倒向宁王的大人也是面露难色踟蹰不已。横跨一步,“陛下,臣有本奏。”   皇帝半眯着眼看向祁荣,“荣王有何事?”   “今我大周北方连降大雨,多处州县受灾,当前最为要紧的是安排救灾赈灾事宜,所幸天佑我大周庇护我皇,南方平顺上半年的粮食都已收仓屯储,陛下倒不用过份着急,只要各州县合理安排救灾赈灾事宜此次难关倒也能安然度过。便是北方的战事,那漠北聚众而来不像以前只为抢虐一番,此次如此大规模犯进只怕存了掠城之心,潼阳关地势险要,而关内关外却都是一汪平原,那漠北此时正值水草丰美,他们聚各部落的物资只为此一战,必不会冒险贪功,他们守望,我军也难有有效办法,但有宁王拥关而守,那漠北军也休想迈进潼阳关一步,我们只需耐心等待就行,漠北地贫国穷,必不能长久对峙,我大周地大物博还惧一个小小的漠北不成?”   祁荣一番话先安慰了皇帝灾情不难,然后又点出了大周和漠北的优劣势,让宗帝听了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   兵部尚书接到晋王指示出列道:“荣王爷高明,微臣敬佩。”   祁荣回身一挑眉,似笑非笑道:“李大人客气了,虽然本王不在乎你的敬佩,却也承认你说的前一句话。”   李大人气结,抖了抖脸皮扯出一抹极不自然的笑意,“荣王爷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对军情战事侃侃而言,倒让臣想起一词,纸上谈兵,终是浅呀。王爷这兵事可不看过几本兵书辩过几次战事就行了的。”   祁荣拂了拂衣袖,嘴角一晒,“敢问李大人带过几次兵打过几次战立过何等战功?”   兵部尚书虽说带了个兵字却也是实打实的文官,所以祁荣这话一问出来,位列左侧的武将里便传出嘲讽的笑声,袁大将军更是懒懒地开口道:“荣王爷,你这个问题本将军倒是能为你解惑,李大人是宣武年间的进士,曾跟过本将军,在本将军帐下做过文书一名,后来本将军大胜,李大人靠着一根笔杆子冒了头被外放十六年从县令爬到刺史,四年前回京在兵部任职,两年前任尚书。李大人不知本将军记得可还清楚?”   李尚书一张白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宛如变色龙一般,祁荣不等李尚书开口又道:“还有,李尚书,本王君子六艺皆有涉及,虽是文士却也并非大人口中的手无缚鸡之力,大人如此冤枉本王,本王定要与大人讨回公道。”说完一回身对着皇帝拱手道:“陛下您也看到了,李大人如此藐视臣弟,臣弟不为自己也得为陛下力证一翻,不若让臣弟与李大人到练武场上去比试一番,好还臣弟清白。”   此时另一将军大声叫好,“这练武场向来只看到我们武将捋胳膊洒汗水,没想到荣王爷也能硬气一把,陛下,臣请陛下准荣王奏,看一看我大周文士的风采。”   武将齐齐一恭身,“请陛下准奏。”   晋王恨恨地环顾一圈看着本该讨伐宁王的大好局面被荣王和袁将军胡乱混搅偏得没了方同,不由气得变了脸,拱手出列对着皇帝道:“父皇,李大人只是心直口快,还望父皇明察。”   皇帝看了李大人一眼,李大人顾不得擦脑门上的汗水,忙跪下道:“陛下,臣并无藐视王爷之意,请陛下明查。”   祁荣慢慢悠悠道:“李大人心直口快无藐视本王的意思,可却藐视天威轻视天下读书人呀,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陛下取才立有六艺考查,其中就有骑射之道,难道李大人的意思是历年来的主考官都循私舞弊录用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李尚书怒视祁荣,恨恨咬牙道:“荣王爷,您又何苦抓住微臣的口误一再相迫呢?不就是怕陛下对宁王严查想包庇宁王吗?”   祁荣睨了一眼,“看来李大人不但对天下读书人看不上眼极尽污蔑,对一众为抵外辱奋力杀敌的将军们也妄口巴舌,真是让人寒心呀。”   袁将军出列厉色道:“陛下,李尚书乃六部要职与我等武将关系辅车相依却对我等口出恶语满口不信任,陛下,李尚书此举实及包藏祸心。”   另有将军出列,“陛下,李尚书早已看不惯我们武将出身,军饷常期拖欠,谁不与他上贡那军饷便是一季拖一季,以权谋取私利,陛下,臣要奏李尚书贪墨。”   又有几位武将上折奏李尚书贪墨,响声如雷,晋王一派哪里还有早先的意气风发。   祁荣退后回到列队,一脸的风轻云淡,让宁王一系暗自心惊,袁大将军看了更是感叹,幸好此人没被晋王得去,否则今日的局面就要倒个了,难怪宁王离京前就交待京中一切事宜都要听荣王调令。难怪十天前他就让人筹集李尚书贪墨的证据,原来是为了今日呀。那时,这雨才下六七日谁能料想会出现洪灾呢?此子心思之缜密着实可怕,万幸万幸呀!   ☆、第三二七章 送 信   祁荣回到锦祥院不等甄婉怡迎上来便将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拉着甄婉怡在矮榻上坐好。   甄婉怡眨了眨眼,疑惑道:“王爷,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可用午膳了。”   祁荣笑了笑,“先别管本王,本王有话要跟你说。”   甄婉怡坐直了身子,“什么事,王爷尽管说吧。”   看着小娇妻一本正经的样子,祁荣嘴角轻轻扯动,眼里却满含歉意,轻声道:“本王可能要离京一趟了。”   甄婉怡愣了愣,意外道:“陛下又要派王爷出京办差吗?”   祁荣摇摇头,“不是,这次是本王要秘密出京去筹粮。”   “筹粮?”   祁荣眉头也皱起,“嗯,宁王战事不利,漠北聚集在潼阳关的大军一直与我大军对峙相望,并不出战。早先准备的粮饷已快要殆尽,如今陛下对宁王不满又逢天灾,只怕不会再给宁王拨发粮饷,所以本王想南下去筹粮好解潼阳关的燃眉之急。”   甄婉怡急急道:“可是王爷,你如今身负要职无召不得私出京城,这筹粮也不是非得您亲去不可呀,让胡大海去不行吗?”   祁荣伸手抚上甄婉怡的脸,“婉儿,听为夫说,此次事关重大,只胡大海一人为夫怕出错,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我与他一明一暗两处行事,这次只去筹粮,不会有大碍的。”   甄婉怡摇摇头,她再无知也不可能被祁荣这话轻易蒙骗过去,如今祁荣统管北方战事后勤要职,怎么可能轻易离京,他每日都要上朝,与众幕僚协商常到半夜,若不是极为重要的事他怎么可能离京?而且一旦离京的事被发现了,甄婉怡打了一个激灵,她不敢想像事发后要如何面对陛下的怒火,宁王又不在京,到时只怕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王爷就没有别的办法非得要你亲自犯险吗?”   祁荣眼里满是歉意,“婉儿,你别担心我,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归来的,这并不是鲁莽冲动之举,我会周详计划的,你只需听我的安排,安然待在府中等我回来,我保证一定会平安无事,不管谁来府里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知道吗?”   甄婉怡大大的眼里满是惊慌,“王爷你要做什么?”   祁荣拦娇妻入怀,看着那高高耸起的大肚子,心里再一次被内疚充满,眼里闪过一抹厉色,此次过后他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婉儿,你清河城农庄的粮食都收起来了吧,可有卖出去?”   甄婉怡摇摇头,“夏华说易县要用种子,所以上一季的粮一粒都没有卖。”   “那就好,你让人去一趟清河城将粮食都装好了,秘密送到蒲丰,那里有本王的人负责往潼关送粮,记得一定要找可信任的人。”   甄婉怡深吸一口气,脑子迅速转动起来,“清河城那里只有红裙一个妇道人家看着,她是不方便去的,而那里的情况又是李大叔一家最清楚,如果非要让人去送粮,李大叔的儿子倒是可以,就是红袖的哥哥李丰收,他为人沉稳,是个可以信任的。”   “那你马上安排,这是本王的信物,让他带着粮去蒲丰与人交头,那人也有这样的信物。婉儿,务必要快。这事本王的人不方便出面,全靠你了。”   看着祁荣一脸的慎重,甄婉怡用力地点点头,接过一片令牌模样的信物,快速写了一封信,叫了红袖出来,把两样东西捆到一起包好交给她,“红袖,你速速去大兴一趟,将这封信交给你父亲。”   红袖看了脸色沉重的甄婉怡,认真地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祁荣补充一句,“让府里的马车送你,你收拾些东西带去装作回家探亲的。”   红袖愣了愣,脸色腊白一片,咬着唇看向甄婉怡,眼里露出求救的光芒,甄婉怡心中一软,“去吧,没事,只是让你哥帮着送东西。”   红袖神色一松脸上露出了笑意,深蹲行礼,“奴婢这就去。”   祁荣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这红袖没有奴婢的自知对甄婉怡也不够忠心,还是早些放出去的好。“你以后记得把红鹦常带在身边,她有功夫在身,你身子越来越重了得特别小心些,有她在你的安全能得到保障。”   甄婉怡还不知道祁荣心里打了什么主意,听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以后出门会把红鹦带身边的。”   “不只是出门,以后就让红鹦当你身边的大丫鬟,你身边不是还空着一个名额吗?”   按规矩王妃可以有一个管事嬷嬷或姑姑四个一等丫鬟八个二等丫鬟粗使婆子丫鬟不计,映月占了管事姑姑的位子,樱桃、虎妞、莲香和红袖为一等丫鬟,后来红袖犯了事降成了二等丫鬟但也在房里侍候,再加上有慕嬷嬷在,所以甄婉怡身边的人也是全的。后来莲香被卖了,红袖又提成一等丫鬟,这样一来便有一个一等丫鬟的空缺,红鹦到是可以抵上这个空儿。所以甄婉怡没说什么直接点了头,既然祁荣一再说此事那红鹦必是可以信任的。   “王爷什么时候出门?”   祁荣半眯着眼,“还不急,还得先安排好,婉儿,记住不管谁来说什么都不要担心,我会没事的,我一定会看着你把咱们的孩子平安生下来的。”   甄婉怡重重地点点头,心里却没来由“砰”“砰”作鼓响,按了按胸口,“王爷,您一定要好好的。”   “会的,我一定会好好的。”祁荣将甄婉怡的头靠在自己胸口上,轻轻拍了拍略显单薄的肩膀。   一晚上外院的烛光亮到天明,伴着雨声祁荣跨马直往皇宫方向而去,却在经过护城河边时,一匹快马直直撞了过来,马上之人一边扬鞭一边叫唤“快让开马惊了。”“前面的快让。”   说是迟那时快,淅淅沥沥的雨线遮挡住了视线,等马到了跟前时再要相让已是来不及,一阵马嘶长鸣,剧烈的相撞声响起,伴着一声惨叫一个身影直直坠入护城河。   随后而来的几匹马鸣声响起,几个踉踉跄跄的身影跌撞到河边,撕心裂肺的声音传出,“王爷。”“王爷。”却只见到一片染血的河面。   ☆、第三二八章 落 水   快到上朝的时辰,护城边上零零散散地停着一些马车,马车上都有各府的下人守着,不远处还有一些正要进宫议朝的大臣们,大家都被一群大汉凄惨的呼唤声惊住了,齐齐往护城河边聚拢过来,四下寻问,“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着在叫王爷。”   靠得近看清事发过程的几位大人皱着眉头回道:“出大事了,荣王被惊马撞到护城河里去了。”   “什么?荣王爷?”   “荣王爷?”   “天啊,竟然是荣王爷。”   惊叹者有之感叹者有之愁苦者有之暗带兴奋者亦有之。   “扑通”“扑通”几声响,只见一群护卫当中有数人跳进护城河中,近二十天的连绵大雨,护城河的水位比任何时候都高都急,与城外沅河相通之处有闸口也完全打开来,河水奔腾着往城外汹涌而去。   几个护卫找了一圈,皆冒出了头,“胡大人,没找到。”   “属下这边也没找到。”   “属下这也没有。”   胡大海也冒出了头,吐了一口河水,“找,再找,王爷刚掉下,流了那么多血说不定昏迷过去了,范围再大一点,继续找。”   乾明宫里宗帝整装完毕正准备起驾去上朝时听到外面急急的脚步声,眉头一皱,莫不是又有哪里受灾了?这几天各处受灾的奏疏接二连三,他都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别的事儿来了。   “陛下,荣王爷出事了,被惊马撞伤掉入护城河不知所踪。”   皇帝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关公公吸了吸气,换成正常口吻,“禀陛下,时才西承门的侍卫来报,荣王爷骑马经过护城河时南边冲过一匹惊马,直直撞向荣王爷,荣王爷不防被撞了个正着,掉入护城河,据说掉下去的时候那河水一片血红。”   宗帝眨了眨眼,呼吸有些沉重,握紧了拳头大步往外走去,公公跟在后面尖声道:“来人,快跟上,陛下要出宫了。”   外面一阵凌乱地脚步声响起,正在偏殿等着上朝的群臣们也听了到此事,看到皇帝的銮舆直直往西承门走去也忙跟上,晋王嘴角不可抑制的微微扬起,特别是在看到袁将军户部尚书几人愁眉苦脸时,那眼里的得意都快要飞出来了,恨不得快跑几步好先去确定,又暗暗后悔不该早到一刻钟,若是能亲眼见到荣王被撞的一幕那该有多好呀。   皇帝到时护城河边已聚了一批人,胡大海还带着人在水里寻找,禁军侍卫也有好些下了水,皇帝到时看到还有那许多人都在一旁看热闹的,气得对着一个撅起屁股看得兴起指手划脚的人一脚踹去,“你们不下去找荣王在这里干什么?”   众人齐齐矮身,顾不得地面一片水渍,“臣等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一个稍大胆些的官员冒头道:“陛下,并非我等不愿下去营救只是臣不会水,下去也只会增添负担呀。”   宗帝眼中厉色一闪,喝道:“会水都下去找荣王,找不到荣王你们都给朕提头来见。”   话一落,又有好些身影跃入河中,留在岸边的大臣们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该看这热闹了。晋王抹了一把脸,这雨这么大,护城河的闸口一直没有关过,这么急的河里找一个昏迷的人可真是希望渺茫呀,看来上天果然是厚待他的,任何想与斗的人都注定没得好下场,看看这荣王,还没等他出手呢便倒大霉了。   宗帝看着水里翻腾却被冲得越来越远的众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后来跳下水的这些人大多装模作样,就那手舞足蹈的泅水技术他们能自救都极为勉强了,靠他们救人?还是算了吧。眼光落在最先下水已被冲得只剩几个小黑点儿的身影,他们应该是荣王府的人吧,倒算是认真的。“来人,去把荣王府的人救上来,朕有话要问。”   关公公上前躬身道:“陛下,这雨越发大了,不如您先回宫去等消息,奴才在这里看着吧,这大清早雨寒陛下请以龙体为重呀。”   跟出来的官员大多老迈又是文弱书生多,几个重臣还有内侍帮着撑下伞,大多数官员只得靠着自家随从撑着,一个人举两把伞,风雨交加之下不一会就湿了长裳,难受得紧,这关公公的话正说到众人心坎里去了,毕竟,皇帝不走其他人谁敢先离开呀,没见皇帝一下就揣了一个大臣下水吗?   “请陛下保重龙体。”   宗帝眼神深沉地从众人身上扫视过去,这祁荣是他同父亲弟,不管他自己心里是什么一个想法,都容不得其他人对祁荣有半分不敬半分懈怠,这可是他仅有的一个手足了,所以他才不断给予祁荣重权将他留在京城。对于祁荣宗帝是看重的,在他还不知道有这样一个皇弟时就被迫离开京城,等他扫尽障碍取得天下站在那至高之处时,四下环顾却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一代帝王取缔江山。   宗帝站在高位心中的孤寂不足与外人道,只得收在内心深处独自品尝,这个时候却有人告诉他,他还有一个同父亲弟,一个跟他一样被迫离京甚至隐瞒了身世过着平民市井生活的皇弟时,他是真心高兴了许久,特别是这个弟弟还是她的儿子。对于这样一个皇弟他虽不寄予厚望却也能保他一世荣华富贵,更何况他的优秀还出乎了自己的期望,甚至不比自己的儿子差。   但是祁荣再优秀宗帝也是放心的,因为他的儿子们都已长大成人手握重权,而祁荣布衣出身没权没势没岳家不具有任何威胁,他只会是一个好臣子一个亲人。对于这样一个让自己不再觉得孤家寡人的皇弟却在离皇宫门口一射之地让人害死,让他如何能甘心?   宗帝心情的起伏别人可能察觉不了,但晋王,唯一一个被宗帝亲自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的儿子,他对宗帝的心思总是能摸清几分。   只见晋王一脸沉痛之色,上前道:“父皇,十三叔无端遭此大难儿臣认为那贼子着实可恨,父皇定不可轻饶。”   宗帝这才想起祁荣是被惊马撞入护城河的,看了渐渐又下大的雨,心中郁气难忍,“将那贼人带回宫,让荣王府的人也跟上。”说完便起驾回宫了。   众大臣皆松一口气,抹掉一脸的湿气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看来这陛下对荣王爷真很是感情深厚呀,两相对望时有庆幸有失落。庆幸的是对手消失省去诸多麻烦,失落的是自家主子少了一个强有力的臂膀。   ☆、第三二九章 谋 杀   待众人重新回到乾明殿时,一个个都鞋袜尽湿,皇帝在内侍的服侍下从里到外换了一套干净的,只可怜一众大臣,如置身于水渠里一般浑身泥泞,只一会所站的地面就汇集了一滩水。   当然也没是所有人都如此,晋王一进到大殿就在内侍的服侍换了鞋袜,虽衣袍下摆还是湿的,但比起刚才要舒服许多。几位重臣也在极具眼色的内侍下换了鞋袜,这种时候就特能体现你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了,宫里人情冷暖全靠地位说话呀,皇帝的喜好就是风向标。所以乾明殿里,一眼扫过去,站在靠前的十来位大人终于还脚下一片干爽了。至于其他人,只得在心里感叹还好这是夏天冻不着人,回去煮碗姜汤喝也就差不多了。   等宗帝出来的时候,荣王府的侍卫换了禁军的衣服候在大殿里,中间还跪了一个颤颤巍巍的瘦弱身影,宗帝看到那跪倒的身影时,眼里杀气满满,“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大海一把跪下,“陛下,您要为我家王爷报仇呀。我家王家昨晚通宵达旦写了一份治灾的折子,所以今早出门的时候便比往常晚了一些,所以才独自骑马进宫的,属下想着王爷骑术还行应该没问题,最多就是到了宫里再换件衣裳的,谁知都快到宫门口了,此人竟直直朝王爷撞过来,口里喊什么马惊了人却一个劲地甩着马鞭,陛下,此人大胆竟谋杀皇亲。”   匍匐在地的人身躯一震,抬着看向宗陛将宗帝眼里的杀意看得清清楚楚,忙喊道:“陛下,老臣冤枉呀,老臣的马真的是被惊着了呀。”   这个声音一出,朝堂里突然弯得十分安静,仿佛所有的人在这一刻连呼吸声都静止了,晋王不可思议地看向那跪倒在地的人影,脑海里一片空白。   胡大海猛然睁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一声大喊:“何大人,竟然是你,我家王爷与你有何仇竟让你丧心病狂到下如此狠手?”说着便要冲上去,幸得押着何尚书的两个禁军侍卫挡了下来。   众人哗然,昨天何大人与王爷在朝堂上那番对峙大家可是看在眼里的,因着众武将的参本,皇帝大怒免了何尚书的朝会勒其在府中禁闭思过,没想到这厮如此大胆,竟敢单人独骑找上王爷寻仇,只不过这也未免太过匹夫之勇了吧。   就算那些武将参何尚以权谋私,可是这种事放在谁身上没点儿把柄的,再说陛下也没说什么,只是罚禁闭几天做做样子罢了,这朝堂上哪个不是人精,谁看不透这一点的?更何况何尚书还是晋王侧妃之父,凭着这一层关系,晋王也不会任他这样废了。可今日这一出,不管这刘尚书是不是存心谋害荣王,单说这荣王在众目睽睽下被他撞得掉进护城河至今也没找到,就这谋害亲王之罪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刘尚书心里也迷糊,他是真不明为什么会这样呀,他就是接到晋王的私信让他速速赶往皇宫,结果走到半途马车又坏了,没得办法只得让人卸了马车,由他骑马往皇宫赶去,一开始都好好,可不知道为什么眼看着要到宫门口了,那畜生竟发了狂的直直往护城河冲去,可将他吓个半死,一急之下才拼命地抽鞭子大声叫唤希望能有人将他救下,谁会想到竟撞上了荣王爷,自从听到那随后而来的护卫跳下护城河喊着“王爷”晨,他便知道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陛下,老臣冤枉呀。”   宗陛冷声道:“你说你冤枉,朕让你在府中禁闭思过,你为何会到这里来,何什么会这样巧遇上荣王,又为何会马会发狂?”   几个为何直问得何尚书哑口无言,满嘴苦涩,他也想不明白晋王为何让他来皇宫,可因着最近所行之事的重要性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只得冒险前来,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陛下,老臣只是习惯每日这个时辰进宫,今日一时糊涂忘了陛下的禁令闯出这等弥天大祸,请陛下降罪。”   宗帝并没有因刘尚书的认罪而松泛一丝,在他心里这人就是胆大妄为到敢明目张胆地谋害皇亲,简直是罪无可恕,万死也难赎其罪过。“来人,革去刘渊兵部尚书一职,将其打入天牢,等找到荣王之后问斩。”   胡大海单膝着地请命道:“陛下,属下胡大海愿请命寻找我家王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属下不能让王爷就这样下落不明。”另外四个侍卫也跟着跪下,“属下愿随胡大人一起去寻找王爷。”   宗帝此时脸色才缓了缓,“好,好,胡大海听令,荣王府所有亲卫任凭调动,全力搜救荣王。”   “是。”   “禁卫统领听令。”   右侧大臣中走到一将领,“臣在。”   “沿护城河闸口至沅江全力搜救荣王。”   “臣领命。”   “京兆府尹听令。”   左侧大臣中走去一人,“臣在。”   “京兆府沿沅河全力搜救荣王,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臣领命,必全力搜救。”   胡大海不等散朝便带着人快速离开,跳上马直接往荣王府方向而去。   “你们去叫人,一柱香后到此处集合。”胡大海在大门处说完便往后院跑去。   甄婉怡刚刚用完早膳,正在房里散步,便听到红袖在外唤道:“胡大人这么匆忙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王妃可在?”   听着胡大海异常低沉的声音,甄婉怡心中一突,忙对着樱桃点了点头,樱桃快速往外走去,“胡大人,王妃在呢,唤您进去回话。”   看着全身湿透却来不及换衣的胡大海,甄婉怡握紧了拳头,“胡大海可是出什么事了?”   胡大海抹了一把脸,双膝着地,“王妃,属下对不起您,属下没来得及救王爷。”   甄婉怡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突然失去知觉,眼前一片黑暗。   红鹦离得近,一把将人接住,抱起放到矮榻上,虎妞在一旁着急道:“王妃,王妃,您怎么了?”   ☆、第三三零章 识 破   红鹦在甄婉怡人中位置重重按了按,剧烈的刺痛让甄婉怡清醒过来。呆呆在看着红鹦,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胡大海在中堂焦急道:“王妃,您听属下说清楚。”   甄婉怡眨了眨眼睛,用丝帕按着眼睛几息后才放下,“胡大海进来说话。”   看着一身湿透穿着明显不合身衣裳的胡大海,深吸了一口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大海神色暗然,“王爷在经过护城河的时候被一匹发了狂的马撞入护城河,属下与众兄弟寻了好久却没找到人,不过还请王妃放心,陛下已经下令让禁军和京兆尹帮着找人,还有我王府的亲卫全体出动,属下相信一定会找到王爷,带王爷安然回府的。”   甄婉怡听了只觉得不可思议,“被马撞进护城河了?王爷不是会泅水的吗?怎么会失踪的呢?”   甄婉怡全然不相信祁荣会遭遇不测,昨天他还说他要出京一趟,跟她保证一定会安然回来的。想到这里甄婉怡眼睛一亮,看向胡大海紧张问道:“王爷是不是出京了?”   胡大海一愣,呆呆地看向甄婉怡,那满脸的震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甄婉怡暗暗松了一口气,瞪了胡大海一眼。   胡大海神情尴尬地挠挠脑袋,暗自腹诽,这么重要的事王爷您都跟王妃说了,那还让他来做什么恶人呀?“原来王爷都跟王妃说清楚了呀,那王妃您就照着王爷说的办好了,属下先去找王爷了。”   甄婉怡忙把人叫住,“哎,慢着,王爷有什么计划,我要做些什么?”   胡大海“啊”了一声,“原来王爷没跟王妃说呀,那您是怎么知道王爷出京了的?”   “王爷昨儿跟我说过要出秘密出京一趟,今儿就发生了这事,我便猜了一把,谁知你一下就露馅了。”说完还责怪地睨了胡大海一眼。   胡大海一拍脑袋,他真是笨呀。王妃刚听到消息时都吓得晕过去了,肯定是不知道王爷的具体计划了。讪讪道:“王妃说的是,王爷这会应该出京城了。王爷只吩咐属下将他失踪的消息弄大,越大越好,您在府里只需做出伤心的样子就好,今天刚出这事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怕就怕时日一长晋王那边怀疑起来到府里打探,所以王妃这边切不可走露消息,否则王爷就危险了。”   甄婉怡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对着屋里的樱桃、虎妞和红鹦叮嘱道:“你们可要记清楚了,王府内院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此事,若是有消息走露便是我们四个的问题了。”   樱桃看了红鹦一眼,早知道胡大人进来说这样重要的话就应该找借口把红鹦叫走的,红鹦对樱桃怀疑的目光只当做未见,一本正经道:“奴婢奉王爷之令前来服侍王妃,王妃说什么奴婢自然做什么。”   樱桃大大的眼睛眨了眨,“王爷失踪王妃心情不好,那晚上就由奴婢与红鹦一起守夜吧,多一个人看着也放心些。”   甄婉怡点点头,“你们三个这段时间就不要离开锦祥院了,樱桃,让映月去请大医进府。”   樱桃忙往甄婉怡身上打量,紧张道:“王妃,您哪儿不服舒吗?”   甄婉怡勾了勾嘴角,“刚刚得知王爷的噩耗我不该不舒服吗?快去请张太医来。”   樱桃这才放下心,转身就往外跑去,红鹦忙道了一句,“做出着急要哭出来的样子,只说王妃晕过去了。”   樱桃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嘟了嘟嘴,用力地捏了捏自己鼻头揉了揉眼睛,感觉一片火辣辣疼时才往外快速跑去,“映月姐,映月姐,快些拿对牌去请张太医,王妃晕过去了。”   侧耳听着樱桃隐隐带哭的声音传来,甄婉怡笑了笑,“真难为樱桃了,让她这老实人来作假。”胡大海心里直嘀咕,他与樱桃打过好几次交道的,说她老实,还真是从没看出来,不过人到是个真实,直肠子的。   “王妃,府里的事都交给您了,属下还要到外面去做些安排。”   甄婉怡点了点头,“那快些去吧,王爷有了消息就速来报我。”   胡大海应了一声“是”便大跨步往外走去。   汀香院里,紫桑快速跑进房中对着洪湘玉道:“主子,王爷被人撞进护城河里不知所踪了。”   洪湘玉突地站起,手里沾了浓墨的湖笔在衣袖上留下一片墨迹,却毫无知觉地随意放下,两步上前抓住紫桑的胳膊,急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掉进护城河里的呢?”   “奴婢听外院的护卫说是被兵部尚书打马撞进护城河里的。”   洪湘玉愣了愣,随即脸上异彩连连,呢喃道:“兵部尚书?这么说来王爷是相信我说的话了。”   紫桑看着状似癫狂的主子,担心道:“主子,您别伤心,反正咱们有王爷和没王爷没什么两样,如今王爷出了这桩意外对主子而言说不得还是件好事,至少您能安安心心待地王府了。”   洪湘玉脸上绽出笑容眼里却流出一行清泪,又哭又笑道:“不,不会的,紫桑,王爷会没事,他这是帮我们报仇去了,待王爷回来,咱们的大仇便能得报了,这王府咱们便不能再待了。”   紫桑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对能不能待在王府也没在意,焦急道:“主子,您是说王爷使是金蝉脱身之计,他出京了了。”   洪湘玉拭了拭脸,绽出一抹笑颜,“王爷不但出京,他现在应该是往北方去了,紫桑,咱们的大仇终于快要报了。”   紫桑眼中也流下一串泪,“主子,王爷真能帮咱们报得大仇吗?”   洪湘玉用力地点点头,除了祁荣她不知道还能指望谁。   “奴婢这些时日要戒斋为王爷祈福,求佛祖保佑王爷吉人天相。”   洪湘玉点点头,“戒斋是要戒的,现在我们还得去王妃那里一趟,要装做王爷出事心急如焚的样子,还要回英国公府去求祖父派人寻王爷。”   紫桑点点头,用力地揉了揉眼,“嗯,奴婢陪主子走一趟锦祥院。”   当甄婉怡听到洪湘玉求见的时候,也只得装出一副大受打击的失魂状来,待听得洪湘玉要去英国公府搬救兵的时候,心下感叹这古代女子的忠贞,对一个不爱自己的夫君能做到这个地步确实是难得了。“那事来得突然,我也忘了通知侧妃,如今我娘家兄弟都不在京,便只得麻烦洪侧妃了。”   洪湘玉低头拭了拭泪,“还请王妃节哀保重身子,王爷定会吉人天相安然回来的。”   甄婉怡点了点头,让映月安排送洪湘玉回英国公府。经洪湘玉提醒,她也反应过来,又派映月去甄府和喻府奔走,总不能侧妃娘家的人都去寻人了,你正妃娘家的人一个个都毫不知情吧。   ☆、第三三一章 娘家人   四太太得了消息顾不得用午膳就急匆匆地跑荣王府来,看到甄婉怡正在喝汤才放下心,“婉儿呀,如今才是真正考验你的时候,王爷不在府你更要爱惜自己,更要照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若王爷真有个万一,你肚子里存的可是荣王府最后一滴骨血了。”说着便红了眼睛,赶紧拿出手帕按了按眼角。   甄婉怡虽然知道祁荣是故意弄出这一局好金蝉脱壳,但一听母亲这话还是忍不住泪水盈眶,气得四太太直扇自己两耳刮子,“哎呀,你看我都老糊涂了,还说特意跑过来劝你的呢,没想到反劝到你还把你给招惹哭了。”   甄婉怡忙制止了四太太,“母亲,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一定会好好的,如今的我可不是一个人了,我肚子里有孩子呢,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这个孩子我也一定会坚强的。”   四太太拭了拭泪眼,点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你父亲已经去了南集市和码头几个地方招人,咱也不拘着银钱,招了人就沿沅河去找,一定会把王爷寻到的,你且放心在府里候着。”   甄婉怡心中愧疚难当,张了张嘴却又不敢说出来,就像胡大海说的如果外面的人对祁荣遇难的事产生了怀疑必然会对荣王府打探,如果她们一点作为也没有,岂不是让人怀疑?   甄婉怡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让四太太误解了,“你这孩子,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咱家别的没有,银钱还是有几个的,这两年你父亲在京城开的铺子得王爷关照可没少赚钱,还有你外祖家,生意比起两年前可是要好太多了,王爷这事一出,你外祖父就让人送信出去,让孝哥儿速速回来,他前天押了货与仁哥儿打算去滇西通市,应该没走出多远。”   甄婉怡心中更是内疚,“母亲记得帮我多谢外祖父几位舅舅舅母和表哥们了。”心中打定主意,等祁荣回一定要他对家里做的这些付出做出回报。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如今你什么也不要想,只需好好养着身子,明儿茹姐儿就带着诗雨过来陪你,给你解解闷。本来你几位舅母也想过来的,可我想着人来得一多倒是让你受累,还不如只让茹姐儿母女几个过来,她性子安静,诗雨也懂事,陪着你不会吵。”   甄婉怡暗暗感激母亲为自己的所做所想,点头应承下来,“母亲不用担心,女儿想得明白会好好的。您自个也要保重身体,这段时日父亲在外忙家里里里外外的事都靠您了,您可千万要保重了。”   四太太鼻头一酸,这女儿家果然是要经历了事端才能懂事,可看着如此懂事不哭不闹的女儿,她又心痛得不行。回了府扑到床榻上好生痛哭一场,拉着甄茹怡一个劲地叮嘱,“你九妹受了打击还不想让我们担心,人看着没什么变化可只怕都闷在心里难受呢,你去王府陪她一些时日可得细心些,尽量让带着两个姐儿,她现如今大肚着子,对孩子疼爱得紧,我得空了便去王府换你。”   甄茹怡这段时日一直待在甄府,对齐家越来越心凉,也甄家众人反倒亲热起来,特别是对四太太,真心当母亲一样对待了,“母亲,您放心吧,我自小与九妹处在一起知她性子,去了王府不会劳累她的,您在家里也要照顾好自己,还有父亲,今儿出门到如今都没回,也不知道外头的事办得怎么样?您也劝着点父亲,王爷的事咱们急不来,陛下派了那么多人去找,总会有好消息传来的。”   四太太拍了拍甄茹怡的手,这种时刻她才深刻地明白那些大族世家的好了,府里的人随便拉出来也能上百,而他们这样的家里出了事要用人只能去外头聘用,用钱聘来的人能得几分用还是未知呢,但求个安心罢了。   甄婉怡让人将锦祥院的东跨院收拾出来,锦祥院在祁荣大婚前就被他认认真真修葺过,主院两侧的东西跨院也修得甚好,三正两耳的正房亮亮堂堂的跨过月亮门便可见,平日虽没住人可也常常打扫,得知甄茹怡要带着两个女儿过来住,映月亲自带着人收拾一番,连东厢房都收拾出来了准备留给奶娘住的。里里外外挂上了天青色的帐子,从库房里拿出了双面绣的屏风,摆了香炉薰了香,置了鲜花插在白瓷梅瓶里,看着同如新居一般。   甄茹怡见了忙推拒道:“怎么能住正房呢,我们住东厢房,让奶娘住西厢房便好。”   甄婉怡微微勾起嘴角,“七姐何必与我这样客气,这跨院从没人住过,你们来了自当住正房了。”   甄茹怡责怪地看了甄婉怡一眼,“就是因着没住过人才不能住正房,你这不到两个月就要生了,生下的孩子以后自然是要跟着你住在这跨院里的,怎么能让我们先住了去,你也不太马虎大意了。”说完直接走到东厢房,也是三阔两耳一字摆开,端是大气非凡,“就这厢房都比齐家的正房要好太多,便是家里你以前住过的二进院子也没这般高大敝亮呀,就这了,我看着就喜欢。”   甄婉怡见甄茹怡直接抱着二姐儿进了房,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对樱桃道:“你再带些人把西厢房收拾出来给奶娘住,将正房里的摆设搬这里来。”   “也不用太多,孩子小怕把东西给打碎了。”甄茹怡忙叮嘱了一声。   甄婉怡拉过齐诗雨的小手,“不碍事,那都是些插瓶摆设之类的,打不碎。诗雨,姨母让人给你做了好些布偶,等会咱们一起看看。”   齐诗雨这段时间在甄府住着,众人宠着胆子比起以前大了许多,对着甄婉怡直接点头道谢,“谢谢姨母,诗雨喜欢布老虎,外祖母给诗雨做过一个,不过诗雨忘了带过来了。”   “不要紧,咱们再做一个就是了,姨母还让人给你做了小兔子,小鹿和大熊猫,大公鸡好多好多呢,诗雨喜不喜欢?”   齐诗雨兴奋得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甄婉怡,用力地点点头,“诗雨好喜欢。”   ☆、第三三二章 美 人   皇宫慈安宫,太妃一脸呆滞,不敢置信地看着小乐子,半晌转过头紧闭凤眼,一行清泪流出,“早知如此就不让他回京了,二十年前好不容易逃离这个牢笼,没想到最终还是要丧命于此,难道这便是他的宿命吗?”   桂嬷嬷也是一脸泪痕,“娘娘,您可要保重身子呀,王爷只是掉护城河了,最终如何还不知道呢。王爷命中带吉得上天眷顾,定能遇难成祥的。”   太妃只是沉默不语暗暗流泪不止,桂嬷嬷无法只得道:“娘娘,王爷如何暂且不说,您还有荣王妃还有荣王妃肚子里的孩子要顾及呢,您想一想,乍然出这么大一事,荣王妃在府里得多着急呀,她年幼母家又不显,她这一急自己尚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呀,这都快八个月了吧,话说七活八不活呀,这王妃若是动了胎气,那孩子生下来才八个月呀,这可怎么了得。”   听桂嬷嬷这么一嚷嚷,太妃也回过神来,想起荣王府那个最重要的人来,若祁荣真有个万一,那可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一滴骨血了。“小乐子,快让张太医去一趟荣王府,务必要保全荣王妃母子俩。”   小乐子领了命快速跑了出去,太妃泪水忍不住又掉了下来,“嬷嬷,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坏事做多了,才有今日这般报应。”   桂嬷嬷擦了一把泪,“娘娘千万别做这样想,当年的事哪能怨您呢,是大皇子魔障了,先帝都不怪您了您又何苦这样自责呢。”   “像我这样不贞不洁之人早该随先帝去了的,若不是舍不我儿,我又何必在这污浊之地苦苦挣扎,谁知还来及与我儿相认却得来这般噩耗,早知道当年随先帝去了便一了百了啊。”   桂嬷嬷扶着太妃也哭道:“娘娘不可做如此想呀,您看王爷生得与你多相像呀,特别是那眼睛。如今王爷又有了血脉,这些都要您守着护着才行呀。”   好一通哭后才等来小乐子的禀报,“娘娘,张太医被荣王府请去了,说是王妃晕过去了。”   听了这个消息,太妃也顾不得伤心了,急急道:“快,我们去乾明殿找陛下,我要去荣王府。”   桂嬷嬷一把拉住,“娘娘,您先别急,先等一等,等张太医回来再说。”   还好这一次等没有多久,张太医便来了,不待请安太妃就急急问道:“怎么样,荣王妃可有什么大碍?”   张太医神色轻松地安慰道:“娘娘放心,王妃并无大碍,腹中胎儿也一切正常。”说完左右看了一眼,小乐子极有眼色地退到门口去守着,张太医压低了声音道:“只是王妃让臣对外要将她说得严重一些,开了保胎安神的药方并在太医院作记录。”   太妃先是一皱眉头,然后讶然道:“你是说荣王妃在装病?”   张太医点点头,“臣可以肯定王妃没事。”   太妃紧皱站眉头,在房内转来转去,“究竟是她不在乎王爷还是,还是有什么内幕?”   桂嬷嬷咬了咬唇,“娘娘,王妃与王爷夫妻琴瑟和鸣,怎么可能是不在乎王爷的?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并且要做一番着急的样子来,其实仔细想一想,王爷这遇难得也太离奇了些,那刘尚书失心疯了不成,在皇城门口杀害王爷?奴婢始终觉得不可信呢。”说着这话全然忘刚得知消息时的震惊和伤悲了。   太妃点点头,脸色比起早先算是好看了一些,“细细想来也是,那咱们先等着看吧。”   +++++   沅河边上热闹非凡,不但有禁军有京兆府的衙役还有英国公府的仆奴有乞儿脚夫,鱼龙浑杂将平日清静的沅河搅得尘喧四起。   在祁荣落水后第五日,天终放晴,看着许久不见的日头,众人相皆出门,前往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听说了吗,喻府开出了一万两白银的价格,只要能有荣王爷的消息一经查实便能得一万两呢。”   “真的,这喻府这么有钱呀。”   “什么王爷呀,一个消息就值一万两?”   “这你都不知道,荣王爷呀,那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听说禁军在沅河打捞五天了,也没个消息传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嘘,你要命了,这荣王爷的事也是你能放在嘴边胡诌的吗?”一旁的瞪了那说不吉之言的人,忙走开了。   行走在街头的一个朱红长袍的男子,手里折扇一收,对着身后的护卫道:“哪个喻府能这般财大气粗?一万两一个消息?”   两护卫对看一眼皆摇了摇头,那朱袍男子嘴角一勾,“走,咱们也瞧瞧热闹去,看看京城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暴发户了。”   两护卫自然没得话说地跟着往沅河方向走去,喻府在沅河边上设了一个粥棚,雇来的人中午都会来这用饭,大米粥白面馒头一碗肉炖大白菜份量十足,外加每人十文的工钱,吸引了不少人。喻瑾孝看着滚滚江水,对着一旁的甄老爷道:“姑父,都找了五天了,这沅河上下都搅了个遍还没找到王爷,只怕是……这里找不到了。”   甄老爷老眼含泪,他怎么会不知道喻瑾孝话里的未尽之意呢,只不过这找不到也得找呀,一日未见尸体他们就有一线希望,不是吗?   “我看把这里的人都散了吧,留些实诚中用的再往下游找去,说不定被冲远了呢,这沅河下游支流多,这么大的雨河水涨了不少,说不得冲远了被人救了也不一定。我去跟他们说说,看有没有愿意去远处搜寻的。”   喻瑾孝目送甄老爷离开,暗叹一口气,皱着眉头看着滚滚江面,去掉斗笠露出一张男女莫辨的脸庞,负手立于江边风起发扬白衣飘飘,四周虽人头攒动,但喻瑾孝却能让人只一眼便忍不住地仔细打量起来。   察觉到这份过于放肆的目光,喻瑾孝终于转过头看了过来,朱袍男子眼里闪过一抹惊艳,眉头忍不住地向上挑了挑,舔了舔略显干燥在嘴唇,快步往喻瑾孝走过来。   喻瑾孝目光一沉,这种带有侵略性的目光自他十五岁之后便见过不少,一眼就看透这朱袍男子的目的,眼光流转在看到紧随其后的两个护卫后,快速转过身往人多处走去。   朱袍男子也加快了步伐,可显然他不如喻瑾孝对此地熟悉,拨开几个挡着视线的人影后便失去了那白袍男子的身影。手中纸扇重重在左手心拍了拍,一脸邪魅狷狂,他看中的人还有脱得开身的吗?“去查查刚才那白衣美人是哪家的?今晚本少爷要那美人乖乖在床上候着。”   两护卫神色不变,显然这种命令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是。”其中一个快速离开。   朱袍男子揉了揉下巴,从没见过这样扣人心弦的美人儿,那惊鸿一瞥直让他欲血沸腾都等不及天黑了。于是也顾不得来此的目的,“走,咱们回别院去等着。”   一直到天色黑尽,离开的护卫才回来,朱袍男子往他身后一看,气得一脚踹过去,“别告诉我你没找到人?”   被踹得倒地的护卫迅速爬起跪到在原地,“公子,那位公子是城西喻府的五少爷,是荣王妃舅家表哥,亲舅舅家的。”   朱袍男子愣了愣,皱了皱眉,“荣王妃的表哥?”得知这个消息,朱袍男子颇为烦燥地拉扯一把衣领,转了两个圈才仰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微眯着眼,满不在乎道:“那又怎么样?”   跪地的护卫脸上闪过焦急之色,“公子,不可,荣王爷才出这事,陛下正在气头上呢,您若是动了那喻公子,荣王妃追究起来,只怕长公主也帮不了您,不如再等一等,那喻公子就在那里又跑不了,等荣王爷的事过了,属下定给您把那喻公子抓来。”   朱袍公子皱着眉头不满道:“难道我祖母还怕那荣王妃不成?”   “长公主不是怕荣王妃,而是怕陛下怪罪呢。”   这一句话才让狄安歇了念头,却对喻瑾孝更记挂上心了,美人如斯,如何能忘。   ☆、第三三三章 热 闹   荣王爷落水案以兵部尚书撤职看押天牢,搜寻无果落幕,因没找到尸体,宗帝也无法下定论,便当成失踪案。除了甄府和荣王府的人还在沅河下游四处奔走之外,京城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而在这样宁静的时刻,宁王府的喜讯传出,宁王妃怀胎十个半月终于产下一女,甫一落地便足有七斤二两,让稳婆即是高兴又是惋惜,这般宽额阔脸的若是个儿子该多好呀。   宁王妃自从听到生下的是个女儿便直接闭上眼睡觉去了,看都没看一眼,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让身边人的兴奋都降了好几成,皇后得了消息虽有些失望,可想着毕竟是嫡亲孙女,还是让人送了恭贺,长长的礼单送进了宁王府,洗三礼的那天也很是隆重,只是这种隆重欢腾都与甄婉怡无关,她还沉痛在丧夫的悲伤里,整日浑浑噩噩,张太医日日进府,据说锦祥院的药味浓郁得连蚊子都不见一只。   宁王府热闹没两日,晋王府又传出喜讯,晋王书房侍墨的一个丫鬟怀上了,并且安然度过了三个月,这个消息对于朝堂的影响不下于原子弹爆炸呀,群臣振奋了,宗帝震惊了,震惊之后是狂喜,长子呀,嫡长子呀,被他寄予厚望着重栽培的儿子,一直以来的心病就这样去了,如何能不高兴。   晋王一派兴奋得摩拳擦掌,准备捋起袖子大干一场,上奏立太子之事。宁王一派却有些有苦难言,宗陛本就是个偏心的,以前不立太子是因为晋王无子,如今晋王侍女肚子都起来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望向北边,也只有一个了,那便是还在潼阳关为国为民浴血的宁王,总不能宁王还在奋战你却在后头把人家的希望都给绝了吧,要知道如今的宁王手里可是有着十一万大军呀。   整个七月就在这样闹哄哄的快乐与痛苦并存着的氛围里过完了,甄文怡出了月子便来了荣王府,看着脸色虽然憔悴可神情安然的甄婉怡,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我生怕你想不开今日会见到一具红粉枯骨呢。”   甄婉怡瞪了一眼,“说什么呢,你见不得我好是吧。”   甄文怡看了房里墙角的两盆快要融完的冰盆,“王爷不在,你这王府不会连这平常度日都维系不下去了吧,这大热的天就两个冰盆?”最主要的是这正房足有五阔,十几丈长好几丈宽的,两个冰盆半分凉气都没有。   甄婉怡递了一把蒲扇给甄文怡,“我如今可比不得你,受不得凉的。自个儿扇扇吃些瓜消消暑吧。”   甄文怡撇了撇,看着甄婉怡那大肚子无法只得接过扇子猛挥几下,“这天可真是热死人了。”   甄婉怡看着甄文怡那犹如被吹涨起来的身子,“你这月子里是不是吃得太好了,看你圆的,都快没腰了吧。”   说起这个甄文怡便气,手里的扇子摇得更猛起来,“说起来便恨,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一天到晚就觉得饿,少吃一点都饿得慌,你看看这些肉。”甄文怡说着还捋起袖子露出白白胖胖如同藕节一般的胳膊,拍一拍便如同水波一样晃荡荡的,真是胖了好多呀,“这可怎么办呀,贾珍都不愿进我房了。”   甄婉怡看了看因为天热穿着对襟襦裙对挤出一道鸿沟的白嫩胸脯,真是硕大,以前的甄文怡本就上身丰满,如今更是傲视群雌了。“也不至于吧,你这白白嫩嫩的男人也不见得不喜欢。”   甄文怡摇扇的手一顿,狐疑地看着甄婉怡,“不对呀,你这个样子不对。”   甄婉怡放下咬了一口的西瓜,拭了拭嘴,掩饰道:“有什么不对呀?”   甄文怡将甄婉怡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九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甄婉怡心里无奈,祁荣前儿刚来信了说是马上要回来了,她自是装不出悲伤的样子来,再加上甄文怡这么多年的姐妹了,对她又没得什么戒心的,所以才轻易露了马脚。正愁着用什么借口来推挡时,甄茹怡端着绿豆汤进来,“八妹来了,这是我亲自熬的绿豆汤,吊在井里半天了,你快些尝尝,去去热。”   说着便把食盒放在炕几上,端出绿豆汤来,同时端出来的还有一碗冰,在递给甄文怡的里面加了两勺冰,甄婉怡自然没得这待遇了,还好她已经习惯了。   甄文怡接过碗,先是喝了两口,长呼一口气,“还是这冰冰凉凉的喝着舒服。我坐月子时可馋冰了,却一点也没碰到,身上整日都是一股子酸味,再多的香露也遮盖不了,难受死了,七姐,九妹,我跟你们说呀,咱们以后再要生绝不能生在热天里,太难受了。”   甄婉怡看了甄茹怡一眼,对着甄文怡眨眨眼睛,甄茹怡伤了身子的事甄文怡还不知道呢,这样明晃晃地说出来不是戳人伤疤吗?   甄茹怡抿嘴笑了笑,“你们俩以后倒是还有机会,我就没有了。”虽没有太多的悲伤可到底是有些惆怅。   甄文怡讶道:“七姐这样说是为何?你不会真与七姐夫和离了吧?”   甄茹怡笑着摇了摇头,“我生完二姐儿伤了身子以后怕是生不了。”   甄婉怡责怪地看了甄茹怡一眼,“张太医哪是那样说的,只是说你身子伤了需好生调养,张太医不是开了方子给你在吃嘛,用个一两年的怎么就生不了了?”   甄文怡也点头道:“七姐,这张太医医术很不错的,我就是吃了他开的药才怀上的,你放开怀好好调养,以后一定能生个大胖小子。”   甄茹怡垂下眼帘,就算她真的能生,那齐家能等她一两年吗?她再生就一定是儿子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七姐,你真不回齐府了呀?”   甄茹怡看了甄文怡一眼,“怎么,九妹都没赶我倒是你急着赶我走了。”   甄文怡翻了个大白眼,龇牙咧嘴道:“怎么可能,我就是想问一问你的打算,总不能这样便宜了齐家吧?她真当我们甄家女儿好欺负的不成?”   甄茹怡嘴角勾起,“我的事还是等九妹生了再说吧。”   甄文怡点点头,“也是,最近事儿多,反正齐家就在那里跑不了,咱们先管重要的,九妹下个月就要生了吧?算一算日子,不会生在中秋节吗?”   甄婉怡扶了扶肚子,最近越来越难受了,坐了一会便坐不住了,让一旁的红鹦搀扶着走了两步,“差不多就中秋前后了。”   甄文怡“哦”了一声,“那也不错,合家团圆的日子,人人都为他贺生呢。”   ☆、第三三四章 回 来(为月票三十加更)   自从甄婉怡接到祈荣要回来的消息后便有些坐立难安,每日做得最多的就是站在庑廊下向院门口张望。甄茹怡见了甄婉怡这模样,便劝道:“九妹,你且放开些,这般着急上火的对你和孩子都不好,看你眼圈下都一片乌青,必是晚上没睡好的缘故。”   甄婉怡扶着腰,“这月份越大越是躺不住,累得慌。”   甄茹怡抱着二女儿跟着站在庑廊下,听着大女儿在别院的院子里荡秋千传来的笑声铃铃,心里一片安祥,若是能不用为生活发愁她们母女三人这样过着也未尝不好。“还有十来天就要生了,到时你就能轻松许多了。”   “嗯,不过若是像八姐那样也不见得能轻松到哪去。”   听着甄婉怡的打趣又想到甄文怡如今那珠圆玉润的样子,甄茹怡也抿着笑了起来,“她也真是够心大的,能让自己胖成那样,不过还是挺好看,只是与以前的好看感觉不一样罢了。”   甄婉怡赞成地点点头,“八姐本来个头就高,穿什么衣裳都好看,如今虽胖了些,可看着更有风韵了。”   甄茹怡也点点头,甄府关系最好的姐妹就是她们三个,如今都在京城,可日子过得却是天差地别。看着这几日明显有了精神笑脸也多些的甄婉怡,只怕是王爷快要回来了吧,这个九妹的运气一向是好的。便是甄文怡那样复杂的家里她也能过得如鱼得水,自在安然,可自己,却被逼得无处安身了。   “也不知道张太医有没有减肥的方子?”   看着有些走神的甄茹怡,甄婉怡也神不在焉的,“应该有吧,宫里的贵人们最注重样貌的。”   一天的守候又这样落空了,甄婉怡看着西下的夕阳染红了庭院,叹了一口气,慢慢转身转房内走去。还来不及跨过门槛就感到身后一阵风被带起,然后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甄婉怡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满的不可思议,因为激动脸上泛起一片红晕,身子忍不住地打着颤儿。   直到耳旁传来阵阵呼唤,“婉儿,婉儿,我回来了,为夫回来了,婉儿。”   甄婉怡艰难地转过身子,看着一身风尘胡子拉碴的祁荣,有着轻微洁癖一向注重仪态的他什么时候有过这样不修边幅的邋遢样。伸手抚上那张思念无数次的脸庞,眼泪不受控地滑落,一滴一滴坠在祁荣心湖泛起层层波澜。“王爷,你终于回来了。”说完便趴在祁荣怀里哭了个肝肠寸断。   吓得正在房里喂饭的甄茹怡忙跑了出来,看到男人身影时才顿住身子,退了回去,长松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了。”   锦祥院遗忘了一个多月的欢声笑语终于在这一刻重新拾起,甄婉怡亲自侍候祁荣沐浴,其实她挺着这么大的一个肚子也不能做什么,可就是只是舍不得让祁荣离开视线,帮着递递巾子衣裳罢了。估摸着祁荣也有这个心思,所以沐浴洗漱时眼睛也时不时地定在甄婉怡身上,片刻也不愿离开。   夏日天气炎热,祁荣洗漱好后带着一身的清爽半搂着甄婉怡出了净房,甄婉怡重拿了一大块干净的棉布,“王爷,快坐下,我帮你把头发擦干。”   祁荣拉着甄婉怡的手,“你别忙了,省得累着自己。”   甄婉怡将祁荣按着坐下,站在后头帮着祁荣擦拭头发,“我不累,看到王爷安然回来,我高兴着呢,一点也不累。”   祁荣抬起手按住甄婉怡的手,将人拉过来坐到自己怀里搂住,很紧却不会让甄婉怡觉得难受。“我也很高兴,很高光。”   甄婉怡挣了挣见挣不开嘟呶道:“王爷,您头发还没干呢。”   “不用管,它自己会干的,婉儿,让为夫好好抱抱你,为夫都四十八天没见到你了。”   耳旁传来火热的呼吸声,低沉魅惑的声音如同白昼里的艳阳一般灸热,灼得甄婉怡浑身发软哪还记得其它,扑入祁荣的怀里,虽然隔着大肚子不大舒服可却依然霸着这个让她深深眷恋的怀抱不愿离开,以前日日处在一起,就觉得这样处着十分舒服十二分的合意,却从没去深思过什么。   可这一次乍然分离,深夜孤寂的一人入睡,醒时空旷旷的床榻,大得让人窒息的空房,一人独自用膳面对一桌的佳肴却满嘴苦涩,原来习惯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原来这人在不知不觉中已驻进她心中占据了一片心房。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情感的甄婉怡只得紧紧地抓着祁荣的衣襟仰起头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这个让自己失了心魂的男人。   祁荣嘴角扬起,眉眼皆是柔情,看进甄婉怡大大的眼里,那满满的信任和依恋赤果果地展露在他面前,他的丫头长大了,他的丫头终于动情了,他的守候终于换回来了同等的回报,原来这种被依恋的感觉竟是这样的美好,原来两情相悦是这样的直扣人心。   垂下头颅,薄唇带着火热的温度和滚烫的情感印在甄婉怡的额头上、眼睛上、鼻翼上,最后**那一抹动人的红唇细细地在她唇周围辗转着,将自己心中的怜惜透着这一吻传进甄婉怡心扉。   甄婉怡半启朱唇,调皮的嫩舌如蜻蜓点水一般探上祁荣的柔唇,这一点如同扔向枯柴的一把火点燃了祁荣一直苦苦压抑住的情感,和风细雨瞬间变成狂风骤雨,祁荣带着一股子势不可挡之势贪婪地攫取着属于甄婉怡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深深地**纠缠,带动那抹灵巧羞涩的软舌随之起舞。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直到一声门口响起一声轻唤,“王爷,王妃,该用晚膳了。”   听到慕嬷嬷的声音,甄婉怡猛然回过神来,两唇分开连出一条银丝,迷离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微微张开的朱唇略略红肿,更是诱惑。祁荣看着因刚才的沉迷不自觉地扯开的小娇妻衣襟,露出一片大红肚兜都遮挡不住的雪白丰腻,眼神更加深沉,那细滑丰满的触感让他双腿间一紧,忍不住将身上的娇妻向自己*勃发之处压了压又揉了揉,才恨恨道:“今儿为夫就先放过你,等你生了孩子本王一定要加倍讨回来。”   被扶着站起的甄婉怡满脸绯红捂着嘴笑了起来,刚开始沉迷在亲吻里没什么感觉可后来那热度那硬度,再看着那高高耸起的帐篷,笑得一点良心也无。祁荣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越来越不怕他了,重又回到净房去,打了冷水重新梳洗。   ☆、第三三五章 吃 醋   祁荣与甄婉怡用完晚膳正准备去院子里散步消食时,守门的的婆子就来禀说洪侧妃求见,甄婉怡听了当场脸色便有些不好,只是夜色中看不明显罢了。   当听到祁荣不问自己就答应下来时,甄婉怡心里的酸水便忍不住地往外冒,将手里的丝帕在扇柄上一圈一圈地打着转,绞得面目全非,待婆子下去回话的时候,甄婉怡嘟呶道:“王爷有话与洪侧妃说那我一个人去走走好了。”说完话便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祁荣。   让甄婉怡没想到的是祁荣竟真的考虑了一下,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点头应了下来,“那娘子就先去吧,为夫等会就来陪你。”   甄婉怡愣在那里,兀自不敢相信,直到洪湘玉走过来请安才愤愤不平地嘟了嘟嘴,也不应声便带着红鹦虎妞离开了。   祁荣挑了挑眉,小丫头这是……吃醋了,嘴角绽出一抹笑容,摇了摇头,摸了摸鼻头这感觉还真是挺稀奇,也挺享受的。   洪湘玉半蹲着身子还来不及行礼便只看到甄婉怡有些负气的背影,心里闪过一丝疑惑:这是吵架了?可转过头看向祁荣,这般温柔宠溺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王爷,您回来了。”   祁荣神色一敛,点点头,“嗯,你的事不出一个月就会有消息了,你差不多可以先做准备了。”   洪湘玉脸上先是喜色一闪后又转成苦笑,仰头看向祁荣,“王爷,真的容不下臣妾吗?臣妾不会给您和王妃添任何麻烦的。”美人含泪,却又坚强的不让盈眶的泪水滴落,明晃晃地含在眼里,端是:玉容寂寞泪澜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如此美人,目露哀泣泪雨婆娑我见犹怜的,却只让祁荣皱起了眉头,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洪侧妃,本王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更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别来挑战本王的耐性。”   说完便甩手而去,小娇妻如今脾气越发大了,可这样大的脾气却让他发自内心的高兴,爱之愈深才责之愈切嘛。以前不在意是因为小娇妻把荣王妃当成一种责任,可现在吗,想到刚才那负气而走的身影,小丫头真正是可爱至极。   才绕过游廊就看到小娇妻站在庭院与一妇人相谈,看穿着打扮不似映月,这么晚了难道还有外人上门不成?不等走近便轻咳一声以作提醒。   甄茹怡则过身对着祁荣屈了屈膝,“见过王爷。”   祁荣颌首,“免礼。”因为甄婉怡在甄府同辈中最小,害得祁荣的辈份也低了一截,让他对着一群比自己小的甄府少爷小姐们叫哥哥姐姐,他还真开不了这个口,所以碰到时一般都不叫人,大家也习惯了,真让一个王爷叫自己姐姐,想来甄茹怡也接受不了吧。   甄婉怡在人前自是不会给祁荣下脸子,笑着问道:“王爷话说完了。”不等祁荣表态便指着甄茹怡道:“七姐特意进府陪我解闷的,母亲担心我会胡思乱想每两三天就过来一趟,可是辛苦了,还有父亲,雇了好些人沿沅江去寻王爷,”说到这里,甄婉怡叫了一声糟,“哎呀,王爷回来我都忘了通知家里人了,父亲还有舅舅他们只怕还在外头找您呢。”   看着着急起来的甄婉怡,祁荣一把将人拉住,轻声道:“你小心一点,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岳父岳母还有舅舅他们,等明天下了朝我再去甄府走一趟,好安两老的心。”   甄婉怡点点头,“嗯,那王爷快些派人去吧,也好早些让父母亲安心。”对于不能对四老爷四太太如实相告,甄婉怡心中一直内疚得很,特别是四太太每每来看她时一日比一日要憔悴的神情,看得她头都不敢抬了。   祁荣应了便去了外院,因有些事本要做处理,便在外院一待就到三更响起。回了锦祥院见到甄婉怡还慢慢在屋里走动,忙上前道:“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不睡呢?为夫一忙起忘了时辰,以后不要等为夫了。”   甄婉怡扶着腰靠在祁荣身上,“我一时也睡不着,再加上这会孩子闹腾得欢,更是不能睡了。”   祁荣刚把手放在那高耸地肚皮上,便被那震动有如跳舞一般的肚皮吓得倒吸一口气,同时甄婉怡闷哼一声,手抚上肚子,“你这孩子,今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祁荣也把手放了上去,轻声道:“孩儿,你轻着点,弄疼你母妃了。”没想这话一落又是一阵晃动,祁荣忙弯下腰改用一双手去扶着,看着那圆滚滚的肚子,心惊胆战,“怎么这样大了?”   甄婉怡往床边走去,靠在大迎枕上,让肚子里的孩子闹腾去。“不算大的,张太医说一切都好着呢。”   祁荣没办法这样看着,那晃动的肚皮让他的心都一颤一颤地被拧成一团了,双手轻轻抚了抚,“孩儿呀,你要乖乖的,不要累着你母妃了,乖,早些睡吧。”   许是祁荣的安抚起到了作用,也许是小家伙闹腾累了,之后便真不再动了。祁荣松了一口气,抹去额上的湿气,这般模样看着太吓人了,整个肚子都晃动起来,小家伙在里头翻跟斗不成?   甄婉怡见此笑了笑,“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动,怎么还这样大惊小怪的?”   祁荣帮着甄婉怡褪去衣衫鞋袜,“那时候哪能跟刚才相比,以前动可没现在这样厉害。孩子动的时候婉儿很难受吧?”   看着祁荣毫不嫌弃地给自己脱去鞋袜,甄婉怡微微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脚,快速钻进被窝,“其实还好了,不算太难受。”   祁荣跟着躺上床,搂着小娇妻,“辛苦娘子了。”   “不辛苦,我很高兴呢。”甄婉怡靠上祁荣的肩膀,喟叹一声,她是真的很高兴,前世她什么也不懂,将自己藏得深深的。上天垂怜让她重生一次,有了真心爱她护她的家人,她很开心也很珍惜,并以为这便是她得到的最好的人生了。却没想到抱着凑合的心思嫁了人,竟能意外的收获另一份感情,虽不知道这份感情最终会怎么样,但她仍然感恩,能去爱能被爱,她爱的和爱她的人都是同一个人,人海茫茫,跨越两个时空才能遇到这样一个他,她是何其有幸?能与相爱的人共同孕育一个全新的小生命,又是何其庆幸啊?   ☆、第三三六章 大 朝   祁荣的回归再一次让朝堂震惊,最近这京城上空的风向标可有些不稳定呀。整体说来晋宁两王在这一个月的明争暗斗里,宁王这边是吃了不少亏的,眼看着晋王一系洋洋得意却只能退守。如今荣王回归,宁王这一系自然要庆幸,要知道宁王一系多是武将,在朝堂上与堂官对上几乎就是个死字,要不宁王出兵之前也不会将人手都交到荣王手里了。   晋王这边的人也很是高兴,晋王有后他们终于底气足了,如今你荣王爷又安然回来,那兵部尚书是不是也该重新再审了呢?毕竟当初陛下那样生气,当场直接摘了刘渊的乌纱褪了他的朝服,就是认为荣王爷你已经丧命,如今你安然回来,那刘大是不是可以官复原职了呢?   祁荣一身真紫朝服,神色肃穆,看了出列的晋王一眼,横跨两步,“陛下,臣有本奏。刘渊不但不能放还需提交大理寺进行三司会审。”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晋王目露凶光地看向祁荣,“荣王爷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即便刘大人谋害了荣王爷也无需动用三司会审吧。”   祁荣看了晋王一眼,对上宗帝,“陛下,这是臣的奏本,刘渊与漠北通敌将我军的动向我朝的举动皆用密信送与大漠可汗,这才导致大漠军在潼阳关外与宁王对峙,我军出击大漠则退,我军回城他们又围困上来。臣就是查到此事才急急忙忙骑马而来,谁想还是被刘渊察觉,只是那刘渊也出乎臣弟的大胆,竟敢单人独骑撞臣弟入护城河,愚不可及,臣弟自小在南方长大,横渡过的大庆河,怎么会被区区护城河沅江淹死。”   林公公接过祁荣手中的奏折,顶着满朝文武灼热的视线送到宗帝手中,宗帝脸色青紫,打开快速地看一遍不够,又看第二遍。“啪”的一声合起,甩到晋王身上,“贼子可恶,该死。”   晋王一动不敢动任由那本奏折打在自己脸上留下火辣辣地痛在坠落到地上,弯身捡起奏本,里面写得清清楚楚,连刘渊怎么与大漠交接送了什么消息给大漠大漠又回了什么话,详尽得如同亲眼目睹一般,闭了闭眼,这一局他完败。待睁开眼时,伸手撩袍跪倒在地上,“父皇,儿臣不敢为刘渊狡辩,请父皇降罪。”   宗帝看到最被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如此卑微地跪在地上,不为自己申辩一句只请罪,心里冒起的火又下去了几分,半眯着眼转动着左手大拇指上的帝王绿大班指,心里犹豫不决。   底下的朝臣们眼神互望,暗自交流。中书令李大人率先出列,捡起被晋王放在一边的奏本,认真地看了起,随后交给门下省侍中,然后一个一个传了过去。   待大部分都看完了,中书令李大人才道:“陛下,荣王爷这折子只说刘渊勾结大漠,就算荣王爷证据俱全那也只是刘渊一个人的错,与晋王爷无关呀。”   武将那边传来一声冷哼,袁大将军出列,“李大人说得轻省,刘渊一个兵部尚书他能做出这等诛九族的叛国大罪来,他这样做为着哪般?这分明是一个争对宁王的圈套,一个卖国求荣的阴谋。陛下啊,我大周威振四海这么多年,如今却沦落到与荒蛮之辈为伍,与野蛮之人称兄,陛下呀,这是我大周的耻辱呀!”   “陛下,这只是刘渊一人所为,您不能只听信荣王一面之辞呀。”   “三司会审,陛下,请将刘渊交由三司会审,是黑是白自有了断,臣就不相信刑部那十几样刑具下去,刘渊还能不开口。”   一武将说完,文官那边又不赞同了,“陛下,刘渊一文弱书生,范将军这是想屈打成招呀。”   “陛下,那潼阳关之后便是关中平原,那可是一马平川的肥沃之地呀,刘渊这样是想葬送我大周江山呀。”   “陛下,那刘渊与宁王有嫌隙,这是他泄私恨呀,陛下,此事与晋王无关呀,还请陛下明鉴。”   整个朝堂吵做一团,祁荣站在首位低头沉思似睡着一般,当听到一阵不合宜的脚步声响起,嘴角勾起,眼中亮光一闪,薄唇一起一合,以旁人都没听到的声音道:“来了。”   “报,潼阳关急报。”   传令将军一声大喝让朝堂重归平静,宗陛也终于回过神来,“何事?”   “启禀陛下,宁王在潼阳关大捷,掳漠北军两万余人,生擒漠北大将鲁尔图,特来函请陛下准允宁王一月后进献俘虏。”   武将那边率先叫出一声好呀,袁大将军上前道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宁王不负皇恩不愧是常胜将军呀,这大雨才歇停就传来捷迅,朝堂里的叛党也刚好被揪出,真是天佑我皇天佑我大周呀。”   户部尚书也上前道:“陛下,那鲁尔图曾化名周游在我大周游过学,许从他口中能得知刘渊身后是否还有其他人。请陛下允许宁王进献俘虏。”   “臣附议,请陛下应允宁王进献俘虏。”这一次宁王一系和所以中立的朝臣齐声请命,声势浩大。   至从祁荣出现在朝堂上,接二连三的事袭来让宗帝有些懵,按了按太阳穴,“准,宁王一月后进献俘虏。”   于是吵吵闹闹的早朝就这样结束了,晋王跪在那里宗帝似乎也瞧不见,黑着脸回了乾明宫。   袁大将军走到祁荣身侧,笑道:“荣王爷好谋算呀,这可是给了对手拦腰一斩呀。”   祁荣挑挑眉,“这与本王有何干系,本王只是尽了臣子本份,举报了那谋私叛国之人,其他的可不是本王的功劳。”   袁大将军捋了捋那满脸的络腮胡,大笑道:“哈哈,荣王爷妙人呀。”   祁荣对着袁大将军拱了拱手,“不敢当,不敢当。”两人对视中露着一股子不可言传的默契。   待祁荣大跨步离开后,几位武将上前道:“大将军,咱们就这样放过晋王?”   袁大将军看了以中书令为中心的一群堂官,撇了撇嘴笑道:“来日方长。”仅凭刘渊的通敌之罪想把晋王一击毙命,难啊,谁让人家有个偏心眼的父亲呢,所以这事还得徐徐图之,他们不急,现如今该急的是别人。   ☆、第三三七章 失 踪   没等祁荣上门四太太就急急找上王府来了,甄婉怡拉着四太太坐下,甄茹怡端着茶水送上,四太太问道:“王爷回来了,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甄婉怡摇摇头,“没受伤,都好着呢。”   “那就好,只要人好就行了。我昨晚已经派人去你外祖父家说了,你孝表哥这几日一直没着家也没给送个信回来,跟着他的人说是去西郊张家坪去了,可你大舅舅带人去找了,硬是没找到,今早我还让人去问了一声,至今都没回呢。”   甄婉怡一愣,喻府几位表哥她与喻瑾孝接触得最多,那般风光霁月世间少有的俊美之人,想让人忘记也难。这次他特意回来帮忙寻人甄婉怡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失踪。   “母亲可有问清楚,孝表哥有没有说到哪里去?”   四太太也着急上火,“你四表哥与大表哥本是准备去滇南互市的,你一个信送到家里,你外祖父便让孝哥儿回来帮着寻人,孝哥儿与你父亲在沅江上寻了五六天没结果,就分开去沅江下游的各处支流寻人,没想到好些天不见人也没个送信的回来,你大舅舅派人去寻,最终问到西郊的张家坪那儿有人见过,也是五天前的事了,这之后就没见了踪迹。你也知道你孝表哥的人才,他以前外出从没单行过,都是跟着父兄出海的,这两年大多时候待在府里侍候你二舅母,忙不过来才跟着其他几个哥哥跑跑货,就是因着长相太惹人注目了,怕让人惦记上,如今这一失踪你二舅母着急上火又病倒了。”   甄婉怡也着急起来,“都五六天了怎么今儿才来告诉我呢,这京城天子脚下虽说那作奸犯科的人少,可那些子纨绔子弟多呀。”   甄婉怡一说完四太太也急得直抹眼泪,“我也暗暗担心呢,就怕孝哥儿让那权贵之人看上眼惦记上了。所以才听到王爷回来就马上找来了呀。”   看四太太泪眼迷蒙的样子,甄婉怡也暗暗后悔自己语气重了,母亲和舅家这样出力还不是为了她?“母亲,你且别急,孝表哥这么多年都安然度过了,这次说不定真是迷了路呢。”   四太太拭了拭泪,“你不知道,你孝表哥十岁那年被拍花子的劫过一次,差点被卖到象姑馆去,好不容易寻到你外祖父便花重金寻了武馆师傅教你孝表哥防身之术,等闲三五壮汉都近不了身,所以此次失踪才让人着急的。”   甄茹怡听了也跟着着急,看了看时辰提醒道:“九妹,都快午时了,王爷应该下朝了吧。”   甄婉怡忙唤人进来,“樱桃你去前院问问王爷回来了没有,如果没回来就让人去宫门处候着,务必让王爷快些回府。”   樱桃一看甄家母女三人的脸色,点点头,匆匆行了一礼便往外跑去。   甄茹怡安慰着四太太,“母亲,您也说了孝表哥儿有功夫防身,定会没事的。”   四太太脸色依旧沉重,只是不想两个女儿都跟着担心,点点头,转到别的话题上去了。   樱桃去了前院,抓了一个小厮便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那小厮看樱桃一身红色襦衣牙白挑线裙,耳坠上油光灿灿的蜜腊坠子,赤金的穿花戏珠簪,那湖珠足有莲子米大,便知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府里女主子虽说还有一个洪侧妃,可洪侧妃无宠根本就不敢这样大摇大晃地寻王爷。   “请姐姐安,王爷还没有回来,不过卫公公在前头书房里,许是能知道王爷的去向。”   樱桃松了一口气,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铜钱赏给那小厮便往书房去了,这里樱桃是来过的所以路况熟,不用人带路就往书房走去,却在敝厅停下了脚步。   费先生因有事要向王爷禀告便要敝厅里候着,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樱桃神色微微不安地抖了抖衣袖,看着灰白的长袍,嘴角浮起一丝无奈。   樱桃大大的眼睛盯着费先生看了看,眨眨眼,突然想起莲香与这费先生的亲事来,虽没下过定可也是合过八字的,也不知道这费先生知道不知道莲香的事,若是问起她要怎么回答。一个不好意思一个心有别扭,于是相对站着竟没得一句话说。   卫安进来看到的便是这略尴尬的场面,忙将茶水放下,道:“哟,樱桃姑娘您可是稀客呀,今儿怎么有空来前院的。”   樱桃松了一口气,“是王妃让我来问一声的,王爷可回来了?”   “没有呢,王爷半路被户部尚书李大人拉走了,不过王爷吩咐了等会要去一趟甄府,你看我这不是提前回来收拾礼物的嘛。”   樱桃点点头,“可是王妃有急事要找王爷,卫公公能不能派人去寻寻王爷,让王爷得空了就快些回来,四太太就在府里,都等着王爷呢。”   卫安收起笑脸,正色道:“可是太太家出了什么事?”   樱桃脸上带着急色,“我也不知道呢,只是王妃很着急的样子。”   卫安拢了拢手,“那我这就去寻王爷,樱桃姑娘先去回了王妃吧。”   樱桃点点头,对着卫安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对着费先生屈了屈膝,“那我就先告退了。”   费先生见樱桃望过来忙揖了一礼,待抬起头只见那窈窕婀娜的背影,不由得惆怅地看呆在那里。   卫安看在眼里,想起前一段时间费先生几次三番地打探樱桃,后来得知王爷赐婚的是莲香后便一直直郁郁不乐,小定也迟迟不愿下。如今这莲香被打发了,那亲事自然而然不得作数,说起来还是王爷欠费先生一桩亲事呢,反正这樱桃姑娘也是王妃带来的大丫鬟,既然莲香不成了,何不换做樱桃?看这费先生对樱桃姑娘似乎更上心一般。   打定主意的卫安走近两步,笑道:“这樱桃姑娘如今是王妃身边最得力年岁最大的一个丫鬟了,王妃一直最喜欢她将她留到今日就是想细细挑个得用的,樱桃姑娘以后至少也是个管事娘子。”   费先生眼神闪了闪,“难道非得当管事娘子吗?”   卫安暧昧地笑了笑,“这不是王妃舍不得吗,在王府有王妃护着,谁敢给樱桃姑娘小鞋穿了,哪个做婆婆敢拿捏樱桃姑娘的?”   “有王妃在,樱桃姑娘到哪也不用担心会被欺负吧。”   卫公公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这样的事谁说得清呢,就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放出去也有过得不如意的呢,更何况是王妃身边的人了,王妃看重樱桃姑娘必然是要选个诚心诚意,一心对樱桃姑娘好的人了。”   费先生皱了皱眉头,一脸沉思。   “费先生,咱家得出门了。”   ☆、第三三八章 囚 禁   祁荣得了消息直接回了锦祥院,甄茹怡避回东跨院,甄婉怡与四太太迎了上去,不等四太太行礼,甄婉怡就忙将喻瑾孝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强调一句,“孝表哥仪表非凡,姿容极好,王爷您一定要快快把人找出来呀,若是有个万一让我怎么与外祖家交待,怎么对得起二舅母呀?”   看着焦急得眼圈都发红的甄婉怡,祁荣顾不得四太太在一旁,忙揽了娇妻,扶着在矮榻上坐下,“别急,我这就让人去寻,只要人还在京城本王定能给你找到,即使出了京本王也有办法。岳母先在府里等等,本王这就去前院吩咐下去。”   看着祁荣连茶都来不及喝一口又转身出去忙活,四太太感叹道:“婉儿,王爷对你这般看重,你一定要好好对王爷知道吗?”   甄婉怡点点头,“嗯,母亲,我知道的。唉,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就不该让你们帮着找王爷的。”   四太太瞪了甄婉怡一眼,“又在说傻气话了不是?”   甄婉怡紧皱着眉头,咬了咬唇,对这样的母亲她真没办法去骗,“母亲,您不知道,王爷他……”   四太太拍了拍甄婉怡的手,叹着气打断甄婉怡要说的话,“你呀,心里头藏不住事,有点儿事一张脸上都写得明明白白的,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让茹姐儿过府来陪着你了,就是怕你心中一个不忍把实情说了出来。王爷既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了水,那便是落水失踪,荣王府和我们自然要竭尽全力去搜救,即使别人都放弃了我们也不能放弃,若不如此,岂不是让人平生怀疑。”   甄婉怡呆呆道:“母亲您都知道了?”   四太太睨了一眼,“知道什么呀?咱们这样的人家别的事帮不了,虚张声势的活儿还是能做一做的。”   甄婉怡内疚道:“可是孝表哥……”   四太太一声长叹,“你也不要太过着急,你孝表哥打小便十分警惕,这样的事儿他遇的多了,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甄婉怡也跟着长叹一口气,原来祸水不一定是红颜,这世间但凡太过与众不同的便容易遭人觊觎,被人惦记了去。   祁荣召来胡大海让他去将荣王府的亲卫全都集中起来,想了想又将卫安召来,问起京城中有哪些世家子弟是喜好龙阳的。   卫安诧异地看了祁荣一眼,见祁荣面无表情的样子咽了咽口水,似努力回想的样子,“要说最出名那便是长公主的嫡孙轻车都尉狄大少,以前便听说与甄家大娘子的夫君李大爷关系过密,只不过这两年疏远了些。还有长山候的庶子十七爷也是象姑馆的常客,还有开国县公家的公子在西郊别院里养了两个兔儿爷。这几人都是名声在外玩起来肆无忌惮的,还有一些虽有养**但都是关起门儿玩闹的,人就比较多了。”   祁荣敲了敲桌面,“你把名单列出来让胡大海一一查查这几人近段时间在干什么?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新鲜事儿?”   卫安疑惑道:“王爷是想问什么?”   祁荣眉头高高皱起,“本王要找人,一个长像极好的男子。”   卫安瞪大了眼睛,惶恐道:“奴才这就去告知胡大人。”   胡大海得了信立马就想到那一身白衣如同嫡仙的男子,难道是他出了事。有了方向胡大海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长公主府上的狄大少爷,让几个善于打听跟踪的侍卫去寻狄安,又安排人去喻瑾孝失踪的张家坪打听,荣王府东角门进进去去让整个京城都被这股暗流搅动起来。   西郊一处别院里,狄安一脸阴郁地看着屈膝坐在墙角的男子,一身白衣血迹斑斓,发髻凌乱,额前几缕长发垂下将那绝美的面容遮挡了几分却又增添些许神秘,嘴唇发白一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上更是半点血色也无,右手握着匕首斜长的凤眼半眯定定地看向坐在厅正中间的一身红衣的狄安。   狄安一对浓眉紧紧地皱在一起,“你这样不吃不喝能支持几天,今天都第五天了,最多再过一日你连这匕首都没力气拿起吧。”   喻瑾孝眼皮动都没动一下,只不过握着匕首的右手更紧了一些。   狄安似乎也没想着从喻瑾孝口中得到什么答案,自从进了这里喻瑾孝就一句话也没说过。   烦燥地一拨遮住眼角的乱发,自从五天前好不容易抓了这人,他便迫不及待在想要享用,可一看到那绝美容颜时他心中升起一股怜惜,突然想要试试美人心甘情愿会是怎么样的一番**蚀骨,反正人都到他手里还能飞走不成。   可现在他后悔了,至从美人儿得了解药清醒之后便开始反抗,最最可恶的是他竟然不是美人儿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被撂倒在地,若不是护卫来得快,只怕美人儿早跑了。可惜的是这美人儿竟是个倔强性子,一看打不过护卫便要自尽,他好不容易遇到这样一个合心合意的美人儿,还没尝过滋味呢,怎么能让他死去,本以为美人儿是吓唬人的,谁知竟是个心狠的,对着自己毫不犹豫地下刀子若不是护卫手快,只怕那胸腹上就工多个窟窿了,饶是如此,美人儿身上也多了好些伤。   两人这样对峙都是第五天了,美人儿防范心重,第五天了都不吃不喝的,不过,狄安看了一眼地上的水壶,那里面确实是下了药的,只要美人儿喝了那便是烈妇也得乖乖任他摆布。先把人得到了再说,以后还怕美人儿跑了不成,反正荣王回不来了,他也不用顾忌那个毫无背景的荣王妃。   喻瑾孝半眯着的眼一阵阵泛黑,浑身都没了力气,也不知道家里人能不能找到这里。若是今晚还没来,只怕他……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若不是怕母亲伤心,早在十年前他就一刀毁了这张脸了,这张脸除了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外一无是处。躲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是碰到硬茬子,这次只怕是在劫难逃了,也不知道母亲知道后会怎么样的伤心。若是家人知道他是这样屈辱地死的,不知道会不会发狂地报仇,看这人穿着打扮行无所忌,只怕贵不可言。   “喻公子,你又何必这样死撑呢,本公子虽是风流却也是爱惜人才的人,你若是从了本少爷,你喻府想做什么生意大江南北任你挑选,以后海禁一解,你喻家的海船在市舶司来去自如,这如何?”   看着还是一言不发的喻瑾孝,看得到吃不到的滋味让狄安只觉无名火快要把自己燃烧殆尽,那股子得不到发泄的**硬生生折磨得他骨子里都在疼。   ☆、第三三九章 营 救   喻瑾孝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无力快要陷入无尽的黑暗中,突然听到大门被推开,一阵急切的脚步走来,忙打起精神半睁开眼看着,是那个护卫。   狄安听到护卫的禀报诧异地抬起头,随即恼怒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他们要来你们挡不住吗?谁要敢进这个院子给本少爷杀无赦。”   护卫皱着眉头,“公子,荣王爷正在赶过来,您若不走便要迟了,若是让荣王爷抓你个正着,只怕长公主也保不下你,荣王爷可不认人。”   狄安咬着牙瞪着喻瑾孝,“要本公子走也行,带上他。”   护卫急道:“公子,荣王爷能找到这里来只怕是得了准备的消息,这人咱们若是带着便是自己也走不成了。”   狄安只觉那股子火直冲脑顶,一拳砸向那护卫,“究竟你是主子还是爷是主子,爷说要带他走就要带他走。”   那护卫被这一拳正正砸在嘴角,一丝腥味弥漫整个口腔,可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公子,属下奉长公主之命要护您周全,今日要得罪了。”   狄安一瞪眼,“你敢,你今日若不带走他,我必要收了你这条狗命。”   那护卫看向喻瑾孝,喻瑾孝嘴角一哂,撑着腿站起身来,将右手中的匕首抬起,眼神锐利,一副随时准备博命的姿式。   那护卫上前两步在狄安露出笑容的时候一个转身刀手砍来手起手落,剧痛传来身子一软,放大的视线里只剩下那抹虽狼狈却仍勾人心魄的身影,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收起便陷入黑暗之中。那护卫看了仍做防备状态的喻瑾孝,听着大门处传来的撞门声,顾不得其他,背起狄安转身就跑从后角门溜了出去。   喻瑾孝靠着墙任由鬓用的汗水沿着下颚滴落在地,大门轰然一声响,随着整齐的迈步声踏进了院子,当一个熟悉的人影进入眼帘时,喻瑾孝放心地让自己陷入了黑暗中。   看着黑幕笼罩了大地,四太太越来越绝望,他们找了这么多天却一丝线索也没有如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对最为怀疑的城北高门贵户却毫无办法。好不容易盼到祁荣归来,却大半天了也没有消息传来,这一天拖一天的,时间越久喻瑾孝的危险就越大。虽然对于喻瑾孝现如今的处境她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早一日能脱离苦海便早一日。   甄婉怡一下午陪着四太太枯坐着,精神一直绷得紧紧的,十分疲倦。突然樱桃跑进来,“王妃,找到了,王爷将表少爷带回府了,卫公公已经请张太医去了。”   四太太一个踉跄,忙扶着炕几站稳,急切道:“真的找到了吗?”   樱桃用力地点点头,“找到了,胡大人亲自把人背回来的。”   “走,我们快去看看。”   甄茹怡快步上前扶着四太太跟着往前院走去,甄婉怡松了一口气,在红鹦的搀扶下去跟去了前院。因是外男,祁荣将人安置在外院的客房,四太太在小厮的带路下,看到一身血迹的喻瑾孝,眼圈就红了起来,站在床边,手伸了伸却又不敢往喻瑾孝身上放,“孝哥儿,孝哥儿。”   回应四太太只有喻瑾孝沉沉的呼吸声。   甄婉怡进来后祁荣忙迎了上去,“别担心,他没事。”   甄婉怡看向祁荣,“没事?”不知道这个没事指的哪一个方面,是只是性命无碍呢还是安然毫发无伤呢?   祁荣看着甄婉怡满是疑问的脸色,笑着揉了揉甄婉怡的发髻,“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等会太医来了你就知道了。”   甄婉怡松了心弦,“那就好,通知外祖家没?”   “让人去了。”   不一会张太医就被卫安拉了进来,看到王妃好好地站在房,先是松了一口气,大晚上卫安来敲门真吓坏他了,生怕荣王妃有个好歹。   见礼之后被请到床边,仔细看了看,“王爷,王妃,这位公子无碍,只是饿狠了又没休息好身体虚弱罢了。”   四太太不放心道:“太医,麻烦您再仔细看看,他还有没有别的外伤。”   张太医卷起喻瑾孝的衣袖,“不要紧,都是此皮外伤,擦点金疮药就没事了。方子也不用开,先喝两天粥养养胃,再换其它的吃食便可以了。”   四太太脸上前过一丝尴尬,“太医,您再仔细看看。”   张太医疑惑地看了四太太一眼,又转过头看向祁荣,祁荣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张太医,深夜还劳烦你跑一趟。”   张太医忙道:“无碍无碍,这是微臣该做的。”   送走了张太医,喻府的人才到,喻家二太太跑在最前头,直扑到床上,拉着喻瑾孝的手,大哭道:“孝哥儿,孝哥儿,你怎么样了?你快醒醒,别吓娘呀。”   喻瑾孝眉头紧紧皱起,被抓在喻二太太手里的手也用力地握紧,喜得二太太哭了出声,“孝哥儿,我是母亲啊,孝哥儿。”   喻瑾孝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人影,嘴角扯了扯,因着无力,嘴角只是抖了抖,可眼里满是温和的笑意,“母亲,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二太太一手握着喻瑾孝的手,一手抹着眼泪,“没有,没有,我儿好就好。”   “母亲,我很好,就是饿了些困了些。”   早在祁荣回来的时候卫安就吩咐厨房熬了白粥,这会樱桃直接端了送进来,“二太太,让奴婢喂表少爷喝粥吧。”   喻二太太不愿离开,接过樱桃手里的碗,一勺一勺地舀了喂给喻瑾孝。   跟着过来的喻家大老爷三老爷还有瑾字辈的子弟,齐齐上前与祁荣见礼,这还是祁荣第一次正式与喻家的男丁见面,以前也只是听过,但从没机会见面。看着喻家男儿虽出自商贾却个个仪表堂堂,见了自己也没露出胆怯谄媚之色,祁荣神色也轻松起来。   喻家大老爷作为一家之主,一再道谢,“今日之事多亏有王爷相助,否则孝哥儿还不知要受多少罪呢。”   祁荣勾了勾嘴角,“大舅舅客套了,前些时日劳累诸位良多,本王心里过意不去,本该本王亲自登门拜谢的,没想到先让你们过来了。”   喻家大老爷没想到祁荣会开口叫他舅舅,不由得眉开眼笑,若不是场合不对只怕要朗声大笑出来,“都是一家人,你出了事咱们别的忙帮不上,只能干干这寻人的差事儿,还好王爷吉人天相,安然回来,咱们也能放下心来了。只是不知王爷在哪里找到孝哥儿的。”   祁荣眼神闪了闪,沉思了一会才道:“在西郊的一处别庄里,这事你们就不用过问了,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处置吧。”   ☆、第三四零章 密 谋   京城西郊外有好些温泉眼,一些钟鸣鼎食之家便在那里建起了别院修了温泉池子或者建些暖棚种些青菜瓜果供自家食用,非权贵之家休想插足那片地方,而这样的人家是喻府万万不敢触及的,既然祁荣已经知道所为之人,喻瑾孝又是为了他的事才遭此一难,所以直接接过了这事。   躺在床榻上的喻瑾孝眼神微眯,用力地咽着白粥,脸上神情一片漠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喻瑾孝用完粥后,喻家人便用轿子把人接回了喻府,甄婉怡跟祁荣一直送到门口才折回。   一轮新月高空悬挂,淡淡地晕光时有云层遮挡,行走在宽敝的青石路上,连片树影也没投下,祁荣一手握着甄婉怡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腰,认真地盯着脚下的路。   “王爷,孝表哥是被谁抓去的?”   祁荣笑了笑,“是长公主的孙子狄安。”   “长公主?”甄婉怡苦笑一声,“我们家跟这长公主可真是孽缘深深呀。”   祁荣挑挑眉,“嗯?这话怎么说?”   “祖父当年就是因参奏长公主府上的一位庶子才得罪了长公主,被迫致仕的。”甄婉怡有些犹豫该不该将甄府大小姐的婚事由来说清楚,说了怕祁荣看不起娘家人,不说又怕自己的隐瞒让祁荣做了错误的判断,只得含糊道:“大姐夫家当年帮着从中调和,听说李家公子与长公主家的孙子关系甚密。”   看着甄婉怡一字一句咬着牙说完,眉头高高皱起,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逗乐了祁荣,祁荣笑着揉了揉甄婉怡的发髻,“傻丫头,李家公子与狄安的事为夫早就听说了,这在京城又不是什么秘密事儿,只不过没关注过而已,今日才知道这李家公子是甄家大房的女婿,当家你大姐这婚事只怕是一桩交易吧。”   甄婉怡脸色讪讪,轻轻“嗯”了一声。   祁荣内心庆幸甄婉怡不是甄府老大,却也能理解甄家老爷这种做法,弃车保帅很正常。“长公主是先帝长女与众位皇子都要好,历经三朝地位却没丝毫动摇,陛下年岁渐长后对这位寡居丧子的长姐很是照拂,再加她那极为护短的性子所以才养得狄安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次他明知道喻瑾孝是我姻亲也敢伸手足见那人有多猖狂了,所以这事你得劝一劝舅家,让他们不要轻举枉动,这事我自会找狄安算帐的。”   甄婉怡嘟了嘟嘴,“只听过强抢民女的,那狄安却……,这样的人早该好好教训了。”   “你那表哥在狄安眼里跟美女有何两样。”   甄婉怡拍了祁荣胳膊一下,“不许开我表哥玩笑。孝表哥真没事吧?”   “没事,那狄安没得逞呢。”   甄婉怡终于放下心来,如果喻瑾孝真出了事,她就没脸见喻家众人了。“不能去陛下面前参那狄安一本吗?”   “最近陛下怕是没心思管狄安这笔烂帐了。”   “出什么事了。”   祁荣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宁王大胜,俘获了大漠的一位大将,陛下答应让宁王城门进献呢,这段时间怕是心情不会太好。”   甄婉怡眨眨眼睛,不大明白为什么宁王大胜皇帝的心情反而不好。祁荣似乎急于诉说,不等甄婉怡来问便将刘尚书通敌之事道了出来,最后总结道:“这次晋王再难翻身了。”   甄婉怡一直被扶着坐在锦祥院里的矮榻上时才回过神来,“王爷您这次诈死就是为了去查刘尚书的吧。”   祁荣点点头,笑道:“嗯,以后咱们便可无忧,再也没人敢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了。”   甄婉怡看祁荣那眼角眉梢洋溢着欢快轻松的笑意,心中的感动如同那火炉上咕噜的泉水不断地升腾。最先的祁荣压根就没打算插足两王之争去,可自从她第一次进被淑妃陷害落水开始,就与晋王一系产生了罅隙,到后来懿贵妃出手晋王妃安国公夫人陷害接踵而来,特别大年夜那一次的摔倒事件将祁荣真正推向了宁王。有这样一个将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夫君,叫甄婉怡如何能不感动!   祁荣看着甄婉怡眼眶中莹光闪闪,揉了揉娇妻的已显凌乱的发髻,“傻瓜。”他即选择了她认定了她,自当护她一世周全,更何况她是如自合乎自己的心意,怎叫他不放在心尖尖上。他如此尽心尽力为宁王谋划也是要让众人看清楚,他的逆鳞触之即死。   +++++   八月份的京城秋高气爽,本是各府开宴赏菊品蟹送往迎来之时,可今年的八月京城北城笼罩在一片低压之中,各府紧闭门户连那些喜欢打马游街的公子娘子们都安静下来,被拘在了府内。   晋王府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整个王府看守得密不透风,书房里五人围坐,气氛沉闷而压抑,一个粗狂的声音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唯一的机会,再不争等宁王回来咱们只能坐以待毙了。”   另一低沉的声音说道:“可是宁王手里有十一万大军。”   此话一出便带来刹那的寂静。   “此事不用怕,宁王不可能将十一万大军都带回来,虽说是进献俘虏,可大漠二万多人也不可能都带回来,必然要留在潼阳关等着大漠来赎人,所以宁王最多带两万人回来,而那两万大军还不可能全都进城。西营咱们还有一万人,再加上禁军,咱们未必没有胜算。”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宫里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四双眼睛齐齐盯上左首位的老者,那老者身材魁梧精神矍烁,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端坐于正位上的晋王,半晌才道:“王爷可要想清楚了,开弓可没回头箭。”   晋王咽了咽口水,眼里闪过一丝狠戾,这事不能怪他,要怪就宁王运气太好,要怪就怪父皇优柔寡断,若是早早立他为储他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事到如今他是被逼无奈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不想死,他还要登上那九五之位君临天下。   起身对着老者深深一鞠,“安国公,宫里就麻烦贵妃娘娘了。”   安国公视线在其他三人脸上一一扫过,起身扶起晋王,“咱们细细筹划务必一击而中。”   ☆、第三四一章 筹 划   祁荣安然回了王府,眼看着又要到中秋了,王府**外外忙碌起来显得十分喜庆热闹,甄茹怡带着两个女儿跟甄婉怡告辞,“一开始是怕是你一个人在府里胡思乱想,怕你应付不了外面的事我才住进府的,如今王爷都回来了,您这也没什么事我便可以放心离开了。”   甄婉怡想着齐家那对狠心母子,三个多月连个身影问候都没有,便道:“七姐,你看我如今这模样像是没事的人吗?太医也说了产期就在这几天了,可你看我这院子,王爷早出晚归忙得不着家,府里又没个长辈主持,你说我这万一发动了乱糟糟地怎么了得?”   甄茹怡微微皱了皱眉头,“宫里派了医女和稳婆过来,王爷又请了三个稳婆住在府里,若是你发动了给个信,我与母亲便能立刻赶来,我在这里反到要你劳神招待我。”   “七姐说的什么胡话,你在这儿住着我安心呀,哪里劳神了。”说着又甄婉怡压低了声音,“就是人多我才担心呢,你是不知道宫里一惯的规矩,只要生产出现一点点事儿便是保小不保大。你再看看那些稳婆,面合心不合的,到时乱起来谁敢担责任,还是你推我我推你的。若是王爷不在府,你说我一个能不担心吗?七姐你就安心住下来,至少也得等我生了再说吧,你的事要怎么打算咱们也得拿出个章程来。”   甄茹怡被甄婉怡这么一劝也担心起来,看着甄婉怡坠下来的肚子,也就这几天了,这府里都是丫鬟婆子,若真发动了还真是让人担心的。“那行吧,我就等你生了再走吧。”   甄婉怡笑了笑,点头道:“你就把这当自个儿家一样,别拘束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下人去做。齐家的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不说话咱们也不好去做什么,但你这样不理不踩的也不是个事儿呀。”   甄茹怡叹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好,和离了孩子们没得爹以后怎么办呢?其实以前也是我傻,现在我倒是想通了,这人呀若是自己都不知道疼惜自己,又怎么能奢望别人来疼惜你呢?我婆婆就是仗着手里把持着齐家的产业,欺负我老实罢了,若是我不需要看他们脸色行事,我那婆婆想搓揉我也没那么容易的。”   说来说去还是不想和离不想离开齐家或者说是不想离开齐昌明吧,不过甄茹怡这话也说得对,以前就是她太懦弱了才被欺压成这样,“那我们就让齐老太太把你的嫁妆都还回来,你再置份产业,手里有了银子自然不需要看别人脸色了。”   甄茹怡笑着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住在母亲那里时我便时常出门去逛,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甄婉怡感兴趣道:“什么?”   “这京城里的成衣铺子除了丽人坊这样专做高门大户家小姐夫人衣裳外,其他的成衣铺子大多与布庄连在一起,成衣极少,而且样式也不好,像我们南方的长襦裙都做到二十四幅,可这里才做到八幅,襕边也是常见的几种绣样,怎么也不及我们南方衣裙来得精致,而这京官们南方的家眷又特别多,九妹你说,我自小也没学过别的,就一手女红还能拿得出手,我,能不能开个成衣铺子?”   看着兴致勃勃双眼发光地甄茹怡,甄婉怡松了一口气,这人只要有目标有寄托,不再将自己拘束在那内宅庭院的鸡毛蒜皮中,外面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七姐你有心一定能做成的。开铺子的事父亲母亲最了解不过的,你可有与母亲说?”   甄茹怡略略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想先跟你商量商量,有了章法再去跟母亲说嘛。”   甄婉怡也没做过生意,不过凭着两世经验一点眼光还是有的,“昌盛街有丽人坊,那是老店了,城北的高门大户人家大多都习惯性地选择那里,但这富贵人家必竟是少的,丽人坊走的高端市场,你要做的话就把眼光对着中层人家,这样的人家里没有针线房,衣裳大多是自己带着丫鬟做,样式老颜色搭配也不好看,若是能找到低成本的进货渠道,再从南方找些绣娘,定能打开一片市场。”   甄茹怡没想到甄婉怡这样赞成,满脸光彩,“这么说来你也觉得可行?”   甄婉怡点点头,“当然是可以的,这满京城的铺子庄子多少是掌在后宅妇人手上的只怕是数也数不清,别人能行咱们怎么就不行了。再说你女红这样好开个成衣铺子既是自己的兴趣也是一桩营生,以后给可以给两个女儿多备些嫁妆何乐不为呀?”   甄茹怡一脸的笑意,精神勃发的样子是甄婉怡从没见过的,“我就怕自己做不好。”   “天道酬勤,你自小就踏实沉稳,咱们先小小地试试,等有了客源熟悉了这里面的行道再往大做,慢慢来。再说你还有我们呢,出个主意照顾一下生意那不是简单的事儿,你看这王府一年四季衣裳,哪是能少的,你若是开了铺子以后我这里的布料便可从你那里拿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甄茹怡讪讪一笑,“哪里能赚姐妹的钱呢?”   “有什么不可以的,从别人那里买难道就不要钱了,与其给别人赚了还不如给自家人嫌呢。”   被甄婉怡这样一说,甄茹怡越发激动了,“那我得好好筹划筹划才行。”   “嗯,有志者事竟成,七姐一定可以的。正好母亲那里不是还留了傅姑姑吗,你找她一起,傅姑姑是江南傅家的女儿,虽是旁支可江南第一绣庄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宫里尚服局有好几位女官便是傅家的姑娘呢。你拉上傅姑姑她认得的绣女多,你这成衣铺开起来便事半功倍了。”   甄茹怡眉开眼笑,整个人如同七月的芙蓉花一样伸展开,一扫郁色竟让人看愣了神。   “七姐,你这样笑多好看呀。”   甄茹怡看了甄婉怡一眼,见妹妹说得诚心脸上不可自止地飞起红霞,“那等你生了后我便去找母亲。”   甄婉怡用力地点点头,“嗯,齐家的事必须要给你个说法给我们一个说法,如若不然那齐昌明便是考上进士也休想出头,你让母亲把这话带给那齐老太太,她不是常把她儿子挂嘴边吗,还真以为这官是那么好做的了。”   甄茹怡心中一暖,想想以前她可真是傻,竟被心魔障了眼蒙了心,忘了谁才是真正关心她的人。   ☆、第三四二章 选 择   八月十五,祁荣一早起来便嘱咐道:“今日宫里设宴,本王已向皇后娘娘给你告假,你在府里好生待着,这几日都不要出门了知道吗?”   甄婉怡笑道:“王爷真是的,我都好些时日没出过门了,又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刻出去呢。”   祁荣苦笑一声,暗怪自己太紧张了,“那我把胡大海留在府里了,你有什么事只管使唤他。”   甄婉怡知道胡大海是荣王府的长史更是祁荣的护卫长,忙道:“我又不出门,胡大海留在府里也不抵用,王爷在外行走还是带上他吧。”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还来不及挽起的发丝,看向那高高耸起的肚子,眼里闪过一丝忧色,脸上却丝毫不显,“我进宫带他也没用,还不如卫安来得方便,婉儿,记得有什么事就迅速派人去找胡大海。”   甄婉怡乖巧地点头,扶着隐隐发涨的肚子,对祁荣的话并不十分上心,祁荣看了看天色没敢多留,换了衣裳便带着卫安出府去了,却在上轿前一刻吩咐道:“若是本王今夜没回府,明日一早便派人去城东甄府请太太过来。除了甄家人谁也不许进府。”   卫安又折回去安排好才快速追上祁荣的轿子。   送走了祁荣甄婉怡被红鹦扶着在院子里走动,太医说应该是这两天要生了,可就是没个具体时间,这就好像一件事知道它要来却又不知道准确的时间,只能一分一秒地去磨,心吊得高高的将自己弄得紧张不已。   洪湘玉在院门口便看到碧色身影,月白色云霞锦的披帛上用银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芙蓉花纹,在晨曦照耀下流光溢彩,仿若遗落凡尘的嫡仙宁静祥和,精致的眉眼温婉若水。   “臣妾见过王妃,请王妃安。”   甄婉怡淡淡一笑,“你怎么来了?”   洪湘玉看了眼那高耸的腹部,再将视线转到甄婉怡细如白瓷的脸庞,暗自感叹上天对甄婉怡的眷顾,别家妇人怀孕生子,不但身材走形,脸上或多或少总是会出了一点瑕疵,可这人除了一个球状的肚子,别的几乎都没变,更添了几分风韵。   “臣妾想求王妃给个恩典,三公主邀臣妾今日去留春观一聚,还望王妃恩准。”   “留春观?那到是近得很,只是今日是中秋,宫中应该设宴了吧,你们去留春观不会误了宫中晚宴吗?”   洪湘玉认真地看了甄婉怡一眼,见目光清澈忙垂下头,“王妃今日不去参加宫宴,臣妾自然不好去了。三公主心情好像不大好,所以才约了臣妾去小聚。”   甄婉怡听说洪湘玉也不去参加宫宴,心中不知怎地松了一口气般,“既然如此那便让护卫送你去吧。”   洪湘玉刚想拒绝,可到口却成了,“臣妾谢王妃恩典。”   看着洪湘玉窈窕的背影消失门外,甄婉怡心中升起一丝内疚,这样一个大好年华的青葱少女却要埋没在这深深庭院里,罪魅祸首好似还是自己,唉,真是罪孽呀。   “王妃您走了许久了,先进屋歇会吧。”   甄婉怡精神不佳,太医也吩咐过这几日不要过于劳累,所以红鹦一见甄婉怡露出疲态便将人扶了屋内。   “唉,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心中总是惴惴不安的。”   慕嬷嬷端了鲜果进来,“王妃放松心情就好,这孩子降世总要选个吉时,更何况咱们王府这样的人家,自是千挑万选才能定下来的。”   甄婉怡被慕嬷嬷逗乐,“照嬷嬷这样说那岂不是日日时时都是吉时了。”   “那可不一定,要不怎么会有生辰八字呢,这人一生下来运数便是注定的,寿运多长,能享多少金银食多少米穿多少衣都由天定,半点勉强不得。”   “照嬷嬷这样说我可得省着点吃用,若短短时月用尽了那岂不是运数都没了?”   慕嬷嬷轻轻一笑,“看都是老奴不会说话了,王妃自是命数极好的大富大贵之人,便是享用再多也是该的。”   锦院里一片祥和的逗趣着,留春观中却气氛沉闷。   三主公嘟着嘴看了洪湘玉一眼,“阿玉,今儿中秋佳节你把我叫这里来不会是让我看你发呆的吧。”   洪湘玉似乎才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三主公,你说这留春观怎么样?”   三主公四下环顾,“也就这样吧,每年都来这里好几回,没什么新意,就说这荷花池吧,方方正正的品种也少,既比不上晋王府的荷园更比上宫里华液池,那些牡丹园菊园之类的比不得御花园,便是这些房子更是比不上我的娇娥宫。”   洪湘玉沉沉叹一口气,“若是我长久住在山上的道观你说怎么样?”   三公主一愣,“住在道观里,为什么?你好好的荣王府不住为什么要住在这道观里?是不是那个荣王妃欺负你了?”   洪湘玉嘴角微微牵动,“没有,我就是觉得这留春观其实也挺不错的,若是在这里做个居士也挺好的。”   三公主一拍石桌,“还说没人欺负你,我一看那荣王妃就不是个容人的,孙晓晓在宫里母后都没查出什么,偏一回府就被拿了证据送去了清月观,成国公府的人也忒胆小无用了,就这样让荣王府欺负了去,不过那孙晓晓我也看不上眼,懒得管她那桩破事。可若是她们敢欺负到你头上来,我绝对不依,别说荣王妃便是懿贵妃我也要去骂一顿。”   洪湘玉把气急败坏的三主公拉着坐下,“好了,你生这闲气做什么,真没人欺负我,我就是想着若是搬到这里住着也挺好的,清静自在。阿娇,你是知道我的,我以前就想着怎么逃离英国公府,所以才让你求了皇后娘娘帮忙,如今我的心愿已了,便没什么可求的了,就想着念念经安然度日。”   三公主听了气消了一些,毕竟以前的洪湘玉过的什么日子她是看在眼里的,至于洪湘玉说的心愿已了她以为就是想着出英国公府呢。“就算是想信佛念经你也可以在荣王府里修个佛堂呀,怎么也比外头强,你别看那些个大师道姑满嘴慈悲的,心却毒着呢,像清月观里,哪年不死一些人呀,我听说那孙晓晓都快被折磨得没个人形了。你这样瘦弱的身子哪经得起那些阴私手段的磋磨呢。”   洪湘玉愁绪染上眉头,若是可以她也不愿去道观,可是祁荣给她留的时间不多了,这留春观是京城里最好的一处,离荣王府近离皇宫也不远,若有个万一她也能有个求救的地方。   看着洪湘玉似乎被打动的样子,三公主再接再厉道:“你在荣王府便是现在没得宠,可这往后的日子长着呢,那荣王爷就能一辈子只对着荣王妃?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你只要在荣五府一日便一日是荣王侧妃,是陛下亲口封的侧妃,只要你不作奸犯科谁拿你也没得办法,你谁都不用怕。”   洪湘玉想起祁荣那俊逸却冰冷的脸宠,打了个激灵,他可不是个大度的,对孙晓晓能这样毫不留情,对她自然也是可以的,现如今他还给她选择的余地,以后只怕是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她不能冒那个险。待在王府两年了,祁荣对她都视而不见,即便以后要转心也不会转到她身上。   ☆、第三四三章 闯 府   洪湘玉一整天都耗在留春观,甚至还去山上的道观见了观主,寻问在此处做居士的条件,只气得三公主直磨牙,下了道观便道:“我这就去荣王府问问那荣王妃,她怎么就这样小肚鸡肠容不得人?”   洪湘玉拉不住人,忙小跑着跟上,“别呀,三公主,真的不能去,王爷会发火的。”   三公主转过头怒视道:“你怕他我可不怕他,我就不信他能把我吃了不成。不就一个乡下村妇吗,还当成宝了,谁都惹不得。”三公主与甄婉怡没打过交道却对她十分没好感,每次进宫都招来麻烦最后还要她母后帮着收拾尾巴,母后好不容易给她做一件衣裳竟也被她诓了去,现如今宫里女人说起她都满口羡慕。一个乡下女人有什么好羡慕的,今日荣王把她宠着以后也能这般宠着不成?自己堂堂大周嫡公主都没让人这般羡慕过她凭什么能呀?   三公主越想越气,顾不得天气已晚,也忘了今日宫里的晚宴,冲出留春观便往跳上马车,“荣王府去。”   洪湘玉一跺脚,“这个急性子真是让人头疼。”   紫桑安慰道:“主子不是想让三公主避开宫里的晚宴吗,这会儿正好,三公主去了咱们府上便赶不上宫里的宴会了。”   洪湘玉瞪了紫桑一眼,“胡说什么,我只是想把公主拖在这里,怎么能让她进府去呢。她那犟脾气一起谁拉得住呀,只希望门房处能把三公主拦下了。”   紫桑笑道:“钱妈妈今日管着门禁呢,一定会把三公主拦下的。”   洪湘玉一愣,“你说什么?钱妈妈管门禁?”   紫桑畏畏缩缩地点点头,“嗯,奴婢看到蔡婆子几人都被钱妈妈叫去训话的。”   “糟了,咱们快跟上。”洪湘玉说完便快速跑起来,这个时候也管不了什么礼仪风范了。   留春观与荣王府背靠背相邻,不过一盏茶时间三公主便看到了荣王府的门匾,不待马车停稳就跳了下来,门口侍卫忙上前相拦,还不等说话,三公主便拿出一块令牌,“本宫乃硕华公主,要见你们王妃。”   两位侍卫相视一眼,看了口气不甚友好的三公主,单膝着地行礼道:“硕华公主吉祥,奴才给您请安。”   三公主将令牌一收,“起身,带本宫去见荣王妃。”   侍卫起身后并没有让开,而是道:“硕华公主,王爷吩咐今日谁也不许入荣王府。”   三公主眼睛一瞪,怒道:“今日本宫倒要看看这荣王府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敢不让本宫进府。来人,给本宫把门撞开。”   三公主是嫡公主出行自然有侍卫随行,随着她一声呼唤便有四个带刀侍卫上前将荣王府的两名护卫轻易拿开,三公主便上前将府门推开,同时胡大海带着一列亲卫行来,两边撞到一起,胡大海皱眉头道:“三公主,你不去参加宫宴闯到荣王府有何贵干?”   三公主看着严阵以待的侍卫,“怎么,胡大人这是想把本宫拿下吗?”   胡大海皱着眉头,“既然三公主不想去参加宫宴,那便请在府里休息一日。”说完一招手侍卫便围了上去。   三公主抬起手指向胡大海,“你敢,你想造反不成?”   “拿下。”   侍卫正在动手时,洪湘玉堪堪赶来,忙喝止道:“且慢。”站在三公主身边,喘气不止,半晌才道:“胡大人,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三公主是我邀来的,我这就带三公主去我那里。”   胡大海递了个眼神给门口的侍卫,那侍卫赶紧将大门关上,并上了门栓,三公主一看气急道:“胡大海你敢绑架本公主。”   “天色已晚,卑职只是请公主歇一歇,等王爷回来自会向陛下讨要交侍。来人,将几位兄弟请下去好生招待。”等侍卫将三公主带来的四位侍卫带下去后,胡大海又对着洪湘玉道:“洪侧妃,三公主就麻烦您陪着在前院待一晚了。”   洪湘玉脸色难看,对上胡大海道:“胡大人,我让公主去我那里也不行吗?”   胡大海摇头道:“王爷交待过他回来之前谁也不能进内院。洪侧妃请吧。”   洪湘玉拉着三公主跟在胡大海身后,不断地用眼神安抚着。三公主左右一看全是荣王府的侍卫也知道行不了什么事,只是急愤不平地重重踩着青石地板。   到了客房,胡大海站在门口,“三公主,委屈您了,洪侧妃您是知道厉害的,希望您能看好三公主。”   洪湘玉点点头,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见一身红衣的钱妈妈带着几个青衣丫鬟走了过来,“这前头出什么事了,闹哄哄的都惊动王妃了。”   胡大海皱着眉头看向钱妈妈,满眼的不赞同,“你不在后院守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钱妈妈状似瞪了胡大海一眼,看了看屋里的三公主和洪湘玉,笑道:“府里来了女眷怎么能歇在前院呢,更何况三公主金枝玉叶咱们王府也不能失了礼数,不如由我来招待三公主吧。”   胡大海垂了眼思考半晌,才低声道:“你知道王爷脾气的,王爷既然说了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内院那便是任何人,事后王爷追究起来你我都担待不了。”   钱妈妈眼里闪过一丝不快,脸上笑意尽收冷了下来,这王府越来越没有她的位置了,王爷有事也不吩咐她,如今她主动帮胡大海接手这个烂摊子他竟然也给她脸色看了。“有什么担待不了的,三公主中秋来拜访王妃,你把三公主拘起来是什么待客之道?如今王妃已经得了信让我来请三公主。”   胡大海高高皱起的眉峰都快能夹死蚊子了,沉声道:“你能不能别胡闹了。”   胡大海这一句将钱妈妈的刺得如同点着的爆竹一般,怒目相对,“怎么胡大海你如今做了这王府长史便做张做势猖狂起来是不是?这王府内院是你说了算还是王妃说了算?今儿我就要把人请到内院去,你还想把我捆了不成。”   胡大海看着满脸通红的钱妈妈,睁得圆圆的眼眶里半含着泪光,一副极为委屈的模样,心下一叹,语气柔和了许多,“那你把人安置在缤香院就可以了,今天天色已晚就不要去打搅王妃休息了。”   钱妈妈见胡大海先低头软下来,便见好就收,进了屋内,对着三公主道:“三公主实在不好意思,荣王妃如今身子不便王爷怕人冲撞了所以才交待不得让人随意进入后院的。今日您过来也没递张拜帖王妃也不知情,这胡大人粗人一个只知道听王爷命令行事,倒是多有得罪了。今日时辰已晚,怕是宫里的晚宴早开了,如三公主不嫌弃就请随奴婢去后院休息吧。”   ☆、第三四四章 发 狂   当甄婉怡得知钱妈妈带着三公主进后院时,诧异道:“今日宫里中秋宴会这三公主怎么会来这儿的?”   映月摇摇头,“钱妈妈将人带到缤香院安置去了。”至从孙晓晓送以清月观后,这缤香院便空置改成了客房,只不过荣王府还没办过宴会也少有人上门,说来这三公主还是缤香院的第一任客人呢。   甄婉怡扶着腰站起,找虎妞换衣裳,“三公主进府了,咱们也该去见一见。”   虎妞不情愿道:“王妃,你是主三公主是客,她进府该她来拜见您才是,怎么是您去见她呢,怎么说您都是长辈更何况你还挺着个大肚子呢,这么晚了咱们就别去了。”   甄婉怡一听穿衣的手一顿,虎妞说的也有道理,三公主这个时辰突然进府怕是找洪湘玉有事吧,她既然不过来那她就当不知道的好了,谁还没个秘密话要和知心姐妹说的呢。   于是又推了衣裳重新坐在贵妃椅上,“也不知道今日的宫宴要到什么时候才散。”   樱桃笑道:“听说宁王得了胜还虏了大漠的大将军,陛下必定是高兴的,说不得今晚宫宴的时辰会长一些呢,王妃还是早些休息吧。”   甄婉怡也确实泛了,最近几天她几乎没睡过个圄囹觉,不是腿抽筋就是要如厕,挺着这么大个肚子翻身也极困难,平躺不了侧身也不舒服,人很累却又睡不踏实的十分痛苦。   三公主在缤香院等了半晌见月亮越升越高,那怒气也越来越盛,脸色极是难看,对着洪湘玉道:“这荣王妃架子倒是挺大的,接了我入府却不来见我,怎么着我这堂堂嫡公主还不够资格让她屈尊吗?”   洪湘玉了解三公主性子,自小被娇惯坏了的,身为皇家贵女向来只有别人在她面前低头的,不管走到哪都是众人竟相巴结讨好的对象,今日上荣王府甄婉怡这个女主人竟避而不见,她自然是不能接受。   “阿娇,王妃她快要临产了,这夜里睡得早,许是明天早晨会来见你的。”   三公主听了不但没解气反而怒气更胜,重重一拍八仙桌,站起身来,“谁还没见过大肚子不成,宫里那些妃子便是明日要生了今日也得向我母后请安行礼,她又比谁金贵了?今日我到要看看这荣王妃哪来的胆子敢不来见本宫。”这几日宫里处处不顺心,好不容易出了宫却被这荣王妃恶心了一把,她哪来的胆子敢对自己视而不见的?还敢让人抓她的人。   洪湘玉看着三公主又要跑出去,忙一把拉住,哀求道:“阿娇,算我求你了,不要闹了好不好?”   三公主何时见过洪湘玉这等模样,以前在英国公府被人欺负也不过一笑了之,她甄婉怡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洪湘玉。“阿玉,你不用担心,我这就去给你报仇,我还不信那荣王妃有三头六臂能翻了天不成?”   说完重重一甩将洪湘玉的手甩开带着丫鬟往锦祥院去,这王府内院布局都大同小异,找到中轴便能找到主院,更何况进来时候钱妈妈便指过锦祥院的方位,所以三公主甩开洪湘玉的手便直接带着人往锦祥院去。   洪湘玉急道:“紫桑快去通知钱妈妈。”说完也小跑着跟上去了,只不过洪湘玉那羸弱的身子哪跟得上三公主的健步如飞,等她到锦祥院门口时,三公主已经闯进了屋内。   甄婉怡正要休息,看着怒气冲冲闯进厅堂中的三公主,奇道:“三公主你怎么来了?”   甄婉怡的本意是三公主来锦祥院有什么事的,可听在三公主耳里却成了甄婉怡故做不知道她进府,刚才钱妈妈还说是奉她的命令接她进内院的,这会儿却装作不知她来的样子,这是将她当傻儿玩闹呢。   “我怎么来的?自然走进来的,荣王妃倒是好大的架子,本宫进荣王府没人去迎不说,你还敢对本宫视而不见,如此狂妄难怪敢效仿独孤氏之举。”独孤氏是前朝有名的妒妇,为了防止自己的夫君纳妾将后院丫鬟婆子都选一些其貌不扬的无盐女,若是夫君多看哪个一眼,那丫鬟必被活活打死,可以说是大周闺阁女子最常听到的一个反面教材。   甄婉怡皱着眉头,不明白这三公主大半夜的发的什么疯,她一没让人通传二没送拜帖进来,让她怎么去迎?“三公主若是尊客人之仪我自当相迎,即使是洪侧妃相邀我身为荣王府正妃,洪侧妃也该来禀了我才能进带三公主进府,如今您不声不响的进了荣王府却怪我这个做主人的不好好招待,这是何道理?行不逾矩,言不出格,三公主这独孤氏的大帽子我可背不了。”   三公主没料到甄婉怡敢这样与她说话,气得一手指着甄婉怡的头,怒斥道:“好个牙尖嘴利的贱婢,敢这样与本宫说话,行不逾矩,你的妇言妇德都哪去了,偌大一个王府,你竟将两个侧妃都要逼得遁入空门,还有比你更恶毒的没有,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你当什么正妃?陛下赐婚于你是为给皇室开枝散叶的,你却耍弄阴私逼迫两位侧妃,让她们无处安生,看着一幅良善面孔却长着一幅蛇蝎心肠,也不怕遭报应。”   看着三公主越说越激动离甄婉怡也越近的模样,虎妞樱桃几人忙挡了过来,外头的慕嬷嬷和得了信的甄茹怡也带着众多小丫鬟赶了过来,三公主一看这么多人挤进来却对自己视而不见,全都围在甄婉怡身边做出相护的架式,这样的情形她何时见过,什么时候她成了一群卑微低贱之人都可以藐视的了,怒急攻心道:“来人,将这群以下冒上的贱卑抓起来。”   跟在三公主身边的四个丫鬟你看我我看你,却不敢移动一步,三公主一个回身对着右手边的丫鬟就是一巴掌,“本宫的话都没人听了是不是?”   那丫鬟捂着脸忙跪下求饶,外头钱妈妈带着人跑了进来,看着这情况直愣神,“三公主,您息怒,什么话好好说。”   “钱妈妈将这群贱婢给本宫拿下。”   钱妈妈看着将甄婉怡围起几乎看不到身影的一群人,又看了看怒火中烧的三公主,只觉脑仁儿疼。   ☆、第三四五章 围 府   甄婉怡被人围成一团,只觉胸口闷得慌,微张着小嘴深深呼吸,可吸到胸腔里的空气却带着各种脂粉味,更觉难受。锦祥院能进屋侍候的几人自从甄婉怡怀上身孕开始就没人熏过香了,可眼前一堆人不止是樱桃几个大丫鬟,还是院子里头侍候的小丫鬟粗使婆子,她们可没那么多的讲究。   甄婉怡头重脚轻的越来越觉得呼吸困难,外头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不一会掌心就**一片,肚子一阵下坠抽搐地疼。一把抓住离得最近的慕嬷嬷,“疼。”   慕嬷嬷全心全意地护在甄婉怡跟前,生怕人一多撞上了甄婉怡,察觉到甄婉怡的动作忙回头看,入眼地却一张惨白汗湿的小脸,心里“咯噔”一下,忙扶上甄婉怡喊道:“王妃,您怎么了?”   甄婉怡身子发虚,靠在慕嬷嬷身上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嬷嬷,我好像要生了。”   慕嬷嬷一愣,随即唤道:“红鹦,虎妞快把人散开,樱桃去叫稳婆来,王妃动胎气了。”   四周安静下来,只有樱桃撒开腿奔出去的声音,钱妈妈脸色瞬间腊白一片,看着似乎忍着极大痛苦的甄婉怡,又看了看一脸呆滞的三公主,脑海里只浮现出两个词“惨了”、“出大事了”。   红鹦反应极快地将人都赶了出去,甄茹怡走了过来,握着甄婉怡冰凉的小手,安抚道:“九妹别怕,你这是瓜熟蒂落马上就可以见到孩子了,不用怕,我在这里陪着你呢。”   又是一阵抽痛传来,甄婉怡忍不住轻哼出声,“慕嬷嬷,王爷回来了没有?”这个时候甄婉怡最想见的人只有祁荣,这个医疗设备极为落后的时代,她不敢保证进了产房就能平安出来,她还有好多话要交待呢,祁荣没在怎么行呢?   慕嬷嬷脸上染上急色,“王妃你别急,奴婢这就去让人请王爷回来,您别怕啊。”   甄婉怡点点头,用力地抓着甄茹怡手忍着痛,她知道生孩子会很痛可没人告诉她会这样痛呀,感觉骨头被一寸一寸打碎碾成粉一样,还好痛过一阵便可以缓一口气。   虎妞将人尽数赶走,看着似乎吓呆了的三公主,沉声道:“三公主,请您离开锦祥院,咱们王妃要生了。”   三公主用力地瞪着虎妞,可不等她开口,洪湘玉便拉着人退了出去,“三公主,您就消消气,若是王妃有个万一,咱们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三公主很想开口说一声“关我什么事”,可看着一院子责怪的眼神,嘴角翕翕一阵嘟呶却谁也听不清说了什么。   樱桃拉着一个宝瓶纹靓蓝褙子的婆子进了屋,后面跟着的一群人也都涌了进去,那婆子挣开樱桃的手,用手在甄婉怡的肚子上摸了摸,松了一口气,声音温和有力,“不要紧,王妃这是要生了。王妃您不用紧张,可以先去洗个澡,吃点东西,能睡就睡一会,奴婢们会守着您的。”   许是那婆子沉稳的模样安抚了人,甄婉怡也慢慢地放松下来,对着几位进来的妈妈点头招呼道:“李嬷嬷,你们来了。”   另有一个穿银红色绸缎褙子双十年华的妇人走上前,抬起甄婉怡的胳膊抚上脉博,须臾便放下,笑道:“王妃,您别紧张一切都好着呢。”   樱桃进来禀道:“王妃,沐汤已经准备好了。”   慕嬷嬷小心地扶着甄婉怡,“王妃,先去沐浴吧,等生下小世子您可是一个月都不能碰水的。”   这会肚子安静下来,除了隐隐地坠涨感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适,仿佛刚才的那一阵痛只是甄婉怡的幻想般。   待清洗干净,头发都来不及绞干,那阵可怕的痛感又一次传来,两世为人甄婉怡都没如此痛过,不由个弯下了身轻声哼了出来。   李嬷嬷在一旁安抚道:“王妃别怕,咱们女人生孩子都得过这么一遭,等生下来看到孩子时便觉得再多的辛苦都值得了,那小小的眉眼都在您肚子里育养,要不怎么说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呢。看着孩子呱呱坠地,一日一日将其养大,从懵懂无知到知书达理,看着孩子长大成家,咱们做父母的便知足了。”   李嬷嬷神态安详,声音柔和,嘴角的笑意直达眼底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情,特别说出的话并不是一意的空白无物的安抚,说到孩子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让甄婉怡都能感同身受,用手抚着肚子,只觉得为了能见到孩子再多的疼都成了能忍受的了,特别说到那小小的眉眼时,甄婉怡浮现在脑海的便是祁荣那浓密的剑眉和一对深遂的星眸。   点点头,对着慕嬷嬷说道:“可有给王爷送消息去。”   “去了,让人去宫门口守着呢,只要王爷一出宫就能得到消息。”慕嬷嬷暗自松了一口气,生怕甄婉怡这会就吵着要见王爷,还好终于恢复了理智。   李嬷嬷在一旁劝道:“王妃,您先睡一会吧,就算睡不着闭着眼养养精神也是好的,明天才是正日子呢。”   甄婉怡听话地脱鞋上床,“那嬷嬷们也轮流着休息吧。七姐,你回去照顾诗雨她们吧,我这有人看着呢。”   甄茹怡哪敢离开,“大姐儿二姐儿都有奶娘看着呢,你只管睡下,我在这里守着,别怕。”   甄婉怡点点头,也不勉强甄茹怡,祁荣没在她心里虚着呢,能有个家人陪着也是好的。   一个晚上就在甄婉怡时梦时醒翻来覆去中度过了。   等天空渐白时,王府外走来一列禁军,将王府团团围住,引起周围一阵骚动。   胡大海走了出来,对着站在王府大门正中的一个侍卫说道:“不知道兄弟是哪位大人的部下,为何围住荣王府?”   那侍卫冷着脸道:“卑职奉陛下口谕,荣王府人一律不得外出,违者杀无赦。”   胡大海皱着眉头,“不知道大人有何凭证,我荣王府犯了什么事为何不得外出?”   侍卫从腰间掏出一面令牌,“陛下九如令,见令如见陛下。”   胡大海眼一定,忙带着人跪下,“臣遵旨。”   起身后左右环顾一圈,每十步便有一人严密得一个死角也不留,便沉着脸转身进了府内。   ☆、第三四六章 生 产   胡大海一进王府,身边的侍卫便急道:“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王爷至今还没有回府,外面又被禁军包围,陛下这是想干什么?”   胡大海抬抬手,“稍安勿燥,陛下只是让人围住我们,咱们先静观其变就是。”   这时钱妈妈走了过来,一夜未睡的脸色十分憔悴,“胡大人,王爷怎么还没人回府,王妃要生了,你快派人去催催王爷了。”   胡大海脸色大变,“王妃要生了?”说完立即喝道:“众将士听令,按原计划将内院围住,任何人都不得踏进内院一步。”   四周传来一片应声,随着便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钱妈妈脸色更是难看,沉声道:“胡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胡大海转过身认真地看向钱妈妈,“咱们府被禁军围起来了,昨儿夜里宫里只怕是出了事,钱妈妈,内院就交给你了,记得一定要把王妃照顾好。”   钱妈妈脑海一片空白,“你是说王爷出事了?”   胡大海摇摇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现在王府被围了起来,咱们也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如今最要紧的便是王妃,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保住王妃,你快些回内院去吧。”   钱妈妈回过神来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着胡大海神情复杂慢慢地才轻声道了一句,“你,你要多保重。”说完便快速往内院去了,没看到胡大海那高高挑起的眉头和绽放的笑脸及眼里闪过的一抹柔情。   钱妈妈回到内院,便将身强力壮的婆子都聚了起来,在各角门处和墙角下做了安排,又让锦祥院的守门婆子叫来吩咐,不让任何人随意进出锦祥院,想了想又把映月叫了出来,耳语几句,不等映月惊呼出来,便道:“锦祥院和王妃交给你了,外面的事你不用管全心全意照顾好王妃就好。”   映月脑海里乱成一片,不明白一夜之间怎么连天都变了,可看着一脸严肃神情疲倦的钱妈妈,心头定了定,如今最重要的便是王妃了。点点头,对着钱妈妈屈了屈膝,“那外头的事便麻烦妈妈了。”   两人互看一眼便各自转身忙去了,映月一进锦祥院便对着守门的婆子道:“紧闭院门,除了王爷谁也不让进来。”   守门的两个婆子互看一眼,忙点头不已,将门直接栓了起来,靠在门角旁,惴惴不安,这王妃要生了也不至于紧闭门户吧?看两位妈妈脸色都不好的模样这王府莫不是要出事了吧?   除了两位看门的婆子,其她的丫鬟都被映月催着回了房,只留下厨房里的几个丫鬟婆子负责开火烧水。   甄婉怡是被痛醒来的,她记不清自己被痛醒过多少次,可这次又不同,身下传来的**感让她彻底惊醒过来,看着靠在床边眯着眼的甄茹怡,伸出手扯了扯甄茹怡的衣袖,沙哑着声音,“七姐,我羊水好像穿了。”   不等甄茹怡反应过来,坐在踏脚处守着的婆子“蹭”地一下跳起来,直接掀开被子探了探甄婉怡的身下,回过头喊道:“李嬷嬷,顾医女,王妃的羊水穿了。”   西侧室传来一阵脚步声,慕嬷嬷、李嬷嬷、顾医女连着樱桃、虎妞都走了过来,顾医女先上前把脉,李嬷嬷手在甄婉怡肚子上摸了又摸,用些用力让甄婉怡轻声哼了出来。   顾医女先收了手,“脉相正常,我去熬些催产的药备着。”   李嬷嬷点点头,扶了甄婉怡起身,“羊水刚刚穿,但孩子的头还没下来,王妃先起来用膳,好积蓄力气。”   甄婉怡从善从流地起身,洗漱,用膳。然后在红鹦和甄茹怡的搀扶下慢慢走去,李嬷嬷说这样走动生孩子会快一些。   只不过走了没两圈甄婉怡便支持不住了,额头上的汗一把一把地就没消停过,甄茹怡已经支持不住换了樱桃和虎妞在搀扶,樱桃一边帮着甄婉怡擦汗一边问道:“李嬷嬷,这还要走多久呀,王妃都快没力气了。”   李嬷嬷看着甄婉怡透着苍白的脸色,“咱们去产房吧,先歇一会,等有力气了再走。”   待挨过又一阵剧疼后,甄婉怡气喘吁吁,看着端着鸡蛋面走进来的映月,忙问道:“映月,怎么王爷还没回府?你派人去通知王爷没有?”   顾不得一头汗水的甄婉怡认真地盯着映月,真的是太奇怪了,昨晚她就发动了,便是宫里下了钥,可这会都早上了,怎么可能还不见人回来。   映月笑了笑,不怎么敢看甄婉怡的眼睛,将碗放到案几上,“许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吧,已经跟卫公公说了,南承门前派了马车一直候着呢,只要看到王爷就可以直接回府了。”   甄婉怡看着映月闪烁的神情,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如果真跟卫安说了那祁荣必定得了消息,她想不出宫里能有什么事可以拦住祁荣不让他回府,严厉地瞪向映月,“映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爷如今在哪里?”   映月不敢说出实情,只得笑道:“王妃,您别担心,什么事也没有,王爷好着呢。”   甄婉怡起身要往外走去,却又一阵剧痛传来,扶着肚子用力地咬了咬牙,却还是传出一声惨哼,吓得映月赶紧去扶,“王妃,您别胡思乱想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平安生下小世子。”   后头的李嬷嬷看到甄婉怡白色中裙下的一抹红色后,忙喊道:“快,快扶王妃躺床上去。”   甄婉怡被安置在床上时一直拉着映月的手,“告诉我王爷究竟出什么事了?”   李嬷嬷拉着甄婉怡的手,用力道:“王妃,您听奴婢一言,事到如今不管王爷发生了什么事您都顾不上了,你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切莫乱了心绪啊。”   甄婉怡摇摇头,她不敢相信祁荣会出事,他只是进宫去参加宴会怎么就回不来了呢?他还没见到自己孩子怎么可以出事呢,他若出了事那她和孩子怎么办呢?“映月,究竟出什么事了?”   李嬷嬷一看甄婉怡这魔怔一般,也着急了,忙道:“映月,你就好好跟王妃说吧,王妃这样心神不宁的反倒是危险了。”   映月用力地抓着甄婉怡的手,“王妃,您听奴婢说,王爷真的没事,只是宫里咱们的人进不去,昨晚参加宴会的大人们都没出宫,各府的马车都候在宫门口呢,您放心好了,若是有了消息奴婢一定会跟您说的。”   甄婉怡不放心道:“真的?”   映月用力地点点头,“真的,几处宫门口咱们都派了人守着,到现在还没有一位大人出宫,大家都在观望呢。”   ☆、第三四七章 生 子   甄婉怡脑海一片浆糊,身子一阵轻一阵重的仿佛陷在深渊沼泽里一般,被拉扯着被扭曲着全没个着力点,想集中精神却又提不力气来,脸上一片灰白之气。   李嬷嬷见了满脸焦急,高声唤道:“王妃,您想想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王爷真有个万一,这便是王爷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滴骨血了,难道你要让王爷这唯一的骨血都失去吗?”   甄婉怡眨眨眼睛,一串晶莹的泪水滑落,上次祁荣落水别人都用这一句话劝她,她却因心有成算只是沉默地点头,可心里却是轻松的,可今日再一次听到这话只觉撕心裂肺的痛,不同于生孩子的阵疼,这种痛仿佛是心被挖掉一般痛得呼吸都困难,突然觉得人活着就是为了受苦一般。要不为什么会这样的突然,昨天还对她说说笑笑的人,跟她一起盼着孩子出生的人今日就回不来了?   宫里出事,稍稍一想便能明白是怎么个情况,宁王胜利了晋王狗急跳墙拼死一博,那祁荣自是首当其冲的一个,别人也许还有个回转的余地可祁荣难。   这样不配合的甄婉怡让李嬷嬷等人急红了眼,甄茹怡在一旁握着甄婉怡的手,“九妹,你振作点,咱们先把孩子生下来好不好?”   甄婉怡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就听不清旁人在说什么呢,正着急时,一抹蓝色人影急急走近,甄茹怡眼睛一亮,脸上神色松了不少,唤了一声“母亲”忙让了位置。   四太太脸色阴沉,看着甄婉怡空洞绝望的眼睛,鼻头一酸,忙按了按眼角,顾不得许多用力地拍了拍甄婉怡的脸,“婉儿,婉儿,你醒一醒,看看母亲。”   熟悉的声音让甄婉怡眨了眨眼睛,视线汇集在四太太身上,不敢相信地唤道:“母亲?”   四太太帮着甄婉怡擦了擦汗,柔声道:“是我,乖婉儿,打起精神来,先把孩子生下,王爷会没事的,他一早就派了人请我来呢,王爷没事的。”   甄婉怡眼睛一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等会你去问问那小厮,否则我又怎么会一大早出现在你府上的。”昨晚甄婉怡发动后也没人想到要去给城东的甄府报个信等想起来已经宵禁了,自然是没去成。   四太太的到来总算给了甄婉怡希望,也让李嬷嬷等人松了一口气,特别是慕嬷嬷激动得直抹眼泪,外头的事她都知道了,若是王爷真有个万一,王妃这里至少是她们的希望所在呀,若是王妃也就这样跟着去了,那她们便真是了那飘零的浮萍了。   许是四太太让甄婉怡看到了了希望,也许是众人的安慰起了作用,甄婉怡终于开始配合李嬷嬷几人,随着一盆盆血色的污水端了出去,辟出用作产房的东厢房里除了甄婉怡细细如猫叫般的呻呤传出便是李嬷嬷沉稳的指挥声、四太太温柔的安抚声、丫鬟们轻灵的脚步声和换盆时的水淋声,一切都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李嬷嬷看了看天色,都快正午了,“王妃先吃些东西吧,估计再有个把时辰就可以生了,咱们先养养力气。”   樱桃听了这话也不等甄婉怡吩咐便忙往外走去,须臾便端了一碗浓香扑鼻的鸡蛋面进来,四太太接过,趁着甄婉怡的阵疼缓一缓的时候忙喂了一口,嘴里边劝道:“你如今最大的事就是安然地把孩子生下来,别的都无需去想,咱们把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其它的等着就是。”   甄婉怡点点头,头发根根汗湿粘粘地贴在脸颊上,脸色依旧苍白可眼睛总算恢复些许神彩,不像刚才那样万念俱灰死气沉沉了。又一阵疼清晰地传来,这种疼提醒着她生为一个母亲的责任身为一个妻子的义务,对这个孩子她和祁荣是那么的期盼那么的欢喜,她以前所想的便是舍了自己也要成全这个孩子,如今怎么就忘了呢?   一碗面歇歇停停地用了两刻钟才吃干净,甄婉怡又在李嬷嬷的吩咐下眯着眼养神,说是睡不着也要尽力休息,好积蓄力气。   这般痛痛歇歇再痛一直到未时末,甄婉怡才深刻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痛入心霏,无法形容的痛从子宫传来,整个人仿若从水里捞出来的鱼,张着嘴大声地**可那股濒临死亡的痛却无处可藏,甚至连大声呼痛的资格都没有,没有了疼爱你的人大声的呼痛也不过是让自己显得更加可怜罢了。   四太太看着痛得五官都扭曲却还紧紧咬着牙关的女儿,不禁泪流满面,这小从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小女儿啊,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哪怕这生育之痛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可谁家不是夫君婆婆公公齐齐守护着的,可怜她的女儿身边能陪着的竟只有自己和一堆的仆妇,外面还守着一群如狼似虎仿佛能随时能杀进府的穷凶之徒,若不是她舍了好些银钱又只一个人进府,只怕还进不来了,如是她来不了谁又能劝得住女儿?也不知道女儿这今后的日子要待如何。早知有今日当年就不该被富贵蒙了心让女儿嫁进这是非之所了。   随着甄婉怡一声惨叫终于传来响亮的“哇哇”啼哭声,那声啼哭仿佛穿透云层洒下的阳光,落在每一个人心头带来暖暖的希望,还不等甄婉怡感觉那股解脱般的轻松,便听到一旁的婆子高声的欢唱道:“王妃,是个哥儿。”四周一片喜色。   李嬷嬷将孩子包好递到甄婉怡身边,发自肺腑的欢喜,“王妃,是位小世子,恭喜王妃了贺喜王妃了。”   四周跪倒一片,“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慕嬷嬷也喜不自胜,在看到落地的是位哥儿的时候直抹眼泪,四太太此时也顾不得帮甄婉怡收拾,给了慕嬷嬷一个眼色,两人走到一旁密语起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   好在其她人都没注意到沉浸在欢喜里,一处围着新出生的小世子一处围着甄婉怡帮她收拾打理,还有几个小丫鬟则收拾凌乱的房间。   ☆、第三四八章 换 子   甄茹怡看着甄婉怡沉沉睡去后起身却见四太太和慕嬷嬷一脸沉重的神色,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走过去轻声问道:“母亲,怎么了?可了九妹有什么不好?”   四太太回过神来,摇摇头,“不是,你九妹挺好的。”   甄茹怡想起四太太进来时说的话,担心道:“母亲,可是王爷出什么事了?”   四太太把人拉到屋外,避开了众人,“王爷昨天进宫到今都没消息,王府外也被禁军围了起来。”   甄茹怡一声惊呼,“啊,怎么会这样?那,那我们怎么办?”   四太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进来时很费了一番功夫,如今想出去怕是不能了。”   甄茹怡脸上浮现出一抹急色,她和两个孩子都在府里呢,若有个万一那可怎么办呢?   母女正愁着,慕嬷嬷快步走了过来,惊慌地喊道:“太太不好了,外头打起来了,这可怎么办呀?”   四太太和甄茹怡脸色一白,相互望了一眼,四太太忙往屋内走去,甄茹怡则快步跑向东跨院,和奶娘一起抱了孩子回到东厢房,这里人多一些,大家守在一起也能壮壮胆。   慕嬷嬷抱着刚出生的小世子一个劲地抹眼泪,四太太则轻轻地把甄婉怡叫醒,甄婉怡只觉身子如同被拆了一般,浑身软绵无力,努力地睁开眼睛,“母亲?”   四太太抹了抹眼,“婉儿,府里出事了,咱们先商量一下怎么办才好。”说着不等甄婉怡发问,便把禁军围府外头乱起来的事说了出来。   甄婉怡一愣,眼睛最先找到的便是刚生下来的儿子,伸手抱了过来,看着睡得正香的儿子,皱巴巴的红通通的,淡淡的眉眼小小的鼻唇,甚至还看不出像她们夫妻哪个。   若晋王真的逼宫成功了,那祁荣必定是出不了皇宫的,她们母子也怕没个好下场,只是,抬头看向聚拢在自己身边的四太太和甄茹怡母女,“母亲,七姐,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四太太拢了拢甄婉怡的头发,“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一切自有天定,咱们强求不得,若真个逃不掉,咱们三代人在一起也能做个伴。”   甄茹怡在一旁抱着齐诗雨直掉眼泪,吓得齐诗雨忙伸出小手去擦,脆脆地声音传来,“母亲别哭,雨儿会乖乖听话的。”   这脆脆地声音传出让甄茹怡更是哭得肝肠寸断,甄婉怡心里更是内疚不安,对着屋里的人吩咐道:“红袖,你去开了我的库房和妆奁,捡精贵小巧的饰品拿过来,慕嬷嬷你去寻几件低等丫鬟婆子的衣裳来让母亲和七姐换上,这么大的一个王府不可能要杀了我们所有人,他们的目的只是我一个人而已,你们都走吧。”   慕嬷嬷直接跪倒在地,“王妃,奴婢跟着王爷这么多年,当年也是如今日一般看着王爷出世的,奴婢怎么可能丢下您和小主子独自逃生呢?”   樱桃、红袖和虎妞也跪在地上,“奴婢不走,奴婢陪着王妃。”   红鹦直接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王爷让奴婢侍候王妃,自然是王妃在哪奴婢就在哪。”   四太太也摇摇头,“婉儿,母亲陪着您。茹姐儿,你速速换了衣裳带着孩子往外走。”   甄茹怡看了看两个孩子,眼泪直直坠下。她不敢开口,若是她一个人死了便死了,反正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可两个孩子?   甄婉怡摇摇头,“母亲,七姐,你们听我的,都走,他们只是找我一个人,你们没必要白白折进来,母亲您想一想父亲,六哥六嫂还有元哥儿,还有八哥,八哥还没成亲呢。七姐,你还有两个孩子要顾着,快些换了衣裳走吧。慕嬷嬷侍候太太和七姑奶奶换衣裳。”   慕嬷嬷动作快速地抱了一堆衣裳进来,樱桃和虎妞也忙过去帮忙,给四太太和甄茹怡换了粗使婆子的青布衣裙。   “快走吧,在南角门那里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红袖把东西分给太太和七姑奶奶,你们拿了东西若是遇到禁军就用这些换取机会吧。”   四太太泪眼模糊,被映月推搡着往外走,却一步一回头,眼里满满有痛苦和不舍。甄茹怡抱着齐诗雨跟在后头,身后还跟着同样换了衣裳抱着二姐儿的奶娘,犹豫不止,在跨出门口的那一刻,看到甄茹怡怀里的大红包裹,那里头是妹妹唯一的孩子。   被推出了房门没走两步,甄茹怡一咬牙,将怀里的齐诗雨送到四太太怀里,转身抱了奶娘怀里的二姐儿,然后就抱着二姐儿冲进厢房,看到甄婉怡定定地看着怀里的孩子泪流满面时,弯腰将手里的襁褓放下,接过甄婉怡怀里的襁褓,快速打开,与二姐儿的一换然后把二姐儿包好交到甄婉怡怀里,自己抱着另一个,咬了咬牙,又看了看还在甄婉怡怀里瞪大眼睛对自己笑的小女儿,心如刀割一般,直到嘴里尝到了腥味,才转身往外走。   甄婉怡看了看怀里的包裹,对着甄茹怡地背影大叫一声,“七姐。”满满的不可置信。   甄茹怡不敢回身,抱着包裹的手紧握成一团,浑身都在发抖,压抑地声音传来,“九妹,我会照顾好这个孩子的。”   甄婉怡一把掀开被褥,“不,不,七姐,这样不行。”   慕嬷嬷一把跪在甄婉怡面前对着甄茹怡重重的叩头,“七姑奶奶,谢谢您,奴婢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衔草结环也要报答您。”   红鹦一把拉住要往外走的甄婉怡,认真道:“七姑奶奶,奴婢代王爷王妃谢过您的大义。您放心,奴婢就是拼了命也会保护二小姐的。”   甄茹怡回过头,看着挣扎的甄婉怡,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甄婉怡怀里襁褓一眼,似乎透过襁褓还能看到女儿白白嫩嫩的笑脸。不敢再看,抱着怀里的襁褓快步往外走去。   许是被拉扯得不舒服也许是母女天性,甄婉怡怀里的二姐儿拉扯着嗓子哭嚎起来,嘹亮的声音穿透房门直达甄茹怡耳里。甄茹怡脚步一顿嘴角咬得鲜血直流却不敢回头,让泪水模糊了眼睛跌跌撞撞地往那抹蓝色跑去。四太太也泪流满面,抱着哭闹的齐诗雨无声地大哭起来。   ☆、第三四九章 逆 转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甄茹怡,甄婉怡只伤心地大哭起来,慕嬷嬷忙扶了人,不住地抬手擦拭眼泪,“王妃,您才生产完,小心着身体,快快回去体息吧。”   甄婉怡只一想到等破门之后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她,哪里还管得了身体。只不过这样哭也不是办法,特别是看到怀里的二姐儿,她不能就这样让二姐儿留下来陪她送死。   起身擦脸,“慕嬷嬷去找把匕首来,找不到匕首找把剪刀也行。”   慕嬷嬷看着一脸坚毅的甄婉怡又忍不住哭了起来,甄婉怡用力地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通红的眼睛看着慕嬷嬷,温声道:“嬷嬷快去吧,总不能让我污了王爷的名声,说不得王爷在等我呢。”   慕嬷嬷用力一擦脸,哑声道:“王妃放心,奴婢一定会随了您一起去找王爷的。”说完便出门去了。   甄婉怡喘了口气,在红鹦的搀扶下坐到床边,将怀里的二姐儿交给红鹦,“红鹦我知道你会些功夫,我七姐的孩子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若是可以就帮我照顾好哥儿。”   红鹦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接过孩子,沉声道:“奴婢一定会尽力带表小姐出去的,若是能出去奴婢就在小世子身边侍候了。”   甄婉怡转过着看着还没离开的樱桃、虎妞和红袖三人,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你们也走吧,留在这里也只不过是白白牺牲罢了,找了机会逃出去吧。”   樱桃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奴婢不走,奴婢已经给爹娘和大嫂带信让他们自己保重,王妃,奴婢自小就陪着您,这最后的日子也让奴婢陪着您吧。”   虎妞话少,可意思是一样的,“奴婢不走奴婢要陪着王妃。”   红袖只是哭,甄婉怡想着几个丫鬟里就她年岁最小,平日里看着胆子大可毕竟是家中幼女没经过事,父母亲人又没在身边,这会只怕是六神无主了。   慕嬷嬷找了剪刀过来,紧紧握在手里指尖都发白,“王妃,奴婢只找到剪刀。”   甄婉怡这会完全冷静下来,按着惯例她最好的下场便是圈禁一生,最坏也不过是一死罢了。   祁荣在的时候她心中顾虑重重,不敢敝开心霏,好多事没为他做好多话也没跟他说过,现在人没了,她才发现心里空荡荡的,觉得魂也跟着丢了一般。   与其以后漫漫长日里一个人枯守着这偌大的王府去后悔还不如跟着一起去黄泉做伴的好,反正孩子交给了母亲,只要能逃出去母亲必会善待他,总比跟着自己要强吧。   只是身边的人,“慕嬷嬷年岁大了,又是王爷身边的人,真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你们几个都走吧,房里的东西自己去拿,留在这里也不过是便宜别人罢了。”   樱桃摇着头不肯起身,虎妞定定跪着那里头也不抬,红袖则是抑起头看着甄婉怡满脸的挣扎。   不等她们说话,甄婉怡又道:“你们的忠心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不过真的不必陪着我枉送了性命,你们若是逃出去了便去找太太,守在哥儿身边比陪着我更有意义,你们看慕嬷嬷,当年若不是有她陪着王爷,王爷又怎么可能有今日呢,你们去守着哥儿吧,我这里有慕嬷嬷就行了。”   院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在东厢房都听隐隐听到惊呼声传来,甄婉怡焦急道:“你们快走,记得出去之后帮我照顾好哥儿。”   红袖率先磕头,“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小世子的。”说完便站了起来。   红鹦听觉更灵敏,紧了紧怀里的襁褓,“王妃,奴婢先带二小姐走了。”   甄婉怡点点头,泪水又模糊了眼睛,她都没来得及看一看自己的儿子,两世为人第一次做母亲却连儿子的样子都没记住,也不知道到了黄泉路上祁荣问起来怎么回答。   樱桃看着离开的两人,露出了笑容,“王妃,有红袖和红鹦出去,小世子那里咱们也不用担心了,奴婢就陪着您好了。”   虎妞也站了起来,“奴婢给王妃梳妆。”   见两人都不愿意离开,甄婉怡苦笑道:“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樱桃起身,“奴婢陪了主子这么多年,您让奴婢离开,奴婢舍不得,便是出去了也不习惯,还不如陪着主子的好。”   虎妞刚帮甄婉怡挽了个团髻,房门就被大力撞开,慕嬷嬷迅速转身挡在最前面,樱桃和虎妞则挡在床跟前,甄婉怡根本就看不清进来的什么人,只看到三个瑟瑟发抖的背影,脑海里浮现出影视剧里抄家灭族时那提着的血淋淋的兵刃和杀红了眼的将士,不由把慕嬷嬷放在床边的剪刀握在手里,想着要从哪里刺进去才能一击毙命,才能少受些疼。   突然慕嬷嬷重重地跪在地在,大喊一声,“王爷。”那声音若杜鹃啼血,仿佛是道尽涂穷之时又见希望一般,带着溺水之人在濒临灭顶之时突然被人提出水面的猛然和不可置信,绝处逢生的惊喜直让慕嬷嬷和樱桃、虎妞匍匐在地,痛哭出声。   甄婉怡拿着剪刀对着自己的胸膛,看着门口处逆光而立的欣长身影,五官在昏暗不明的光影交错中模糊不清,可那熟悉的身形却是甄婉怡刻入骨子里的了,怎么会记不清呢。   在死亡的笼罩下做了一切准备的甄婉怡突然见到本以为死去的人活生生矗立在自己面前,狂喜涌上心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宣泄,整个人哆嗦个不停,那对着自己的剪刀更是颤颤抖抖在胸口位置时远时近。   祁荣只看得目眦欲裂,顾不上跪倒在地的三人飞步靠近床边一把抓住那把看起来极为锋利的剪刀,一手将颤抖个不停甄婉怡搂进怀里,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深深地后怕,“婉儿,是我,我回来了,婉儿。”   甄婉怡撒开手,伸出手紧紧地环着祁荣健壮的腰,将头埋进祁荣怀里痛哭出声,像是被拐走后重回父母身边的孩子般,将这大半天受到的害怕担心通通都哭了出来。   ☆、第三五零章 取 名   慕嬷嬷毕竟是年长最先缓过神来,看着还在痛哭的甄婉怡,心疼道:“王妃,您可不能再哭了,您才生产完便这样大悲大喜大哭的眼睛怎么受得了,这月子里的病可是药石无用的,您快别哭了。”说完又对着一直抱着甄婉怡的祁荣劝道:“王爷,您快劝劝王妃,可不能这样哭了。”   祁荣手一顿,这会才来得及打量着甄婉怡的肚子,又转头看了看房间,难怪正房没人呢,“婉儿你生了?什么时候生的?”又想起慕嬷嬷说的话,急道:“快别哭了,这可是在月子里呢。”刚进来时急慌慌的心神都放在甄婉怡身上也没注意到这房里淡淡的血腥气,如今知道了更是心疼加内疚,将甄婉怡搂着好一顿的安慰,看着甄婉怡红通通的眼睛,杀人的心都有了。   从来没有如此用力地痛快淋漓的哭过,甄婉怡只觉得头昏眼花,眼睛肿得都看不精细了,歇下哭声后还在不停地打着嗝,手却抓着祁荣的衣袖不愿放手。   祁荣深吸一口气,扶起甄婉怡轻柔地拭去甄婉怡脸上的泪痕,眼里满满的自责和心疼,“婉儿,快别哭了,小心伤了眼睛,我已经安全回来,外头也没事了,你放心了。”   看着甄婉怡红肿的眼睛苍白的脸色,祁荣脸上闪过心疼,轻移身子与甄婉怡并坐一排然后猿臂一展将甄婉怡搂进怀里靠在自己身上,慢慢地抚着甄婉怡的背,声音柔得像三月的春水一般,“没事了,外面的禁军都拿下来了,胡大海和钱妈妈在外面安抚仆妇,都没事了,没事了。”   甄婉怡突然惊起,“王爷,您看到母亲和七姐没有?”   祁荣摇摇头,“我一回府就直接来找你了,还没去见岳母她们。”   慕嬷嬷惊叫出声,“哎呀,小世子还在七姑奶奶那里呢,奴婢这就去找人去。”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红鹦抱着襁褓走进来,“王妃,表小姐睡着了。”她刚出门没跑多远就看到祁荣了,便跟着一起回来。   甄婉怡忙接了过来,自甄茹怡把二姐儿抱回来之后二姐儿便哭嚷不停,当时大家都慌乱不已哪顾得上她,这会怕是哭累了才睡着吧,看着皱着眉头憋着嘴鼻子一耸一耸的小人儿,甄婉怡眼泪再一次冒出来,没想到甄茹怡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她这辈子注定是要欠甄茹怡的了。   祁荣忙将二姐儿接过去交给上前一步的虎妞,拍着甄婉怡的背梁,“好了好了,怎么又哭起来了呢,我倒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能哭跟水做的似的。快别哭了,仔细着眼睛啊。”   甄婉怡哽咽着,“你不知道七姐为我做了什么?我们都以为是禁军杀进来了,七姐便用二姐儿换了咱们孩子逃出去了。”   樱桃在一旁便将这两天发生的事细细道来,当听到三公主上正房来闹才让甄婉怡动了胎气发动后眼睛厉色一闪,后来听到甄茹怡换子时更是将拳头握得紧紧的,虽不见当时情景,可能让甄茹怡被逼得用自己的孩子换他们的孩子,可想当时她们有多么的慌乱害怕了。   随着樱桃说完,祁荣将甄婉怡搂得紧紧的,“对不起婉儿,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受累了。”   甄婉怡靠在祁荣怀里缓缓摇头,听着稳而有力的砰砰心跳声,心中一片宁静,仿佛暴风雨中的帆船安然回归港湾,疲惫而安祥。   在甄婉怡昏昏欲睡时,甄茹怡冲了进来,左右环顾一圈,扑到虎妞身边把虎妞怀里的襁褓抱了过去,紧紧地搂在怀里痛哭起来,二姐儿被惊起也扯开了嗓子嚎哭。   甄婉怡在一旁看了也落泪不止,祁荣拍了拍甄婉怡肩膀以作安抚,然后起身对着着甄茹怡深鞠一躬,甄茹怡见了忙退到一旁,轻轻晃着小女儿,也顾不上去擦满脸的泪水。   “大恩不言谢,七姐义举本王铭记在心。”   甄茹怡摇了摇头,“万幸一切平安,王爷不用放在心上。”   慕嬷嬷带着四太太进来,四太太将怀里的襁褓递到甄婉怡面前,甄婉怡忙接过,细细地看着襁褓里的小小人儿,外头这么大的动静他却一点也没被吵到还睡得香甜,看着看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滴下来。   四太太擦掉眼泪,忙道:“婉儿,可不能再哭了,你这样伤了身子可怎么办才好。”   祁荣也走了过来,接过甄婉怡怀里的襁褓看了一眼便递给慕嬷嬷,顾不得大家都在搂着甄婉怡细声轻语地安慰一番,又接过红袖绞来的温热巾子给甄婉怡擦脸,“今天累了一天了,你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由我来。”   甄婉怡也确实是累得很了,缩进被窝里对着祁荣说了一句,“把母亲和七姐留下来。”见祁荣点头后才闭上眼睛。   心里头没有了牵挂,甄婉怡几乎是沾枕即睡,再醒时是被饿醒的。稍稍一动却发现自己被圈在一个温热的怀里,熟悉的气息传来,甄婉怡忍不住往身后之人靠得更紧一些。   甄婉怡一动祁荣便醒了,声音带着未睡醒的沙哑,“醒了,是不是饿了?”不等甄婉怡说话便起身叫了人进来,几息功夫樱桃便端了大碗的乌鸡汤面,上面浮着绿油油的青菜,浓香扑鼻。   “王妃醒了,快些吃点东西吧,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甄婉怡也是饿了,在小丫鬟的服侍下漱了漱口便要接过汤碗,却发现手上无力得很,苦笑一声,“我身上没力气,樱桃你喂我吃吧。”   樱桃忙点头,却不等说话手里的碗就被祁荣接了过去,“去请张太医过来。”   樱桃忙屈膝离开。   祁荣坐在床边,先用白瓷汤勺舀了汤吹了吹,待不烫时才喂进甄婉怡嘴里,“你今天又费力又劳神的,怕是虚了身子,等会让张太医好好瞧瞧,珩哥儿就让奶娘带着,你好好休养。”   甄婉怡乖乖地喝汤,待祁荣说完,才眨了眨眼,“珩哥儿?”   祁荣继续喂汤,嘴里解释道:“珩,佩上之玉也,又为佩上之横者。珩哥儿做为长子,君子如玉宽厚温和,能善待包容弟弟妹妹。”   甄婉怡一想便点点头,“恩,珩哥儿,很好。”   ☆、第三五一章 钱 氏   直至碗乌鸡汤面喂完,甄婉怡才觉得自己身上有了些力气,张太医把了脉跟着祁荣去了宴息处,低声道:“心主喜,过喜则伤心;肝主怒,过怒则伤肝;脾主思,过思则伤脾;肺主悲、忧,过悲过忧则伤肺;肾主惊、恐,过惊过恐则伤肾。王妃这两日伤神过虑,又逢生产气血两虚,得需要好好静养些时日才行呀,微臣建议王妃最好是做双月子。”   祁荣点点头,“那麻烦太医开个方子吧。”   “王妃无明显表症,这药就不开了,微臣开个调理的药膳,先吃段时日,过几日微臣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再调。”   祁荣点点头,“行,那王妃的身子就交给张太医了,务必要调理好。”   “是,臣定尽力。”说完便跟着卫安离开了。   进内室看到甄婉怡收拾好后靠坐在床头副打算长谈的模样,祁荣笑了笑,挥退了服侍的人,“怎么还不睡?昨儿可是累坏了你的。”   甄婉怡拉着祁荣坐下,“我想知道昨天究竟生了什么事?”   祁荣抬头看着昏暗的天色,将甄婉怡扶着躺下,自己也上了床,拥着甄婉怡轻声说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都两天没合眼了。”   甄婉怡听撇了撇嘴,躺下后往祁荣身边靠了靠,不会就传来浅浅的呼吸声。祁荣掖了掖被子,看着甄婉怡苍白的脸色和眼睑下极为醒目的块乌青,大手抚上片冰凉***这是体虚盗汗了。忙让人打了热水绞了温巾子帮甄婉怡擦拭,而甄婉怡连个身都没翻,可想是有多累了,心疼得如同钝刀子在割般,就两天时间,护在心尖尖上的人儿就被折磨成这番模样了。   祁荣丢了棉布巾子在旁,脑子里飞快地转动起来。   天蒙蒙亮,祁荣看甄婉怡睡得正香,便出了锦祥院也没去早朝,直接把胡大海叫进书房,两人关在书房里交谈了个多时辰,胡大海脸纠结地离开了。   “卫安,去请钱妈妈过来。”   卫安进了屋,小心冀冀地看了眼祁荣的神色,却被个冷眼吓得赶紧应是退了出去。   钱妈妈几乎晚没睡,想到昨日王爷回府时的神色,满嘴苦涩,王爷就是这种性子,你做错了事他不会说,但等到他要说的时候便是数罪齐,想挽救也挽救不了,夜的忐忑在卫安传话过来时反而将心着了地。   换了件烟罗紫的宝瓶纹褙子月白长裙,簪了金累丝红宝石点翠步摇,跟着卫安去了前院书房。   卫安在门外传唤声,“王爷,钱妈妈到了。”   低沉的声音传来,“进来。”   卫安撩了门帘子,请了钱妈妈进去,自己就站在门外守着。   “见过王爷。”   祁荣看了钱妈妈眼,点点头,对着旁的太师椅指了指,“坐下说。”   钱妈妈微微屈了屈膝坐了小半边,“不知王爷找奴婢来有什么吩咐?”   祁荣黑黝黝的眼珠盯着钱妈妈看了会,“妈妈与本王相处快十年了吧?”   钱妈妈苦笑声,更正道:“回王爷,是十年又六个月。十年前奴婢与家父有了龃龉气之下擅自离家出走,想去衍中州投靠姨母,却在经过清河城的时候被人偷了行囊,幸得王爷援助才免了流落之苦,后又得王爷相助前去衍中寻亲,只是很不幸姨母早逝,姨父新娶了继室奴婢只来得及问候声就离开了衍中。后来王爷垂怜收留了奴婢,奴婢便跟了王爷十年又六个月。”   祁荣微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往昔,声音柔和了下来,“那你知不知道本王为何会收留你?”   看着钱妈妈略显躲闪的眼神,“钱妈妈如此聪明应该猜到了吧,本王之所以收留你全是因为胡大海,在本王送你去衍中州的时候胡大海就找到了本王,让本王收留你,而他则跟在本王身边做随从并教了本王些拳脚功夫,所以你才会不用签卖身契便在府里留下来。本王以为有个两年你便会想开与胡大海起离开,却没想到你如此固执,与你父亲的性子可谓是模样。”   钱妈妈脸上血色全无,弱弱地唤了声,“王爷。”   祁荣只作没听见般不予理会,“钱老先生年岁不小了,今年十月他老人家花甲之辰你也该回去磕个头以尽孝道才是。”   钱妈妈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丝慌乱,急急地唤了声,“王爷。”声音尖锐透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祁荣眉头微微挑,神色冰冷,“怎么,难道你还打算等你父亲入土的那天才回去哭丧吗?钱老先生生就你这么个女儿,年过三十才得了你又念你是年幼丧母,所以事事都依着你才养得你这般心高气傲,难道你不止心气高还生了幅冷硬心肠不成?钱老先生可是生养你的亲生父亲,你也能对他置之不理?”   钱妈妈脸慌乱地摇头,“不,不是,王爷,奴婢,奴婢没脸回去。”   听了这话祁荣脸色才缓了缓,“修哥儿前几日来信时提到钱老先生,从今春开始的风寒直拖到初夏才好,七月时去了趟大行山,回来又病到了,到今都没大好,学堂里也有好几个月没去了。”   祁荣话落,钱妈妈便急切地站起身来,“那我父亲如今怎么样了?我怎么没接到消息?”   祁荣睨了眼,“你父亲身边的澄心和紫毫去年就成家了,早以没在钱老先生身边侍候,自然不能与你送信。”   钱妈妈突地坐下,靠在太师椅上有如失了魂魄般,嘴里呢喃道:“是了,我走时,澄心和紫毫还是**岁稚童,如今十年过去,他们也是该成家了。”说完抬起头认真地看向祁荣,“王爷,您是为了赶我出府才这样的说的吧。”   祁荣眉头微微皱,眼中厉色闪,“钱氏,若不是看到胡大海和钱老先生的份上,本王根本就不会与你多话,直接撵你出府便是。”   钱妈妈直视祁荣咬着牙不让自己示弱,“王爷您说这话便是冤枉奴婢了,奴婢不知道错在哪里要让王爷打了我,还请王爷明示。”   ☆、第三五二章 撵 走   祁荣冷冷笑,“钱妈妈,本王以前让你掌管府里中馈,是慕嬷嬷年纪大了,二是因着你有几分本事,可本王却没想到你不但本事好这胆子也大。”   钱妈妈眼里闪过挣扎之色,“王爷?”   “本王的态度你应该很明白,这王府内院是王妃的你也应该心知肚明,慕嬷嬷能与王妃相处好为何你不能?你不愿做低伏小本王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你做好份内的事便好,可你却包藏祸心,从王妃进府的那天开始你对王妃便没有过真心,本王想着你若与胡大海成亲便是王府长史夫人,正四品的孺人并不是王府的仆妇可比的,让你管着门禁离锦祥院远些便好,可你却而再再而三的触犯本王的底线,这次你更是罪不可恕。   本王走之前便再强调除了甄家太太谁也不许进府,谁也不能出府,可你到好,先是让洪侧妃出府,后来胡大海将三公主和洪侧妃拦下后你还敢冒用王妃的名义去领人,简直是可恶。若不是你将那三公主领进府又怎么会出现三公主顶撞王妃之事,那王妃也不会动了胎气早产,更不会碰到禁军围府受了惊吓,你简直是该死。”   想起昨日进门见到甄婉怡那幅心求死的模样,祁荣不敢想像若是进门是别人那把锋利的剪刀会不会就这么刺下去了呢?那他这样劳心劳力四处奔波的是为了什么?越说越气,越想越怕,最后直接抓起书桌上的玉笔洗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啪”地声碎响,总算让祁荣心中的戾气疏散些许,却也让钱妈妈个激灵,相处快十二年了,她没见过祁荣这么情绪外泄过。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副风轻云淡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就是当年康帝去世新帝即位也没这般失措过,后来做了王爷情绪更是难得外露,京城娘子背后称“清冷王爷”不是没道理的。   钱妈妈低下头不敢去看祁荣冷漠的眼神,嗫嗫道:“王爷。”   “你回南麓书院去吧,钱老先生也盼着你回去,胡大海我会安排去海东驻防,那里离岭南近,他可以就近照顾你们。”   钱妈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胡大海也去。”   祁荣点点头,“胡大海已经答应了,这段时间他会把王府的事交待清楚,以后你们好生过日子吧。”   “他怎么能离开王爷呢?”那胡大海双亲都没有了,在京城才有他的前程,去了海东那里常年海寇肆虐,民不聊生,他又没有功名在身却了那里还能有什么出路,除了拿命去博前程还能做什么?   “胡大海当年愿意跟着本王也不过求你能有安身之处罢了,如今你要离开他自然也是要离开的。这么多年了,他的为人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   被祁荣冷冷的番话质问住,钱妈妈无语地低下了头。   “行了,你回去收拾行囊吧,最好赶在钱老先生寿辰前回去。”说完祁荣看了钱妈妈眼便要起身离开,若不是看到钱老先生于他有授业之恩,若不是胡大海有护卫之情,他定不会如此轻易放过。   看着祁荣的背影,钱妈妈只觉鼻头酸,站起身解释道:“王爷,前日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想着三公主好歹是皇家嫡公主,轻易得罪不得,奴婢也没想到她会去锦祥院闹腾。奴婢心为王爷怎么可能加害王妃呢,王妃可是怀着身孕的,若是奴婢有意害王妃,也不用等到现在呀。”   祁荣个转身,恨恨地盯着钱妈妈,“本王不追究并不等于你没错,只不过是看在钱老先生和胡大海的份上才宽恕你让你远走眼不见为净罢了,你莫不是以为本王是个傻的,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想要继续掌控王府事务,王妃也不是个霸道性子,不可能容不下你,可你却耍些小聪明,想将王府的清静打破,王妃进府你就想挑起王妃与孙晓晓的矛盾,然后又去挑拨莲香,最后连洪湘玉和三公主也敢算计,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及。”   钱妈妈个踉跄,她知道祁荣对甄婉怡在乎,所以切行动都在暗地里小小冀冀地进行,她自信她所做过的切从没露过马脚,真要有什么也就是前日把三公主引进了后院,可那次她是真没想要害王妃的,她真的只是想安抚下三公主,别让三主公记恨荣王罢了,谁知道那三公主是炮竹性子,不点就能响的。这样安慰自己的同时心里却有个小声音,当她听到三公主去了锦祥院的时候确实有几分痛快。   “王爷,您不能这样冤枉我。”   祁荣眼中厉色闪,“钱氏,本王念着咱们主仆场十来年不容易才给你留了份体面,若是你以为本王好欺便不要怪本王不客气了,你身边的那个小丫鬟本王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说实话,你没签卖身契她可是签了卖身契的。”   钱妈妈呆呆地坐在太师椅上,定定地看着祁荣,祁荣眼里暗藏的不屑和恨意那么清晰分明,让她如坠阿鼻地狱。什么时候她钱雅馨竟成了个让人厌恶嫌弃的人呢?她可是岭南名儒沁湖居士钱秀森的掌上明珠,名扬岭南的士族小姐,自小熟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便是有了秀才功名的男子在她面前也自觉形秽,岭南世家说起她谁家不羡慕称赞以她为范例教育家中子女的。   可是后来,她父亲给她定了门亲事,竟是岭南的家武馆子弟,她怎么可能答应,她曾经在岭南获得多少称赞后来就获得了多少暗讽,特别是那些她曾经看不起的世家小姐个个在她面前趾高气昂,凭什么?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她那无是处的草莽未婚夫,于是她气之下便离家出去衍中寻姨母,想让姨母为她做主,没想到姨母没寻到,到是差点把自己给卖了。   现如今的她只怕是岭南的第大笑话吧,曾经的她有多受那些夫人太太的抬举现如今就有多藐视贬低。这让她有什么脸面回去,还是跟胡大海起回去,那她十二年前的不告而别是为了什么?   ☆、第三五三章 礼 物   甄婉怡知道钱妈妈要离开是胡大海来告辞时才说出来的。待祁荣回来甄婉怡忙拉着人问道:“钱妈妈为何会和胡大海一起走?胡大海不当王府长史了那去哪里?”   祁荣拍了拍甄婉怡的手,扶着人躺好,“你别乱动,好好躺着。”   甄婉怡嘟了嘟嘴,“您成天让我躺着,不让我带珩哥儿也不让我下床话都不让我多说,我多无聊呀,这马上要满月了不要紧的。”   祁荣看着甄婉怡又红润起来的脸颊,神色更为柔和,“张太医说让你坐双月子,我将珩哥儿的满月礼都推了,只做百日礼就行,所以娘子还得多躺一个月才行。”   甄婉怡瞪大了眼睛,哀嚎一声,“不要啊,王爷,您看我如今都快被养成一只猪了,身上长了好多肉。”   “让为夫看看。”祁荣嘴角一哂,倾身靠近半压着甄婉怡,如星光般璀璨的眼眸定定地看向甄婉怡,一手撑在床边一手伸进被窝将甄婉怡搂在怀里探上那丰润不少的腰肢,触手便是温热的细腻柔嫩,如上好的凝脂一样软绵滑腻。   低沉的声音如醇厚的美酒,挑动着甄婉怡的心弦,若不是那只不规矩的手只怕甄婉怡要沉醉在那一片星光之中,忙一手压住作乱的大手,娇嗔一声,“王爷。”声音婉转一脸娇羞。   祁荣凑近深吸一口气,一股奶香扑鼻而来,竟十分香甜。“娘子真香。”   这下甄婉怡羞得连脚趾头都红了,都二十六天了,虽是秋高气爽时分,可是二十六天不沐浴,每天只以热水擦拭一番的她真不敢相信祁荣那句娘子真香。每天她自己都要闻好几次,生怕有个异味传出来那就丢人丢大发了,瞪了始作俑者一眼,若不是这人每晚都要与她挤在东厢房里,她也不会这样小心冀冀怕自己出糗了。   祁荣本只打算逗一逗甄婉怡的,可是看到甄婉怡红霞染面的娇羞样子,不由得苦笑一声,真是自作孽呀,深吸一口气,忙抽出手来坐直了身子扯了扯衣袂。   甄婉怡拉了拉衣裳,也坐了起来,继续刚才的问题,“钱妈妈与胡大海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呀?”   祁荣看着甄婉怡满脸好奇模样,忍不住揉了揉那披散的发丝,细细将钱妈妈的身份和胡大海之间的关系说清楚。   认真地祁荣说完,甄婉怡感慨道:“原来钱妈妈有这么大的来头呀,难怪很气派的样子,谈吐打扮也都与众不同。”心里却道原来如此难道在她面前总是一副心高气盛的模样,难怪看不上胡大海一介莽夫了。   祁荣没有多说钱妈妈,既然放过了那便让她干干脆脆地走好了,“钱老先生如今年岁大了,钱氏想回家去孝敬老人,我已经允许了。胡大海不放心钱氏想着跟一起去,刚好海东有个折冲府,自从三年前海禁之后海东的折冲都尉就想挪位置,最近求到我这里来了,正好让胡大海去顶了海东折冲都尉缺,海东离南麓书院近,也方便照顾钱老先生。”   “那我得让人备些礼品才行,八哥现在还在南麓书院求学,您和六哥以前也麻烦钱老先生照顾了,今年六十大寿怎么也得送上咱们的心意才行。”   祁荣嘴角一直带着笑,他很喜欢甄婉怡这样事无巨细地与他交待,特别喜欢从她口中听到家里,咱们这样的字眼,再小的事只要甄婉怡想知道的愿意说的他都喜欢这样陪着。   “这事你就别费心了,卫安会安排的。你如今最重要便是把身体休养好。”   甄婉怡笑着点头,嘴里却道:“钱妈妈这一走怕是不会回府了,我还是送点东西给她吧。”   祁荣脸上神情虽没变可眼神明显冷了下来,“不用了,你都说了钱氏的心气儿高,你赏她东西只怕她心里还会不舒服呢,她本也没签卖身契给咱们,是走是留自然随她,如今她要走胡大海自会安排好的,你不用费那个心了。”   甄婉怡清晰地感受到祁荣的不喜,以前他可没钱氏钱氏地称呼过钱妈妈,此次钱妈妈的离府怕没那么简单吧,再想到自己与钱妈妈接触不多,她在自己面前确实有些心高气傲的,别将她一番好意当成驴肝肺,还是算了吧。   九月十五满月的那一天,甄婉怡好说歹说才让祁荣同意她洗了个麻利澡,本想着多泡一会的,可祁荣就在外头守着只给半柱香的时间,由不得甄婉怡慢慢来了。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满意了,怎么着也比用湿巾子擦澡要好得多吧。   早在洗三礼那天祁荣就派人交待清楚了,甄婉怡身子不好要休养,满月不做了,改做百日礼,大家都是听信听音的人,祁荣这样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洗三礼快午时才来,添了盆便走人,连产房都没进,不过那时的甄婉怡身体正虚弱着睡得天昏地暗的,谁来谁没来她也不知道,到是后来樱桃将礼薄给她看了,添盆都添得挺多的,特别四太太和喻家舅母那边。过了洗三礼甄茹怡便和四太太离开王府了。   待甄婉怡收拾好穿上新做的正红贡锦连枝花纹的长衫,梳着堕马髻簪着累丝金镶百宝步摇,端是肤白如玉明艳动人。看着还安然坐在矮榻上的祁荣,诧异道:“王爷今天不出门吗?”   祁荣看了甄婉怡一眼,回了回神,这丫头生了孩子丰满了许多也越见风韵了,大红的对襟襦裙将高耸的"shuang feng"挤出了一条深壑,煞是勾人心魄,对着甄婉怡招了招手,“我等岳母过来,先跟她老人家见个礼再走。”   甄婉怡携着笑走近,“今天怎么这般多礼?”   祁荣将炕几上的紫檀匣子打开,拿出一串百宝璎珞戴在甄婉怡脖子上,触及肌肤那一刻的冰凉让甄婉怡一个激灵,伸上抚上正中间那块雕成祥云状的羊脂玉,另有五串玉珠垂在"shuang feng"之间,两侧玛瑙蜜腊玉石珊瑚或成花朵状或为圆珠状,十分精美。   “这,这也太贵重了吧。”   祁荣看着甄婉怡喜形于色的样子也十分高兴,不愧他提前两个月就在闭月斋定下了,“只要娘子喜欢就好。”   甄婉怡点点头,“喜欢。”甄婉怡两世为人就没为物质犯愁过,出嫁时喻家老太太送的那一匣子珠宝已是名贵之极,可精美也比不过这串璎珞。   祁荣又拿出一对羊脂玉的镯子给甄婉怡套上,“前段时间在漠北,得了块羊脂玉的原石,放在闭月斋打了这套首饰,还有一对耳坠子和一对指环,都说玉能养人,这羊脂玉又是极好的,你常带着。剩下的边角料打了些耳坠玉牌,你留着送人也可以。”说完将炕几上的紫檀匣子和一个黑漆匣子都递给了甄婉怡。   ☆、第三五四章 房 契   四太太被迎进来看到红润丰满的甄婉怡时,笑着点了点头,“看来婉儿的身体恢复得不错。。しwxs520。co”   甄婉怡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祁荣截了过去,“太医说婉儿生产后大悲大喜伤了脏腑,表相不显可还是伤了身子的,所以得做双月子好好养一养才行。今日满月没邀请家里的亲友,还请母亲多多海涵。”   至从甄婉怡生产那里四太太不顾生命危险进府后,祁荣对四太太的态度更恭敬了些。   四太太一听祁荣的话,脸上的笑意一收,拉着甄婉怡往床边走去,“你快些躺下,今日又没客人来,你打扮得这样隆重干什么,岂不是累了自己,快些把钗环去了好好休息。”   看着把自己按进被窝里的母亲,甄婉怡哭笑不得,却又舍不得抵抗怕母亲担心,只得坐进被窝里嘟呶道:“母亲,我真的好了,浑身上下没一点不舒服的,您别听王爷胡说。”   四太太瞪了甄婉怡一眼,手指点了点甄婉怡的额头,眼角瞟了祁荣一眼,见祁荣脸色没有变化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怎么说话的呢,没大没小。王爷是为了你好,你是大夫还是张太医是大夫呀,张太医既然说了你要调养肯定是你有些暗伤暂时看不出来,像这月子病呀都是早年看不出来的,等年纪大了腰酸腿疼吃药都不管用,你可别大意了,听话,就坐两个月的月子。”   甄婉怡嘟了嘟嘴,只得退了长衫又乖乖坐在床上。   祁荣抿嘴笑了笑,让奶娘将珩哥儿抱过来自己便去了前院,正如他所说的留下来只是为了跟四太太见个礼而已。   “奴婢邹氏见过王妃,见过太太。”   四太太不等邹妈妈起身忙笑呵呵的接过,掂了掂,稀罕道:“哟,你们看珩哥儿这天庭胞满的呀,跟王爷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还有这鼻梁也随了王爷笔挺笔挺的。才一个月就长这么沉了。”   邹妈妈在一旁笑道:“爷胃口好,一个时辰就要吃一次呢,这个月整整长了两斤。”   四太太笑声更大了,“真的吗,那可真厉害,我家煊哥儿没满月的时候吃的可不多,月子里才长一斤多一点点儿。那你奶水可够?”都五个多月了,清河城的老太爷终于给甄明杰的长子起好了名字,甄文煊。   邹妈妈在一旁忙道:“够呢,再说还有郑妈妈在,哪能不够吃的。”   四太太认真地打量了邹妈妈一眼,高挑的个子白白净净的,除了一只碧玉簪子浑身再无别的饰物,看着便是个爽利的人。递上两个荷包过去,“好好照顾少爷,郑妈妈的你也帮着收了。”   邹妈妈接过屈膝道了谢,“郑妈妈昨儿值的夜,这会还睡着,等会奴婢让她来给太太道谢。”   “不用不用,让她睡好,睡好才能好好照顾少爷。”最后郑妈妈还是赶在四太太离开府前来道了谢,郑妈妈稍稍胖一些,但个头也是高的,银盘般的圆脸,看着便是个平和性子的,除了用一根白玉簪子挽了个髻再无半点饰物。   待人走后四太太问甄婉怡道:“这你都是从哪找来的奶娘呀,寻常人家的少奶奶也不过如此气度。”   “内侍监拨过来的,听说宫里用的奶娘都是从德兴府挑上来的,从身体状况到出身再到相貌挑得可严格了,特别是侍候宫里皇子的,更是万中挑一。这两位奶娘皇后娘娘帮宁王妃选奶娘时一起挑过来的,都才出月子便进京了。”   四太太咂了咂舌,“那么远去挑奶娘呀,不过听说德兴那边的女子个头都高身体也健壮今儿看来是倒不是虚名,竟比京城的娘子都高一些。”   甄婉怡笑道:“人家那是万里才挑四五个,当然是选最好的出来了,咱们京城也不是没有这样高个头的。”   四太太笑着点点头,满脸的高兴,不管怎么说这寻常人家哪能去那么远找奶娘呢,不都是熟人里头就是在家生子里去找,怎么也没万里挑四五个的说法,女儿若不是嫁了王爷哪能享这般福呢。   “话是这样说,可人家也不一定要当奶娘呀。”   这话倒是真的,甄婉怡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七姐的店铺找得怎么样了?”   说起甄茹怡四太太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店倒是没问题,王爷在东大街找了个四阔的两层铺子,后面还有个两进的院子,前面用做店铺后面还可以住人,再好不过的,只不过茹姐儿说了那地契不能收,只当是租你们的店铺。”   甄婉怡也有些惊讶,这送店铺的事祁荣可没跟她说,不过送也是应该的,“那店铺既是王爷送的,您让七姐收起来就是,她为我们做的哪是这个店铺能抵的,让她别跟我们客气。”   四太太睨了甄婉怡一眼,将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两张契书,“茹姐儿不收也是情有可原,王爷这一张地契送出去是不是想着将茹姐儿为珩哥儿做的事抵消呢?”   甄婉怡睁大了眼,“这怎么可能,七姐为我们做的哪是一张地契就能抵消的呀,只不过是这东西咱们不缺而七姐正需要而已,若是王爷不送我也打算把南市那边的嫁妆铺子送给七姐的。”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你没这个想法不代表王爷没这个想法不代表茹姐儿没这个想法,你想一想呀,这份恩情多大啊,王爷若不帮着还以后珩哥儿拿什么去还?若齐家门第高些,你们结个儿女亲家倒也是好的,可偏偏齐家是这样一个漏斗家底,就是我也舍不委屈了珩哥儿。所以茹姐儿若是收下这房子倒是好事。”   听母亲这一说甄婉怡便愣住了,结儿女亲家,不,不行,他们可是姨表姐弟有血缘关系的,虽说这个时代表兄妹成亲的不在少数,可对后代而言总归是没好处的。   “母亲,七姐不会有这个想法吧?”   四太太皱着眉头,“现在应该是没有,可谁能担保以后呢,总归是茹姐儿把房契地契接了,你们轻松她也轻省。那房契地契都写着茹姐儿的名字呢,”   ☆、第三五五章 谈 话   四太太毕竟经历的事多看得长远,而仔细想想也是这个理,若是甄茹怡收了这份房契地契,甄婉怡与祁荣的心里便会轻松一些。“都怪王爷进宫之前也不说个清楚,若是说清楚些咱们也不会慌里慌张地乱搅和了。”   四太太为着祁荣说话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王爷与你说这些岂不是让你担心吗?谁会想到晋王会造反呢,他可是陛下最喜欢的儿子?王爷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怎么能怪他。”   甄婉怡心里嘀咕道,怎么就不怪他了,这中秋晚宴就是祁荣和宁王、袁大将军做的局,一个引晋王入瓮的局。漠北的大将军确实是抓到了,可人家还在潼阳关待得好好的呢,根本没有什么宁王押解入京这一回事,宁王在祁荣回京之后便也悄悄回了京,隐瞒了所有人一直躲在暗中布局罢了,晋王与中书令安国公几人的频频接触都被宁王看在眼中。   祁荣与袁大将军都预料着晋王会用中秋宴起事,只是没想到懿贵妃敢在陛下的茶水里下毒,所以虽抓了晋王,可宗帝也倒下了,至今一个月过去,宗帝还不见好,整日昏迷。现如今宁王临危受命掌控朝堂,祁荣这个荣王也闲不了,成天忙得不见人影,所以对于祁荣能想到要给甄茹怡买铺子一事还是让甄婉怡挺惊讶的。听说宁王府门庭若市,甄婉怡忍不住要想这宁王是真的不知道宗帝有危险呢还是明明知道了也不提醒任其中毒的。   原谅她的小人之心,只是天家无亲情,一个中秋宴死了上百禁军,活抓了晋王、中书令、安国公、禁军副统领和一个西山大营的副将,重要的人一个都没伤却毒倒了最重要的宗帝,而下毒的懿贵妃见事情败露竟喝完了宗帝酒壶里剩下的毒酒当场死了。如此大的胜利想来应该不止她一个人怀疑吧?不过这样的天家秘辛外人是不用知道得太清楚的。宁王也只是将晋王几人打入天牢,晋王府、中书令府、安国公府等几个府邸都看押起来,对外称陛下身体抱恙。而听祁荣的消息,陛下也快要醒来了。   最终用过午膳四太太就离开了走时把房契也带走了,既然是祁荣要送的那肯定得送出去才行。可四太太的话却一直回响在甄婉怡脑海里,以前她倒是没别的想法,只想着以后要好好照顾甄茹怡母女便是,可四太太的话也对,这么大的恩情要怎么报呢?让珩哥儿一出生就背着这样大的包袱她于心何忍?古人又最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要怎么办呀?   好不容易等回祁荣,甄婉怡不等茶水上来就拉着祁荣叽里咕噜的把心里顾虑全倒出来。祁荣听了心里高兴,以前甄婉怡可不会这样毫无顾忌,“没事,我们尽其所能的帮帮,再过段时间我去找齐昌明谈谈。”   甄婉怡一听祁荣心有成算便松了一口气,“我听七姐的口气倒没有说一定要和离,只是他齐家欺人太甚,七姐回家住了小半年了他们家不闻不问的什么个意思?要是实在不行析产分居也是一条路。”   祁荣压了压甄婉怡不自觉皱起的眉头,“张太医说了让你好好坐月子,别思虑过多,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好了,你安心休养。”   祁荣语气里隐隐的疼惜取悦了甄婉怡,让甄婉怡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声音娇柔了许多,“我成天的无所事事人都躺得快长毛了,那张太医就是看王爷您太过紧张才说坐双月子,我真没事了。”   “没事也好好休息,再说府里还有珩哥儿陪你,怎么会闲呢。”   甄婉怡嘟了嘟嘴,不再争辩,甄茹怡这事连四太太都不知道该如何插手,甄茹怡自己拿不定个主意,轻了怕没得用重了怕甄茹怡心里有意见,顾虑来顾虑去的倒把这事拖了下来。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从齐昌明身上着手,可惜的是四老爷只有秀才功名在齐昌明这个举人女婿面前摆不起岳父的谱,而甄明杰又远在外地为官,远水救不了近火,相比较之下还真只有祁荣能与齐昌明搭上话来。   而这事祁荣也放在心里,找了一个空闲的日子让卫安将齐昌明请到第一楼去。   等酒足饭饱之后,祁荣便开口应酬道:“张员外郎对你极是称赞,说他家小公子比起去年懂事知礼许多,都是你的功劳。”   齐昌明脸上浮出笑意,“张公子年幼学的都是简单东西,成长自是快的。”   祁荣勾了勾嘴角,“嗯,也是。两年后的大比,你可有什么打算?”   齐昌明挺了挺胸,“自然是要全力以搏以期金榜提名,光宗耀祖。”   祁荣敲了敲桌缘,“朝庭取仕,不单单是看学问,真要说起来一甲三人,状元、榜眼、探花他们的学识差别能有多大?谁状元谁榜眼谁探花最后还不是看陛下的心情,而陛下会怎么定呢?大比的试题早已看过,真正殿试上要比的不过是家世、人才、名声罢了。二甲进士三甲同进士每科仅取一百多人,谁前谁后除了学识也与家世、人才、名声相关,否则殿试为何会与会试隔一个多月,还不是为了探清各学子的真实境况。   以前便有年过五旬老汉殿试时从一甲刷落到二甲,也有一些名声败坏的学子从二甲进士出身掉到三甲同进士出身的。圣人云修身齐家治天下,又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今陛下年事已高,而宁王却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宁王若上位选仕必定会更严。   本来你与七姐的事不该由本王来说,只不过王妃为她七姐担心,忧虑伤神本王甚是不喜,便约你出来想弄明白你究竟是何想法?若是想和离便写了和离书出来此后你与七姐男婚女嫁互不相干,若是不和离,七姐住在岳母家已有小半年时间了你却不闻不问,你以后若是出仕,这便成了政见不和的同僚攻诘你的借口。你若是一味地拖下去,那本王便做主替七姐与你析产分居,以后你要娶妻纳妾尽可随意。”   ☆、第三五六章 调 戏   颜小月如今一想到肉就只觉得馋,感觉口水都要留出来了一般,只可惜荣嬷嬷要跟她睡一个房间,否则她就能躲到空间里去打打牙祭了。不过,要是明天还买不到肉的话,她就出去转一圈,找个林子提两只兔子回来,怎么得也要好好吃一顿。   夜深,众人都洗漱好都准备去休息了,颜小月睡在松木架子床上,辗转难眠,感觉到饿却又没什么味口,人也怏怏提不起劲来,心里只想着快些睡了才好。   推门声响声,随着有脚步声传来,应该是荣嬷嬷进来,在架子床侧面靠墙的地方还摆了一张简易的木板床,那是荣嬷嬷的床位了。   “小姐,您睡了没有?”   听到问候声,颜小月起身打起幔帐,只见荣嬷嬷端着一只大海碗站在床边,见颜小月起身,忙将手里的碗放在一旁的杌子上。   “奴婢见您晚上都没吃下东西,刚出去找附近的人家买了些鸡蛋,给您做了红糖鸡蛋汤,您起来喝上一些。”   颜小月一看,红漆漆的糖水黄澄澄的鸡蛋,看着就有食欲了,颜小月道了谢,捧起碗就吃了起来,本以为这么一大碗会吃不完的,怎知吃了一个又一个,不一会儿功夫,四个鸡蛋一大碗糖水都进了肚子,人也舒服多了。   “谢谢嬷嬷,我正感觉饿呢,你就给我弄了吃食来。”   荣嬷嬷将碗一收,“小姐,您也真是胡闹,都有身孕了还跟着我们跑这么远,如果孩子有个万一您怎么向姑爷交待?”   颜小月讪讪一笑,“嬷嬷什么时候发现的?”   “奴婢也是过了玉泉之后才发现的,否则早禀了公子让他把您送回去了。看小姐这样子应该有近五个月了吧?”   颜小月点点头,抚着微凸的肚子,“有五个月,嬷嬷知道就行了,别声张,省得子归哥哥担心。”   “就是奴婢不说,只怕也瞒不住了。”   颜小月无所谓道:“能瞒一天算一天吧,反正我都到这里了,子归哥哥再生气也拿我没办法。”   荣嬷嬷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姐是吃定少爷了,“时辰不早了,小姐还是快些休息吧,最近一直没休息好,看您气色都不如以前了。”   说完扶着颜小月躺下,又帮着放了帘了下来,才退出去。   也许是肚子吃饱了,本没有睡意的颜小月躺下后不一会就呼吸平稳下来。一直到屋外传来阵阵喧哗声,才睁开蒙眬的双眼,看到陌生的青色蚊帐,好一会才想起身在何方。   穿戴好走出门,见院子里除了自己人外还有石强夫妇还有一对年青的男女。   慕子归一直注意着屋里的情况,一看颜小月出来,便丢下众人迎了上来,“小月,把你吵醒了吧?”   颜小月笑着摇头,“没事,我也睡醒了。”   看到颜小月疑惑的眼神往门口看去,便解释道:“那是石掌柜的大儿子和儿媳,说是要去镇上一趟,问我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   颜小月听了眼睛一亮,“我正想着是不是要去一趟呢,他们能去那就更好了,让卫安也跟着去吧,将能用到的东西都买一些回来。”   “那行,就让卫安驾着马车去一趟吧,也能多买一些。”   叮嘱了一翻,卫安就和石强的大儿子石大一起去了,颜小月又跟石强商量了一下,让他帮着找一个收拾浆洗的人,按天给工钱,一天十个铜钱。   听了颜小月的条件,留下的三人都一愣,还是石强反应快,看了他婆娘和儿媳妇一眼,对着颜小月道:“夫人,您要是看得起的话不如聘了我大媳妇的吧,老大家的人勤快手脚麻利。”   颜小月问这话的时候也是看中了石强家媳妇的,听了便点点头,随手就交给石大家的几件换洗的衣裳,并给了她一块胰子,用于清洁衣服。   看着石大家的熟练的找了木盆竹篮,正要拿棒槌的时候顿了一下,随后又放下了,颜小月便点了点头,看来是个聪明的,像颜小月,慕子归和荣嬷嬷的衣裳都是丝绸的,自然不能用棒槌来捶打,否则颜小月也不会给她一块胰子了。   等下午快日落的时候,卫安驾着马车回来了,买得最多的吃食调料,还有一大袋白面粉,慕子归、卫安和荣嬷嬷都爱吃面食一些。   石大家的早将颜小月给她的兔子收拾了出来,只等人一回来,便和荣嬷嬷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了。   不一会厨房里就传来了肉香,颜小月都看到石强喉咙动了动,便对卫安吩咐道:“你去把石掌柜的一家人都请过来用饭吧。”   留下来的两个车夫也是实诚人,忙着搬桌搬凳,颜小月到是闲了下来,便回了内室。   正要做针线时,慕子归走了进来,紧蹙着眉头,看得颜小月一惊,疑惑道:“怎么了,可是遇到了麻烦的事?”   慕子归对着颜小月上下一打量,视线定在了颜小月肚子上,颜小月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子归干嘛这样打量我?”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颜小月抬头一笑,眼睛却不敢对上慕子归的视线,“能有什么事呢,我今天可是什么事都没做,还打了两只兔子回来呢。”   “你怀孕了。”慕子归这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颜小月见了,索性承认了,反正迟早会知道的。“嗯,有五个月了。”   慕子归脸更黑了,“五个月?你是说你明知道你怀孕了还跟着我们出来?”   颜小月眼睛一眨,“哪有,我是快到岭南时才知道,如果我知道自己怀孕了怎么敢出门呀?”   说完一副委屈模样,无辜的看着慕子归。   慕子归撇了撇头,长叹一口气,坐在颜小月对面的杌子上,“不管怎么样,你也应该跟我说一声呀,如果不是今天起风,我只怕还没发现。万一有个疏忽,怎么办呀?”   颜小月看着慕子归一副自责的模样,笑了笑,语调轻松的说道:“子归哥哥就是想得太多,如果我早告诉你了,只怕我没事你就累倒了,你看,我又是船又是车的跑了几千里,不是好好的吗,能有什么事?”   ☆、第三五七章 女 婿   看着没有第二句话说的香绫,齐昌明站起身声音扬高了几度,“她是我齐家的媳妇不在家侍候婆婆一个人带着女儿住在娘家好几个月是什么道理?”说完眼角余光直直看着端坐在首位上的四太太。   听了这话,四太太放在桌子上有手敲了敲,清了清嗓子,“嗯哼,七姑爷这话严重了,茹娘为什么会回娘家来难道亲家太太没与你说清楚?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我甄家女儿珍贵,在家时都是把女儿当成眼珠子似的护着,断断没有无缘无故就被婆家搓揉欺负的,也就是茹娘性子柔顺,这事要是放在八娘九娘身上那京兆府的鸣冤鼓只怕是早敲响了。”   齐昌明见四太太开口,虽觉得四太太无的放失,却因提到了九娘那个嫁入荣王府的王妃,心中便存了怯意。对于这个小姨子他见的次数极少,甚至记不清长的是何模样,却对清河城秀缘楼与贾老爷子讨价还价的女子声音记忆深刻,那般大胆女子若是嫁给了他,还真要与母亲针尖对锋芒家无宁日了。这样一想便觉得还是甄茹怡性子好,有了委屈也是自己默默受着从不多言一句,便是在他面前也尽可能地瞒着让他省了不少心。   “岳母大人教训得是,这都是女婿的错。”   四太太脸色松泛了一些,“说教训可是不敢当,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的,可哪真能当儿子一般的教训呢,有些话本该我与亲家太太说,可亲家太太的样子实不是个能听进话的人,那我便与你说一说吧。”   齐昌明见四太太语气好转,也忙摆正了态度,对着四太太一鞠躬,“女婿谨听岳母大人教导。”   四太太内心一叹,都是养儿子的,若是哪一天他的儿子对岳家这样伏低做小的她这心里只怕也是要不舒服了,忙扶起齐昌明,和颜道:“这事虽不是你直接造成的,可你也想一想哪有刚生完孩子就被压着去跪祠堂的道理?即便生的是女儿你们母子心里不舒服,可茹娘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之苦这都是为了谁?刚生完孩子连口热乎汤都没喝上就在佛堂湿冷的地面上跪了一个晚上,便是好人也要生病更何况是一个产妇,茹娘那可是遭了大罪的。”   齐昌明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在,他最担心的便是岳家人抓着这一点不饶过他,所以才想先探探甄茹怡的口气,谁成想却连见甄茹怡一面都难,“这事确实是家母做得不对,女婿在此先替家母道歉,等茹娘回去后家母必不会再如此行事了。”   四太太内心再闪过一丝线失望,这是把责任都推到母亲身上了,不由得淡淡道:“道歉就不必了,亲家太太毕竟是茹娘的长辈,一个孝字压下来便是再不合理的事儿她也只得受着,谁让她是做人家媳妇的呢。不过,这媳妇娶进门便是自家人了,你母亲要管只要是正当理由咱们接受着也就是了,只是姑爷,这媳妇的嫁妆你们家是怎么回事?当年娶亲的时候说得好好的,你是要进京考进士做大官的,让茹娘的嫁妆都折成银子陪嫁过去,那我便多嘴问一句,茹娘的嫁妆可还在?”   齐昌明再次浮现尴尬,这也是件头痛的事儿,母亲做什么打算他这个当儿子的自然是清楚的,现如今这事若是交不了差只怕齐家真要成一笑柄了,就像祁荣说的若家宅不宁会成为他被攻诘的把柄,那挪用媳妇的嫁妆只怕是会让他名誉扫地吧。“在,在,当然是在的,茹娘这些年为家里忙前忙后,着实是辛苦。她又……”   四太太不等齐昌明说完便笑着接过话,“呵呵,姑父这话也是客气了,这女人嫁做人妇自然是要帮着主持府中中馈打理内宅的,还好齐家在清河城也是小有盛名,虽说京城居大不易,可以你们齐家盈实的家底怎么也做不出那谋算媳妇嫁妆的事来吧?更何况如今姑爷在外谋了差事,男主外女主内这才是夫妻相处的正道。”   齐昌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硬生生的点头应了下来,“是,是,岳母大人说的极是。”   四太太脸上笑意满满,“今日茹娘说不跟着女婿回去,咱们也别勉强她了,她最近想着做点小本生意赚些胭脂水粉钱,正跟她外祖母取经呢,所以才惦记着嫁妆银子。姑爷若是诚心不如把茹娘的嫁妆银子给她送来,这女人家手里也不能缺钱,我看茹娘的首饰衣裳大多是成亲前置办,可见她平日是多节省了。”   意思是甄茹怡嫁进你们齐家没置过一件新首饰,你齐家又是盈实家底,想来那嫁妆银子应该都在的,现如今你媳妇想用自己的银子做小本生意赚平日花消,你们齐家不给媳女花钱那便快些把媳妇的休已银子送上来吧。   齐昌明一个劲地点头,“是,是,这是应该。”   四太太端了茶,“那这事就这样说定了,我就不去与你母亲说了,省得一个说不好亲家成了仇家,今日你岳父出门看货去了,我也不便留你。”   齐昌明起身,作了作揖,“不敢劳烦岳母大人,这事由女婿来办便是。”   送走了齐昌明四太太便往后院走去,喻瑾珍正带着煊哥与和雨姐、二姐儿玩,甄茹怡坐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眼神一直瞟向门口方向,看到四太太身影时忙起身迎了上去,四太太笑着拍了拍甄茹怡的手,对着一旁的奶娘和喻瑾珍道:“珍娘你先把孩子们带出去玩,我与你七姐有话说。”   喻瑾珍恭敬地称是,把人带了出去。   四太太说过头轻笑着打趣道:“你这孩子,怎么地如此沉不住气,难道母亲办事你还不放心?”   甄茹怡嗫嗫道:“不是的,母亲办事女儿自然是放心的。”   “我已经对姑爷说清楚了,你回娘家这件事齐家必须得认错才行,否则以后说起来倒打一耙的算怎么个事,其次便是你自己的嫁妆,怎么也得拿回来,没得这样欺负人的,用了媳妇的嫁妆还这般理直气状的蹉磨人。”   甄茹怡担心道:“那相公会答应吗?”   ☆、第三五八章 妇 人   四太太见甄茹怡一开口就问到齐昌明身上,暗中叹了一口气,还好刚才她对齐昌明说话十分注意,没在言语上得罪一分一毫,香绫也一直在一边看着不用担心乱过话,否则还真成里外不是人了,于是便将刚才与齐昌明说的话一字一句地转达清楚。   最后说道:“今次是你九妹好不容易开口跟王爷提了提你的事,也不敢细说只说是你婆婆与你发生了点口角,你便回娘家住了些时日,想王爷去请你们夫妻参加珩哥儿的百日子,特意强调了是你九妹开口请你们夫妻的。”   甄茹怡松了一口气,“那真要谢谢九妹了,还在月子里就为了我的事忧心。”   “一家姐妹道谢就太客气了,以前没与王爷提一是你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也没拿出个章程来,二是前段时间王府里也不安宁大大小小的事也没断过,没机会去跟王爷提。如今王爷安然回府朝堂的大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而你的事也该是有个决断的时候了。这事若是由我出面去齐家那咱们两家只剩下和离和析产分居这两条路走了,你也知道你婆婆那好强的性子,肯定是宁愿打落牙混血喝的,绝对不会低头把你的嫁妆吐出来的,所以齐昌明能主动出面来说自是再好不过的。”   甄茹怡点点头,这也为什么她不愿意四太太去齐家的原因,她对齐老太太再了解不过的,将儿子看得比什么都重摆在高高的位置上,若是想和离只怕比杀了老太太都难,再加上那吝啬抠门的性子,想把嫁妆要回来除了闹上衙门她想不出任何法子来。   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王爷由出面去劝说齐昌明,“王爷对九妹真好。”若不是九妹求情,王爷一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人物怎么会去管别人家后院鸡毛蒜皮的小事,几姐妹里还是九妹最有福气的。   四太太闻言发自内心的欢喜,“这夫妻间的相处也是有门道的,你万事都藏在心底什么委屈都一个人受着,姑爷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也装作不知,让你一个人去受罪,久而久之便不把你为他受的委屈当一回事了。更何况齐家就姑爷一个儿子,齐老太太把姑爷看得重,姑爷自然也是十分纯孝的,你与老太太有了龃龉他帮着谁也不对,索性装作不知得了。”   甄茹怡忙点头,她初初嫁进齐家时齐昌明就说了,他是寡母一手带大如今娶了媳妇只求她孝敬婆婆其它万事皆是小事,所以她才会一门心思地讨好婆婆,步步退让。刚开始时齐昌明也确实是对好的,常偷偷地买了小吃食给她,可后来便越来越不在乎的。   “母亲说得极是,女儿在齐家四年对母亲所言感触最深不过的。”   四太太也是真心想让甄茹怡把日子过好,劝道:“齐老太太年岁大又是个孤僻的性子,既然最看中姑爷,你遇到了事不妨多与姑爷交流,他姑爷去与老太太说去,你站在姑爷身后就好了,比如这家里没银子的事,老太太要你掌家却不交银子给你,你便只管开了要置办的东西让姑爷去办。齐家能有多大,统共不过你们三个主子,开销也多是平日的柴米油盐,你照了家里的规矩去办,与粮米铺子定了日子上门结帐,结帐时交给姑爷便是,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随意去见外男的。”   甄茹怡咬了咬唇,“可平日婆婆都是亲自去采买的,说是京里开销太大,能省则省一些。”   “你婆婆一个老妇人抛头露面的自然无事,可你是养在深闺长大的,你这样的细瓷儿怎么能与她那陶瓦罐作比较,即是你当家自然要把规矩先立起来,门户小时更要有规矩才见底蕴,家里两个女儿才好言传身教,你想想自己小时候再看看在如今的雨姐儿和二姐儿,你若不争取误的便是两个女儿了。”   说到两个女儿身上甄茹怡便皱着眉头开始沉思起来,她虽是庶女可自懂事起也是仆妇环绕,读书识字礼仪规矩女红针黹一样也没落下,若是让齐老太太当家两个女儿比起她以前都不如了。“母亲,女儿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您的劝导。”   四太太欣慰道:“没事,你日子过好了我才能放心。”   +++++   这边齐昌明回到家,老太太闻声快步走上前问道:“今儿这个时辰怎么回来了。”   另一侧厨房里走出一个娉婷身影,“老爷回来了,可有用过午膳?”   祁荣正要进房的身影顿了顿,转头看向那碧色人影,脸上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我用过午膳了,你去歇着吧,厨房的事让许婆子做就行了。”   碧色人影脸上露出浅浅笑意,乖乖地点头,“奴婢发了银木耳准备给老太太炖了当宵夜的,近日干燥嗓子不舒服,老爷今晚也用一点吧。”   齐昌明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吧。”说完便虚扶着齐老太太进房。   齐老太太脸上一直带着笑意,“这芙蕖真是不错,难怪人家都说这京城世家的婢女比起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都要懂事规矩,也就咱们运气好遇上牙婆子买下了她,这每天汤汤水水的伺候着我还真觉得今年冬天这嗓子要舒服许多了呢。”   齐昌明显然对齐老太太这话也是赞同的,可也明白芙蕖之所以能做这些也是齐老太太暗中支持的,老太太这是堵着一口气想给甄家看,没有了甄茹怡他们家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母亲,儿子想把茹娘母女接回来。”   齐老太太脸色大变,“好端端地提扫帚星干什么,你不会是被那灾星迷了心窍吧,我告诉你啊,除非甄家太太亲自把茹娘送回来给我赔礼道歉,如若不然就让她们母女在娘家呆到老死得了。你把芙蕖纳了再生几个儿子,我看那甄家有什么脸。”   如果没有祁荣的一番话齐昌明可能也会这样想,可听了祁荣的话后,齐昌明再听母亲的话,便深深明白这后宅妇人的无知是多么可怕了。难怪古人有言子嗣不可长于妇人之手,不就是怕内宅妇人短视无知带坏了子嗣吗?   ☆、第三五九章 母 子(为三月的月票加更)   齐昌明尽量将自己的情绪收敛起来,温和道:“荣王爷长子要做百日礼,两位大舅子又没在京,岳父大人一长辈不可能做待客的事儿。真人说起来这在京城的还是儿子与荣王爷要亲近一些,那日能到荣王府恭贺的必是京城的贵胄之家,是咱们只听过从没看过的人家,说不定连宁王爷也会到府,儿子若是能在那些人面前去露露脸,您说这是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齐老太太皱着眉头,一脸的纠结,最后才道:“难不成不接茹娘回来你就不能去荣王府了吗?茹娘不回来你不还是荣王爷的连襟吗?总不能你去王府道贺他们还把你赶出门吧?”   祁荣眼里闪过一丝不快,他本就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这样压着自己性子也只不过怕母亲闹腾起来让人看了丢人而已,如今听到母亲这样毫无道理极其可笑的话,心里便不舒服起来,口气也生硬了一些,“母亲您这是想让儿子腆着脸不管不顾地去荣王府闹腾吗?”   齐老太太听到儿子这样的回答倒吸一口气,正想撒泼可看到祁荣明显不耐的神色又将脾气压了下来,“这自然是不能的。”   齐昌明松了一口气,脸色略有好转,“儿子猜想母亲也是为儿子考虑的,那日荣王府必是客者云集来往都是达官贵人,儿子此去一是混个脸熟,二来也是为了以后筹谋,下一科儿子若是中了进士,有了此次结的善缘,总比两眼一抹黑东碰西撞的要强上许多吧。”   齐老太太撇了撇嘴,“我儿已是举人老爷,只待来年考上进士便是真正的官老爷了,我也只需等着别人改口喊我做夫人便行了,何须对他们阿谀谄媚。”   齐昌明深吸一口气,眼角透露出几丝不耐,“母亲,您可知道朝廷取仕每科取多少人?”   被儿子突然打断话的齐老太太摇摇头,一脸懵懂,不明白儿子说起这个干什么。   “朝廷每三年选一科,取进士及第三人,进士出身一百八十人,同进士出身二百一十七人,共四百人。每三年便是四百个进士同进士,许多人熬了一辈子也做不到正五品来,更不用谈封妻荫子了。”   看着皱头紧皱一脸不耐的齐昌明,齐老太太咽了咽口水,“原来如此,难怪别人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那便接了茹娘回来就是,反正如今家里有了芙蕖和许婆子,茹娘回来也能轻省一些。”   齐昌明脸色仍不见轻快,“那母亲将茹娘的嫁妆收拾出来还给她好了,以后她与姐妹间的人情往来怕是不小。”   齐老太太一听要还嫁妆立马变了颜色,“茹娘能有什么嫁妆呀,几抬破烂玩意儿谁还贪了她的不成,想要回去便要回去好了。”   齐昌明一见老太太嗓门拉大嚎起来,“蹭”地一下站起,“母亲这是干什么?您这是想让别人都知道儿子用媳妇的嫁妆银子过日子吗?你可知道这样的事若被别人知道了那儿子也甭想做官了。”   齐老太太满嘴的话堵在嗓子里,吐出来咽不下来十分不痛快,听了齐昌明的指责后更是呼呼地直喘气,想骂儿子却见儿子欣长玉立心中十分不舍,不骂两句又实在是堵得难受,站起身来回走了好几圈才道:“那些做官的就这样闲着没事做不成,谁会去盯着你家内院的事呀。”   齐昌明看着母亲难受模样心里也不舒坦,所以听到齐老太太说出这句话后马上道:“谁还能保证自己不得罪人呀,若是得罪了那些小人,只怕祖祖辈辈都要被翻出来口诛笔伐了。母亲您想呀,你年纪青青就守寡带大儿子,放在以前那朝廷得赐贞节牌坊的,即便是现在不赐了,可您在清河城谁不称赞。若是为了几百两银子的事儿闹出笑话毁了您的清誉多不划算呀。有了母亲您的守贞在前,儿子为官后为您请封也更合情合理呀,朝廷那么多官员也不是每位大人的母亲都能请封的,母亲可不能因小失大呀。”   齐昌明这一说老太太真安静下来了,心里想着,她以前在清河城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便是衙门里的衙役师爷见了也客客气气的,可到了京城,周围住的都是些穷苦僚倒之人,每日里只会汲汲营营为生活奔波,见到她住在这里也只当她是与他们一样的人,后来知道她有个会读书的举人儿子才慢慢地改变态度,可见儿子会读书能做官才让他们对自己刮目相看的。   “那要都还回去吗?当初茹娘带多少银子过来咱们也不知道呀。”想到自己是对过嫁妆单子的,又道:“谁知道茹娘有没有在别处乱花银子的,咱们拿出个两百两来行不行?”看到儿子不赞同的眼神,又道:“三百两,最多三百两,茹娘掌中馈也不过三年时间,三百足够开销了。”   齐昌明按了按太阳**,“茹娘有做账,咱们对一对就知道她花了多少银子了。”   齐老太太眼珠子一转,侧了侧身,“谁知道她会不会乱写,她一个庶女会做什么账呀?”   “岳母大人可是请了老先生坐馆教府里几位小姐读书学字的,当初母亲不也说了茹娘写了一手好字吗?”齐昌明见母亲终于松口神态也轻松了下来。   只是老太太心里疼得直哆嗦,好几百两银子啊。“写字写得好就会做账吗?”   齐昌明只要老太太答应拿出钱来,别的事都不在意,像这样不轻不重地念叨两句更是不会放在心上了,起身往外走去,“儿子这就去把茹娘这几年做的账统出来,母亲把茹娘的嫁妆补齐了儿子也好去接茹娘回来。这样母亲也不用再管家里的闲事儿省得劳累了。”   看着齐昌明离开的背影,老太太一撇嘴,“若不是为了掏出她的嫁妆银子,谁愿意让她去管家呀,我自己的银子为何要交给别人去用。”想一想就觉得心痛,那好大一笔银子呢,田庄两年的收成就这样没了。   ☆、第三六零章 诱 惑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月十五,甄婉怡终于出了月子,便让奶娘把珩哥儿抱到锦祥院正房里,在西次间安了张金丝楠木的罗汉床,铺了厚厚地姜黄如意纹锦缎褥子,叠放着整齐的大红锦缎绸被,上面绣着百子嬉戏图,正是傅姑姑托四太太送过来的满月礼,樱桃虎妞拿着欣赏了好半天都舍不得撒手,便是祁荣看了也说声好看。   两个月大的珩哥儿还过着吃了便睡,睡醒了便要吃的生活,便是睁开眼睛玩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却让甄婉怡疼到骨子里去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孩子好看。相比刚出生那会儿褪去了红瘦干瘪像是被发起来的白馒头一般,粉嘟嘟的可爱,甄婉怡什么也不做就只呆呆地陪在床边一整天都乐得合不拢嘴。   晚间祁荣回来见了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娘子不会是打算亲自带珩哥儿吧?”   甄婉怡看了祁荣一眼,忙上前帮着解去披风换上常服,讨好道:“不会不会,我只是白天陪着玩一会,晚上珩哥儿还是要跟奶娘回东跨院去睡的。”坐月子的两个月里,祁荣总拿她身子弱要休养作借口,不让奶娘带珩哥儿过来,每每过来也不过一刻钟,她都没看过瘾呢珩哥儿就被抱走了。   祁荣摸了摸甄婉怡的头发,为了方便带珩哥儿,甄婉怡简单地将一头青丝攥着簪了根绞丝镶宝金簪,比起两位奶娘也只是多一对掐丝嵌宝鬓簪而已。露出饱满圆润的耳垂,粉粉嫩嫩地让祁荣见了只觉口干舌燥的骚动难安。   甄婉怡正帮着祁荣系衣袍察觉到他略显要沉重一些的呼吸声,疑惑地抬头看过去,只觉那温热地气息洒在颈脖间引起一阵悸动,入目便是祁荣那泛着饿狼般的眼神,脸上一红,忙退了开去,清了清嗓子,对着守在珩哥儿身边的樱姚道:“哼嗯,樱桃摆膳吧。”   祁荣暧昧一笑,也不紧逼,反正小娇妻已经出了月子,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还不如先让小娇妻放松心情吃饱喝足积蓄力气后才能好好地慰劳慰劳自己,他可是盼这一天盼了许久许久的,饿了这么久想来小娇妻不会让他失望才是,今夜夜还长着呢。   待饭菜都摆上后,祁荣挥退了侍候的人,拿起酒壶给甄婉怡倒了一杯,“这是五十年的金华酒,前几日陛下赏的,你也尝尝。”   甄婉怡接过放在鼻下嗅了嗅,“真香。陛下如今身子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用药吊个一两年没问题。”   甄婉怡点点头,懿贵妃喝了那剩下的酒直接就被毒死了,宗帝能拣回一条命算是运气好的了。“那陛下有没有说要怎么处置晋王呢?”   “安国公夺爵府中成年男子斩首九族流放,其他几名同党也是如此,英国公世子斩刑,英国公夺爵子孙后代永不得入仕进京。晋王圈禁于无垢宫中。”   甄婉怡倒吸一口冷气,“九族流放,这也太惨了吧。怎么英国公也牵扯进来了呢,他可是三朝元老了呀?”   祁荣睨了甄婉怡一眼,“九族流放总比九族尽诛要强吧至少都留了性命在,安国公府盛名之时他们多多少少都沾过安国公的光没道理倒霉的时候也还能偏安一隅的,家族即给了他们荣光庇护那他们也该承受家族的厄难。至于英国公,主要是受英国公世子的牵连,英国公世子便是那个将军情外泄给大漠的人,若不是看在英国公年迈忠心的份上,他英公国上下一族的流放之罪也跑不了。”   说到这里抬头往西边看了看,他差点忘了这府里还有人欠了他的债没还呢,有些帐也要好好清算了。   看着甄婉怡还想再问,祁荣举起杯子塞进甄婉怡手里,“来,先用膳,饭菜都凉了。”   甄婉怡被这一打断便忘了自己要问的事,乖乖举起杯与祁荣碰了一下,一口饮尽,祁荣挑了挑眉,嘴角浮现一抹得逞的笑意,也陪着饮尽,又倒了一杯,“这酒难得,都是宫里的珍藏,开坛之后便要喝完,今儿这一壶若不喝完便要浪费了。”   甄婉怡咂巴下嘴,味道醇厚绵长,抿着嘴笑道:“这壶酒也不过半斤,我与王爷喝完就是,怎么会浪费了呢。”说着又举起杯,“这一杯敬王爷。”   祁荣举起杯放在嘴边,笑道:“敬本王什么?”   甄婉怡眼珠儿一转,笑靥如花,“敬王爷英明神武。”   祁荣微眯着眼,看着因烧了地龙而仅着单薄对襟夹袄的甄婉怡,粉粉的颜色从双颊漫延到锁骨尽显柔媚,特别是那鼓鼓地一对丰满,时隔多日那柔嫩细腻的触感还残留在指间,没有人知道这具身子的美好诱人,只是想想他便有些心荡神摇按捺不住了。   甄婉怡仰头喝完便伸手去找酒壶,看到祁荣握着酒杯不动,便唤了一声,“王爷。”   祁荣回过神来又定定地看了甄婉怡一眼,勾起嘴角荡起一抹邪魅的笑,举杯仰头杯尽,一气呵成潇洒风流。   甄婉怡看着饮尽杯中酒转首斜斜地靠过来的祁荣,眼睛眨了眨,只觉得这人这会儿与平日里的模样大不相同,一身月白道袍襕边绣着精致的竹纹,本应是温文尔雅不染红尘的世外高人模样,却硬是让祁荣穿出了狷狂**的感觉,去掉发箍而微显凌乱的发丝更为祁荣增添了几分不羁,虽有些不习惯但甄婉怡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与平日迥然不同的祁荣竟该死的诱人,只看得她两眼发呆根本就移不开视线了。   祁荣看着甄婉怡小嘴微张一脸痴迷的可爱样子,心头的欢愉像扬起的帆鼓得满满的,他的小娇妻竟看他看痴迷了,可见是有多喜欢了。   伸手握上甄婉怡拿着酒壶的手,给自己酒杯倒满,递给甄婉怡嘴边,“婉儿。”   甄婉怡张唇,酒进,还不待她咽下便被一团火热**随之而来的矫舌在唇齿间扫荡,搅动着满腔酒香,来不及咽下的珍酿沿着嘴角滑下,流过天鹅般的颈项没入那深深地沟壑中。   祁荣不餍足于这样简单的唇齿交融中,长身而起,一把抱住甄婉怡发软的娇躯,大步往床边走去。   ☆、第三六一章 修 行   翌日甄婉怡毫无悬念地晚起了,揉着酸疼的腰间看着一床的凌乱和满身青紫的痕迹,特别胸前传来的阵阵刺疼和无力双腿,甄婉怡不由得再次往被窝里缩了缩,可那充盈在鼻间的暧昧气味,却再一次提醒着她昨夜的疯狂。   以前的祁荣是斯文儒雅的谦谦君子,床第间也是极尽温柔,处处以她的感受为先。而昨晚却化身为开闸的洪水猛兽,她便是那猛兽爪牙下的待宰羔羊,不过片刻便丢盔弃甲只能任由祁荣将她拆卸吞入腹中。如果仅仅这样也就罢了,可祁荣却每每在她觉得到了顶点的时候又将她推向那更高处,一整个晚上她就如那暴风雨中没靠港的船舶,在欲潮里起起落落着不到边际,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也不知道。   又磨蹭了一会,见身上还算干爽便知昨晚已被祁荣清理过了的,甜蜜蜜的起身穿衣,也不好意思唤人,这一身的痕迹若是虎妞见了只怕要羞得抬不起头来了。   中午祁荣没有回来,甄婉怡见着大好的阳光便让奶娘抱着珩哥儿一起去东苑逛逛。许是没怎么见过阳光,珩哥儿不舒服地皱着眉眯着眼小嘴儿一瘪一瘪要哭不哭的样子。   虎妞在一旁笑道:“大爷这是被日头晃了眼不舒服呢。”说完便拿了自己的丝绢搭在襁褓上刚好挡了照下的阳光,珩哥儿这才舒展了眉头。   甄婉怡在一旁笑着点头,“还是虎妞心细。”心中想了想又道:“虎妞,若是让你去大爷那里伺候你愿不愿意?”   虎妞看了甄婉怡一眼,屈了屈膝,“王妃让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只是怕奴婢手笨侍候不好大爷。”   甄婉怡扶起虎妞,笑道:“大爷那里有奶娘你过去就是帮忙打打下手,让奶娘有个换手的人,边做边学就是了。”这去了珩哥儿身边可就意味着要一辈子留在王府,以后便是珩哥儿身边的管事娘子了。这可是别人盼都盼不到的机会。   并排走的两个奶娘对看了一眼,脸上闪过艾艾之色,甄婉怡眼神闪了闪,笑道:“两位妈妈也不必担心,你们于大爷有喂养之功,这是谁也不能否认了的,便是大爷长大后也会领你们这份恩情,妈妈们只管好好带着大爷,以后我与王爷定不会亏待你们。”   两位奶娘忙屈膝道谢。   “快起来吧。”   甄婉怡忙抬手虚扶一把,生怕那抱着珩哥儿的奶娘把儿子给摔了。   逛了一圈还不待回转便见到一行人迎了过来。   “臣妾见过王妃。”   甄婉怡定睛打量了好一会,不明白洪湘玉和她随侍的丫鬟都一身青色道袍桃木簪的装扮意欲如何。   “洪侧妃这是怎么了?”   洪湘玉一身素净整个人显得有些暗淡,对着甄婉怡一稽首,“王妃,臣妾有话想与您私下说说。”   甄婉怡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锦祥院,这洪湘玉应该是先找到锦祥院才过来堵她的吧。“你与随我回屋里去说吧。”   到了锦祥院分主客坐下,“好些时日没见到洪侧妃了,今儿怎么做如此打扮呢?”   以前洪湘玉的打扮虽不华丽但也不失大家风范,今日怎么做出这样一副居士模样来。   “王妃,臣妾特地来向您请罪,家兄通敌叛国连累家族,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臣妾也没脸面再待在王府,请王妃允许臣妾去庵庙修行,为家兄赎罪。”   甄婉怡愣了愣神,想起昨晚祁荣说的话,心中叹了一口气,这古代女子何其卑微,失去娘家的扶持毫无依仗,在夫家只怕也是艰难度日。“洪侧妃多虑了,正所谓罪不及出嫁女,你即是王荣府侧妃,那英国公世子所做之事自然与你没有丝毫干系,你不用如此自责。至于这出家修行的事依我看也就此做罢吧,你身子本就不好,哪能受得了那清修之苦。”   对洪湘玉,甄婉怡的感觉是复杂的,这个名义上的荣王府侧妃却从没实至名归过,将这样一个光鲜青葱的女子收进府却过着守寡的日子,甄婉怡每每想起便觉得难安,可要让她把祁荣让出去,只要一想到祁荣会与别的女子共赴**,祁荣对她做的那些羞于出口的事也会对别的女人做,让别的女下在他身下绽放,她便感觉心被剜掉一般的痛。   所以能不见洪湘玉便不见,这样她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当做府里没有这样一个人,而洪湘玉也是个乖觉的,没有要事也从不随意在她面前晃悠。对着这样体贴懂事的洪湘玉,甄婉怡是内疚的,所以对映月一再强调不可怠慢汀香院,一年四季的衣裳首饰从不曾短缺,便是洪湘玉想要出府也尽可能地安排周详。   洪湘玉脸上闪过一丝苦涩,她算是看明白了,王爷对王妃是实心实意的好,这种好是把王妃放在心尖尖上的,不让旁的事去烦王妃一丝一毫。要不王妃怎么会对她的事对她所做过的事丝毫不知呢?   这次王爷如此坚决地要她出家,肯定是在气她私自出府并带了三公主回来,钱妈妈已经离开了,现在是她,以后会不会是三公主呢?洪湘玉心里闪过一丝害怕,若是三公主因着她被荣王爷算计,那她真是万死也难辞其疚了。   当年若不是有三公主相护,她也不可能在英国公府熬到及笄还能嫁进荣王府,她能报仇可以说得上全靠三公主帮的忙。她那天会出府本是想护着三公主周全才将她留在宫外的,若是因此惹上荣王爷还不如不留她的好,反正在宫里也只是虚惊一场罢了。   洪湘玉脑海里将利弊过了一遍,起身跪倒在地,“臣妾求王妃救一救三公主,三公主那日也只是无心之过,她只是与臣妾相好而已。”   甄婉怡诧异地看向一脸决绝的洪湘玉,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三公主她没怎么打过交道,但不难理解她的心高气傲,对她那天的无理举动自然是不喜的。可说到救,却是不明白了。   “洪侧妃先起身吧,你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着实让人无措。”   一旁的樱桃上前扶人,洪湘玉也不挣扎就势起了身,“是臣妾失礼了。”   ☆、第三六二章 求 情   洪湘玉重新落坐慢条斯理地将她与三公主幼时的情谊,她与英国公府的恩怨,与祁荣的交易全盘道出。甄婉怡只觉自己听了一部世家女复仇记的折子戏,暗暗感叹道若不是遇到祁荣心有所属这是稳稳地女主光环呀。   “你是说你与王爷约定好,王爷帮你报仇你则答应出府修行去?”   洪湘玉脸色安详,仿佛真如远离尘嚣不受红尘打扰的世外之人一般,笑着点头,“臣妾别无所求,过几日便会搬去留春观潜心参道。此次前来只求王妃能救下三公主。”   甄婉怡看着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的洪湘玉,暗生怜惜,口气温和许多,“你也太过杞人忧天了,三公主可是嫡公主,王爷能对三公主做什么呢?”   洪湘玉一开始也觉得祁荣只是一个半路王爷,怎么可能斗得过英国公世子,怎么可能斗得过深在帝心的晋王,可实事呢,英国公世子被斩,晋王被圈禁,而荣王爷在朝堂上一时无两位极人臣,这些她从前都认为不可能做得到的今日都摆在眼前,让她还怎么敢小觑荣王。   “臣妾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王妃,此事也不知道该去求谁,还请王妃看到这两年相处的份上答应臣妾这个要求吧。说不定这事就像王妃说的那样许只是臣妾的小人之心了呢。”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她几乎能肯定洪湘玉不是枉作小人,祁荣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极小气记仇,一般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不怎么作声,等到他开口那必然不是轻易能揭过去的了。   就像祈荣当初求娶自己的时候,一开始谁能想到他会主动上门求亲,可一旦祁荣下定了决心就迅速地完成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四礼。后面成了王爷也是步步为营,先答应娶了两位侧妃,可答应是一回事做的却是另一回事,现在也终于找到机会把人都撵走了。以三公主那日对她的所作所为,祁荣绝对会找机会教训三公主的,不过想想应该也仅仅是给个教训吧,必竟那是嫡公主,由不得祁荣胡来。   “你放心吧,我在一旁看着不会让三公主有事的。”   见甄婉怡应承下来,洪湘玉松了一口气,“那臣妾告退了。”   送走了洪湘玉甄婉怡神色便怏怏的,祁荣这是一番好心,想给她一府的安宁,可洪湘玉何其无辜,她还帮了祁荣这样大的忙,若不是她指出英国公世子与兵部尚书之间的猫腻,谁能想到他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通敌。如今要让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出家修行,真是太为难她了。   于是祁荣回来后甄婉怡便拉着祁荣道:“今日洪侧妃来向我辞行说是想要在留春观修行,王爷知道这事吗?”   祁荣摸了摸甄婉怡的头发,“嗯,这样府里终于清静了,婉儿想出门就出门也不用怕麻烦见到不想见的人了。”   甄婉怡心中一震,眼里涩涩地发疼,一颗心仿佛被攥成一团,紧紧地呼吸都有些困难,不敢让祁荣看到,依进他怀里,嗫嗫道:“王爷。”   祁荣一手搂着甄婉怡的腰一手环着娇柔的背脊,笑道:“这是为夫对娘子的承诺,此生有你,一人足矣。你即不喜欢旁人那为夫就将她清除走,以后这府里你想怎么都行。”   甄婉怡脑袋在祁荣胸前拱了拱,让祁荣想到向主人撒娇的猫儿,也是这样慵懒粘人,娇小可爱。“洪氏帮过本王一次,所以本王答应她修行的地方让她自己挑选,她既选了留春观,那本王就让人去留春观打声招呼,那观主与内侍监相熟,想来不会亏待洪氏的。”   甄婉怡闷闷的声音传来,“再打招呼也得受着出家人的规矩,那多苦啊。”   祁荣将甄婉怡扶起,正色道:“洪氏是不是还与你说了别的?”   甄婉怡摇摇头,“没呢,我就是在想,咱们府里两位侧妃,孙晓晓是犯了错被送到清月观去的,可洪侧妃没犯错呀,也去出家修行,别人会不会说咱们府上容不得人呀?”   祁荣勾起嘴角,调笑道:“难道咱们府上能容得下人吗?”   甄婉怡脸上一红,抓着祁荣的衣袖扯了扯,嘟了嘟嘴,眼角皆是风情,只看得祁荣心动不已,重新将人搂进怀里用力揉了揉,只恨不得揉进自己骨子里去。“好了,这事本王自有安排。陛下雷霆之怒处置了五个世家,除了晋王和英国公,其他四个家族几乎连根拨起。京城里与那四家联姻的府邸也暗暗担心,前几日成国公的郑姨娘就被送到家庙去了,还有好些家族的主妇也对外称病,想来不要几日也会被送走,咱们也趁机让洪氏去留春观修行,其他人便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甄婉怡一惊,“成国公郑姨娘被送走了,那还能回来吗?”问完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是问得白痴了,郑姨娘是安国公的庶侄女,树倒猢狲散一个年老色哀的姨娘怎么可能还会再回来呢,更何况她的女儿孙晓晓也是个不争气的,留着只怕成国公还要担心祁荣要找他麻烦呢。   “王爷,洪氏本身又没犯错,在府里两年也一直安安静静的,咱们也不一定非要她出家是不是。”   祁荣抚摸着甄婉怡的背脊,轻轻“嗯”了一声,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听没听清甄婉怡的话。   甄婉怡靠在祁荣怀里只顾着说出自己的想法,“不如让洪氏改名换姓离得远远的吧,她还这么年轻,说不定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然后嫁人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总比青葱年华陪着木鱼佛灯耗费掉要好一些吧。”   等了半天不见回应只觉背后那只手慢慢往下移到了俏挺的**,还不轻不重地抓捏着,气得一跺脚,将身后那只咸猪手抓在手里,“王爷,您有没有听我说话了。”   祁荣对着甄婉怡的额头敲了一记响,笑道:“王妃这话说得倒是轻巧,改名换姓。你可知道我大周户口帐簿有手实、计帐、户籍等三种形式,而且每岁一造帐,三年一造籍,户籍簿一式三份,一份留县,一份送州,一份送户部。县司责手实、计帐,赴州依式勘造,也就是说户籍是依据手实和计帐编制而成的。要改一个户藉就得从出生地的手实计帐改动,然后要到户部那堆积成山不知头绪的帐册里头去找,岂是娘子这小小一句改名换姓能成的。”   甄婉怡眨眨眼睛,她还真不知道有这样麻烦,都是前世影视剧害人,她还以为这封建朝代根本就没有户藉管理一说呢,出门弄张路引便万事大吉,谁成想这样复杂。   “那怎么办?那洪氏岂不是只有出家一条可行了?”   ☆、第三六三章 说 媒   祁荣眼中亮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那到也不一定,重弄户藉虽是麻烦了一点,可洪氏必竟是个女子,户藉也没有那么严格。”   甄婉怡脸上一喜,扑入祁荣怀中,“那王爷是答应了?”   祁荣挑挑眉,“本王答应什么?”   甄婉怡盯着祁荣从眉头到嘴角都细细看了一遍,觉得这人刚才说一大通肯定是骗自己的,他这是想跟自己谈条件呢。眼珠子转了转,“王爷,你就好人做到底索性放了洪氏自由吧,那洪氏必定感激王爷日日为王爷祈福的。   祁荣嘴角一哂,不屑一顾道:“本王要她日日惦记做什么?”   甄婉怡这下可以肯定祁荣是在逗她了,嘟了嘟嘴,“美人相思刻骨为君憔悴,王爷也不心动吗?”   祁荣哈哈大笑,“本王倒是觉得这千里相思不如软玉在怀,娘子,要不要用你这软香娇躯换那洪氏日日相思呀?”   甄婉怡一瞪眼,扭了扭身子退出祁荣的怀里坐到矮榻上,气嘟嘟道:“王爷就会打趣人,说洪氏的事儿呢你扯到我身上干什么?”   祁荣也跟着坐了过去,“那洪氏能有什么事情,早先说得好好了的,找个道观住一辈子就是了,只要她不动凡心不触犯清规本王还是能保她平安的。改名换姓之类的不是不可以,只是太麻烦,本王懒得费那个心思。”   看着祁荣真不在乎的样子,甄婉怡心中的喜悦像脱了缰绳的野马,等她意识到时又紧紧压制着,只是嘴角还是忍不住地上扬,眼里仿佛盛着一泓清泉,清澈滟潋,“那洪氏也是可怜,王爷能帮就帮一帮嘛。”   祁荣一长身凑近,“本王这样劳神费力的帮王妃,王妃打算拿什么来报答本王呀。”   甄婉怡垂了垂眼帘,移了移身子,躲避着祁荣太过火热的注视,“我给王爷做身衣裳好了。”   “本王衣裳有外院的针钱房呢。”   “那我给王爷下厨做顿好吃的?”甄婉怡歪着头问道,眼里满满的笑意。   祁荣起身抱起甄婉怡,“与其这样麻烦,王妃还不如将自己送给本王好了,昨儿晚上某人不等本王就急急睡去,今晚可要好好补偿补偿。”   甄婉怡一声惊呼,伸手搂着祁荣的脖子,另一只手抵着他的胸膛,看了看还没黑透的天色,急急道:“王爷,还没用晚膳呢?”   祁荣邪邪一笑,“比起肚子本王另一处饿得更厉害。”说完便不再给甄婉怡反驳的机会,将甄婉怡一肚子话都吞进嘴里。   甄婉怡心里哀嚎一声,这人是有多饿呀,不就是怀孕后几个月再加上坐了个双月子嘛,至于成这旷夫样吗?   不一会屋里传出的浅呤**让准备问话的樱桃羞红了脸,挥退丫鬟婆子自己远远守着,省得有不长眼的人冲撞了主子。   等能用膳时,已是夜黑月明之时,甄婉怡哀怨地看着祁荣,这下满院子的人都知道她们干了什么啦。   祁荣如餍足的猫一般,斜斜挎着衣袍,将甄婉怡抱起,笑道:“瞧你,嘴巴上都能拴驴了。”   甄婉怡轻轻捶了捶祁荣的胸膛,“都怪你,这下满院子的人都知道我们做什么去了,你这样让我怎么树立威信呀。”   祁荣将甄婉怡放在八仙桌旁,挑了挑眉,“为夫这样宠你难道不是在给娘子树立威信吗?”   甄婉怡张口无言,接过祁荣倒好的温水一口喝干,嗓子都喊哑了。   用过迟来的晚膳,两人便坐在矮榻上说话,“王爷可要把洪氏的事儿放在心上,早些办好也好让她心里踏实。”   “嗯,这事我会跟费敏行说一声,让他去办。”   “费先生?”   看到甄婉怡疑惑的神情,祁荣笑了笑,“敏行为人沉稳,胡大海走后我便让敏行接手管着王府对外的事务,做得还不错。”想了想又道:“你身边还有没有打算放出去的人,上次莲香的事敏行虽没说什么可终究是咱们欠了他一份人情,若是你有好的人就指个给他。”   甄婉怡想起给香莲介绍费先生时,樱桃和红袖都满口称赞的,虎妞她是打算留给珩哥儿,自然是不能外嫁的,看祁荣的意思是想重用费先生,那连姻自然是最好的方法了。   “那王爷探过费先生的意思了没?”   祁荣睨了甄婉怡一眼,显然不明白甄婉怡这话的意思。   甄婉怡见了长叹一口气,这人总不会以为谁和谁成亲都是一样的吧。“费先生成亲总得他自己愿意吧,若是顾及着您的面子硬娶了不合自己心意的妻子,那岂不是对两个人都不好,结亲是结两姓之好,总要费先生心甘情愿才行。”   祁荣想着自己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娘子说得有礼,明天本王就去问问敏行,这红娘真是不好当呀,以后本王再也不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甄婉怡扶上祁荣的胳膊,“那可不行,虎妞我打算留给珩哥儿做管事娘子呢,您还得在外院帮我找个忠厚能干的人。”   祁荣挑挑眉,“那娘子打算如何谢为夫呀?”   甄婉怡看到祁荣脸上浮现的邪笑吓得一缩手,瞪了一眼,“我可是在为珩哥儿打算,你这个做父亲的也该出份力吧。”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发,“好了,我知道了,明儿让卫安帮你留心着。”   翌日,祁荣召来费先生,问完了公事后便问道:“上次要给你说媒的结果不了了之了,你如今可有什么打算?”   费先生一愣,没想到王爷会重提旧事,以他对王爷的了解绝不是个无的放失的人,这样问了许是有什么打算了。内心百转千回,须臾深吸一口气,起身对着祁荣深深一鞠躬,“王爷,属下想向您求娶樱桃姑娘。”   祁荣眼睛微眯,定定地看着费敏行,樱桃一直待在后院,进出大多数都与王妃在一起,这人能认出樱桃来可见对他的后院窥视良久了。“樱桃可是王妃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   费先生低着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属下知道,卫公公提醒过属下,可属下想着上次您说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岁数到了要放出去,便大着胆子向王爷求娶,希望王爷能成全。”   祁荣抬眼看了旁边一眼,好你个卫安。“这事本王会与王妃相商的。”   费先生猛一抬头,惊喜道:“谢王爷。”   待费先生退下后,祁荣冷冷喝道:“卫安。”   卫安苦笑一声,刚才他就在房内侍候,费先生说话时低着头可他却是站着的,自然将主子的表情看在眼里了,可怜昔昔地跪倒在地,“王爷。”   ☆、第三六四章 亲 事   祁荣冷冷地看了卫安一眼,“你胆子倒是大得很。”   卫安哭丧着一张脸,“王爷,奴才冤枉呀。那次樱桃姑娘来书房时费先生便有些意中,后来王爷要赐婚时还挺高兴的,问到奴才这里,奴才想着费先生想打听未来娘子无可厚非,提了一两句,只不过费先生得知要指婚的不是樱桃姑娘时失落了好久。奴才也没想到他今日会主动提出来的。”   祁荣微微挑了挑眉,“你是说樱桃来本王书房里被敏行看中了?”   卫安点点头,“樱桃姑娘成日里待要后院,费先生也不过那次见了一面,哦,奴才想起来,费先生还见过樱桃姑娘一次,就是王妃外祖家表少爷失踪樱桃姑娘奉王妃之命前来请您,正好碰到费先生。奴才估摸着费先生也是那两次看中樱桃姑娘的,这也怪王妃会调教人,樱桃姑娘这一站出去跟那世家小姐有何不一样的,难怪费先生会惦记上了。”   小小的奉承了一句舔着笑见祁荣脸色冰雪消融后才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苦笑道费先生你可真是害苦了我哦,不过这能帮的我可是都忙了呀。   祁荣看了还端正跪好卫安一眼,“起身吧,以后说话过过脑脑,再有后院的事传出来小心你的差事。”   卫安磕了个响头,“是,奴才一定慎记,再也不敢多言了。”   当甄婉怡从祁荣嘴里得知费先生要求娶樱桃时,愣了愣,当初祁荣对费先生多有夸赞时她还想着这么优秀的人留给樱桃得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地那费先生竟看上樱桃了。   喊了樱桃过来,“你还记得王爷身边的幕僚费先生吗?”   樱桃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记得呀,不就是和莲香议亲没成的费先生吗,他怎么了?”   甄婉怡话到嘴边又问了一句,“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樱桃想了想,疑惑地看着甄婉怡,斟酌道:“没怎么样呀,以前您不是说过他学问不错的吗?下一科若是中了进士应该要出仕吧,也不知道会不会离开咱们王府?”说到这突然问了一句,“难道那费先生也要离开?”   甄婉怡看着话题越来越偏,樱桃全然没有体会她话里的意思,撇了撇嘴,“那费先生向王爷求娶你,你觉得怎么样?”   甄婉怡直直地说了这么一句出来,让樱桃闹了个大红脸,坐在西里间看书的祁荣笑着摇了摇头,就猜到这丫头熬不过三句话,果然。   樱桃垂着头不敢看甄婉怡,双手绞在一起,眼珠转个不停,就是没句话说出来。   甄婉怡一看便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呀,若是不愿意直接跟我说就行了,那费先生娶过妻的,你去了也是做继室,说起来我还真舍不得你这般委屈呢。你若是不愿意我便让王爷推了这事,以后再给你找个更好更有前途的。”   樱桃看自家主子说得真心,房里又没有其她人,便压下羞涩扬着笑,道:“王妃也太抬举奴婢了,奴婢若不是跟了您也不过是个寻常丫鬟,费先生也不会看上奴婢。再说费先生能干学问又好,娶了奴婢才委屈呢。”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拉过樱桃,“你是知道我的,几个丫鬟里头你是陪我时间最多的,我也想着你能嫁得好,那费先生你若不是满意一定要与我说实话,你是我的人哪是他说娶就能娶得到的。”   樱桃再一次红了脸,嗫嗫道:“奴婢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切全凭王妃王爷做主就是。”   看着樱桃这般娇羞肤染红霞的样子,甄婉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既然如此,我便与你娘提亲了。”   樱桃只低着头,不再作声。   等樱桃走后,祁荣走了出来,笑道:“就说你这是多此一举,你是主子她是丫鬟,那费先生一表人才的还能委屈了樱桃不成。”   “再一表人才那费先生也比樱桃年长了好多,还是个二婚的。”后头一句说得很小声。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发,宠溺地看着她耍小脾气,笑道:“若是为夫没记错,为夫也比娘子大好些岁数哦。”   甄婉怡眨眨眼睛,生怕祁荣以为她刚才那话是争对他的,忙道:“那不一样,你与我六哥同年也只比我大六岁而已,而且母亲也说了相公年长一些也知道疼人会让着我,更何况王爷一点也看不出比我年长六岁的样子。”   甄婉怡这急急辩解的举动大大地取悦了祁荣,婉儿这是将他放在心上了才会这样在乎他的喜怒照顾他的情绪吧。“岳母大人说的极是,为夫一定会好好疼着娘子让着娘子的。”   甄婉怡看着祁荣眼里满满的笑意,便知自己又被打趣了,轻捶了一把,“不理你了。”   祁荣笑着拉上甄婉怡的小手往东内室走去,“为夫让着娘子,来疼娘子就是了。”   看着离床越来越近,甄婉怡忙道:“这时辰还早,我还想看会书,王爷您一个人先就寝吧。”   “无妨,正好我也还不想睡,咱们可以做做别的事儿,娘子的书留着明儿再看也不迟。”   说完也不给甄婉怡抗议的机会便压倒在床上,一时春光无限,烧着地龙的寒冬里开出了春日的娇娆。   樱桃的婚事只跟莫大娘一提,她便点头应好,说是全凭王妃做主了。于是祁荣回复了费先生,费先生一阵狂喜,屁颠颠的开始筹备婚事找官媒去了。   樱桃虽有父母,可甄婉怡还是想让樱桃从锦祥院风风光光地出嫁,便将映月虎妞红袖红鹦几女叫过来,将樱桃的出嫁事宜全交给映月,让她按两百两银子的份例去置办嫁妆。   “这是咱们到王府后办的第一桩喜事,必务要办得体体面面的,你们几个以后出嫁也按着樱桃的份例来办。”   红袖在一旁听了笑道:“这样听来倒是映月姐吃亏了。”   映月睨了红袖一眼,笑道:“你个小妮子取笑起我来了,小心以后我给你办嫁妆贪墨掉。”   “便是都给了姐姐又如何。”引起一阵哄笑。   这边忙着置办嫁妆,那边费先生就把一份户藉路引送到了锦祥院,甄婉怡急急打开仔细看了一遍,便让红袖去唤洪湘玉过来。   ☆、第三六五章 轻 松   见过礼之后,甄婉怡挥退了侍候的人,将手里的手稿和户籍路引都递给洪湘玉,“这是王爷重新为你置办的身份资料,另有户籍和路引。这小娘子也是姓洪,单名一个芬字,是岭南毓水县大坪镇人,早年父亲被征兵战死,母亲带着她不万千里来京投亲,可亲人没找到又没了回乡的路费,只得在京城客居下来,生活十分困苦,去年母女俩一前一后都病去了。你手里这份便是洪芬的户籍,你拿了这个回岭南去,重新过自己的生活去吧”   洪湘玉不敢置信地看着手里册子,眼泪一滴滴坠下,晕染了手稿上的字,忙慌里慌张地擦去,将东西搂在怀里起身跪倒在地,泣不成声,连个谢字都说不出口,只捂着嘴恸哭不已。   甄婉怡见了也是一叹,说来这洪湘玉也是个命运多舛之人,还在娘肚里时父母就亲人所被害,自小背着克父克母的名声。无意中得知叔父是杀父仇人,平日看着慈详的祖母也是口蜜腹剑,在深宅后院里受尽苦难。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也是陷入另一团泥沼之中,为了报仇差点被迫遁入空门。说起这洪湘玉的一身简直就是部励志奋斗史了,能帮得上忙的便忙了就是,总归这洪湘玉人不坏。   “好了,别哭了,你年岁青青的,王爷与我也不忍心让你出家苦修,以后你就以洪芬的身份过另一种生活吧,早先没与你商量是怕做不成这事,王爷不让说,如今真成了你便早些收拾好,过两日王爷会派人送你去田庄,然后你就自己坐船去岭南。趁着庆河还没封渡早早离了京,去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吧。”   痛哭出来的洪湘玉总算恢复了一些,只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对着甄婉怡又一次磕头,直到额头通红一片才在甄婉怡的搀扶下起身,“谢谢王妃,谢谢王爷。”虽然王妃一再说是王爷的主意,可聪慧如她怎么可能看不穿,王爷若是有这个想法当初就提出来了怎么可能拖到这时?。   “谢谢王妃为臣妾做的,臣妾一定日夜在佛前为王妃念经祈福,求佛祖保佑王妃长命百岁一生荣华富贵。”   甄婉怡扶着洪湘玉坐下,柔声道:“这样的话就不必说了,你不也说过嘛,咱们两年相处总有情份在的,再说你也帮了王爷不是吗?只不过此次去了岭南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你的嫁妆只怕大多是带不走的,就选些贵重轻便的带上,但也不要太多了,省得在路上被人惦记上,那些能代表你身份的东西都处置了,省处以后出了问题。”   说完又拿起一早准备的荷包递了过去,“这里有两千两的银票你带在身上用,出门在外一切要小心。在京城的一切都忘了以后提都不要提起,后天会送你去田庄,半个月后会对外宣布你病故,从此,这世上便没有洪湘玉这个人了,你身边的丫鬟就留在田庄里吧,我会让照顾好的。”   洪湘玉点点头,她这会儿整个人都乱糟糟的根本没办法思考,只将甄婉怡递上来的包荷捏得紧紧的,泣不成声,满心满腔的感动。上苍并没有遗忘她,在她最愁苦有如困兽时遇到了三公主遇到了荣王,在她最无望心灰意冷时遇到了荣王妃,这个时候她深深地庆幸自己从没做过对不起荣王妃的事,甚至为自己曾动过这样的念头而深深自责。   送走洪湘玉后甄婉怡大松一口气,以后这整个王府都是她一个人的了,以后再也没人会在她耳边念叨侧妃什么的了,以后这个后院就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了。想到这里嘴角高高勾起,眉眼间尽是轻松惬意,焕发着熠熠光采,有如蒙尘的珍珠被洗尽后露出真容。   祁荣回府后看到甄婉怡亲自端了汤出来,笑道:“今日心情看起来很好呀。”   甄婉怡盛上汤递向祁荣,眉眼都是璨然的笑意,一双眼睛更是璀璨若夏夜的星子闪烁着愉悦的光芒,“是呢,我现在是无事一身轻自然心情好了。这是萝卜排骨汤,里面加了海带具有止咳化痰、除燥生津、清凉解毒的功效,这两日王爷喉咙似乎有点不舒服,尝尝这汤怎么样。”   祁荣接过,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因朝事而烦燥了一天的心情瞬间平静下来,接过小碗儿尝了尝,挑了挑眉,“嗯,不错,本王尝着不像张婆子的手艺。”   甄婉怡抿着得意地笑了笑,“这是我亲自做的呢,还不错吧。”   祁荣神色更是轻松,连喝了两口,点头笑道:“不错不错,看不出娘子还有这番手艺呢。”   “嘻嘻,是吧,我还会做好些菜呢,等明儿开始做给王爷吃。”   祁荣伸手摸了摸甄婉怡的头发,“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好,别累着自己了。”   甄婉怡笑得更甜,“不累呢,我明天炖一个莲藕汤好不好?炖汤一点也不累,只要配齐了材料让人看着火就行了。”   祁荣点点头,“行。”   卫安在门口看着长松一口气,王爷出宫后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还是王妃有办法,三言两语的就逗笑了王爷。   送走了洪湘玉,京城下了第一场雪,伴着飞洒的鹅毛大雪压着漠北大将军的军队也终于到京城了。   宁王带着文臣武将前去迎接大胜而归的众位将士,祁荣却被皇帝亲口任命接待漠北一行人。除了被押解进京的大将军,漠北还派来了使者和谈,让本就忙碌的祁荣更是忙得进后院的时间也没有了。   眼看着珩哥儿的百日快要到了,可漠北的使者还在那里讨价还价,祁荣一个气性起直接把人丢到礼部撒手不管了,结果没两天就传出漠北要与大周朝结亲,漠北的大汗扎木儿要求娶大周朝公主的事来。   此话一经传出朝堂轰动如同炸了锅一般,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当今有四位公主,适龄且还没定亲的公主只有三公主,可三公主是皇后嫡女宁王的亲妹,谁敢说到她头上去。但漠北大汗二十有五尚未娶正妃,今次以正妃这位求娶大周公主,皇室里算一遍过去能当得起这正妃之位的也不过三五人而已。   ☆、第三六六章 筹 备   外面谣言飞满天到处在猜测这次是哪个倒霉公主会被送到漠北去和亲时,甄婉怡则躲在锦祥院里兴致高昂地下帖子,马上要到珩哥儿百日了,她也该准备起来了。   首先把在京的亲戚家都邀了个遍,然后便是见过几次面能说上话宁王妃,瑜亲王妃几人,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写了二十几份帖子。   晚间祁荣回来时见了拿起一一看了过去,笑道:“咱们珩哥儿的满月礼你就请这么几个人?”   甄婉怡探过身子靠拢了凑一起看,“还不够吗?宁王妃身份贵重,所以我便请了瑜亲王妃和世子妃、贤王妃,平阳候夫人和世子夫人、还有李尚书夫人作陪,我娘家亲戚安排在另外一处,省得见面尴尬。”   祁荣伸出左手揽了娇妻在怀,“算了,你只写这些便就这些吧,只不过准备得作充分点,前院准备了一百桌,你这后院只怕也要安置近百桌才行。”   甄婉怡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百桌?”像这样的宴请一般身份贵重的四人一桌,其他的都是八人一桌,准备一百桌那是什么概念呀。   祁荣看到甄婉怡那惊讶的神情,愉悦地笑了笑,突然觉得自家的小娇妻这样情绪外露的样子真好,不用他去费心猜想只一眼便能看个明白透彻。就算什么也不懂的模样也是可爱到了极点,怎么看他都喜欢,忍不住捏了捏娇小挺立的鼻尖,“你给宁王妃下帖子,难道就宁王妃一个人来吗?至少那李侧妃要带来吧,或都还有别的侍妾,总要多算一个,再每人带两个丫鬟婆子,只是这些便两桌了。   还有瑜亲王妃肯定要带女儿过来的,平阳候家和李尚书家也有待嫁女儿,必是要都带过来的,你想想这样一来是不是多安置几桌,还是其她没接到请贴的人,若是有心想过来你总不能将她们拒之门外吧,特别是珩哥儿百日礼接近年关,好多回京述职的官员差不多都到京了,那些人可是耳聪目明的,这样的机会怎么会不好好利用,所以说这一百桌还是保守的数字。”   甄婉怡听了只觉得头痛了,请客最怕什么,最怕这种无准备的来客,若是不安置人来了总不能让她们吃空气,可若是准备了却没人来那丢人可是丢大发了,只不过祁荣这样说应该是有把握的。“那我在后院也要准备个百桌。”   祁荣将手里的帖子放在炕桌上,“明儿我让外院送份单子过来,你照着写请帖吧,咱们既然在京城站住脚了也是时候融进去了,你也不必慌,反正是别人来巴结你,你只需陪着说说话就好,认得的多说两句,不认得的点个头便是了,咱们又不需要去求人,不怕得罪人。”   甄婉怡听了抿着嘴笑倒在祁荣怀里,这人是看她紧张特意逗她的吧。   地龙烧得暖暖地室内传来阵阵嘻笑谈话声,让守在耳房烧水的丫鬟也抿着嘴笑了起来,仿佛看到春天在招手一般。   十一月二十五日荣王府张灯结彩,整个后院都闹腾起来。掌管库房的两位嬷嬷看着流水般地往外搬着各类物什,手里的册子翻得“刷刷”作响,大冷的天里恨不得拿把蒲扇在手,针线房上上下下忙了好几天,还把空闲下来的丫鬟也叫上一起扎着各色绸花。   宴客的地方定在清漪水榭,湖边光秃秃的柳枝披上了绿色丝绸,梅林里还来不及盛放的梅枝也扎起了各色绸花,远远看着粉一片红一片黄一片的煞是艳丽。   甄婉怡看着直咂舌心疼不已,这可是实打实的绢绸呀,一匹好几两银子呢,慕嬷嬷却道:“大爷出生便遭劫难,连着王妃也伤了身子,如今总算否极泰来,可不该好好拾掇拾掇,这几匹绸子能算什么,只要咱们大爷高兴一切都值得。”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珩哥儿这么丁点儿大能知道什么。”可想一想慕嬷嬷的话心里头也认同了。   珩哥儿自出生后她就被押在房里休养带儿子的机会都少更别说什么洗三礼满月礼之类的,心中一直过意不去,早想着要趁百日时好好庆祝一番的,只是如今这规模比自己预计的要大一些,可想想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一个百日,浪费就浪费一点得了。   不过还是吩咐道:“去城南善堂那里施几日粥,再送些被褥给那贫困之家,也算替咱们珩哥儿结份善缘了。”   慕嬷嬷只要一听说是为了珩哥儿好的,便立即行动起来。   到是正日十一月二十六日,甄婉怡早早起床与祁荣一起用过早膳后,便开始梳妆打扮,祁荣则优哉游哉地抱着珩哥儿坐在贵妃榻上逗着小家伙玩,毫无抱孙不抱子的自觉。   甄婉怡从琉璃镜里看到祁荣清闲模样,有些郁郁不甘道:“今日怎么就休沐的呢。”   祁荣挑了挑眉,“怎么,今日休沐不好吗?即使是今日不休沐本王也得请假在府的。”   甄婉怡端端正正地坐着任由绿柳帮她梳头,自从虎妞到珩哥儿身边去了之后,绿柳就提了上来专门帮她梳头配衣饰。绿柳能梳二十几种发髻,手脚也十分轻快,平日里甄婉怡要带孩子总是梳个简单的纂儿,让绿柳空有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今日好不容易要盛妆一次,自是使出浑身力气梳了一个繁华的双妃髻,将一套绞丝嵌百宝的头面尽数簪了上去。   并在眉间点了梅花妆,匀了面化了精致的妆容,将本就细白的肌肤点缀得如凝脂温玉一般滑腻,唇上一抹嫣红如同雪地怒放的红梅,娇艳若滴,腮边垂下的两缕发丝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让略显年小的精致五官因着这番打扮而突显出了几分高贵,与荣王妃这个身份更相融合一些。   披上大红的鸾鸟刺绣阔袖长衫,襕边用金丝线绣了连枝花纹,长长的裙幅逶迤身后,华贵优雅。起身转头,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扬起淡淡浅笑如芙蓉出绿波,婷婷玉立,娇娆多姿,只叫祁荣看愣了神看花了眼看乱了心。   乍见如此美态的甄婉怡祁荣只后悔自己的怂恿,若非他忙前忙后地置办衣裳首饰,小娇妻也不会这般耀眼,咬紧了牙根才好不容易压下想叫甄婉怡重换一身装扮的冲动。   看着亮眼夺目却依旧温婉的娇妻,祁荣心中又涌起一丝自豪,他知道小人儿是美的,却不知道她可以美到这种程度,只怕从今日起,这京城贵妇们的谈资又要多一个了,可以想像以后递进王妃内院的帖子必是如雪片一般,只怕小人儿又要发愁了吧。   甄婉怡看着祁荣眼里的惊艳,抿着嘴笑得更欢了,也不枉费她呆坐了近两个时辰。   ☆、第三六七章 百日宴   甄婉怡收拾妥当,又拿了新衣帮祁荣换上,还是祁荣最常穿的紫色直裾,从背后到前襟用银丝绣着盘龙纹,襕边则用银红两色绣着精致的万字不断头纹,袖口也用银红青三色丝线勾绣了三条宽宽地回字纹,腰间挂了银红和蓝色的蝙蝠纹荷包并白玉小印,绾了白玉莲纹发簪,长身而立,雍容高贵。   祁珩趴在贵妃榻上睡得正香,一身大红的福字纹锦袄衬得白白胖胖的小脸儿,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正说笑着,映月便来报,“王爷王妃,老爷太太和舅家老爷太太、还有几位姑乃乃姑爷都过来了。”   祁荣笑着牵上甄婉怡的手,“本王与你一起去迎岳父岳母和几位舅母进府。”   甄婉怡点点头,落后半步跟在祁荣的身后一起往外走去。   今日天气难得地晴朗几分,蒙蒙的阳光透着云层洒下,虽没什么热度,可总比那风吹雪洒时分出门要方便一些。屋檐树梢上还覆着层层白雪,可青石铺成的地面却不见一丝水痕,青石甬道两旁的灯柱被扎上大红的绸花,两侧修剪整齐的植卉每隔个三五株就有一株扎了绸花,若不是这寒风袭人,进了荣王府只以为是到了三月春光好时节呢。   在半路上遇到了众人,黑压压的好大一群步行而来,这么多人同时进府,看来是软轿不够用。   甄婉怡眼睛闪了闪却也笑着迎了一去,除了四老爷四太太喻瑾珍,四老爷一侧是甄家众人,三老爷三太太带着儿子媳妇孙子都来,甄佩怡夫妻带着一个梳双环髻的女子,这是甄婉怡第一次见到甄府的大姑爷,这对位耳闻许久的大姑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还真是个面如玉冠的翩翩儿郎,难怪能入长公主之孙狄安的眼。   另甄慧怡夫妻也到了,三姑爷长得周正一脸严谨倒与他御史之名挺相符的,身边也带着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女子。甄文怡和上次相比倒是清减了一些,可站在众女之中还是最显丰润,身边的贾珍一身蓝色锦袍腰束玉带,典型的学士装扮,只不过在细节处更显用心,衣袖绣了翠竹纹,坠了紫银两色的步步登高纹荷包和黄玉小印,看着倒比以前沉稳了一些。   最边上是甄茹怡夫妇,齐昌明也显精心捯饬一翻,靛青色直裾配同色的腰带坠着黄色朱红荷包,荷包上青竹绣纹看着十分眼熟却又不像是甄茹怡的手艺,张嬷嬷抱着齐诗雨跟后头。   四太太身旁站着银红锦袄青石马面裙的贾大夫人,正一脸笑意地与四太太寒喧。再往旁去便是喻家几位舅舅舅母表哥表嫂。粗粗一眼扫过去便是三十多人,难怪祁荣要她置办百桌,若别家来客也是这样拖一带二的,那可真是危险了。   一一见礼过后,祁荣带着男宾去了前院,甄婉怡上前扶上四太太胳膊,转头对着喻瑾珍道:“嫂嫂怎么没把煊哥儿带过来?还有七姐八姐,怎么也不见你们的孩子,你们若是把孩子都带过来今儿便热闹了。”   不等喻瑾珍说话,四太太便道:“你嫂嫂倒是想把煊哥儿带来,只不过是天儿太冷,这孩子又还小,今儿你这必是锣鼓喧天的,带来了也怕吓着了孩子,所以我便做主让煊哥儿留在府里了,你若是想看煊哥儿,什么时候再抱你府上来玩就是。”   甄文怡看了贾大夫人一眼,笑道:“正是呢,我一开始也想抱轩哥儿过来凑凑热闹的,可母亲说今儿可是珩哥儿的百日礼,不得让轩哥儿来抢了珩哥儿风头,所以你这个姨母的见面礼还是等到下次再送吧。”甄文怡为贾家大房生下了长子,贾老太爷特地从清河城送了重礼过来并为其取名为贾皓轩。   甄茹怡则道:“乐姐儿胆子小,香绫陪着她留在家里,我带了雨姐儿过来玩也是一样的。”   甄婉怡对着齐诗雨招了招手,“雨姐儿,还记得姨母不?”   张嬷嬷抱着齐诗雨上前两步,粉粉的妆花锦袄外披同色的披风,白白的风毛中露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儿,大大眼睛忽闪忽闪十分可爱,脆脆道:“雨儿记得小姨母,还有小弟弟。”   甄婉怡看了心下欢喜直接把人接过来抱在手里,“雨姐儿真乖,那等会跟小弟弟玩好不好?”   齐诗雨回过头看了看母亲,见母亲点头后才大声道:“好。”   甄婉怡转过头对着甄茹怡道:“七姐,你把孩子养得真好。”   甄茹怡抿着嘴笑了笑,眉间的淡愁这才消散了些许,甄婉怡看在眼里却苦于没时间细问只得放在心里。   进了锦祥院前厅,从昨晚开始这前厅的地龙便烧了起来,进来后便觉温暖如春,众人去了披风,分主宾落坐,便有小丫鬟们前来上茶,红袖笑着将众人带来的丫鬟婆子请去一旁的耳房用茶。   甄婉怡则对着张嬷嬷道:“你把雨姐儿抱到东跨院玩去,珩哥儿在那里呢。”回过头又对着甄茹怡道:“东跨院里侍候的丫鬟婆子多,今儿就让雨姐儿在那里玩,中午也不必出来用膳,那里都安排好了,省得冻着孩子。”   甄茹怡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她今儿本也不想带齐诗雨过来的,只不是香绫一个人在家带两个孩子怕顾不过来,这才不得已带雨姐儿过来的,本还担心等会雨姐儿不好侍候的,没想到甄婉怡把事情都安排好了。“那麻烦九妹了。张嬷嬷,你可要看好雨姐儿,别让她冲撞了珩哥儿。”   张嬷嬷忙应声,“奴婢省得,定不会离了大小姐左右。”   甄婉怡让人带了张嬷嬷下去,“都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什么冲撞不冲撞的,只不过珩哥那里安静些,他又多半时候在睡觉,雨姐儿过去也只不过是有个玩乐的地儿,下午时也好睡一觉罢了。”   甄茹怡还是再一次道谢,甄婉怡知她性子便不再多言转头与喻家两位舅母说话,“外祖父外祖母怎么没过来?”   喻大太太笑道:“你外祖父前些日子下雪的时候受了些风寒,至今还在咳嗽着,你外祖母不放心便留在家里陪着了。”   甄婉怡担心道:“那外祖父不要紧吧?”喻老爷子已近古稀之年,这几年家中又逢难受灾的,真怕有个万一。   “不碍事,年纪大了不比以前,一个风寒至少得休养十天半个月的。”   “我这有些上等的天麻,等会舅母带些回去给外祖父补补。”   喻大太太也不客气,笑着点头,“行,那我就替你外祖父收下你这份孝心了。”   ☆、第三六八章 贪 心   甄婉怡与每人都寒暄两句之后,小丫鬟进来禀报,“禀王妃,宁王妃到了。”   四太太左右望了望,站起身轻声道:“婉儿你去招待宁王妃,我们去园子里逛逛,刚才见你园子里披红挂彩的,煞是漂亮。”喻家太太奶奶们也跟着站起身,“是呢,我们还没瞧过王府的园子,正好趁着今日去看看。”   甄家这边几人也跟着起身,只是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又有个小丫鬟进来禀报,“王妃,贤王妃,瑜亲王妃到门口了。”   甄婉怡顾不得其他,对着候在一旁的丫鬟道:“杨依,你陪着太太奶奶们去园子里逛逛,累了便领去水榭歇歇。”   一旁站着的黄衣丫鬟上前应是,引着四太太往外走,甄家三太太与女儿对看一眼,脸上闪过落漠之色,也跟着出去了,甄佩怡谁也没搭理直直在往外头走去了。   甄婉怡将走在最后头的甄文怡甄茹怡拉了一把,低声道:“你们等会就不要去逛园子了,就在水榭里候着,帮我招呼客人。”   甄文怡眼睛一亮抿着嘴笑道:“知道了。”又后退两步,低声道:“待会我婆婆若是跟你说了什么,只管不应就是。”说完便拉着甄茹怡跟着甄家人离开了。   甄婉怡这才注意到贾大夫人还留在后头,点头笑道:“贾夫人,我要到前头去迎客,你随意。”   贾大夫人笑着跟了两步,“我与你一起去吧。”   甄婉怡微微一愣,想起刚才甄文怡的话,委婉的说道:“这怎么使得?您今日可是我的贵客又是长辈,怎么能陪着我去迎客呢?刚才我还跟八姐说了的,让她在水榭处帮我待客呢,这里怎么敢劳烦您。”   贾大夫人涩然一笑:“倒是我糊涂了,本想着跟着您去给各位王妃请安的。”   甄婉怡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她最不喜欢的便是贾大夫人这个性子,将心计都用在算计自己人身上,有什么好处可捞都要捞上一把,也不管合不合宜。宁王爷现如今炙手可热,礼部在赶制太子朝服,内侍监在修葺东宫,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立太子的节奏。   现如今的宁王妃身边最不缺的便是奉承拍马之人,而且为了躲着清闲,近两个月宁王妃都极少参加宴会了,此次能来,也是给荣王府极大的面子。甄婉怡又怎么会去做那不知趣的,把贾大夫人带过去呢,若真就这样带着贾大夫人过去,不但闹出了笑话只怕这人也要被她得罪了。   每个人都有各自相交的圈子,贾大夫人一个从五品官吏的夫人自然是不够资格让宁王妃她们结交的,这也是为什么四太太和喻家太太们会主动避开的原因。如果她们硬要留在这里与宁王妃相见,难做的只是甄婉怡。   其实人已经到荣王府,宁王妃也来了,这会儿见不到等会开宴时也是能见面的,至于能不能在宁王妃面前留个印象就要看她们各自的本事了。   甄婉怡脸上换上客气的笑容,神情露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贾大夫人的心意,本王妃会替你转达的。”   贾大夫人脸上一僵,眼中闪过一丝狼狈之色,“我也只是想着,我们两家情谊不比别家,所以才腆着脸上门讨杯喜酒的,如今看来倒是唐突了。”   甄婉怡一口气堵在嗓子口上,对贾大夫人这番作态十分歪腻,当初祁荣身陷牢狱时,她是请过贾老爷子出手援助的,也承了贾老爷子的情,只是这贾大夫人也太过没眼色,太过得寸进尺欺负人了一些。   早先淑妃推她落水,其母刘夫人几次登门都被四太太拒之门外了,可这贾夫人倒好,被刘夫人一说就急急地上门求情来,看在贾老爷子的面子上,她压着心里的不快应了下来。   后来就是孙骁骁的事,她又掺合其中居中调节,拿贾老爷子说事,她咬咬牙忍一忍也认了。没想到今日还提起这事,真当她是泥做的没脾气了不成?就是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更何况是她,在家时爹娘宠着,出嫁后祁荣更是把她护得周周全全的从没这般委屈过自己。   她们两家情份不一般,刚才在这厅里的谁与甄婉怡的关系不比她贾家来得亲的?偏就她想留下来,无非就是要借她的面子想在宁王妃面前露个脸好以后有个攀爬的借口,只是不想想宁王妃是那样好相处的人吗?   “贾夫人也说了,我们两家情分不一般,你来做府上客,我自是奉你为座上宾了,哪能劳烦你去做那迎客之事呢?樱桃,带贾大夫人去八姑奶奶那里。”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留着贾夫人独自一人站在厅里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咬着牙,在樱桃软软的催促下去了清漪水榭。   甄婉怡坐上软轿,赶到二门处时,正好迎上宁王妃,贤王妃和瑜亲王妃母女几人,相互见了礼甄婉怡给瑜亲王府的祁敏郡主送上见面礼,大家又一路坐着软轿往锦祥院走去。   宁王妃饶有兴致地转头打量四周,笑道:“十三婶婶这园子装扮得倒是精致,若不是这寒风,我只当是春日里了。”   甄婉怡示意抬软轿的婆子快走几步,与宁王妃并行,“这看着是好看,只不过太费银子了些,若不是为着这宴会,我还真舍不得呢。”   宁王妃捂着嘴轻笑出声,眉眼间皆是风情,看来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真没错的。“婶婶这话说得倒是实在,我就爱与婶婶说话。”   自从甄婉怡大年夜被逼无奈地救了宁王妃一次之后,宁王妃对她的态度便来了个大转变,见面总是婶婶婶婶的叫着,还叫得十分的诚心。比起当年晋王妃一边叫婶婶一边背后下刀子可要好太多了。甄婉怡也喜欢宁王妃的直肠性子,喜欢不喜欢的都放在脸上,只不过听祁荣的意思,宁王对这样性子的宁王妃好似并不怎么喜欢。   到了锦祥院,看着一水梨花木的家什,四开的雪梅凌寒双面绣屏风,墙角立着一人高的鎏金仕女图赏瓶,旁边一株盛放的红梅盆景,枝条倒向赏瓶,衬着赏屏上的仕女图,仿若仕女赏花一般,说不出的意境。   “这赏瓶是今年官窑新出的吧,我在母后那里见过一只,只不过是立放在墙角,远不如十三婶婶这里摆放的好看。母后还说着,就是看这高大样子图个新鲜,她老人家若是见了您这摆设,只怕也是要眼红了”   甄婉怡抿嘴一笑,“你这样编排你母后,小心皇后娘娘知道了不给你好果子吃。”   贤妃在一旁也道:“还别说,宁王妃的话倒说得真在理,这植卉生得别致,这个时候开花倒不算什么稀奇事,难得的是这个形态,与这赏瓶刚刚合适,凑一起便是一景了。”   甄婉怡话到嘴边又咽下,倒不是她舍不得这盆景,只是她送给甄家父子的几盆盆景,都濒临死亡了,若不是她发现的早,救了回来,又教了府里的花匠,只怕早死透了,所以甄婉怡就不大愿意送人盆景,毕竟那些盆景都花了她好几年的时间才造形成功的。   不过贤王妃这话到是提醒了宁王妃,眼珠子转了转,对着甄婉怡讨好道:“十三婶婶,你将这盆景借我一段时日吧,我让御花园的人,照着这样的培育出一株来送给母后也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听宁王妃这样一说,甄婉怡也拿定了主意,“哪需要这样麻烦,难得你看得上我这儿的东西,这盆景送你便是。”   宁王妃围着盆景转了一圈,越看越满意,笑道:“那我就不跟婶婶客气了。”   甄婉怡笑着点头,倒是她想错了,以为谁家都有甄家一样似的,却忘了宫里头有专门侍弄花草的工匠,他们只是不会造型,可换盆,培土,育肥之类,他们都是司空弄惯了的,她一开始的担心,倒是少见多怪了。   ☆、第三六九章 来 客   刚落座喝上茶水,下人又来禀报,甄婉怡只得又起身去迎了平阳侯夫人和长公主进来,见到长公主时让甄婉怡懵了一会,长公主人精似的哪能看不出甄婉怡的意外之色来,笑着打趣道:“我和我儿媳可是厚着脸皮来向弟妹讨杯水酒喝了。”   甄婉怡忙收敛了异色与大长公主见礼,“看长公主这话说的,可是打我脸了,也怪我考虑不周,忘了您这位长姐。这位是?”   长公主微微侧了侧身,让出站在身后的妇人,“这是我儿媳妇毓娘,为人实诚平日里出门得少,今日特地带她来见见你这个小舅母。”   甄婉怡强压住自己才没让那一抹惊讶之色显露出来,这长公主的儿媳妇按理也不过三旬出头,怎地看起来比四太太还要苍老,笑道:“长公主好福气有个这样标志的儿媳妇。”说完又给了长公主儿媳妇一份见面礼,这位狄少夫人长相偏柔弱,瓜子脸大大的眼有如蒙尘的耀石让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萎靡之气,不过想想她那不着调的夫君,只怕任谁碰上也不会好受吧。   真要说起来,祁荣与这位长公主,血缘上还是挺亲的,同父异母的姐弟,只是一个是长姐,一个是幼弟,年岁相差太大年少时又没相处过,祁荣怕是从未踏入过长公主府的大门吧。而甄婉怡自进了京无事极少出门,长公主孀居在家,也是极少出门的一个,所以甄婉怡到京后还是第一次与长公主打交道。   长公主很是健谈全然不似甄婉怡心目中那种孀居之人的孤僻性子,而狄少夫人十分安静,微微含着肩静静地跟在长公主身后,若不是那一身青蔥色的刻丝锦袄只怕要让人误以为是个管事姑姑了。   平阳候夫人与宁王妃有几分相似,身后跟着两个小娘子,十六七岁年纪,一个着茜色锦袄一个着柳黄色,都梳着双环髻,温温怯怯的,排序在七和八,都是庶女,甄婉怡也笑着送上见面礼然后在长公主的提议下走着回锦祥院。   甄婉怡陪着走在长公主身边,一只耳朵听着长公主对王府装饰的赞赏然后点评京城各大园子的特色,眼角却时不时的扫过身后的狄少夫人,几次过后让狄少夫人抓了个正着,甄婉怡不好意思地笑着,反到是狄少夫人露出一抹和善的笑,让整张脸都焕发神彩,瞬间变漂亮了许多。   甄婉怡暗暗叹息明珠暗投,收回视线陪着一行人往锦祥院走去,大家都是熟人,见了面也自有话题可聊,到让甄婉怡想起祁荣的话来,“你只需陪着说说话就好,认得的多说两句,不认得的点个头便是了。”这样看来做个主人其实也挺简单的,只需将同一个圈子的人聚到一处儿,她们自然能找到话题,反面你这个主人并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下人又来禀报,“三公主和新任兵部尚书黎大人的夫人小姐一起来了。”   甄婉怡正要起身去迎,让宁王妃一把拉住,“十三婶婶您虽是主人可却是素馨的长辈,让下人带她进来吧,反正她也是认得路的。”   甄婉怡愣了愣,这宁王妃怎么知道三公主来过的。还不待说话,贤王妃便站了起来,“十三婶婶便歇一歇吧,我去迎迎三公主,说来这事也该我这个晚辈来做的。”   见贤王妃人已经往外走去了,甄婉怡便不在再勉强自己,刚才跑了三趟确实是累了。“那便麻烦贤王妃的。”   贤王妃笑着回了句,“这也该我这个做侄媳妇做的,今儿我便在前面帮婶婶迎客了,婶婶好好陪着客人们说话便是。”   宁王妃见贤王妃走后,便道:“婶婶今儿在哪里摆膳的,等会素馨来了让她们这些年青娘子自个儿去玩耍吧。”   甄婉怡看着站在瑜亲王妃身后祁敏郡主,平阳候夫人身后的两个庶女还有长公主身后的毓娘,轻轻拍了拍额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我,都忘了这茬了,等会三公主她们来了我让丫鬟带你们去清漪水榭去,那边搭了戏台子,还请了说书娘子,我两位姐姐也在那里招呼着呢,只怕这会正在怪我把她们安排在那里却不给她们活儿干吧。”   瑜亲王妃这会也笑道:“荣王妃这番安排倒是心细的。”   瑜亲王妃这是给她解围呢,甄婉怡还是觉得不大好意思,以前去别家做客时都是二门处安排了专人接待,正厅前也有人,年青的小娘子们自有年青的娘子接待,奶奶们有奶奶陪着,夫人们有夫人招呼着,老夫人自有老夫人陪着唠家常。   可今儿这一宴客,甄婉怡才发现荣王府真的是家底单薄,二门处都没个得力有份量的人帮衬,若不是贤王妃主动自荐只怕还得自己来回的跑,岂不是让人第一眼见了便要小瞧了去,如此一想倒是越发感谢贤王妃来了。   不一会,三公主与黎夫人到了,三公主直接带来了皇后娘娘的贺礼,一条赤金镶百宝璎珞,两对金镯子两对银镯子,四套刻丝的锦袄和一件狐皮披风,还有一块桃木的观音坠牌。   宁王妃见了讶道:“这木牌可是护国寺主持亲自开过光的,我怀郡主时皇后娘娘求了两块,一块送给了郡主,没想到另一块是为你求的。”   甄婉怡听了更是惊讶,拿起桃木牌看了看,雕刻的观音菩萨目含慈悲,右手持杨枝,左手倾净瓶,净瓶中的甘露似一线飞流倾泻而下,看着便觉一股祥瑞之气扑面而来。护国寺的主持在大周可是神仙般的人物,哪是平常人能见的,今日能得到这块木牌,甄婉怡只觉得要比得了金山银山还要高兴。   于是看着三公主的眼光不由得温和了许多,“请三公主回宫替我好好谢谢皇后娘娘,让她费心了。”   三公主垂眼应是,脸上神色虽不显,可心里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那日她就是气在当头上,根本没想到会吓得甄婉怡早产的,撇了撇嘴,这南方的娘子身子骨就是不行,她都没动手只是嚷几声而已就吓成这样,若是放在后宫里头只怕要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这样一想心里头不由得又好受了几分。   ☆、第三七零章 真 相   黎夫人除了带着自家女儿过来还带了四公主,四公主是宜嫔的女儿,今年刚满十三岁,正是豆蔻无忧的年华,可进来的小女孩却面带愁苦之色,一双眼畏畏缩缩地看着甄婉怡让甄婉怡差点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凶神恶煞了,与三公主说话时都不由得更轻柔一些。   送完见面礼便让回来的樱桃带着厅里的小辈们去了清漪水榭。   黎夫人看着自家女儿拉着三公主离开后轻叹一声,“四公主年纪轻胆子小,没怎么出过宫,宜嫔主子有心无力,只好将四公主交给臣妾带来给荣王妃请安,也认认您这位小婶婶的家门。”   听黎夫人这一说,甄婉怡才想起来这宜嫔是何人,还真不陌生呢,第一次进宫被推落液华池时当时就有这宜嫔在,后来祁荣帮她在陛下面前讨公道才罚了这宜嫔,如今看来这宜嫔日子也不好过呀。“黎夫人这话便是客气,四公主能来我欢喜还不及呢。”   黎夫人看了宁王妃几人一眼,“最近这外头流言纷飞的,四公主都吓得不敢出门,臣妾便想着您这里必是轻松的也好让四公主出来散散心,这孩子最近都被吓坏了。”   甄婉怡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来,“这是怎么了?”   黎夫人叹了一口气,“还不是那帮子蛮荒之人忍的祸,您说他们都打输了凭什么还要咱们嫁给他们一个公主呀,那漠北能有什么好的,听说一年到头也不沐浴,也没粮食吃,吃肉都早用手抓的,甚至连个固定的住处都没有,咱们大周锦衣玉食养大的金枝玉叶哪能去吃那个苦呀?”   这话一出宁王妃瑜亲王妃几人都盯着甄婉怡看,甄婉怡眨眨眼,嘴角勾着淡淡的笑,心下明了,这黎夫人是来探她的口风的呢。   “黎夫人这话倒是言过其实了,那漠北人也没有这么不堪,大周日志里记载漠北处在大周以北,四野苍茫,水草丰美,那漠北人只是与咱们有着不一样的风俗而已,他们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所以居无定所,但总的来说还是有个大致的位置。像漠北的大汗就住在腾吉大草原正中,月亮湖边上。”   黎夫人一看甄婉怡扯了这么一堆漠北习俗出来也愣了神,倒是瑜亲王妃愁苦道:“那个大草原离京城得有多远呀,咱们大周的女子去了那里,举目无亲的,能活得下来吗?”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黎夫人的问题她可以随意搪塞,可瑜亲王妃的问话她就不能也不愿推塞,“风俗习惯不同要适应自然是很难的,只不过这和亲之事陛下不是还没答应吗?”   瑜亲王妃张嘴欲言,却突然捂着嘴低声抽泣起来。   甄婉怡忙起身走了过去,“瑜亲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瑜亲王妃拉着甄婉怡的手,“好妹妹,都是姐姐失仪了,你能借我个地儿收拾一下吗?”   甄婉怡见瑜亲王妃将自己拉得紧紧的,不由得安抚道:“王妃跟我来就是。”   让众人稍候后带着瑜亲王妃去了自己的内室,进了内室瑜亲王妃也不急着梳洗,拉着甄婉怡坐在西侧室的矮榻上,低声泣道:“好妹妹,您跟我交个底,陛下是打算送公主去和亲呢还是送郡主去和亲呀?我家敏娘今年才满十六,本想着今年年底就给她相看再留个两年等到十八岁出嫁刚刚合适的,如今去突然蹦出这么个事来,可让人怎么办呀?”   甄婉怡忙劝道:“瑜亲王妃您先别哭呀,这事我也没听我家王爷提起过,您也知道这男人在外做的事哪有我们这内宅妇人插嘴问的,再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珩哥儿的百日宴,真忘了外头的事了。”   瑜亲王妃压了压眼角,“唉,说来都怪我家王爷没用,前头那位上位时费尽了手段好不容易才保得家宅安宁,本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了,只要儿孙们老实低调过日就算降了爵成了郡王也够一大家子安身立命的。谁知陛下回来了,您说我家王爷他容易吗?难道我家活下来了就是对不起陛下了吗?这年头能活命谁不想办法活命呢?”   看着好不容易止住泪的瑜亲王妃又流下泪来,甄婉怡也跟着难受,想想这瑜亲王府也真不容易,历经三朝如果是堂官那便是三朝元老老而弥坚,如果是武将那便是忠贞爱国,可偏偏瑜亲王是宗室,康帝杀了大半兄弟后留下来的从兄,本打算夹着尾巴做人的,可偏偏皇帝又换了,宗帝上来又将剩下的兄弟杀光了也留下了他这个从兄弟,就这样不尴不尬在留着那里,宗帝即不重用也不打压,反而弄得瑜亲王府无所适从。   “好了王妃,现在不是没事吗?陛下也没怪罪瑜亲王府的意思,您看世子不是还在广储司主事掌管官窑事宜吗?如今王府可比以前要好。”   瑜亲王妃拭了拭眼泪,“你看我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样沉不住气,珩哥儿大喜的日子跑您这里来哭,也忒晦气了。只是我这也是心里难受呢,我就生养了两个孩子,世子已成家立业不用我费心只等着含饴弄孙了,可敏娘怎么办呢?王爷还打算着去奏请陛下让敏娘去和亲,我只一想想我那可怜的女儿要嫁去那么远的地方便觉得刮心地疼。   当年贾老太爷托我家王爷为荣亲王奔走,当时我们家都自顾不暇也没能帮上您的忙,本不好意思来相求的,可除了您我也不知道还能求谁家去,皇后有三公主,她自己避嫌都来不及肯定不会帮我家敏娘说话,四公主生母再无宠可也是天家贵胄,而且还未及笄,我算来算去竟只有我家敏娘最合适了。我家王爷是不敢去求陛下的,我也只能舍了这张脸来求求您了,求您看在同为母亲的份可怜可怜我家敏娘吧。”   甄婉怡愣了愣神,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把拉住瑜亲王妃,“您说当年贾老爷子托瑜亲王为我家王爷走动,瑜亲王并没有作为?”   瑜亲王妃这才注意到甄婉怡那不大好看的脸色,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当年荣王爷先是被大理寺带走,后来又转到宗正寺,我家王爷便知道这不是小事,宗正寺专门处理皇族宗族谱牒,十三皇子的事别人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是略略听过几声的,只是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态度,谁敢冲上去?更何况那时我们家都自顾不暇的。”   甄婉怡蹭地一下站起来,咬着唇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瑜亲王妃,认真道:“那贾大夫人知道不知道瑜亲王并没有帮上忙的事?”   ☆、第三七一章 放 心   瑜亲王妃微微皱了皱眉头,略略抬头脸上着惊讶之色,道:“自然是知道的,她刚到京去我府上送土仪时我就与她说过的,她还说不要紧反正现在人平安只要我们尽了这份心就行了。”说完看着甄婉怡明显带有怒气的神色,不敢置信道:“那贾大夫人不会没跟您说这事吧。”   甄婉怡只觉心中的怒气就像八月十八的钱塘江大潮一**涌来,一浪比一浪高,铺天盖地袭来让她头脑一阵阵发黑,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呢?那贾大夫人第一次上门用这份假人情说事的时候她不心虚不害怕吗?而且还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她这样扯着虎皮行骗就不怕被拆穿吗?   瑜亲王妃看了急急道:“荣王妃,你怎么了?”   一旁的红鹦上前两步扶了甄婉怡坐下,又倒了温水递上,甄婉怡手里握着温热的粉彩瓷碗感觉手心的热度人才慢慢平稳下来,红鹦松了一口气,刚才王妃的脸色可真是吓人,她差点就要去前院找王爷了。   甄婉怡等了一会看向瑜亲王妃,笑道:“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瑜亲王妃理解地笑了笑,“说起见笑今儿我才是真的不好意思呢。”   甄婉怡放下贾大夫人的事,一心应酬瑜亲王妃来,“和亲的事我是真不知道,要不等王爷回来后我问一问,若是得了什么消息就给您送去,只是您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我家王爷这段时把议和的事都交给礼部了,只怕他知道的也不多。”   虽然甄婉怡这样说了,可瑜亲王妃脸上的神情还是轻松不少,满口感恩道:“没事没事,荣王爷总比我家王爷要强许多,我家王爷在家都准备上折子让敏娘去和亲了,若不是我说他若敢上折子我就带着敏娘回娘家去,只怕这会折子都在陛下御书房了。”瑜亲王妃是江南旺族的嫡女,已故太后的侄女,家中底蕴深厚,子嗣也是极有出息的。   唤了小丫鬟帮瑜亲王妃重新梳妆净脸,才去了前厅,厅里又多了好些夫人,甄婉怡一一与人见礼,又给小一辈送上见面礼,只不过能来这的极大多数都是甄婉怡的小辈,那见面礼让红鹦跑了两趟内室才送到位。   人一多黎夫人几人也不好再说和亲的事,只是凑到瑜亲王妃身边去打探,只是瑜亲王妃也是个善于应酬的人,与人东说两句西说两句的便岔开了。   快正午时分,甄婉怡领着众位夫人去了清漪水榭,水榭里又是极热闹,甄文怡在几位年轻的娘子中间谈笑生风,说起这南北服饰差异引得众人听得聚精会神的,有些胆大的小娘子偶尔也插上几句的心得看起来极为热闹。   甄茹怡则与几位少夫人待在一起,说话并不多却将厅子里众人照顾得极好,见到茶碗空了的便马上让小丫鬟添上,若是添了两回便让人重新沏茶,看到点心少的也及时让人添上。有出恭的则派了小丫鬟全程跟上,文文静静却细心周到的样子到是让几位少奶奶看在眼里,对甄家开始重新审视起来。   坐席的时候主桌宁王妃瑜亲王妃长公主平阳候夫人坐了一桌,甄婉怡本想让几位新上任的中书令夫人和几位尚书坐的,可中书令夫人却怎么也不肯,将四太太、甄三太太和几位喻家太太请着坐上去。   宁王妃在一旁笑道:“今日本该做外祖母家的坐上,亲家太太若不是坐,我们这些婶婶嫂嫂的可就没脸坐这了。”   甄婉怡便拉了四太太的胳膊请着坐上首位,“母亲,三伯母,舅母你们就坐下吧,你们坐下其她人才好就坐呀。”   四太太对着宁王妃几人屈了屈膝,含着歉意道:“那我们就放肆了。”   好不容易主座这安排好,其她的人便是各自找相熟的人坐在了一起,贾大夫人一开始站在前头可等来等去都没见人来请她,还是甄文怡见了把她请到偏后的末座坐下才不至于连个位置都没有。   贾大夫人落坐之后脸色便有些难看,特别是从她这里只能看到宁王妃几个人的身影却连说了什么话也听不清,而甄家和喻家几妇却坐在宁王妃比邻的位置上时更是暗暗恼火,轻蔑地撇了撇嘴,那一群不知所谓满身铜臭的人就算坐上那么好位置也只不过是白白浪费罢了。   置办宴席的厨子除了王府本来的厨子还请了天下第一楼的厨子来帮忙,再加上大冬天的野味多,席面煞是讲究,瑜亲王妃得了甄婉怡的信心里踏实了一些,看到这席面便有心奉承道:“今日这一品锅看着像是天下第一楼的菜式。”   宁王也抿着嘴笑道:“这是张家的拿手好菜,用鸡、猪蹄、鸭、海参、鱼肚等各种珍贵原料烹制成的汤菜,先皇称赐名为“当朝一品锅”,就是在第一楼也是招牌菜,每日只售二十锅,没想到十三婶婶手笔这般大呀。”   甄婉怡陪在一旁,亲自给众人斟上第一杯酒,“我也只是听过这菜,听宁王妃这一讲才知道有般有名,那今日可要好好尝尝,看看这第一楼的招牌今日会不会砸了。”   四太太看着甄婉怡站在众人之间毫不逊色的姿容,谈笑间应对自如,眉目间尽是从容坦荡,仿佛她生来就是那群皇家贵胄间的一份子一般,举手投足尽是满满的风彩,不由得湿了眼,一旁的喻大太太最能体会四太太的心情,当初甄婉怡要嫁进荣王府,她们最担心还不是怕她撑不起场面吗。   喻大太太捏捏四太太的手心,低声道:“婉儿过得很好的,你应该高兴才是。”   四太太忙眨了眨眼,甚至不敢伸手去拭眼角,今天宁王妃能开口让她们坐上这主位可见是看重甄婉怡的,说明甄婉怡并没有因为出身而被人小瞧,婉儿终于在皇家站稳了脚,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高兴呢。   要知道自从甄婉怡嫁进荣王府,她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就怕这从小被护着长大的女儿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吃亏,上次生产时那么大的风险着实是让她深深地后悔了,今日见了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第三七二章 圣 旨   用过午膳便有夫人们告辞,甄茹怡甄文怡帮着送客,甄婉怡则陪着宁王妃几人看戏,对那咿咿呀呀的腔调甄婉怡并不是很懂,也听不清台上之人里唱的是什么,好在宁王妃几个都是爱看戏的,眼界儿又高,点评极到位甄婉怡陪着看几出到也琢磨出个味来了。   宁王妃看了甄婉怡一眼,“十三婶婶喜欢看戏?”   甄婉怡抿嘴笑了笑,“在老家的时候陪着家里长辈看过,不过与京城里的唱腔大不相同。”   宁王妃露出了然之意,“婶婶今日请的是严大家的班子,他们最擅北调,而惠德班最擅南腔,下次婶婶不防请他们来,那惠德班班主旦角的扮相可不输正经小娘子呢。”   甄婉怡适时地眨眨了眼睛,适当的表示自己对宁王妃示好的感激,“真的吗?那下次就请这个惠德班来,王妃到时可要赏脸。”   宁王妃十分喜欢甄婉怡这种既不过份巴结奉承又不自恃其才矫首昂视的性子,这江南世家小姐她见过许多,表上看起来一团和气的可说话间动不动引经据典的,听着着实腻人,还是甄婉怡这种不矫揉造作的人更合她心意。   “婶婶相邀自然是要来的,我还想再尝一尝婶婶这的一品锅子呢。”   一旁的贤王妃打趣道:“看你这模样难道宁王府还缺你一个锅子了?”   宁王妃捂着嘴笑道:“我这不是想着来婶婶这里躲个清闲吗?”   甄婉怡接话道:“只要你愿意来随时有吃的。”   正说得热闹时,映月走了进来,“王妃,宫里传旨公公来了,王爷让您去前院接旨。”   甄婉怡一愣,四周也静了下来,只有宁王笑容不改,“十三婶婶快些去吧,这里我们自己会安置自己。”   甄婉怡告了声罪留下映月在这里招呼众人便匆匆赶去前院。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荣亲王祁荣真检于大霄,启仙源于邃古,盛仪交举,鸿瑞洽臻,方徇群心,今册封长子祁珩为荣亲王世子,世袭罔替,钦此。”   甄婉怡跟着祁荣一起接旨,直到看到那明晃晃的圣旨被供到祠堂里才回过神来,转过头对上祁荣炯炯发亮的眼眸,张了张嘴,却被祁荣笑着摸了摸头,“晚上回房后咱们再说。”   甄婉怡只得咽下满腹的言语目送祁荣重新去了前院,自己又回了清漪水榭,水榭里的人早得知了消息,甄婉怡一进去便被涌上来的道贺声淹没了,笑着一一回谢了各位夫人,可那火热的视线还粘在甄婉怡身上,四下到处都是消消的议论声,连那戏台上的热闹也少了几分关注。   贾大夫人坐在水榭的偏厅,这里大多是四品大员的夫人,按理说贾大老爷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工部郎中,她能坐在这里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可因着心里的不平一直拉着脸坐在那里,别的夫人见她这般据傲样子也不愿热脸去贴冷腚子,三三两两地咬着耳朵。   直到前院圣旨的消息传来,水榭里的道贺声将甄婉怡的身影都淹没时,贾大夫人才开始正视起甄婉怡来。打一开始她就看不上甄家,她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世家娘子,身任祭酒的父亲虽没多大的实权却极清贵,自小便养成她一副目下无尘的性子。   嫁到贾家做长媳,婆婆又是个好说话的,除了在子嗣上有略不足之外她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可风云突变,因为婆婆守制不得不回清河城,一呆就是五年,被逼无奈让儿子娶了甄家庶女便成了她心中的魔障,连带着整个甄府都恨上了,她将姿态抬得高高的以俯视的眼光打量着甄家所有人,包括成为荣王妃的甄婉怡,因为她内心深深地觉得甄婉怡不可能在荣王府站稳脚跟。   可眼前的一幕却打击得她傻了眼,看着四周洋溢着欢快的真诚笑脸,看着那被围在人群中的光芒四射的娇颜,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心里空落落的,不等向甄婉怡告辞便默默离开了荣王府。   甄婉怡听到红袖的禀报,顿了顿,“随她去吧,等会把这事跟八姑奶奶说一声就行。”   好不容易送走了客人,已是华灯尽染夜幕之时,甄婉怡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锦祥院,泡了一个热水澡穿着紫色的便服躺在贵妃榻上等着祁荣,杨依帮着盖上锦被拿着美人锤轻轻敲着甄婉怡的小腿,阵阵苏麻传来,昏昏欲睡。   似梦似醒间听到红鹦的声音传来,“见过王爷。”   待睁开眼,高大欣长的身影已到了跟前,还不待起身,祁荣便伸手将甄婉怡的动作制止住,“没那么多虚礼,今儿累坏了好好歇着就是。”   甄婉怡确实是累了也不勉强自己,蜷在贵妃榻上,让出贵妃榻尾的一块位置,祁荣直接坐了上去,伸手将甄婉怡的腿拉到自己腿上放好,手指隔着薄薄绸裤轻轻揉着甄婉怡酸涨的小腿,只揉得甄婉怡一声呻呤差点脱口而出,忙伸手捂着嘴,一张娇嫩芙蓉脸瞬间若染胭脂一般,直红到颈脖去了。   祁荣诧异地挑了挑眉,感觉得手底下娇躯的紧绷和纤秾,特别是看到那一双白玉凝脂的赤足时便是神使鬼差地握了上去,手指从那粉嘟嘟的脚趾头一一扫过,又在手心里捏了又捏,只羞得甄婉怡目含春水一片滟潋。   紧紧地咬着牙不敢让那羞人的声音放出丝毫,可脚上传来的痒意如那羽毛挠在心尖尖上一般,越是压抑越是敏感,收又收不回来,甄婉怡轻轻哼了一声,不满地娇呤道:“王爷。”   祁荣一把压下,嘴角勾起邪魅的笑意,一双眸子明亮如夏夜的星,“婉儿,为夫好像从没把玩过你这处,嗯。”   温热地气息伴着佳酿的醇香扑打在甄婉怡的脸上,让甄婉怡一阵心慌意乱,也如喝醉了一般整个人都飘扬起来,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张俊逸的脸庞,从那一对浓黑的剑眉到星眸再到高耸的鼻梁红润的薄唇,只感觉到口干舌燥,不由得伸出丁香小舌添了添嘴唇,这一添直接让祁荣眼神更深沉,不再克制自己直接截取了那一抹朱红。   甄婉怡嘤咛一声,被祁荣带动着投入那团燃烧的欲焰之中,就在这窄窄的贵妃榻上半解罗衫,尤云殢雨。   ☆、第三七三章 进 宫   甄婉怡醒来时先是左右环顾一圈,见宽大的床榻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时才翻了翻身,嘟着嘴揉了揉发酸的腰肢,看着凌乱的床榻,想着昨晚那场酣畅的大战,只觉得被窝里光着的**还在发烫,她真没想到祁荣竟会那样去做。   昨晚在贵妃榻上激战一场后,祁荣便将疲软无力的她洗净安置在床上,正当她放松心怀准备安睡时,祁荣又抚上了她的双足仔细把玩,那似若珍稀的神情深深地冲击到了她,特别是在祁荣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脚时,一阵阵从未有过的苏麻直冲尾椎,让她情不自禁地**出声,那声音至今都让她无法相信竟是出自她的口中。   甄婉怡也很喜欢自己的脚,小小的比她巴掌长了一点点,可如果放在祁荣手上刚好一掌长吧,纤细白皙形状优美而柔软,可祁荣竟会亲上去真的让甄婉怡感到意外,她可没忘记祁荣是有轻微洁癖的,竟能做到这一步,让她怎么能不兴奋呢?   也许是甄婉怡这毫不掩饰的情动深深诱惑了祁荣,让他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坚挺,折腾得甄婉怡喊哑了嗓子有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记得昏睡前那瞬间的肆放有如身体里绽放的烟花一般灿烂。   帐子突然被撩起,吓得甄婉怡忙往被窝里钻,大红的锦被下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带着初醒时的迷惘和慵懒,让祁荣见了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探身揉了揉甄婉怡的发丝,“醒了就起来吧,今天我们得进宫去谢恩呢。”   甄婉怡一愣想起昨日接到的圣旨,忙一个骨碌爬起,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小衣滑落一角,露出一片饱满白皙的丰盈如水蜜桃一般,让祁荣愣了愣神盯在那处眼神更深遂了一些,来不及收回的右手手指屈了屈成半握之状,手心似乎还存留着记忆中那片细腻的触感,握了握拳,收回放在身后,直起身深吸一口气,“我叫绿柳进来服侍你。”   甄婉怡小小地惊呼一声,一手掩胸却将一对丰盈挤得更是诱人,祁荣看了一眼不敢细细打量,退了出去。   甄婉怡低头看着一身的红紫印记,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羞涩,不等绿柳进来就先穿好里衣。   等拾整齐进宫时已是巳时正,甄婉怡看着同坐在车厢里的祁荣,担心道:“我们这个时候进宫会不会太晚啊?”说完又责怪地看了祁荣一眼,“您怎么不早些四醒我呀?”   祁荣挑了挑眉,“娘子睡得那么香也要为夫能叫得醒你呀。”   甄婉怡脸上一红,昨晚她确实是睡得极沉,睁开眼时脑子还是昨晚那场激烈的运动,嘟了嘟嘴,“王爷您明知道今日要进宫昨晚还那样。”口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丝丝娇气。   祁荣长臂一揽将甄婉怡搂进怀里,凑近耳语道:“谁让娘子这般美味,真是叫为夫欲罢不能呀。到昨晚为夫才知道娘子还有那么多秘境待为夫去探寻呢。”   沙哑低沉的声音响在耳旁,温热地气息如同羽毛一般挠过耳垂,引起甄婉怡一阵颤抖,肌肤又红了一片,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一股恼羞唤了一声,“王爷。”   祁荣得意地笑了笑,没想小娇妻竟这般敏感,紧紧搂了一把发泄一下才松开。   通过月华门祁荣带着甄婉怡往凤仪宫走去,甄婉怡疑惑道:“王爷不去找陛下吗?皇后娘娘那里我能自己去的。”   祁荣站在甄婉怡身侧,高大的身影替甄婉怡挡去了大部风寒风,“陛下就在风仪宫,今日我们在宫里用完午膳再回府。”   甄婉怡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嘟起,内心哀嚎一声,她是真的不习惯这皇宫里的御膳,特别冬天的珍汤总喜欢加人**熬炖,想想就没了味口。   祁荣看了甄婉怡一眼,笑道:“本王已经让人与御膳房打了声招呼,让他们多做道乌鸡汤出来,听说这今还有熊掌可吃。”   甄婉怡眼睛一亮,笑得有同偷食了鱼的小猫一般,眉眼都是满足的柔情,让祁荣心中一软,淡淡的喜悦涌上心头,他的小娇妻是如此容易满足,如此乖巧,便是在床榻上,明明她都极羞涩了,可只要他坚持,再难的姿势最终她都会随了他的愿,虽事后会嘟着撒娇,却让他爱到骨子里去了。   进了凤仪宫,还不等甄婉怡蹲下去,皇后的声音传来,“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一旁的琴音忙上前扶起。   一旁的宁王妃和三公主也与祁荣甄婉怡见礼,宁王还没正式受封太子,所以宁王妃见祁荣夫妇也要行晚辈礼,甄婉怡自然不会让两人行全礼,也不等她们矮身便亲自扶了起来。   还没怎么来得及说话,皇陛和宁王结伴而来,行了礼,也没分男女都坐在了殿内,宗帝比起甄婉怡大年前见到时苍老了许多,两鬓都花白一片,脸色也是腊黄暗沉,看来经过晋王谋逆一事的打击宗帝的身子骨是真不行了。相反皇后娘娘气色倒是很好,一扫以前的萎靡沉闷之色,多了几分雍容,想来是去掉了压在心头的大患人轻松了不少吧。   宗帝看着祁荣问道:“世子怎么没带进来?”   祁荣刚刚起身就被宗帝抬手制止了,“说了这是家宴,咱们叙叙家常不用拘礼。”   祁荣拱手应了声“是”,便坐了下来,“世子还小,今儿风太大了,等天气暖和时臣弟再带他进宫给陛下请安。”   宗陛抿着嘴笑道:“也是,今年冬天似乎格外冷一些,看着没下雪可就阴沉沉的刮风。”说完便咳了两声。   皇后忙递了茶过去服侍宗帝喝下,好半晌才安稳下来,祁荣面带忧色,“陛下可要保重龙体,朝中的事让宁王多分担就是。”   宗帝看了祁荣一眼,笑道:“也就你敢这样直直地说话,那些老臣们只会喊着让朕保重龙体,保重龙体的,别的字却一个也不敢说。生怕惹了朕,朕走时要带他们走似的。”   宁王起身打断宗帝的话,脸色阴沉沉的,“父皇,太医会治好您的,您别这些丧气话。”   宁王声音有些大,让殿内出现一瞬间的安静,祁荣坐得安安稳稳地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一般,甄婉怡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那对君臣父子,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倒是皇后娘娘急急地向宗帝赔罪道:“陛下,宁王也是担心着急您才放肆了一些,请陛下恕罪。”   宗陛脸色闪过复杂之色,最后长叹一口气,“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皇后不必担心,我儿也不必忧虑,生死由命罢了。”   ☆、第三七四章 谢 恩   看着宗帝这般模样,甄婉怡想起一个词:英雄迟暮。宗帝从一个被赶出京畿的太子靠着过人的毅力和努力征战十数年,终于夺回属于自己东西。却只在龙椅上坐了四年时间就被最中意最宠爱的儿子狠狠地算计了一把,若不是命大只怕就要去见列祖列宗了。倍受打击的宗帝哪里还有以前的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呀。   宁王脸色始终阴沉沉着,皇后按了按眼角,“陛下您一定会康复起来的。”   三公主也凑近靠着宗帝腿边坐下,道:“父皇英明神武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您还要看着女儿出嫁呢。”   宗帝淡淡地笑了笑,摸了摸三公主的头发,“嗯,朕还要给咱们三公主挑一个好夫婿看着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呢。”   三公主眼睛一亮,仰着头急急问道:“父皇,女儿舍不得您和母后,女儿想留在京城,以后也可以常进宫来看您和母后,您说好不好?”   宗帝笑意渐收,收回了手,看着三公主满脸希冀的神情,又看了看皇后,右手转着左手腕上的一串帝王绿的珠串,颗颗圆润,翠绿的颜色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油一般,围着宗帝的手腕绕了两圈,此时却被宗帝取下来拿在手里转着珠子。   室内一片寂静,三公主挪了挪身子,不安地唤了一声,“父皇?”   宗帝声音有些冷,“你是不是也听了那些谣言?怎么,不想嫁到漠北去做王后?”   三公主脸色腊白,跪在宗帝的脚边直打哆嗦,“父皇。”   “其实朕到觉得嫁一个公主去漠北不算坏事儿,那札格儿才二十八岁没有王后,若是能嫁一个大周公主过去,咱们与漠北就是姻亲,以后的冲突也会少一些了,边境至少能有十数年的安宁。”   三公主身子一软直接跪坐在自己的腿上,眼眶里含着泪花泫然欲泣。皇后也变了脸色,也顾不得后宫不干政的宫规,急切道:“陛下,就不能有别的法子吗?”   宗帝抬头睨了皇后一眼,只是转着手里的珠串儿没有哼声。   一旁的宁王出声道:“父皇母后不是说今日是家宴吗,咱们只论家常不论其他。王妃,去看郡主醒了没有,若醒了抱过来给父皇看看。”   宁王妃起身屈膝快步离开了。   宗帝这才脸色好起来,“扶三公主去净脸,这么点子小事也值得哭哭啼啼的。”   一旁的宫女快速扶了三公主离开,不一会宁王妃抱着一个大红襁褓进来,皇后接了过去凑到宗帝身边,“陛下,您看小郡主这眼鼻生行跟宁王一模一样。”   宗帝闻言也感兴趣地凑了过去,看了一会,又抬头看了宁王两夫妻一眼,“朕看着倒是像宁王妃多一些。”口气淡淡地,侧过身子不再看皇后手里的小郡主,转头看向祁荣,“荣王,听说你家世子生下来足有六斤八两,如今都百日了可长了多少?”   祁荣看了宁王一眼,“回陛下,快九斤了。”   “哟,那可是个大胖小子了,荣王府后继有人朕也放心了。荣王妃是个好运道的,嫁入荣王府才一年就给你添丁,朕要重赏。”   甄婉怡看着抱着孩子一脸尴尬的皇后和满脸羞愧不安的宁王妃,内心苦笑,她宁愿不要重赏只求陛下嘴下留情就好,暗暗叹了一口气,起身谢恩道:“臣妾谢陛下赏赐,您说臣妾是个好运道的,臣妾倒没觉得呢,臣妾早先与王爷商量着便是想先生个女儿,都说女儿是爹娘贴心的棉袄,您看三公主,有什么话便直直地跟您说了连个弯也不拐的,平日也必是三公主与您说的话要比宁王爷多一些吧,三公主能跟您逗趣撒娇宁王也不能吧。再说了,先生个女儿再生个儿子刚好凑成一个好字,我们便等着明年宁王妃的好消息了。”   宗帝听着甄婉怡说完话脸色好看了许多,看着祁荣笑道:“瞧不出你媳妃这张嘴除了能吃还挺能说的。”   甄婉怡闹了个红脸,她能吃这陛下怎么知道的?再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好吧,这样众目睽睽下说出来她真想把头缩到脖子里去了。   祁荣抿着笑道:“她性子实诚,平日里也就与岳家的几个姐妹能多说几句话,臣弟也没想到她今日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听了祁荣的话皇后抿着嘴笑道:“荣王妃是把这里当娘家呢,可见陛下慈和。”   甄婉怡马上对皇后露出一副佩服赞同的样子,让宗帝笑了出声,暗自把赏赐又提高了二成。   移到广福殿用午膳,看着桌上那白白的**炖鸡和奶汤锅子鱼之间摆的一道乌鸡汤,甄婉怡松了一口气。   可看着甄婉怡让宫女盛乌鸡汤的时候,皇后指着**炖鸡诧异道:“荣王妃,怎么不喝这仙人脔?”   甄婉怡接过宫女盛过来的乌鸡汤,笑道:“臣妾喜欢喝清汤。”   宫里的宴会不管大小都喜欢招歌舞助兴,也没食不言的规矩,但说话也仅限于夹个菜敬个酒之类,就着管弦之音一顿饭用了快一个时辰才散。   宗帝率先起身,对着祁荣道:“御花园的几株腊梅开得甚好,你带荣王妃去赏赏吧,要离开的时候就不必再来谢恩了。”   祁荣和甄婉怡应了声是,送走了宗帝一家子,两人并肩往御花园走去。   虽是寒冬可御花园的景色一点也不苍凉,色泽鲜艳香气浓郁的墨兰,文雅俊秀的君子兰,花序密集的瓜叶菊,点缀在一片苍翠的柏松之间,相比春日只是少了翩翩起舞的蜂蝶,却因着冷凛的寒风而让人更加沉迷。   转过一角,对面走来一行人,打头的披着蜜合色宝相纹的灰鼠毛披风,梳着堕马髻插着绞丝镶宝金簪,簪上的红宝石足有大拇指般大,明晃晃地摇曳而来。   甄婉怡微笑着屈膝行礼,“臣妾见过太妃娘娘,太妃娘娘金安。”   祁荣站在甄婉怡身后拱了拱手,“见过太妃娘娘。”   太妃抿嘴一笑,眼角微微上扬显示着主人的好心情,亲自扶起甄婉怡,“你们今日进宫来了,听说昨儿是小世子百日,本宫不便出宫,难得今日能见到你们,这件玉璎珞还是本宫小时候戴过的,荣王妃帮忙转送给世子吧。     ☆、第三七五章 算 计   站在太妃娘娘身后桂嬷嬷带着两个举着黑漆木托盘的小宫女上前走到甄婉怡面前,先揭开上面右手边的红色绸缎盖面,托盘正中间放着一条羊脂玉的璎珞,玉牌上雕的如意纹,两侧是小拇指粗细的玉项圈最后用金链子相连,泛着温润的光泽一看就不是凡品,至少这羊脂玉比起祁荣送甄婉怡的品质还要好一些。   玉璎珞两旁还放着两对金手镯脚镯两对银手镯脚镯,色泽鲜艳一看就是新打造出来的。另一个托盘上放着一红一紫两个肚兜,绣着蟒龙腾云的图案。   “这两件兜兜是我家娘娘亲手所绣,恭贺小世子福泰安康。”   甄婉怡一愣,没想到太妃娘娘出手会这样大,不由得回过头看着祁荣,祁荣正定定地看着太妃娘娘,神色莫名。见甄婉怡看过来,点点头。   甄婉怡对着太妃又屈了屈膝,“让您破费了,这图样绣得这样传神太妃娘娘好手艺。”后头的红鹦上前接过托盘。   太妃高兴地看着甄婉怡,“是吗,本宫好久没动过针线了,你看上得就好。”眼角淡淡的鱼尾纹让太妃明艳的五官添了几分风霜却也更显风韵,像位慈祥的长者。   出宫时林公公又送来宗帝的赏赐,满满的六大盘子,甄婉怡看着快被礼物塞满的车厢,笑道:“若是进一次宫就能搬这么多东西回去,那咱们府上一年的嚼头都出来了。”   祁荣笑着揉了揉甄婉怡的发髻,恨其不争道:“这么点子东西也值得你乐成这样?今儿中午没休息要不要睡一会?”   甄婉怡掩嘴秀气地打了个呵欠,眼眶泪莹莹的,摇了摇头,“不用了,就一点点路程还是等会回了府再睡吧。王爷,您说陛下不会真让三公主去和亲吧?”   祁荣睨了甄婉怡一眼,提到这事便有些生气,屈起指头敲了甄婉怡一记响,“你这傻的,三公主那样对你了你还去帮她求情,真是白费了本王一番心思。”   甄婉怡捂着脑门,委屈地看着祁荣,“我又不是特意去帮她求情的。陛下当着皇后娘娘和宁王妃面这样夸咱们珩哥儿,您没见皇后娘娘和宁王妃那脸色,特别是宁王妃她心里必是不舒服的,我当然得转个话题呀,除了说三公主我还真想不到要说谁。再说了,我才不信陛下真会让三主公去和亲呢。”   祁荣一挑眉,一手搭在自己胳膊上往身后的大迎枕上一靠,“哦,这话怎么讲?”   甄婉怡想了想,“您看啊,三公主是嫡主公,她的胞兄是宁王,大周未来的陛下,若是让三公主去和亲那大周的颜面何存呀,又不是打不过那漠北,再说宁王是悍将是金戈铁马里杀出来的,这样性子的人应该不会让自己的亲妹妹去漠北和亲吧,更何况漠北还是一个手下败将。”   祁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甄婉怡,让甄婉怡不好意思地垂了下头,还以为自己说错了,她也不过是照着前世看过的历史说说自己的看法,也不知道有没有说错什么。   “哈哈,没想到婉儿还能有这样的见解,若是其他人都能有你这般想法,那你的仇本王只怕也仇不好了。”   甄婉怡猛一抬头,“报仇?王爷是说这是您想出来的?”   祁荣就嗤笑一声,“要不然那漠北昏了头不成?他们的大将军还在这里,二万将士在潼阳关,他们敢提出这样的意见来?”   甄婉怡紧紧地抓着祁荣的衣袖,担心道:“王爷,您这样串通外敌若让人知道了怎么办?三公主也不过是一时之气,都是我胆子小才动了胎气的,其实稳婆也说了那两天也差不是我生产的日子,许是三公主没来我也会生呢。”   祁荣抿着嘴,“不管怎么样,她敢如此放肆,对你这个长辈不敬本王便要给她些颜色瞧瞧,要不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人呢。”   甄婉怡心下又是感动又是害怕,三公主只是对着她叫嚣一顿,还没说几句她就发动了,当时三公主也是吓着了的,即然说了她是长辈又怎么会去与三公主计较,再说了她真实年龄要比三公主大那么多,以后躲着点就是了,那三公主总不会见到她就上来咬吧。没想到祁荣平日没说什么,却在暗暗为她讨回公道,连这样的家国大事都拿来做筹码,这若是让人知道了可怎么办呢?要知道这个世道可没有人权的说法,全凭上位者的看法,一句道生一句道死。   “王爷,三公主不过是骄纵了一些,您睁只眼闭只眼得了,千万别为了她置自己于危险之中,真不值得的。”   祁荣见甄婉怡是真担心便不再逗弄,笑道:“行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去吧,陛下刚赐了一个世替罔袭,本王总得让荣王府传几代下去吧。”   甄婉怡狐疑地看着祁荣,“真的,您真不会再争对三公主了。”   祁荣弹了一下甄婉怡的额头,“让你敢置疑为夫。”   甄婉怡低呼一声,捂着额头嘟着嘴看向祈荣,“人家这不是担心您吗?”   祁荣笑着拉下甄婉怡的手,看着略微变红的额头,温热的大掌抚上揉了揉,“放心吧,本王知道分寸,就是吓唬吓唬她而已,你看今天不就吓到了吗。”   甄婉怡想起今天三公主居然当众问宗帝和亲的事,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三公主如此没眼色,真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教的,与宁王的沉稳内敛竟完全不同。不过看到三公主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她心里还是暗喜了片刻的。   “不是三公主和亲那会派谁去和亲呢?瑜亲王妃昨儿可是跟我说了好大一通话的,还说瑜亲王准备上折子请命让敏郡主去和亲呢。”   祁荣看了甄婉怡半晌,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嘴角勾起一抹笑,“你等会儿送个信给瑜亲王妃让她别担心好了。以后若是还有别人来你这探口风只管应承下来。”   看着祁荣一脸高深的笑,甄婉怡不明白地问道:“为什么?难不成这和亲人选还能由王爷决定吗?”   祁荣挑挑眉,“当然。这样大好的受人情的机会你尽管接着,一切都有为夫呢。”   甄婉怡看着祁荣一脸自信的笑意,也点点头,“那我便大开方便之门了哦,若是王爷到时候撂担子可别怪我笑话您呀。”   ☆、第三七六章 感 谢   回府后祁荣直接去了前院,而甄婉怡立即派了映月去瑜亲王府送信,自己去东跨院看了看儿子,见珩哥儿醒着便抱回了正房,逗弄了一会儿母子俩就相拥着睡着了。   甄婉怡睡得正香被红鹦推醒时还迷迷糊糊的,“什么时辰了?”   红鹦压低了声音怕吵醒了正在酣睡的小世子,“申时正,王妃,瑜亲王妃来了。”   甄婉怡一愣,忙掀了被子坐了起来,帮着儿子压了压被角才起身穿上红鹦递过来的衣裳,“瑜亲王妃怎么来了,可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不过神色不像着急的样子。”红鹦一边说一边在帮着甄婉怡整理衣裳,绿柳则端了水盆进来侍候洗漱,又快速地帮甄婉怡梳了一个简单的纂儿,簪了点翠头饰,然后陪着往前厅走去。   瑜亲王妃一见到甄婉怡忙放下茶碗起身相迎,一旁的祁敏也跟着起身,相互见过礼后,瑜亲王妃略带紧张地问道:“今儿得了李妈妈的信,我实在是忍不住想问个究竟,这打扰之处还请妹妹海涵。”   甄婉怡看了祁敏一眼,笑道:“郡主,我花房里的君子兰开得正好,不如你去给你母亲挑两盆回府。”   瑜亲王妃笑着点头,回过头对着女儿道:“还不快谢谢你婶婶,昨儿宁王妃便在你婶婶这里要了一盆梅花回去,听说皇后得了可高兴了,你也去花房见识一番,看能否将你婶婶的手艺偷学两分回去。”   祁敏笑着屈膝告辞,在红袖的引领下去了东苑花房。   瑜亲王妃见女儿身影不见之后才道:“至从这和亲的事儿传出,我们母女俩便没睡个圄囵觉,今儿李妈妈过来时敏娘正好得了信,我不忍心便带了她一块过来。王爷真说不会让敏娘去和亲吗?”   甄婉怡笑着点头,“我也就探了探王爷的口风,提了一下敏郡主,王爷说那漠北大汗要娶的可是王后应该不会让敏郡主去和亲的。”既然祁荣说要吓一吓三公主,那她便添点火好了。   瑜亲王妃得了甄婉怡准信儿,心便放回肚子里去了,“那就好,那就好。妹妹,不瞒你说,我这个女儿什么性子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从小被我和她父王宠得厉害,看着温婉其实性子犟得很,我和我家王爷都打算好了以后给敏娘找个忠厚的夫君过安稳日子就知足了。再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不需要子辈多有出息,安分才是首要的。”   听着瑜亲王妃似有所指的话甄婉怡眨眨眼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瑜亲王妃这是在提点她呢,世人都看着她们是皇家贵胄威风无限,却不知道这最是无情帝王家,别人优秀能干可以一步步往上提拨以示皇恩浩荡,可你是皇室宗皇,成家之后便是郡王亲王,你再能干点那坐在帝位上的人能安心吗?你办好了差事他怎么奖赏呢?   就说祁荣吧,头两年帮着宗帝办了几件差事,成绩都不错,所以从工部提到户部,在京城也慢慢站稳了脚,最后宁王出征时更是在后头统筹全局,这么多年来可是说是皇室宗亲里第一次的人能做到这份上了。   特别晋王逼宫事件中出了大力气,所以最后宗帝奖无可奖赐了道圣旨,世替罔袭,可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世替罔袭?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也不过是瞬间的繁华,诗书礼乐之家能成为百年世家经历改朝换代而不坠家名的有,而且还不少。   这瑜亲王妃便江南世家魏家的女儿,她的姑母未及笄前名满江南,引得众多求亲者踏破了门槛,连京城都能听到她的贤名,当时年少的三皇子亲自前往江南向魏家求亲,魏家并没有答应,直到皇帝下旨赐婚,无奈之下才送了女儿进王府,可从此魏家族人在京为官的统统都辞官回了江南,一时间江南文风昌盛远远超过了北方,成了一段佳话。   三皇子登基之后魏家所有人更是从仕途上撤了下来,家族子弟仍然参加科举却都在举人上止步,让人扼腕。   后来身为皇子的瑜亲王跟着父亲去舅家拜寿时又看中了魏家的表妹,求了当时的皇后,皇后终是舍不得孙子伤心,便应了下来,从此魏家更是低调了。但京城里说到江南魏家没有哪个不是竖起大拇指的,宗帝起兵时江南几乎是一乎百应,气势如弘也与魏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系。   出自魏家的那位皇后一共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继承皇位,小儿子便是第一代瑜亲王,现瑜亲王的父亲,康帝逼宫后身为太子的宗帝逃出京城便直直往江南而去,想向外曾祖家求救,魏家自然是拒绝的,可这么多年魏家在江南士族中的地位,魏家子弟虽不做官可他们的学生却遍及朝野,所以魏家本家之人虽不出面,但追随宗帝的江南士子却大多数是冲着魏家去的。   也因为如此康帝上位时留下了瑜亲王,宗帝上位时更是没有为难一分还对世子重用,也有魏家的这份情谊在里面。这样道德传家的世家能流传百年历经改朝换代而不朽,可从没有哪个王府能传承五代以上的,世替罔袭这四个字看似份量极重,可哪个王府能做到世替罔袭?   甄婉怡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瑜亲王妃的话,她们这样的人家最要紧的便是安分两字,只有你安分了对上位者没威胁你才能如那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自由的生存着,可这样没有自由的生活对后辈子孙而言是多么残忍呀。   瑜亲王妃似乎看穿了甄婉怡的担虑,低沉的声音传来,“有得必有一失,世上的事哪能你一个人把好处儿全占了呢,便是陛下家也有烦恼,更何况咱们这样的。我还记得我刚进京时太后姑祖母跟我说过,魏家先是舍了姑娘才保全了家族,后来又舍了仕途来保全姑娘,这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只要根不烂一切都有盼头。”   甄婉怡眼睛一亮,是呢,这世间万事终讲个因果,只要家规深严未尝不能出第二个魏家。“听姐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是个不爱动脑子的,姐姐若是得空与我常来往才好。”   瑜亲王妃也抿着嘴笑了起来,两眼弯弯眼角的鱼尾纹淡淡的浮现,神情安详,“妹妹不嫌姐姐唠叨,姐姐自是求之不得的。”   ☆、第三七七章 应 酬   看着天色将晚,瑜王妃起身告辞,甄婉怡挽留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在这里用晚膳吧。”   瑜亲王妃婉拒道:“今日出门得急,家里还在等着消息呢,下次再来尝尝荣王府的好厨艺了。”   甄婉怡又陪着瑜亲王妃去花房找祁敏,东苑的花房极大,里面不单单有栽在盆里的花株还有一畦畦的花田,姹紫嫣红盛开着各色墨兰、君子兰、玫瑰、菖兰,还有绿葱葱的水仙。   祁敏正在花房的西侧看着那些造型独特的盆景,见到母亲寻来忙上前行礼,“见过母亲见过十三婶婶。”语气比起刚进府里欢快不少。   瑜亲王妃笑道:“可是被你婶婶这花房迷住了,母亲不来寻你你都不知道回了。”   祁敏吐了吐香舌,轻移莲步凑近瑜亲王妃身边挽着瑜亲王妃的胳膊,“母妃您看,十三婶婶这里好多植株好好看呀。”   甄婉怡顺着祁敏手指方向看去,见祁敏指的都是她精心造型出来的盆景,便笑道:“敏娘这眼光可真毒,这些可是我的费尽心力带过来的嫁妆呢。”说完便往西侧花房走去。   瑜亲王妃一听也起了好奇之心,跟上笑道:“妹妹这样一说倒让我好奇起来了。”   待见了那或挺拨或苍虬或秀美或繁艳的各色盆景时,微微张了张嘴,一株株走后,不可思议道:“这真是鬼斧神工,妹妹是怎么寻到如此多形态各异的植株的?”   甄婉怡也跟着一一看过去,**年了,好些都是最早培植起来的,也是近两年造型成功的,高高低低地摆在那里确实是震撼。“我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侍弄些花花草草的,这些都是这么多年家父收集起来我慢慢侍弄成的。”   瑜亲王妃咂了咂舌,“妹妹这般手艺难怪宁王妃直接开口找你要了那盆花树了,这些便是我看着也眼热得很。”   瑜亲王妃看上去确实是喜欢可远没祁敏表现得露骨,祁敏直直盯着一株红叶李看得出神。   甄婉怡走过去端起墨绿冰裂纹瓷盆,红叶李尺余高,枝繁叶茂呈满错落有致,远远看着有如一束火焰般十分喜庆,这样寒冬时节放在屋内可增几分生气。   “看敏娘这般喜欢,这盆送你好了。”   祁敏一惊,随即脸上的笑容绽放如三月春花般妍丽,秀丽的脸庞增了几惊艳,带着笑意转头看向瑜亲王妃,眼里的欢喜十分明显。   甄婉怡将盆景往祁敏怀里一塞,“长者赐不可辞。”   瑜亲王妃也笑道:“即是你婶婶一番好意你收下便是,只是这植株不比别的东西,你收下可要尽心养着,这些可都是你婶婶的珍藏。”   祁敏脸上露出紧张之色,托着盆景一动不敢动的。甄婉怡忙安慰道:“别听你母妃的,这红叶李好养得很,就是天冷的时候放屋里就暖着,这土若是干了浇些井水就行。你先养一段时间,明年我帮你换土就行。”   祁敏脸上又露出笑意,点点头,乖巧道:“嗯,我一定会好好照料它的,若是有不懂的随时向婶婶请教。”   瑜亲王妃听了也松了眉头,“嗯,这还差不多,咱们两家隔得近,你若是有个不懂的记得来问你婶婶。”   甄婉怡也毫不迟疑地点头,“欢迎之至。”   送走了瑜亲王妃母女,映月就拿着拜帖进来,“王妃,兵总尚书夫人送来拜帖想明天来拜访您。”   甄婉怡想起祁荣的话,点了点头,“那请黎夫人未时来吧。”都是当家主母,上午都要主持中馈,出门一般都是放在下午了。   翌日未时黎夫人带着礼物进了王府,不到半个时辰便笑嘻嘻地离开了。下午又接到平阳候夫人的拜帖,第二日平阳候夫人拜访也笑着回去了,第三日第四日陆续的有其他几个公候之家的夫人上门探话,甄婉怡给了让她们满意的答案,众人皆道荣王妃人美性子温婉好说话乐于帮助人,得了一圈的赞美。   直到第六天下午,宁王妃的拜送了过来,甄婉怡晚间拿给祁荣看,“宁王妃明儿过来肯定也是帮三公主问和亲的事,到时候我要怎么说呀?”   祁荣只看了一眼那渡得金灿灿的拜帖打都没打开便放到一旁,“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若是觉得还没出气便再拖一拖,让三公主急去,若是觉得够了便给她一个实话也行。”   甄婉怡疑惑道:“实话?什么实话?”   祁荣睨了一眼,“又犯傻了不是?你前几天说的话就忘了。”   甄婉怡一嘟嘴,瞪了祁荣一眼,“我说是那样说的,可跟漠北人谈判的又不是我,我怎么知道最后会怎样?”   祁荣看着甄婉怡气呼呼模样,拧了一下娇妻的小翘鼻尖,笑道:“看你这小气样,这马上要腊八了,那漠北人也着急着想要个结果好回去过年,本王就不逗他们了,给他们个结果就是。”   甄婉怡满眼的八卦样,双眼发亮地凑近祁荣,笑嘻嘻道:“王爷,会是什么结果呀?”   祁荣挑了挑眉,“想知道?”   甄婉怡一阵猛点头,跟那与主人撒娇的纯种比熊犬一般,溜溜的黑眼珠全是讨好,只差伸出舌头摇晃尾巴了。   祁荣低下头凑得更近,近得闻见彼此的呼吸声,诱惑道:“来贿赂为夫。”   甄婉怡看着祁荣越来越近的俊脸,特别是那品尝过无数次的薄唇,不由得身子发软,全身上下似乎还残留着那滚烫的触感。直到那温热的气息打在脸庞,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做出邀请状。   可迟迟没有熟悉地热情传来让甄婉怡疑惑地睁开眼,却见祁荣端坐着目光平和的望着她,不由得脸上发烫只感觉头顶都要冒烟一般。特别是祁荣还一本正经地问道:“娘子这是干什么?”   甄婉怡羞得只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实在受不住祁荣调笑的眼神,转过身便想起身离开。却被祁荣快速拉住,搂进怀里,如星辰闪耀的眸子定定看向甄婉怡,“娘子若是对为夫有什么想法可以跟为夫说出来呀,你闷在心里为夫怎么会知道呢?”   ☆、第三七八章 拜 帖   甄婉怡闻言羞得满脸通红,哀怨地看着那张俊脸,嗔道:“王爷,您欺负人。”却因软糯的声音没有一丝威慑力反而如撒娇一般。   祁荣勾起嘴角,“本王怎么欺负你了,娘子说一说,若是娘子说得有理本王随你处置。”   甄婉怡小嘴张了张,却真的无法吐出一个字来,眼神闪烁不停,这人就是算准了她不好意思说出那露骨的话来才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她吧,怕自己气昏了头真说出什么不雅的话只咬着嘴委屈地看着那一脸邪笑的男人。   祁荣看着甄婉怡的樱唇在雪白的银牙下如绽放的玫瑰红艳艳诱人,心里又是怜惜又是感慨,小丫头终于会在自己面前表现不满的情绪了。低头凑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的距离,“是不是想要为夫这样欺负你。”说完不等甄婉怡拒绝便含住那一抹嫣红,轻吮起来搅动一番情潮。   翌日宁王妃登门,对着身后几位侍女手里捧的礼物说道:“这些是母后让我转送给婶婶的,说是谢谢婶婶送的那株梅花盆景,放在那仕女赏瓶旁确实是好看得紧,陛下都说称赞了呢。”   甄婉怡看着宁王妃送来的礼物,除了燕窝之类的补品还有四匹上好的料子,红色的刻丝,紫色的绒圈锦,粉色的桃花妆花锦,碧色水波纹的云锦,算下来一家三口倒是每个人都考虑到了。   甄婉怡作势微瞪了宁王妃一眼,“那盆景送你了自是你的,皇后娘娘要赏也该赏你,你怎么送我这来了。”   宁王妃是长相娇俏的瓜子脸形,自小家里父母娇宠着长大,嫁人后夫君贵重走哪都是众人追捧的对象。所以平日性子就有些高傲,目下无尘的,不过出自高门的贵女们大多都有这么一点,只不过有些善于隐藏有些流于表象罢了。   当年贾家七娘回清河城时看她们这些清河城本地的娘子不也是一副看乡巴佬的样子吗?甄婉怡刚到京城时,祁荣还名声不显的,京城的贵妇们就算对着她行礼问安也不过是敷衍了事,远不如如今这般恭敬,可见这高傲也不是绝对的。   “那盆景是婶婶的,我是借花献佛,我得了赞赏,这些礼物自然该婶婶得的。”   甄婉怡见此便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说完对着一旁的绿柳点点头,绿柳带着人上前把礼物接了下来。   宁王妃笑意更浓,直接问道:“听说这几天婶婶这里很热闹啊!”   甄婉怡有些夸张的笑道:“你也听说了,真是的,我这还真没这么热闹过呢。也怪王爷接了这么一个差事,那些夫人们担心就来找我探探口风,一开始我也只能瑜亲王妃露了口风,谁知后来就脱不开身了。其实昨儿你不说来我也打算跟你说一声的,上次进宫看三公主也为着这和亲的事烦心看着都憔悴了许多。”   宁王妃松了一口气,看甄婉怡的眼神更友善,“不瞒婶婶,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三公主的事,十三叔可有说选了谁去和亲,不会真要让三公主去吧。你不知道瑜亲王平阳候远山候几位有适龄娘子的公候之家都安静下来了,这下咱们三公主更是着急了,否则也不会托我来走一趟了。上次她闹到您府里冲撞了您,她自个儿心里也不好受呢,您别看她嘴里凶,其实心里头真没恶意,就是脾气大一点,婶婶你做长辈的就原谅她一回,上次陛下狠狠教训了三公主一顿,她也长记性了。”   甄婉怡嘴角淡淡的笑意一直没断,心里头却明白宁王妃这样说也不过是好做个中间人将这事揭过去,三公主大闹荣王府的事陛下也只不罚了她三个月的禁闭,给荣王府赐了一堆的东西作补偿可道歉却是一个字也没有的,想来天家的颜面更重要吧。   “看你说的就见外了不是?既然说了我是长辈那自然不会去与三公主计较的,你让三公主放心,王爷说了这和亲之事他自有主张。”   宁王妃皱了皱眉头,“这自有主张是什么意思?”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您回去跟三公主这样说便行了,至于是什么主张也不是我能知道的了,不过王爷既然说了让我们这些妇人不要操心想来不会有事的。”   宁王妃还想再问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迷糊迷糊地出了荣王府往皇宫去了。   祁荣回来时甄婉怡也追着问他究竟有什么打算,可除了被压在被窝里胡闹一番也得不什么答案。   而这个答案终于在腊八那一天揭晓了,还是和亲,只不过不是大周的公主嫁到漠北去,而是漠北的公主嫁到大周来,并且还是漠北大汗的亲妹妹,十八岁的吉娜公主。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满朝称赞,宗陛更是对祁荣大加赞赏,礼部在祁荣的示意下也格外强硬,宁王让潼阳关的守将将漠北的俘虏都送去了矿山,直到漠北来赎人。   漠北的使者拿了礼部起草的和约匆匆赶回了老家与他们的大汗相商,而京城刚欢天喜地的开始筹备过年事宜。   这一年送到荣王府的年礼特别的多,门房每天都能接到的一篓子的请帖,到了年末,各府都要相互走动,回京述职的更是竟相奔走,在甄婉怡帮了如此大忙的情况送到她这的邀请就特别多了。   只不过甄婉怡大多数只是收了请帖然后让映月写了回帖婉拒了,除了宁王府瑜亲王府平阳候府等几家亲近之家是亲自去的。   荣王府没有举办什么赏雪宴赏梅宴之类的,可还是有人不断地递了拜帖进来。映月拿着一张大红拜帖进了锦祥院,“王妃,贾大夫人又送了拜过来,说是明儿巳时想来拜见您。”   甄婉怡抱着珩哥儿看都不看,“你去回了说年关将近上午我不得空儿。”   红袖在一旁听了笑道:“王妃,这是贾夫人送的第四张帖子了吧,第一次约的是未时,您说要带小世子,第二次约的是申时,您说下午未时之后都陪小世子,贾夫人便在第三次移到了午时正,您则说那会要午睡,今儿赶情好移到上午来了,难道这年关了贾府不忙吗?您意思都这样明显了贾夫人那样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不懂吧?”   ☆、第三七九章 吃 醋   甄婉怡至从知道那贾夫人骗了她之后,心里直压着股子气性儿,怎么可能还让贾夫人进府。 以前她能轻易进府是甄婉怡看在贾老爷子的那份情义和甄文怡的面子上,如今贾老爷子那份情被她消耗光了,她再要见贾夫人岂不是要把与甄文怡的情份也耗消掉。   如此明显的地拒绝贾夫人,甄婉怡本以为会没事了的,可第二天却听到红袖禀报,“王妃,二门处的余婆子说姑奶奶在门口求见,门房的人见姑奶奶没得请帖却也不敢轻怠只得派人来二门处寻问,严嬷嬷不敢做主又派了余婆子前来问您。”   王府规矩深严,般有客都求见至少是提前天送来拜帖,若是收了拜帖答应见面则会回张请帖并在门房处登记,到日子了便可直接由门房的送进来,到二门处则换作二门的婆子丫鬟跟进来,到了锦祥院门口则由锦祥院的婆子陪着进来,然后便是甄婉怡身边几个大丫鬟接人进屋内   若是来客身份贵重则由映月或者红袖等几女去锦祥院门口或者二门处迎接,越贵重迎得越远,如果有需要还得甄婉怡亲自去前面迎人,这便是待客的礼仪了。内院每处都有专人各司其职,谁也不得越过界去,特别是二门之内的地方,外院的人是绝对不能不经允许就进来的。   甄婉怡愣,想了想,“映月,你亲自去接,请姑奶奶进来。”   映月眼神闪,应声道:“奴婢明白。”   甄婉怡笑着点点头,对着室内的绿柳道:“你去将内侍监送来的贡桔和苹果切盘过来,再让厨房做些点心过来。”   绿柳应了声,“杨依的黄豆豌做得越来越好了,王妃可要她做碟来。”   樱桃的婚期都定在明年的五月初,赶在端午之前嫁过去,甄婉怡想着那费先生求得诚心便应允了下来。这段时间樱桃便没有在甄婉怡跟前侍候而是心意地教导杨依,杨依是樱桃亲自从王府里挑选出来的接班人,为此还跟她大嫂闹了回。   樱桃大嫂见樱桃要嫁出去便看中了樱桃如今的位置想着进锦祥院来,可刚开口就让樱桃回绝,直接点了杨依。差点没把大嫂气昏过去,直吵得莫大娘头疼,后来还是映月去劝了通才歇停,可樱桃大嫂再没理会过樱桃了。   甄婉怡笑着打趣樱桃,“反正只是厨房里的点事儿,让你大嫂进来也不要紧,大不了我不让她在房里侍候就是了。”   樱桃沉声道:“王妃,你总共只带了四家陪房,映月姐做了总管,姐夫连您外头的铺子也没管心意地在家带虎子,红袖家管着您的田庄,虎妞家管着铺子,只有奴婢家子人最多又全住在府里,六个大人里有五个人当差,平日里吃的用的都是精挑细选的物什儿,大嫂两个孩子了她不在家带小孩尽想着占便宜的事儿,奴婢怎么能放心把她带到王妃面前来,没得让王妃被她连累着让人看了笑话去。”   甄婉怡脸上满满的笑意,心底对樱桃更是不舍得了,趁着无人的时候把她的卖身契还了给她,樱桃直接哭了通才磕了头接下。   甄文怡被映月接过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贾皓轩,身大红的如意纹杭绸小袄衬着白白的小胖脸,极标致的个小孩儿。   甄婉怡起身相迎,接过甄文怪怀里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张小脸的襁褓,“这是皓哥儿吧,今儿怎么舍得把他带过来了。”   甄文怡帮着贾皓轩去了外头的襁褓,又去了自己的披风,递给旁的绿柳,甩了甩酸的胳膊,跟着甄婉怡坐到西侧室的矮榻上,打趣道:“还不是想着让他来认认你这个富贵姨母。”   甄婉怡将贾皓轩抱着坐在自己的腿上,这小家伙看着不大还挺练手的,难怪这么会儿甄文怡只从院门口抱进来就要甩胳膊了。   “皓哥儿有六个月了吧,真沉,这是有多重呀?”   甄文怡拿起盘子里的贡桔剥了吃,看来她还是最喜欢这贡桔,笑道:“快二十斤了,上次我母亲见了珩哥儿的两个奶娘后回去又多请了个,现在也有两个奶娘在奶他呢。”   甄婉怡转头用指腹刮了刮着贾皓轩的白嫩小脸蛋儿,“二十斤?这也太能长了吧,珩哥儿还不到十二斤呢。”   正说着阵哭声传来,吓得甄婉怡忙抬起头问,“珩哥儿?这是怎么了?”   奶娘抱着珩哥儿快步走过来,屈膝行礼,“见过王妃,奴婢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小世子进门便哭起来了,刚才睡醒喂了奶换了尿片的。”   珩哥儿探出身子对着甄婉怡嚎啕大哭,不会儿通红的小脸蛋上便布满了泪痕。心痛得甄婉怡赶紧把怀里贾皓轩递给他的奶娘伸手抱了珩哥儿过来,珩哥儿到母亲身上便停了哭声,只是趴在甄婉怡怀里不断地耸着肩膀。   邹妈妈在旁笑道:“了不得了,小世子这是吃醋了呢,王妃,小世子见您抱了小少爷不高兴了,怪不得进门看了您就哭。”   甄婉怡睁着大大的眼,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吗?”   甄文怡听了也大感有趣,伸手对着自己带来的奶娘招了招手,“田妈妈把皓哥儿给我。”   甄文怡抱着贾皓轩靠近甄婉怡,甄婉怡手搂着珩哥儿手伸出去准备抱贾皓轩,珩哥儿斜眼看了马上又憋了嘴,随即“哇”的声哭了出来,甄文怡忙把贾皓轩抱回去,珩哥儿见母亲怀里又是他个人的了,又闭上了嘴,小手紧紧抓着甄婉怡的衣襟。   “唉,九妹,这小世子还真是有趣呀。”甄文怡说完又把皓哥儿往甄婉怡怀里放。珩哥儿马上放开嗓子嚎起来,收回去又停下来,直逗得甄文怡哈哈大笑。   如是再三,就算甄文怡把皓哥儿抱回去珩哥儿还是嚎哭不止。   甄婉怡瞪了甄文怡眼,“你呀,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随即抱着珩哥儿起身边走边哄起身,又见珩哥儿通哭后背都有些汗湿的样子,便让人打了热水过来侍候珩哥儿梳洗,好通哄才哄睡觉。   ☆、第三八零章 挑 明   珩哥儿哭得性子起了谁也不要,梳洗都是甄婉怡侍候的,弄得她身上的衣裳也湿了,便又重新换了一身鹅黄柿蒂纹锦袄豆绿色挑线裙才回到西侧室,甄文怡看着嫩如三月柳枝头的九妹,笑道:“自你成了荣王妃后我就没见你穿过同一件衣裳。”   甄婉怡重新落座,抿了口茶水,“你这一年见了我几回呀,恰好怀孕生子,这衣服可不就是十天半月的要重新置了。”   甄文怡睨了一眼,“那也是你,别人家可没怀个孕就十天半月重新置衣裳的。”   甄婉怡挑了挑眉,她当然知道没有哪个都会因着一个怀孕就置衣裳那么勤快的,可祁荣见她在内院不做便让外院的针线房做起她的衣裳来,要知道外院的针线房是专从尚衣局调出来的人专门给王爷做四季衣裳特别是朝服的,人不多事却多不少,一件朝服要绣九章章纹,龙、山、华虫、火、宗彝在衣,藻、粉米、黼、黻在裳,极其讲究,所以甄婉怡从没给祁荣做过朝服最多就是里衣和常服。   甄婉怡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谦虚些成了矫情如实说了又活活成了炫耀。“你今天突然上门是为了什么事儿?”   甄文怡坐直了身体,在绿柳的服侍下净了手,又看了看左右,甄婉怡挥退屋里侍候的人,“什么事儿弄得这样神神秘秘的?”   甄文怡正色道:“你如实跟我说,我婆婆又做了什么事让你为难了?”   甄婉怡心中一暖,很高兴甄文怡不是一开口就问她为什么不让她婆婆进府来。“你怎么知道是你婆婆让我为难而不是我不想见你婆婆的?”   甄文怡撇了撇嘴,“这有什么难的,你什么性子这么多年的姐妹我还不了解,若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怎么会这样下我婆婆面子?是不是我婆婆想让我公公谋中书舍人的位置让你为难了?”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事难到不难,只不过我不想为你婆婆去筹谋,八姐,你知道吗?上次瑜亲王妃说瑜亲王根本就没有在陛下面前为王爷求情,也就是贾老太爷写给瑜亲王的信没起到作用,这事你婆婆一进京就知道了。”   后面的话甄婉怡虽然没说,可甄文怡却一听就明白了,瞪大了眼睛道:“你是我婆婆一直在骗人?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做呢?她在家里还总是一副荣王府大恩人的模样,她怎么做得出来的?她还为了别人的事一再的来劳烦你,她怎么好意思的?”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想说可看到甄文怡为她打抱不平的样子还是挺高兴的,“你婆婆求到中书侍郎是上官大人的夫人那里,想为你公公谋取中书舍人的位置,上官夫人托了开山候夫人来问我是不是我的意思。”   甄文怡张大了嘴巴,好一会才道:“她怎么敢?她竟然在外面打着你的晃子去骗人,若是那上官夫人轻易信了你你怎么还她人情呀?难怪她这么急巴巴地赶着我过来,我还在奇怪映月怎么不让她进府来的。我进来的时候她还说什么只要你一句话的事。”甄文怡大概是被气狠了,说完这一通话还在不停地喘着粗气。   “上官大人想更上一步,若是我给了上官夫人一句话那王爷就得给上官大人一句话了,有了王爷的支持说不得中书令还真成上官大人的了,可如今陛下迟迟不定中书令,显然是想让宁王爷自己去选。所以开山候夫人来问我时,我直接推脱了,并说贾大夫人与甄家只是姻亲,你是我从妹,但贾大夫人与我们府上关系并不算多好。”   说完喝了一口温水让甄文怡消化一会才又道:“中书舍人位置极为关键,看着只有正五品,可却是极易往上走的位置。如果你公公占了中书舍人这个位置你相公便只能外放去熬资历了,在京城只要你公公进了正四品贾珍在京城便很难前行。而你家的情况你自己明白,只要有一丝机会,你婆婆就不可能让给贾珍。   而我们家的情况,六哥外放不熬到正四品的刺史不可能回京,两年之后的大比,八哥和七姐夫都会参加,到时若是中了进士王爷也要帮着筹谋,现在只有贾珍一个人在京城,他已经在翰林院编书两年了,明年便可去六部观政,所以我想与其在你公公身上浪费资源还不如留着给贾珍。”   听了甄婉怡一袭话,甄文怡眼睛直发亮,大呼道:“九妹,看不出你懂的还挺多的呀?”   甄婉怡白了一眼,“这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呀?”   甄文怡有些不明白,“难道你们这些夫人在一起都说这样的事情?”   “什么呀,这是王爷跟我分析出来的。那些夫人们过来说的大多是家长里短的话,不过也大致能明白在京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了,像上官夫人有一个姑姑嫁到开山候夫人娘家,所以上官夫人与开山候夫人才走得近些,只不过开山候为人很低调罢了。”   甄文怡叹一口气,眼珠儿转个不停,最后笑道:“以前在家里时就你最不愿意管事儿见事就躲的,没想到如今却是你要愁的事儿最多管得最多。”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笑,“你婆婆的事你回去给她透个风,我送年礼回清河城时带了一封信给贾老太爷了,不管怎么说当年贾老太爷答应帮忙还写了信给瑜亲王这份情我是记着的,只不过事儿一码归一码,不说以前,就说这件事儿你婆婆招呼都没给我打一声就去上官府胡说一通,若是让那些御史知道了岂不是说我牝鸡司晨,连着王爷都要被参一本了,这事我再也没办法容忍了。”   甄文怡眼睛一亮,“你打算怎么做?”   甄婉怡睨了一眼,“不是我打算怎么做,而是贾老爷子打算怎么做,他若是再放任你婆婆在京城胡来,你与贾珍便放外好了,让你老公公一辈子待在从五品工部郎中上。”   甄文怡咬着唇,“妹妹意思是我不走就让我婆婆走?”   甄婉怡敲了甄文怡的脑门一记响,“说了不是我的意思,全看贾老太爷的意思了。”   ☆、第三八一章 定 论   甄文怡回府后强压着心里的激动拉着一张俏脸去了贾大夫人房里,贾大夫人一见到甄文怡不等甄文怡行礼就拉了人坐下,和颜悦色道:“文娘,怎么样,荣王妃怎么说,可有答应跟上官夫人去说一声?”   甄文怡皱着眉头道:“母亲,上官大人想谋取中书令的职您知道不知道?”   贾大夫人撇撇嘴,“这中书令总要有人做的,如果咱们走了上官大人的路子,上官大人做了中书令岂不是更好?到时候说不得你父亲也能像你祖父一样当上中书侍郎,那可是正三品的职儿。”   甄文怡一听这婆婆果然只想到自己,也不想大老爷都快五十了,还是从五品,等他坐到正三品去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只怕坐不了几天就要致仕了,还不如一心一意培养贾珍呢,贾珍才二十三岁,已经是从五品的编修,比起大老爷不是更有前途?还是王爷有远见把他们家的情况都分析到了。   “母亲,荣王妃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掌握中书令的升迁?”   贾大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甄婉怡,“我们指望荣王妃能干成什么事,还不是想着荣王爷能帮你父亲一把,你父亲得了中书舍人,上官大人得了中书令,皆大欢喜啊。若不是你父亲凑不到荣王爷跟前,至于要我这么奔波吗?那荣王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不见我了,文娘,你听荣王妃说过什么了没有?”   甄婉怡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人果然只想到了自己,好处都被你得了,却不好好想想别人凭什么要去帮你?眼珠子一转,点点头,严肃道:“母亲,当年祖父写信给瑜亲王,瑜亲王办成事了没有?”   贾大夫人脸色大变,直接蹭的一声站起来,大力的撞翻了八仙桌上的茶杯,清亮的茶水流淌在桌面一滴一滴的往桌下坠,正如贾大夫人此刻的心一样。   “小世子百日那天瑜亲王妃亲自向荣王妃道出,还好生道歉了一番。荣王妃还写了信去问祖父呢?”   贾大夫人腿一软,歪倒在太师椅上,眼里满是绝望,“荣王妃写信给你祖父了?”   甄文怡点点头,“冬月底就送走了,这会儿祖父只怕是收到了吧!”   贾大夫人重重一拍案桌,“那人怎么可以这样,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伸了援手的,瑜亲王没帮怎么能怪我们?难道说瑜亲王没帮我们送出去的人情就不作数了吗?荣王妃怎么是这么势利的一个人?”   甄文怡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看母亲说的,这话就难听了,荣王妃以前虽没有直接帮咱们,可只要您开了口,荣王妃不也没打推迟吗?只不过今儿这事是您提都没跟荣王妃提一声,开山侯夫人问到荣王妃那去王妃自己还吓一跳呢,这么大的事有没王爷开口王妃怎么敢应承下来?”   贾大夫人怒目而视,“你怎么做人家媳妇的,这样的时候不帮夫家还在一旁说什么风凉话?难怪同是姐妹,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妃一个什么都不是。一天到晚只知道搬弄口舌,我们贾家就是娶了你个扫把星才倒了这样的血霉,当初我就说你不守妇道不得进门,进了门也是个败家祸害,看吧真让我给说中了,自你进门后家里哪过过顺心日子?我要让珍哥儿休了你,你给我滚回甄家去。”   甄文怡一愣,没想到贾大夫人竟撒泼倒打一耙,眼角透过窗棂的高丽纸看到走近的青色身影,大叫一声,“母亲这样冤枉儿媳,儿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也不要您休,儿媳这就去见贾家祖宗让祖宗给我评评理去。”说完就往门边的大柱子上撞去。   一抹青色身影快速掀了喜鹊蹬枝的湖绸门帘,快跑两步一把把甄文怡抱住,却被撞得连连后退,后怕地看着怀里的人儿。   甄文怡一看抱着自己的人立即放声痛哭出声,“相公,妾身没法活了。”   后头跟着走进一蓝色襕衫的中年文士,“这是怎么了?”   贾大夫人移了移身子,掩饰道:“没什么,没什么,文娘这孩子性子可真是烈,我不过是说了两句她就要死要活的。”   甄文怡一个字也不说,只嚎啕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贾珍一脸着急,却不敢多说什么,抱着甄文怡道:“父亲母亲,文娘这会情绪不稳,儿子先抱她回房去冷静冷静,等会再来向母亲请罪。”   贾大老爷挥挥手,贾珍抱着甄文怡快速离开,一进了东厢房,甄文怡便止了哭声,在晚霞的侍候下净了脸,让人在门口守着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出来。   贾珍听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问道:“荣王妃真写信给祖父了呀?”   甄文怡点点头,“九妹不会在这样的事上骗我,相公,您说祖父若是知道母亲做的这些会怎么想呀?”   贾珍搓了搓手,“不知道,不过祖父他老人家睿智想来会作出决定来的。若是让我外放,我在翰林院的差还有一年,如果能在六部观政外放至少也可做一州司判,更甚者是长史或者司马,如果不能在六部观政直接外放怕是要从县令做起,那这翰林院的三年便浪费了。”   甄文怡抿着嘴笑了笑,贾珍虽说不知道其实也知道贾家做什么决定是最好的吧,贾大夫人已经得罪了荣王妃,还把她留在京城只怕那仅剩的那一点点情份都要被她败光了。长松一口气,觉得压在她头上的那座大山终于要搬开了。   在腊月二十六,还差两天封笔过年的日子,清河城一封信由驿道转到了贾大老爷手上,贾大老爷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夜,第二天去了吏部,找了吏部侍郎挂了外放的空缺儿,吏部侍郎一句都推迟没有地应了下来,直说这年关许多官员回京述职外头的空缺比较多,若是急的话,过了正月十五就可以动身去了,河西府的司马,从四品的职。   贾大夫人得知消息时吏部的调令都下来了,赶在宗帝四年的最后一天。贾大夫人咬着牙与大老爷大闹了一顿,气得大老爷将贾老太爷的信甩到了贾大夫人脸上,贾大夫人看了信一个字也不敢再说,只趴在榻上哭得肝肠寸断,她费尽心思不就是想留在京城吗?没成想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三八二章 大 年   因宗帝身体欠安今年的年夜宴宫里并没有大肆举办,只需大年初一去朝拜就行了。甄婉怡抱着珩哥儿对着祁荣笑道:“今年大年夜不用咱们进宫可以轻轻松松地过了。”   祁荣看着烛光下的母子嬉戏图,笑道:“我看娘子是舍不得珩哥儿吧。”   甄婉怡抿着嘴笑得如同偷了腥的猫儿一般,将头抵在珩哥儿的额头,凑近亲了亲肉嘟嘟的小脸蛋儿,“吧叽”一声响,逗得珩哥儿咧着无牙的小嘴呵呵直笑。   让甄婉怡本就高兴的心情更见欢愉,“珩哥儿也喜欢娘亲陪着你是不是?”   珩哥儿呵呵笑着“啊”了一声。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珩哥儿听得懂母亲说话?”   珩哥儿又“啊”了一声。   甄婉怡转头看向祁荣,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王爷,您看珩哥儿能听懂我说话呢。”   祁荣探过身揉了揉珩哥儿柔软浓密的胎发,“珩哥儿这会玩得劲起,逗着你说话呢,哪是能听懂你的话呀。”   甄婉怡也知道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听得懂她的话,可还是说道:“王爷,您有没有觉得咱们珩哥儿特别聪明呀,您看他不到三个月就能竖起脖子,知道往热闹的地方看,还会记人,还知道吃醋,脱了袄子奶娘说前儿都会翻身了呢。”   祁荣看着珩哥儿在甄婉怡怀里闹腾,甄婉怡有些难以支架的样子,忙伸过手把珩哥儿抱过来,支着珩哥儿的咯吱窝让他站在自己的腿上蹬,珩哥儿显然更喜欢父亲这种抱他的方式,一双小脚丫踩得不亦乐乎。   甄婉怡起身去煮了壶红茶,又端了些点心和果子进去,剥了贡桔给祁荣喂了一瓣,自己也吃了一块,“王爷,大年夜就咱们过吗?”   祁荣将儿子抱着坐下,端起茶碗品了一口,松了松眉头露出很是满意的神情,“好不容易不用进宫你不高兴?”   甄婉怡咧着嘴笑道:“当然是高兴的,可是转过头一想就我们两个人吃年夜饭又太冷清了一些,王爷,您说咱们要不要买些炮竹放一放呀,我都没准备呢。”   “炮竹外院准备了,明天让人送些进来就好。”见时辰不早,祁荣将珩哥儿交给奶娘带下去,拉起甄婉怡,“既然娘子嫌咱们府上冷清不如咱们多生几个。嗯!”尾声轻轻一挑暗藏的诱惑让甄婉怡心中一颤,不由自主地跟着祁荣去了东内室,回头看了自己准备的点心和果子,内流满面,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大年三十,祁荣写了对联给甄府送去又让人在王府内外院各处都帖上,今年宗帝不但没举办年夜宴连对联也没送,不得不让人担心他的身体。不过甄婉怡对宗帝的身体早有耳闻,所以也没当回事,全心全意准备着年夜宴。   虽只有三个人,可厨房还是满满当当地安置出了一大桌的吃食,甄婉怡想着满汉全席也不过如此吧,召来了宫伎,听着悠扬的器乐看着翩翩歌舞,饮着御赐的金华美酒,伴着俊逸的相公和可爱的儿子,甄婉怡只觉得时光如此美好无忧。   祁荣看着甄婉怡一只手捧着酒杯一只手提着酒壶,眼神已半迷离。再看着珩哥儿歪在奶娘怀里已经睡着,便挥手让奶娘退下,歌舞正热,甄婉怡都没注意到珩哥儿的离开。   待注意到时,祁荣已伸手夺去甄婉怡手中的酒壶亲自帮着斟满酒,“为夫敬娘子,娘子辛苦了。”   甄婉怡眨眨眼睛托着下巴看着俊逸的祁荣,迤逦的眼线勾勒出满满的风情,让祁荣眼色沉了沉,深遂得如山涧幽泉一般。与甄婉怡举在手里的杯子碰了碰,一口饮尽,似乎想借此压下心中彭湃的情潮。   甄婉怡傻傻一笑,黑耀石般的眼珠子熠熠生辉,眯着眼也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没来得急咽下的酒水因仰头流出嘴角沿着天鹅般的颈脖没入衣领,让祁荣咽了咽口水,眼神落在那峰峦处赤热如火。祁荣夹了菜放进甄婉怡碗里,“先吃点菜,今晚夜还长着呢。”   甄婉怡点点头,有些迷糊的脑子更是由得祁荣安排了,他夹菜她就吃菜,他斟酒她就喝酒,不一会就眯着眼趴在桌子上了。祁荣放下酒杯,弯身抱起甄婉怡往后殿走去,外面的歌舞仍在继续,内室的另类歌舞也正在上演。   初一一大早,甄婉怡被叫醒时还混混沌沌的,伸了个懒腰又蜷在被子里,祁荣见了连人带着被子地抱起来,“娘子这副神情可真是让为夫高兴呀。”   甄婉怡伸出脑袋,疑惑道:“为什么呀?”   “娘子这般娇慵无力是不是在肯定为夫昨晚那般的卖力呀?”浓浓的笑意伴着沙哑磁性的声音传来,甄婉怡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挣扎地起身,快速清洗一番便在绿柳的服侍下梳妆打扮起来,今天要朝拜,所以按着正装着妆,大小花钗各九树,金灿灿的满满一头。   甄婉怡是正一品的王妃,宫中的轿撵直接把她送到月华门,祁荣去了乾明殿,而她则去了凤仪宫。   见到甄婉怡来琴音立即迎了上去,亲自扶着甄婉怡的胳膊往殿内走去,一路上众位夫人皆屈膝行礼,,甄婉怡不管认得不认得的皆点头微笑,在琴音的引领下往最前方走去,留下一串的议论声。   琴音接过一旁小丫鬟送上的茶水亲自端给甄婉怡,“荣王妃,您先用茶,皇后娘娘马上好了。”   甄婉怡微笑着点点头,接过茶水的时候递过一个荷包,“琴音姑娘新年快乐。”   琴音一愣,随即笑着接过,大大方方地道谢,“奴婢谢过荣王妃。”说完便退到一旁,可视线却时时关注在甄婉怡身上,又让人上了些鲜果点心过来。   瑜亲王妃走近,“荣王妃,新年吉祥!”   甄婉怡起身,两人互相行礼,“姐姐吉祥!”   “昨晚妹妹守夜到很晚吧!”   甄婉怡携着笑,点了点头,“我还是头一回主持大年夜呢,手忙脚乱的,还好府里人不多,凑合凑合着过了。”   ☆、第三八三章 报 答   瑜亲王妃也笑道:“我也好久没在家主持大年夜过了,还好有世子妃搭把手才轻省一些。”   瑜亲王妃身后的一年轻娘子上前与甄婉怡见礼,“侄媳见过十三婶婶。”声音轻脆如玉珠落盘仪态优雅端庄大方,一看便是受过良好教养的。   甄婉怡递了一对镯子过去,“姐姐这么好一个儿媳也不早些带出来走动,莫不是怕被人抢了去不成。”   瑜亲王妃乐呵呵地直笑,显然对这个儿媳妇是很满意的,道:“你这当婶婶的可打趣小辈的来了。”   “我打趣姐姐呢。”甄婉怡见瑜亲王妃不多说也没多问,两人说起别的话来。   “姐姐什么时候过来的?”   “比你早一柱香的时间,听说平阳候夫人一早就来了,去皇后内宫快半个时辰了呢。”   甄婉怡压低着声音,“怎么了?”   瑜亲王妃看了看左右,“想给宁王纳侧妃呢。”   甄婉怡闻言不说话了,这平阳候夫人也太心急了吧,宁王妃虽然没有生儿子,可怎么说她才是正妃,嫡子的重要性在皇家虽然有所降低,可是能有嫡子以后才能更名正言顺吧,再说宁王妃又不是不能生。   甄婉怡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瑜亲王妃也就绕过这个话题,又说了一会会话就见宁王妃走了过来,神色有些憔悴,就算上等的胭脂水粉也不能尽数遮掩,随着宁王的威势愈盛,宁王妃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吧。   宁王妃进来也只与甄婉怡和瑜亲王妃见礼便独坐一旁端着笔直的身姿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让周围的夫人也不好意思多说话,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小,偌大的一个大殿竟落针可闻,直到殿外传来一声唱喝,“皇后娘娘驾到。”   窸窸窣窣一阵响,众人分两旁站好,皇后一路走过蹲下一片身影,直到皇后坐上最上首位置,众人再一次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千岁岁。”   皇后微微一抬手,“起。”   众人皆起身。   “座。”   众人各自落座。   娘后看向甄婉怡,“荣王妃这是第一次进宫朝贺可还习惯。”   去年大年夜甄婉怡被推下台阶,腿踝肿了又被诊出有孕,初一的朝贺自然是没参加的。“习惯着呢,这新年初始能见一见娘娘也是臣妾的福气。”   皇后笑着点点头,又寒暄了两两便与其她夫人说话去了,当然能在大年初一进宫朝贺的只有正三品及以上的夫人,但是这些夫人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让皇后与她说话的,所以甄婉怡能得皇后第一个垂问已经让众夫人心里头敝亮着了。   待皇后问得差不多了,一女官进近,“禀皇后娘娘,该去乾明宫了。”   皇后起身,“众位夫人随我去觐见陛下吧。”   一年中只有这一天众位夫人有资格去乾明殿,不过也不是进正殿,而是在侧殿远远地在礼部尚书的唱喝下跪着拜一拜全了觐见的礼数。   一路忙活下来,甄婉怡只饿得前胸贴后背,早起本就有些晚,慕嬷嬷又说了一堆要关注的话,吓得甄婉怡只吃了一个鸡蛋别的都不敢吃了,水更是不敢沾。   出了乾明殿侧门便看到白玉石栏杆前站着欣长身影,脸上一亮露出惊喜之色忙快步走了过去,背着站立的男子似有所感,不等甄婉怡出声便回过头来,看到快步走向自己的娇妻勾起嘴角,“我们回家。”   甄婉怡心中一热,笑着点点头,跟在祁荣身后一步的距离往宫外走去。   祁荣直接与甄婉怡回到内室,甄婉怡诧异道:“王爷不用出门去吗?”   祁荣扯了自己的披内丢给身后的卫安,又帮着甄婉怡去了披风,“今儿不出去了。”   慕嬷嬷端了热乎乎的汤面片儿并几碟小菜进来,“王爷,王妃,快吃了汤面暖和暖和,忙了一上午都饿坏了吧。”   甄婉怡净了手,用力地点点头,“还真是饿坏呢。幸好不用每天都这样,否则我就惨了。”吃了一口拌黄瓜,嗯,樱桃亲手做的,于是吃得更欢了。   慕嬷嬷笑笑没说话,心里却觉得这是王妃运道好,府里没个长辈又没别的侧妃姬妾,偌大个王府内院都是王妃一个人说了算,才养得她这娇性子。才进大门,王爷就派了人来传话让准备吃食,如此关注后院小事的男人也只有他家王爷一个了吧,真是把王妃当眼珠子般的在护着。不过也幸得如此,后院那些成了精的婆子们才不敢在王妃面前耍奸,什么事儿都抢着先的做好,生怕王妃劳累了让王爷发脾气。   喝了热乎乎的汤面,一直睡到未时末,还是红鹦把甄婉怡叫醒省得她走了困晚间又睡不着了。   甄婉怡起身便唤来映月,“明儿回我母亲那里的礼物都准备好了没?”   映月拿了单子出来,“王妃,都按您说的备下了,还有卫安来说王爷也备了礼,下头那单子是王爷的。”   甄婉怡接过,最上面一页都是她先前与映月商定好了的,并没有什么问题。于是抽出下头的单子一看,微微张了张嘴,竟比她备下的还要多。   映月抿着笑道:“王爷对王妃可真是上心,这样的小事儿都考虑在内了,今儿您还没回府,王爷就派人回府让樱桃给您做吃食了。”十分为甄婉怡高兴的样子。   甄婉怡心里也极欢喜,欢愉像是那酒杯里斟满溢的酒浓郁的醇香弥久不散,她还在奇怪樱桃怎么就知道她刚好那个时辰回来,让她一进门就能吃到那样劲道的面呢。祁荣对她这般的好,她真不知道她能为祁荣做些什么?   想一想,好像自从嫁给了祁荣她便什么事也不用担心,除了莲香的事让她伤心一会会之外,其它的祁荣都帮她消除了,两个侧妃是如此,连让她稍稍有些不满的钱妈妈也是如此。甄婉怡叹了一口气,祁荣对她这样好她要怎么报答他才行呢,他好像什么也不缺的样子。   衣服她一直在做,可祁荣大多穿朝服,朝服规矩多她不敢动手,现在主要是做里衣和鞋袜。可是就算她只是利用空闲的时间做也做了满满一柜子,再多做也穿不过来的。   穿的不行那便做吃的,想一想祁荣好像比较喜欢吃她做的菜喝她煮的茶。想到就做的甄婉怡立即放下单子,起身另换了一套窄袖通袄裙,往厨房去了。   只不过樱桃死活不让甄婉怡动手,只说今儿是大年初一,一定要休息好,再想下厨也得等到过了今日才行。无法行动的甄婉怡只得闷闷地回了房,想着祁荣还缺什么?   突然脑海里神使鬼差的冒出一句话来,“既然娘子嫌咱们府上冷清不如咱们多生几个。”脸上一红,好像她能为祁荣做的也就是这件事了吧。   ☆、第三八四章 体 贴(为月票三十加更)   祁荣回府后明显地感受到甄婉怡有异于往常的热情,疑惑地看了眼正忙着给他布菜的小娇妻一眼,见桌子上大半都是自己爱吃的菜,便笑着夹了一块海参放到甄婉怡碗里,“别尽顾着管我了,你自己也吃。”   甄婉怡笑得两眼微眯如弯月,吃完了自己碗里的菜又忙着给祁荣布菜,祁荣便也拿了公筷给甄婉怡布菜,于是两人你吃我夹的菜,我吃你夹的菜,不知不觉竟比平日多用了许多。   在室内走了两圈消食甄婉怡又让人把茶具碳炉端上来,净手洗杯壶,又取了埋在院子里的六月荷露,装进紫砂壶里煮,然后便是分茶。甄婉怡泡的是千叶镇进贡的珍品,大片的整叶煮的时间要久一点,小片的叶子煮的时间要少一些,所以分茶极重要。   待茶叶入水后,便将净白的汝窑茶具摆放好,然后滤茶,倒茶。将其中一杯递给祁荣,祁荣看着递到眼前的茶杯,上好的珍品汝窑白瓷以色卵白晶莹而闻名,却在那青葱的指尖下逊色不少。   甄婉怡自己喝红茶喜欢加蜂蜜,陪着喝了两杯之后,甄婉怡便道:“我再去给王爷泡一杯茶。”   祁荣忙阻止了不愿停歇的小人儿,“不用了,今晚喝得够多了。”   甄婉怡微微一想便做罢,晚饭用了一碗半汤,刚才又喝了两碗茶确实是够多了。可不喝茶还能干什么呢?   “王爷,要不咱们去安置吧。”   祁荣挑了挑眉,不敢置信地看向甄婉怡,娘子说的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可看着甄婉怡一脸娇羞无限的样子,心中一片火热蠢蠢欲动,拉着甄婉怡急急去了东内室,也顾不得去思考甄婉怡的反常,难得娇妻有这样主动的时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寨了。   一夜被翻红浪要了两次水才消停下来,甄婉怡已累得抬根手指尖的力气都没有,可心里还记挂着看来她用自己报答是真的找对了方法了。   第二日起床时天色已经大亮,甄婉怡急急道:“怎么不早些叫我起来。”   映月在一旁回话道:“王爷说让王妃多睡一会儿,王爷去看着装礼物了误不了时辰的。”   绿柳在一旁帮着梳妆,想着今日要出门特地梳了个隆重的发式,又上了淡妆换了衣裳。忙了一通后甄婉怡只来得及喝碗燕窝便急急往外走去。   刚好祁荣进来,看了炕桌上眼,“把早膳给王妃装马车上去。”说完便大步跟上甄婉怡。   “你走慢一些,昨儿下了点雨,地上滑。”说着便上前将甄婉怡略微显凉的小手握在手心,暖暖的温度从指尖传到心头,如置身温泉一般。   到了甄府,紫锦帷帐马车刚停下来,四老爷四太太与喻瑾珍便迎了上来,祁荣率先下车,然后才是抱着孩子的甄婉怡。后面的两辆青布帷帐也停了下来,下来了红鹦、红袖、虎妞和两位奶娘并四个小丫鬟。两位奶娘怀里都抱着珩哥儿用得到的衣裳被褥和玩具。   四太太见甄婉怡亲自抱着珩哥儿,忙伸手想帮着抱一把,谁知珩哥儿转个头紧搂着甄婉怡脖子不撒手。四太太笑道:“小世子竟开始认人了,可真是个聪明的。”   说完便请了祁荣进门,一边对着甄婉怡道:“小世子重不重,你能不能抱的?可别把小世子摔了,你小时候走路就不是个稳的,可得当心了,若是不行就让奶娘抱着。”   甄婉怡披着大红的妆花锦紫貂皮披风,本来就觉得身子重,又抱着一个十多斤抱着严严实实的珩哥儿,刚一下车的时候还不觉得,可才走百来步便觉得后背微微冒汗了,特别是发软的腿根直唤是无力。   最可气的是珩哥儿此时精神特别好,乍到这陌生的地方,兴奋得左顾右盼的没个消停,甄婉怡将儿子由左手换到右手,又由右手换到左手。   正当甄婉怡往后看想找奶娘的时候,走在前头的祁荣停了下来,转过头正好看到甄婉怡将珩哥儿从右手换到左手上,并扯了扯自己的披风。   抿了抿嘴,还没多想祁荣抬脚便往甄婉怡走来,“来,珩哥儿,父王这里来。”   许是甄婉怡抱得不舒报,许是见到高大的父亲珩哥儿更高兴,扭着身子直往祁荣那边凑,力气之大带得甄婉怡都一个趔趄往祁荣倒去,吓得甄婉怡直吸一口冷气,还好被祁荣扶住,接了珩哥儿过去。“本王来抱珩哥儿,你好好走路。”   甄婉怡脸上一红,感觉这哪里是寒冬呀,她都热得鼻尖冒汗了。   祁荣待甄婉怡站好,便抱着珩哥儿大步往前走,许是抱得更高更稳,珩哥儿一路兴奋得“啊”“啊”“啊”个不停。   四太太诧异了一会,便回过神来,看着祁荣那熟练的姿势,低声问道:“王爷在府里也常抱小世子。”   甄婉怡点点头,也压低着声音,“王爷不讲究抱孙不抱子这一套。”   四太太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视也不住,“王爷对你们母子真好,婉儿可要好好服侍王爷才行呀。”   甄婉怡脸上更红,只觉得浑身都冒汗了,四太太这话听在她耳里只觉得别人都知道她昨晚主动“服侍”祁荣一事了。   “你虽说是王妃,可也别真和那些富家太太学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府里虽然请了厨娘可偶尔也要做几个王爷爱吃的菜,王爷外院有针线房,可里衣鞋袜之类的还是不能交给别人去做,你即嫁给了王爷也要像妻子一样照顾好王爷才行。”   甄婉怡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母亲说的服侍是这个服侍呀。“母亲,女儿知道了。王爷的衣物除了朝服都是女儿做的呢。”   四太太满意地笑了笑,“那便好。不过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若是忙不过来你自己的衣裳就让身边的人去做得了。”   甄婉怡点点头,“知道了母亲,后院有针房院,再加上绿柳的女红也很好,女儿清闲着呢。”   四太太看着甄婉怡红光滟滟的神色,也笑了笑,拍了拍挽着自己胳膊的小手,触手的丰润柔软更是让她明白,女儿在荣王府过得很好,比她认为的都要好。   一直送到后院,将珩哥儿交给了去掉披风的甄婉怡后,祁荣才同四老爷一起去了前院。   ☆、第三八五章 翻 身   四太太抱着煊哥儿,甄婉怡抱着珩哥儿,两表兄弟一个八个多月大一个四个多月大,拿掉了矮榻上的炕桌,两个圈滚滚的身子面对面坐着,煊哥儿已经能坐得稳稳当当的,可珩哥儿还得靠在甄婉怡身上才能坐得稳。   甄婉怡一手扶着珩哥儿的腰一只手拿着一只布老虎逗弄着,可珩哥儿看到不看,还小手一挥推开挡着自己视线的大红老虎,呆呆地盯着煊哥儿手上的一只梅花鹿,湘色的湖绸做囊上面绣着月白色大小不一的斑点,两粒拇指大的黑耀石打磨得圆圆滑滑镶嵌成梅花鹿的眼睛,十分漂亮,这是甄婉怡亲自给珩哥儿做的,为了美观还特地从妆奁里找了一对大小差不多的黑耀石镶上,平日里珩哥儿有事没事都喜欢把它抱在怀里。   邹妈妈把珩哥儿的玩具都搬上矮榻时,煊哥儿第一眼就拿了这只梅花鹿。甄婉怡就拿了一只大红色的布老虎逗珩哥儿。谁知珩哥儿竟推开,慢慢探着身子往煊哥儿方向靠去。两兄弟本就靠得近,四太太见珩哥儿靠过来还特地将煊哥儿移了移,离珩哥儿近到不到一手的距离。   甄婉怡也没去管,眼睛看着珩哥儿,嘴里与四太太说着家常,“六哥年前可有来信,王爷说淮南刺史给六哥去年的政绩评了优呢。”   四太太满意地笑了笑,“二十九又来信了,为这事还特地让你父亲跟王爷道声谢呢,那刺史知道你六哥与王爷的关系,对他照顾有加,去年的洪灾本不该评优的可刺史大人说你六哥任上的灾情是淮南郡里最小的,所以还是评了一个优字。不过若是让王爷有为难的你六哥不要这个优也行的。”   甄婉怡闻言笑了笑,“那刺史大人又没说错,去年的洪灾那样危险六哥治下受灾最小本就该得个优,王爷有什么好为难的。总不因为王爷的关系不让六哥好好做事吧。您让六哥别想那么多了,该得的心安理得的得了就是,王爷那里不必担心。”   四太太看到甄婉怡直接做了王爷的主,心里极是高兴,也不在这个事上多说,问到甄婉怡身体上来,“你可得加紧时间调理身子,荣王府人单力薄的,你可得给王爷多生养几个。”   甄婉怡抿了抿嘴,大儿子才半岁又就被催生了,无奈道:“母亲,太医说我得调养个一两年呢。”   四太太一愣,马上道:“那你得注意点,好好调理身子,等太医说能生的时候再生,这怀胎十月都是靠母亲身体养着孩子,一点也马虎不得。珍娘身子就比你好,我可是打算好了,等过完了年就让珍娘跟你六哥去任上,你六哥一个男人内眷没有打理也不行,煊哥儿就留在京城我们老俩口带。”   甄婉怡高兴道:“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母女俩正说得劲起起,突然被煊哥儿一阵大哭给惊着了,母女俩忙看了过去,只见珩哥儿把那只镶了黑耀石的梅花鹿抱在手里,煊哥儿则扯着嗓子嚎。   四太太帮抱起煊哥儿,“煊哥儿怎么了?”   甄婉怡也抱着珩哥儿坐到自己腿上,问一旁的奶娘道:“刚才怎么了?”   邹妈妈回道:“小世子拿了梅花鹿,煊公子便哭了起来,这梅花鹿是小世子最喜欢的。”   四太太一听,忙哄道:“原来是只梅花鹿呀,慧香,快去把小少爷的最喜欢的那只拨浪鼓拿来。”   甄婉怡看着煊哥儿哭得眼泪哗啦的,忙对着怀里的珩哥儿道:“珩哥儿,把鹿鹿让给哥哥玩一玩好不好?”   珩哥儿抱着梅花鹿靠在甄婉怡怀里,看到母亲看忙咧着嘴直笑,显然对自己能抢回玩具极为得意。可甄婉怡试着拉了一下珩哥儿怀里的梅花鹿,珩哥儿立马变了脸扯起嗓子嚎了起来,吓得甄婉怡赶紧撒手。   珩哥儿憋着嘴紧紧地抱着怀里的梅花鹿,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甄婉怡,一副生怕甄婉怡抢了去的表情,泪水晶莹的眼珠比梅花鹿上那对黑耀石更亮更闪,看得甄婉怡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珩哥儿那两嗓子把煊哥儿的声音彻底压了下去,煊哥儿这会也不哭了,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珩哥儿怀里的梅花鹿。   四太太哄好了煊哥儿忙对着甄婉怡道:“你别动小世子的东西,那是他的心头好,煊哥儿也有他爱玩的,等拨浪鼓来了就好了。”   才说完慧香就拿着拨浪鼓回来了,摇着“咚咚”的响声,被煊哥儿一把接了过来,约会快地甩着小手儿,“咚咚”声一阵接一阵的。大红的青皮鼓,周边镶了一圈各色宝石,手柄是一截打磨光滑的翡翠,绿得晶莹通透极为漂亮。   珩哥儿被那拨浪鼓也吸引了过去,扔开手里的梅花鹿,身子直往前倾想要到煊哥儿那里去。   煊哥儿已经被四太太放在榻上坐着,珩哥儿则一个劲地想要脱离母亲的掌控,见母亲始终不放他下来,便回过头“啊”了一声,又往前倾。甄婉怡忙扶正了人,珩哥儿更大声地“啊”了出来,这时甄婉怡才松开手,看着珩哥儿一头往前栽去,吓得对面的四太太一探身想去扶住了人,“哎哟,我的小祖宗呀,你可得小心点。”   甄婉怡挡着四太太的手,“母亲,您让珩哥儿自己来吧,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四太太看着没大碍才收回了手。   珩哥儿头栽在厚厚的垫褥上,翘起小屁股扭啊扭的,好不容易才把腿给伸直了整个人呈大字地趴在垫子上,半晌才撑起胳膊抬了抬头“啊”了一声,看了一圈见没人搭理,又趴了下去,脚在甄婉怡腿上蹬了蹬,竟往四太太那边翻了个身。   甄婉怡一声惊呼,“母亲,珩哥儿会翻身了。”   四太太奇道:“小世子还不会翻身?他可是过了三个月的。”   甄婉怡还沉浸在儿子翻身的喜悦里,“那倒不是,早先奶娘也说过就寝的时候珩哥儿翻过身子的,只不过我没见过罢了。”   四太太点点头,“原来如此,煊哥儿三个月时天儿正热,穿着一个兜兜翻身翻得溜着呢。”   说完便将煊哥儿往珩哥儿方向移了移,又扶起珩哥儿坐好。   ☆、第三八六章 铺 子   四太太说完话又将煊哥儿移得离珩哥儿更近一些,两兄弟几乎是头挨头坐着,珩哥儿定定地看着煊哥儿手上的大红拨浪鼓,煊哥儿有了观众则摇得更欢了,甚至把手凑到了珩哥儿面前。   珩哥儿看到眼前的拨浪鼓突然伸出手一把抢了过来,然后马上转过身扑倒在甄婉怡怀里。   煊哥儿还愣愣地坐在那里,右手半握地举着,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小手又看了看对面弟弟手里熟悉的拨浪鼓,嘴巴一憋又一张便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可比刚才要响亮多了。   甄婉怡忙把珩哥儿扶正抱在怀里,夺了他握得紧紧的拨浪鼓,还不等递给煊哥儿,珩哥儿也扯起嗓子大哭起来,一时间,西侧室里奏起了二重唱,两个小家伙的嗓门一个比一个高,比赛着哭起来,直嚎得甄婉怡脑仁儿都疼起来了。   四太太也抱起了煊哥儿,将甄婉怡手里的拨浪鼓拿了出来递到珩哥儿手里,又捡起被珩哥儿丢到一旁的梅花鹿塞到煊哥儿手中,这才止住了那阵狼嚎声。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我的天呀,从来不知道珩哥儿这么能哭的,感觉屋顶都要被掀翻了。”   四太太帮煊哥儿擦干眼泪放下让他一个坐着玩,“这算什么,以前一大家子都住在京城你三婶那边的老宅子时,你几个哥哥每聚到一块都会上演今天这一套,那时我最想的便是搬出去的。后来到了清河城,地方大了,可你和修哥儿在一起时也是这样,我看小世子是随了你的,你打小便是个不吃亏的,什么好玩好吃的总要先尝尝,厌了便丢一旁。”   甄婉怡涩涩一笑,暗暗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的甄婉怡还不是她吧,不过她一定会好好孝敬父母照顾兄嫂的。   母女俩一边说着闲话一边逗着两小子玩,直到喻瑾珍打帘走进来,“母亲,七妹夫和七妹过来了。”   四太太让一旁的慧香看着煊哥儿,自己起身去了中堂,与齐昌明简单说了两句便让小丫鬟带齐昌明去了前院。   甄婉怡一直待在西侧室没出去,直到甄茹怡带着齐诗雨齐诗乐两姐妹过来,才起身相互见礼,给了齐诗雨两姐妹一人一个鼓鼓的荷包,里面装的是实心的金豆豆,是甄婉怡特意在年前打出来送给几个子侄辈的。   四太太刚一见面的时候就给了荷包,都挂在姐妹俩的身上。   甄茹怡也递了荷包给煊哥儿和珩哥儿。   四太太对着甄婉怡两姐妹道:“你们在这里坐一会,我去给姑爷们安置午膳去。”四太太特意等甄茹怡来了才去厨房表示对齐昌明的看重。   甄茹怡对着四太太屈膝道谢,“那麻烦母亲了。”   送走了四太太,甄茹怡坐在四太太原先的位置,将煊哥儿往里移了移,将齐诗乐也抱上了矮榻,齐诗雨坐在边边上紧挨着妹妹,齐诗雨身后则站着一身柳黄焦布通袄裙的绫香,鲜艳的料子衬得她肤白唇红。   而甄茹怡一身妃色锦袄绣着连枝花的襕边,袖口和裙裾也绣了简单的花纹,看着极为精神,齐诗雨两姐妹穿的是大红妆花锦的袄裙,那妆花锦还是甄婉怡送给齐府的年礼。   “七姐怎么这个时候才来,珩哥儿和煊哥儿都哭了两通了。”   甄茹怡奇道:“怎么弄哭的,我进院子的时候便听到了哭声,六嫂都着急了呢。”   甄婉怡想起刚才喻瑾珍特意进来看了看,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两小家伙抢玩具闹的。”   榻上还堆着满满的玩具,齐诗乐坐在那里,左手抱一个右手抓一个玩得不亦乐乎,传出一阵阵“咯咯”笑声,刚刚长牙的小嘴里关不住的口水顺着嘴角往外流。   甄婉怡掏出手帕正要去帮齐诗乐擦嘴,却见一只小手已经伸过来擦掉了,看那熟练的姿势肯定不是第一次做了。收起帕子,笑道:“雨姐儿真懂事,都会照顾妹妹了。”说完摸了摸齐诗雨的头发。   齐诗雨对着甄婉怡笑得两眼弯弯特别可爱。   甄茹怡爱怜地看着两个女儿,“我平日没时间,乐姐儿都是奶娘带着,雨姐儿常跟着都能搭把手了,倒是让我轻省不少。”   甄婉怡是知道齐家情况的,齐老太太根本就不搭理两个孙女,更不用说什么帮着带她们两姐妹了。   “七姐铺子的生意做得如何了?打算什么时候开市?年前太忙我也忘了问你,可有什么不好处理的麻烦事儿?”   甄茹怡抿着嘴摇摇头,虽克制着可眉眼间都带着轻松的笑意,“嗯,生意还行,年底清帐的时候除了开支还净赚了二十几两银子,傅姑姑都松了一口气呢。咱们是新铺子,傅姑姑说开市开早点好给大家加深映像,所以我们打算初八就开市,现在傅姑姑带着绣娘都在铺子里过年呢。铺子里都好好的,没什么麻烦。”   甄婉怡听了也为甄茹怡高兴,“能赚钱就好,先赚小钱等名气打开了自然能赚大钱了。”   甄茹怡抿着嘴笑了笑,“我也不求能赚什么大钱,只要能安稳度日不为钱财忧心就好了。”   甄婉怡也认同这话,“那倒也是,只要能吃穿不愁就是好的,反正以后七姐夫入仕赚钱都有他。”   甄茹怡苦笑一声,“是呢。”   甄婉怡一直在看着甄茹怡,见此便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麻烦?七姐,咱们姐妹不是外人,你若是有麻烦只与我说便好,你们铺子里都是一些妇人,可不要吃了亏了。我与京兆府尹的夫人见过两次,跟她提过一嘴,让京兆尹的衙役多往你铺子的那条街去巡一巡,若是有麻烦直接找那些衙役。”   甄茹怡心中一暖,“我知道,劳烦妹妹了。其实不用麻烦京兆府尹夫人,映月打着荣王府的名号十天半月的就去铺子里转一圈,你府里的料子又都从我那里拿,别人见了我有荣王府的撑腰也不敢来闹。”   “那就好。”甄婉怡这才放下心,甄茹怡的铺子开在南市,人多倒是多可就是太杂太乱了。自从甄茹怡的那次主动换子行为之后,甄婉怡便一直想找机会报答她,虽然祁荣送了宅子铺子,可甄婉怡总觉得太少了,希望能更多地帮助甄茹怡。   ☆、第三八七章 莲 香   甄茹怡看到甄婉怡一脸的轻松笑意,端坐在对面,瓷白的芙蓉脸上妆容精致,满头珠翠只怕是卖了齐宅也凑不齐全。粉色的广袖襦裙袖口用红黄紫三色丝线层层叠叠地绣了凤穿牡丹纹,这样复杂的花纹便是女红精湛的绣娘也要用上十天时间才能完成。   大红色的对襟妆花锦袄,羊脂玉的璎珞遮住微微露出的精致锁骨竟分不出哪是玉哪是肤,粉色的留仙裙玄紫色的腰封下是两片成冀状的围裳点缀着细细的珠玉,正中一条大红双凤戏珠敝膝,坠着一串由小到大的南珠做成的压裙,最下头一颗有鸽子蛋般大,流光溢彩十分漂亮,红色的流梳垂在一旁落在垫褥上,榻边上放着一双红色的羊皮锦履,正中也各自镶着一颗湖珠,十分的显眼,雨姐儿已经往这双鞋看了好几次了,这个妹妹向来十分会打扮。   心里念头转了好几回,状若无意的说道:“九妹,你还记得莲香吗?”   甄婉怡一愣,收了笑容,微微皱着眉头,好久没人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了。“七姐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甄茹怡冷笑一声,“她如今改名芙蕖,被我婆婆买回了家,前不久已被我夫君收做通房丫鬟了。”   甄婉怡只觉五雷轰顶,一脸的震惊,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她卖出去的丫鬟刚好被齐家买了去?而且还成了通房丫鬟,“七姐,你怎么这么糊涂,怎么能让七姐夫收了她做通房呀,如果七姐夫知道莲香以前的事他会怎么想呀?”   只要是个男的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曾经爬过连襟好友的床心里都会过不去的吧。   甄茹怡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哼,我不让又如何,我还住在娘家时他们便生米成熟饭了,我去与我婆婆说莲香的事,她竟只当我是妒忌怎么也不肯把莲香的卖身契给我。既然如此我也不用管了,反正那莲香不是很喜欢爬床吗?她还以为齐宅是荣王府呢?”说完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的笑,荣王府的俏丫鬟到了齐宅也得磨成豆腐渣。   听着甄茹怡满是怨怼的的话语,甄婉怡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虽然甄茹怡没有怪她,可她还是觉得齐昌明之所以会被莲香迷惑与自己逃不脱干系,若不是祁荣心里对她厌恶至极快速地卖了她,她也不会还留在京城了。当初若是按她的意思把莲香送回清河城就好。   “七姐,莲香的事都是我没处理事好。”   甄茹怡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笑着慢条斯理道:“你也别多想了,我可没怪你的意思,没有莲香也会有桂香、荷香、愧香之类的,我今儿只是与你发发牢骚罢了,你听听就算了可别往心里去,那莲香在齐宅可是连你府上的粗使婆子都不如呢,你看着吧,我会给咱们姐妹好好出气的。”   甄婉怡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看到甄茹怡的神色后什么也没说地闭上了嘴巴,七姐心里应该装了许多的委屈和不满吧。至于莲香,已经进了齐宅只能望自求多福了。   许是心里存了事甄婉怡下午时神情一直恹恹的,用了晚膳后就与祁荣告辞同坐一辆马车往荣王府去了。珩哥儿玩了一下午,用晚膳的时候实在支撑不住地睡着了,直到上了马车还是酣睡。   四老爷在家打理庶务,常与生意人来往,酒量不小,今天两个女婿回岳家,自然是极力劝酒,齐昌明酒量不行,来往了几个回合便被扶下去休息了,倒是祁荣陪着岳父喝了个痛快。   马车里萦绕着淡淡的酒香,祁荣脸色倒是没有变化只是看着甄婉怡的眼睛更亮更深遂了一些,半靠在大迎枫上,一手虚环着甄婉怡搭在另一只迎枕上。   甄婉怡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心里不舒畅,全然没有去甄府时的那股子欢快和喜悦,此时的她只觉得疲惫不堪。   一路沉静地回了荣王府,喝完酒后的祁荣浑身懒洋洋的,又看到还在酣睡的珩哥儿便让人下了门槛直接把马车停在了锦祥院门口。奶娘接过珩哥儿回了东跨院,甄婉怡则跟着祁荣回了正房,一路上没有一句话的交谈,让留在府里的丫鬟婆子也跟着紧紧了神情闭紧了嘴。   直到梳洗过后,祁荣喝了碗蜂蜜水看着半靠在床上的甄婉怡,问道:“今日怎么了,岳母家惹得你不高兴了吗?”   甄婉怡拉着祁荣同坐在床上,她心里乱得很,见祁荣愿意说话了忙道:“王爷,齐老太太把莲香买了回去,七姐夫收她做通房丫鬟了。”   祁荣揉了揉眉间,“怎么会被齐家买的呢,我吩咐的是让人把她卖到外西北三郡去的。”   甄婉怡嘟了嘟嘴,“可现在莲香就在齐府呀,还被收了通房。”   祁荣侧过身子搂住甄婉怡,“你究竟在乎的是莲香这个人呢还是在乎齐昌明收了通房?”   甄婉怡张了张嘴,又低下头想了想,最后靠在祁荣不见壮硕却结实的胸膛上,“我只是一听到莲香的名字就觉得别扭,而且她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怎么还能去侍候七姐夫呢?若是七姐夫知道了心里多别扭呀。”   祁荣摸了摸甄婉怡放下的长发,声音低沉而带有磁性,“什么叫她对我做了那样的事,一个爬床的丫鬟而已哪个府上没有几个的,以后这话就不要说了。再说齐昌明若是知道了也与咱们无关,又不是咱们送给他的。既便是咱们送给他的他不收房也没人能奈他何,他都是举人老爷了,自然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你无需去多想。再说这京城里相互送姬妾的多的是,齐昌明既便是知道莲香的过往也无需介怀,一个侍女而已。”   甄婉怡听着祁荣有力的心跳声,淡淡的酒香传来,她也如同饮了酒一般,浑身都慵懒起来。心里堵着的那块石头被搬开整个人都轻松了,长吐一口气,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两唇印到了一起,轻吮慢舔,细细描绘,甄婉怡只觉置身温泉中一般,舒服得嘤吟出声,便被狂风暴雨般的情潮卷涌。   ☆、第三八八章 影 响   初二走舅家初三走岳家,所以甄婉怡今天还要去甄府。早上直接睡到自然醒才起身,不慌不忙地穿戴好才抱着珩哥儿跟着祁荣去了甄府。今日跟着去的是红鹦、绿柳、虎妞和两位奶娘并四个小丫鬟。放红袖五天假让她去大兴农庄与父母团聚,映月如今管着荣王内院的所有事务,轻易不得离开。   到了甄府四太太房里已是欢笑声一片,甄婉怡听着脚步加快了两步,越过前面抱着珩哥儿的祁荣先到了门口。守着门的小丫鬟帮着打起帘子才通报一声,里面就传来一阵嚷嚷声,“九妹,你今儿可是迟到了,是不是被窝里太暖和又赖床了。”   甄文怡正在大笑可看到身后跟进来的祁荣时马上闭上了嘴,却因速度太快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忙咳了两声喝了口水才停下来,马上说道:“呃,我们也是刚刚才到的,现在出门不比以前,小孩的东西就有半车所以晚点是正常的,是正常的。”   甄婉怡一开始还不明甄文怡这般转口这是什么了,可看到她眼神一直往祁荣身上飘便明白过来,甄文怡这是在为她解释呢,心里暖暖的,笑道:“还是八姐最体谅我了。”   甄文怡皱了皱鼻子,等祁荣跟四太太相互见了礼后,才屈膝道:“见过王爷,刚才那话是我们姐妹间开的玩笑话,王爷可别当真了。”   祁荣笑了笑,宠溺的眼神看了甄婉怡一眼,“没事,就算本王当真也无妨。”说完交珩哥儿交给甄婉怡抱着便去了前院。   甄文怡拍了拍丰满的胸脯,“王爷怎么到后院来了,不是说今儿有事不能过来吗?”   甄婉怡往榻上走去,“本来是不打算过来的,可临出门时又送了我们母子俩过来,说是八姐夫今年还没见到,后面几天怕是更没时间了所以过来看看。”   甄文怡跟着坐到甄婉怡身边,“真的,王爷真的是特地来见四爷的。”   甄婉怡挑了挑眉,打趣道:“怎么不叫贾珍了?”记得成亲后甄文怡动不动就张口贾珍贾珍的。   甄文怡抿着笑了笑,“婶婶说了这样不好,相公必竟是入了仕的人了让别人听了会笑话他的。”   甄婉怡点点头,“哟,八姐终于知道体谅人了。”   甄文怡推了推甄婉怡,脸上粉粉的一片。掏出一个荷包系在珩哥儿身上,甄婉怡也拿出一个荷包系在皓哥儿身上。   不大的矮榻上端坐着五个粉妆玉砌小娃娃,大的也不过三岁左右,小的分别是八个月六个月四个月大。珩哥儿昨儿已经和煊哥儿乐姐儿玩熟了,今天一见面,便直接伸手去抢煊哥儿的拨浪鼓,可那拨浪鼓在皓哥儿手里,珩哥儿没抢回来不打紧还被皓哥儿拿着拨浪鼓在额头上敲了一记响。   这下可就炸了天了,珩哥儿扯着嗓子哭的那叫厉害呀,直接把几个大人和丫鬟都吓坏了。甄婉怡忙抱着珩哥儿扶起他的小脸打量,只见白白嫩嫩的额头上铜钱大块的红印子,隐隐可见的还破了点皮儿浸出了一丝丝血迹,难怪哭得这样厉害,真是疼坏了吧。   四太太也忙在一旁问道:“要不要紧,有没有打到?”   甄文怡看到珩哥儿额头上的红印子反过身抓着皓哥儿的手拍打了两下,直打得皓哥儿也大哭起来,一旁坐着的乐姐儿也被吓得哇哇大哭,左右顾盼的煊哥儿也跟着扯开嗓子大嚎,只有雨姐儿在一旁扶着自己的妹妹。   此起彼伏的哭嚎声比起昨日还要恐怖,四太太抱起皓哥儿,轻拍了甄文怡一把,“文姐儿你都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急性子,小孩家家的懂什么,也值得你动起手来。”   甄婉怡抱着珩哥儿边走边拍背,“八姐,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若是这样我可不敢让珩哥儿与皓哥儿玩一起了。”   甄婉怡这样一说甄文怡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这珩哥儿可不比其他人,金贵着呢。伸过手抱起自家孩子,小声哄起来,好一会儿才渐渐地消停下来。   最后甄文怡把皓哥儿交给奶娘,“都交给奶娘带去吧,这榻上太小了,索性让奶娘带着去炕上玩,咱们姐妹几个也好说说话。”   甄婉怡自是没意见的,将珩哥儿交给奶娘,可是珩哥儿还指着榻上的拨浪鼓“啊啊”直叫,直到四太太拿起拨浪鼓塞到手里这才消息下来。   姐妹三重新上榻,四太太安置几个小家伙去了。甄婉怡笑道:“哎呀,这一家要是有他们几个可真是要命了。”   甄文怡剥了个贡桔吃,“有也是奶娘带着要你操什么心。昨儿你们聚了一天,没想这贡桔还有,你送我的大年夜就吃完了。”   “这桔子不经留早点吃完新鲜,你若是还想吃我那里还有一蒌子。”   “算了你府上客人多,你给了我还不如让我去你府上吃一顿,可比在自己家里吃得多一些了。”甄文怡连吃了三个才罢手,净了手凑近甄婉怡道:“你知道我公公要外放的事儿了吗?”   甄婉怡挑了挑眉,她是接到贾老太爷的信说会给她一个交待,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就外放了,放到哪呢?”   甄文怡抿着乐道:“河西府的司马,过完上元节就要起程上任了。”   “河西,那么远?”   甄文怡点点头,“远点也好,省得隔三差五的就回来。嘻嘻,再过十多天我也能过过山中无大王的逍遥日子了,以后这晨昏定醒与我再无干系了。”   看着甄文怡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知道这人真是高兴坏了,也不说她,跟在一旁笑,突然看到对面甄茹怡淡淡的神色,不知不觉也敛起了笑意。   甄文怡眼睛在甄婉怡甄茹怡脸上扫了一圈,微微眯了眯眼,这两人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九妹这样在意七姐?以前可是没有这样的。   “七姐,你铺子生意怎么样了?等我婆婆走后我便让府里去你铺子里拿货。”   甄茹怡淡淡地笑了笑,“铺子生意还行,过过小日子罢了。”   “慢慢来嘛。不过这生意上的事我不懂,我在京城置的一个香粉铺子是直接请了掌柜的,我也就是每月看看帐册之类,所以怎么做生意我就帮不了七姐了,不过七姐那里若是有了新花样好看的样式记得通知我,到时我穿着你铺子里的衣服出去做客给你宣传去。”   甄茹怡紧紧了拳头,不想看甄文怡高高在上的神情,垂下了眼帘,“我铺子才新开,哪来的新花样和好看的样式,只怕到时要让八妹失望了。”   甄文怡睨了甄茹怡一眼,撇了撇嘴,不再说话,拉着甄婉怡打听关于河西郡的事,只不过甄婉怡对河西郡的官场也不熟,只说了说风俗民情之类的倒也让甄文怡听得高兴。   ☆、第三八九章 媒 人   酉时末,祁荣带着淡淡的酒气回到甄府,准备接甄婉怡母子回荣王府。寒冬时分酉时初天色便暗了下来,酉末便有些晚了。齐宅在城南怕路上会遇到查宵禁的金吾卫,祁荣让两个亲卫送齐昌明夫妻回城南,贾府就在城东不过隔了两条街道而己所以不用派人去送,安排好之后便坐上了甄婉怡的马车。   甄文怡看着率先离开的甄婉怡的马车,感叹道:“荣王爷对九妹真好。”   贾珍想到今天祁荣跟他说的话,看着在灯光下肤白细腻的妻子,暗道还是祖父有远见,对于他来说父母都是靠不住的,现在最能依靠的反而是岳家了,所以妻子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更何况这个妻子是他自己选的,虽然不是名门闺秀虽然举止有些轻浮不雅,可是最能帮助他的却是她。   “看你羡慕的,难道为夫对你不好。”   甄文怡看着身旁挑眉轻笑的贾珍,脸上一红,多久没在贾珍脸上见过这样轻挑肆意的神情了,好像自从在清河城贾府办春宴他在众目睽睽下抱了她之后,便一直对她冷冷淡淡的,再也不复前几次见面时的热情,也因此她才在怀孕后把晚霞开了脸给了他做通房。   没想到能在今日再见贾珍这温柔肆意的神情,不由得鼻尖发酸,垂了螓首露出一段优美白皙的颈脖,让贾珍眼色黯了黯,心中一动拉着甄文怡上了马车,轱辘声中往贾府行去。   甄婉怡抱着睡熟的珩哥儿靠在祁荣怀里,今天玩得很累但也很尽兴,甄文怡还像以前一样总有说不完的趣事,就是贾大夫人梳个头她都是编排出一堆话来,可见是对贾大夫人这个婆婆有多不满意了。   甄婉怡想着想着便呵呵傻笑出声,抬对对上祁荣打趣的神情忙叽叽喳喳地今天的趣事好一通说,祁荣眼神微闪,看着甄婉怡欢愉的样子,与昨天回府时的郁郁不乐截然不同,“今日玩得挺开心的。”   甄婉怡点点头,“八姐那人很会来事儿,小小的事经她的嘴一说都让人听得津津有味的。”又说到珩哥儿抢皓哥儿手上的拨浪鼓被敲了一记的事,嘟了嘟嘴,“为了这事八姐还打了皓哥儿两下呢,把乐姐儿都吓哭了,然后煊哥儿也跟着哭起来,那声音真是够响亮的。”   祁荣移了移身子看向甄婉怡怀里酣睡的儿子,见额头上还有淡淡的红晕,破皮后结疤的印清晰可见,轻哼了一声,“这点儿出息,为了一个拨浪鼓挨打。”   看着祁荣这般不屑的样子甄婉怡不愿意了,维护道:“那拨浪鼓也不是寻常见的那样,是喻家三表哥特意为煊哥儿做的,鼓身上镶了一圈各色宝石,打磨得圆溜溜的,手柄是一截碧绿的翡翠,晶莹剔透,便是大人见了也忍不住拿起看看,更何况是小孩儿本就喜欢那鲜艳的颜色,昨儿珩哥儿拿着玩了一天呢。”   意思是昨天珩哥儿玩了一天他认那得拨浪鼓,祁荣自然懂娘子话里的意思,看着甄婉怡一脸护犊的神情,目光暖暖地看向珩哥儿,儿子比他幸福多了。“不就是一个镶百宝的拨浪鼓吗,明儿让尚工局的人给珩哥儿做一个,省得他惦记别人家的东西,眼皮子浅的。”   甄婉怡本是高兴祁荣主意的,可还是忍不住道:“这哪是眼皮子浅了,珩哥儿也就是没见过才好奇一会会的,又没见他吵着抱回来。”说完便有些心虚地紧了紧怀里的儿子,若不是睡着了,只怕那拨浪鼓还真是有些难办呢。   祁荣脸上闪过笑意,心里却道还是等珩哥儿三岁后自己带在身边启蒙吧,小娇妻还是适合带女儿,女儿家就得娇养着像小娇妻一样。   初四去了宁王府略坐一会,初五去了瑜亲王府,瑜亲王妃拉着甄婉怡商量着祁敏的婚事,瑜亲王妃看中了大理寺卿徐思敏的次子,与徐夫人拭探过两次,两家都比较满意。   徐家在京城也是排得上号的人家,虽不是勋贵可徐家一直是清贵之流的砥柱,再加上瑜亲王妃娘家的名声,两家结亲倒也能说得门当户对。   “敏郡主怎么想的,可看得中徐二公子。”   瑜亲王妃微微一愣,可见甄婉怡问得诚心,倒是对自己的这番作态惭愧起来,马上收了心里的敷衍,小声道:“年前徐夫人来我府上说话,二公子来接徐夫人时进来与我见了礼,刚好让敏娘见了一面,徐二公子仪表堂堂,倒是没见敏娘有什么不满的。”   甄婉怡点点头,这个时代盲婚哑嫁,能在婚前相互见一面都是极疼爱子女的父母才会做的,其实只要见过面了事情也大致定下来了,只不过有着第一印像心里头也能安稳一些。再想想自己真的要比绝大多数女子幸运了,成亲前祁荣可以说得上是她除了家人外最相熟的男子了,还幸运的对她也上了心。   “那就好,这成亲最重要的还是两个人能过到一起去。”   瑜亲王妃对这话也是极满意的,“妹妹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今天与你说起这事是想求妹妹帮忙说个话。”   甄婉怡抿着笑道:“姐姐有话直说好了,能做到的我绝不推迟。”   瑜亲王妃拍了拍甄婉怡柔若无骨的小手,“有妹妹这话我就放心了,你也知道我府上地位尴尬,本该低调些的,可敏娘是我的独女,那徐家在京城立足也有百余年,家中嫡支旁支系派挺多的,我就想着给敏娘求个脸面想让荣王爷做这个媒人。”   甄婉怡“啊”了一声,她是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要求,祁荣去做媒人,他能拉得下脸面去与徐家讨价还价地谈聘礼嫁妆吗?这大户人家娶妻嫁女可不是一般的繁琐,聘礼嫁妆那是要经过几番论讨还价才能定得下来,有好些亲家就是在嫁妆一事上谈不拢一个婚事要脱几年的。   瑜亲王妃显然也是对此做了一番准备的,“也不是荣王爷一个人,还请了礼部尚书王大人。”   甄婉怡一听就放心了,这礼部尚书也不算陌生人,甄明杰会试时就是他做的主考官,祁荣与他打过交道,不过她也不能这样一口应承下来,“原来如此,王大人可是一口好牙,姐姐可真会挑人。”   瑜亲王妃也笑道:“都是为了儿女,没办法的事,妹妹以后便会懂我这番心思了。”   “那我回去与王爷说说。”   瑜亲王妃高兴不已,“那便多谢妹妹了,我家王爷也会亲自邀请荣王爷,只是怕王爷事务繁忙,所以才想着让妹妹从旁说和说和。”   ☆、第三九零章 良 籍   等祁荣回府后甄婉怡将瑜亲王妃想请他做媒的事说了出来,问道:“王爷觉得怎么样呢?”   祁荣睨了甄婉怡一眼,这事瑜亲王跟他提了一嘴,只不过他没答应也没回绝罢了。不过这会看小娇妻的意思倒是希望他应下来似的。故作惊讶道:“娘子说这事呀,今天瑜亲王跟本王说了,不过本王拒绝他了,这做媒人千头万绪的杂事太多,本王实在腾不出时间来。”   甄婉怡没想到祁荣会直接拒绝,“啊”了一声,可一想祁荣确实是挺忙的,他虽没挂什么正职儿,可看户部尚书工部尚书有事儿都来找他,还有王府里大大小小的庶务,只怕是真没时间却做这媒人。   “既然如此我明天去回了瑜亲王妃,王爷也是太忙了些。”   祁荣抿着嘴笑了笑,小娇妻也知道心痛他了,不枉他做这可怜姿态。“不过,瑜亲王妃难得求你件事,你就这样回了她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甄婉怡想了想,无所谓地摇摇头,“这媒人至关重要,需要与对方的媒人讨价还价的,王爷只怕也做不来这样的事,不如回了让瑜亲王妃去找更适合的人好些。”   听了这话祁荣内心有些别扭了,这话怎么说得好似他不会做媒人一样,“婉儿就这样看不起为夫?”   甄婉怡转头打量着祁荣,眼儿瞪得圆溜溜的,盛着满满的笑意,“哪能呀,王爷最厉害不过的,这世间能有什么事儿难得住王爷呀?我这不是担心您忙不过来吗?”   祁荣靠近甄婉怡,在她脑门上敲了一响,“婉儿在本王面前也会耍弄小心机了,嗯?”这一声嗯吓得甄婉怡捂着脑门直摇头,“不敢,不敢。”   祁荣轻笑出声,“想要为夫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让为夫劳累一场娘子总得犒劳犒劳为夫吧。”   看着祁荣意有所指的神情,甄婉怡暗暗啐了一口,这人现在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说得好像她多亏待他似的,这段时间他不说是夜夜**但也差不多了吧。可最后还是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陪着胡闹了一番,才总算让祁荣神高气爽地点头答应下来。   瑜亲王妃得知了消息自然又是带着谢礼亲自来道谢,甄婉怡委婉道:“我家王爷事务繁多这说媒之事只怕要多多依赖王大人了。”   瑜亲王妃高兴地点点头,昨晚瑜亲王回府后还说荣王爷没答应只怕是行不通,没想到今天荣王妃就给了她确切的消息,看来这荣王妃对荣王爷的影响比外头的传言要更大一些,心里不由得庆幸她一直没小瞧过这年纪小小的荣王妃。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这事让我家王爷去与王大人说,其实我们也就是只想让荣王爷撑撑场面,具体的事宜自有王大人安排好。徐家请的媒人是太常寺正卿和国子监祭酒大人,都是好说话的人。”   甄婉怡回了四样府里拿手的点心送了瑜亲王妃出门,便不再出门了,在家里带珩哥儿玩。   初七红袖回府带了许多的野味山珍回来,“奴婢给王妃请安,替爹爹娘亲哥哥嫂嫂给王爷王妃拜年,祝王爷王妃富贵长安,万事顺心!”说完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甄婉怡笑道:“快起来,快起来,你父母身体可还好?”   红袖站起身笑道:“硬朗着呢,爹爹每日都要去田庄里瞧瞧,还没过完年呢他就想着春耕的事儿了。”   “你父亲是个负责的,所以我把大兴的田庄交给你父亲也放心。今天不早了,你这一来一往的累了,先去休息吧。”   “奴婢不累,这是奴婢嫂嫂给小世子做的兜兜,给您做的鞋,还望王妃笑纳。”   甄婉怡示意绿柳收下,“你在我身边当差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小世子的衣鞋都穿不过来的,以后别让你嫂嫂费这心了。”甄婉怡和珩哥儿从大年三十开始身上的衣裳都没重过样,若大个王府后院专做她们母子的衣裳了。   自从祁荣让外院给甄婉怡做过几次衣裳之后,后院的针线房可着急了,薛姑姑若是在她身上见过一件衣裳穿过两次的,便马上带了丽娘过来给她选布料,珩哥儿更是如此。所以外人送来的衣裳还真没机会穿上,特别珩哥儿的贴身兜兜都是进贡到宫里的绸缎做出来,寻常人家都没有。   红袖也知道这衣裳和鞋子甄婉怡不会穿,不过还是笑道:“这也是奴婢嫂嫂一片心意,她说虽没见过王妃,可王爷王妃对咱们家的大恩却是一辈子也不能忘的。奴婢大哥还让奴婢给您和王爷磕头呢,说若不是您和王爷让他去送粮,他也不会有机会去潼阳关,也不会让秦将军看中收入帐下了。”说完又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甄婉怡让绿柳扶起,“你这人回家一趟竟变得这样多礼起来。你大哥竟有了这般运道可要好好珍惜才是。”   红袖点点头,“奴婢也是这样跟大哥说的,虽说咱们是家生子入不了军籍,可只要大哥好好干那秦将军也不会亏了我哥的。”   甄婉怡眨了眨眼睛,“军籍?”   红袖笑得一脸纯真,“潼阳关不比别的地方,必须得良籍才能入伍,然后才能凭功升职,我哥这样的情况大概只能当秦将军的私卫吧。”   “哦,这样呀。”甄婉怡抬眼看着红袖眼里深藏的期待,暗叹一口气,其实只要红袖开口她也不是那种挡人前程的人,一张卖身契而已于她真没多大作用。对于现如今的她而言想把卖身契送到她手上不知凡几,压根就不用去强留一个没见过两次面的奴仆。   “我明天让卫安把你大哥的户籍改成良籍好了。其实你们家都可以改成良籍,好多世仆有了财力之后也会自赎其身的。”   红袖看着甄婉怡笑着说出这样毫无芥蒂的话,也跟着笑道:“那怎么行呀,奴婢可是想好了要一辈子跟着王妃呢。”   是那怎么行而不是不行,甄婉怡说不上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心里有些堵。让红袖退下后,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沉思起来,其实她没有那种将奴仆丫鬟看成自己私有物的想法,她与府里下人之间的相处更多的是一种聘用的关系,只不过因着相处的时间太长了,不可避免地投入了过多的感情,所以樱桃出嫁她几乎是以一种嫁女儿嫁妹妹的心态来对待。   但是对于红袖她的感情更复杂一些,不可否认红袖是聪明的,但同时也是难以把控的,所以对于红袖,她更多的是看成一个有能力的手下,一个喜欢耍弄小聪明的手下。   ☆、第三九一章 护国寺   祁荣听了这事后,皱了皱眉,“婉儿,斗米恩升米仇,好东西如果一下子全给了,这份恩情便要大打折扣了。”   甄婉怡想了一下午,还是觉得如了红袖的意的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仆人要自立,这些都由不得她,再说强扭的瓜不甜,真处不下去好聚好散便是了。“我只不过是觉得李丰收有了好的前程不想阻挡罢了。”   祁荣冷冷一哼,“也不看看这前程是谁给的,若不是你不是本王秦将军会认得他是谁?即使是为了李丰收的前程这事也该你提出,而不是由得红袖在你面前耍弄心机,卖弄小聪明。”祁荣说完沉思一会又道:“以后红袖就在锦祥院里侍候,映月那边换个人跟着。”   甄婉怡暗暗吐舌,看来祁荣对红袖很是不满意呀。如今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映月一在管,她也就逢一、五见见那些管事婆子,平日里红袖就跟在映月身边俨然是荣王府内院二管家了。如今把她拘在锦祥院里可是相当于降了她的职呢。   “那把谁派到映月身边呢?”   “让红鹦去,红鹦沉稳跟着映月处理府里的事务最好不过,红袖机灵就让跟在你身边接人待物好了。”   甄婉怡点点头,祁荣都安排安好了,她自然不会去反对。不过将这事跟红袖说的时候,看到红袖一脸震惊深受打击的样子,甄婉怡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想当年她刚从研究生毕业时,生态园的园长安排她的任务那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会有一点点不满的。   想到此便将红袖冷落一旁越发重用绿柳杨依起来,又提了几个二等丫鬟,让绿柳、杨依、红袖、红鹦带在身边教导,再选了十多个丫鬟让慕嬷嬷教导规矩,这样一通的安排红袖才收敛了小情绪,认真地当起差来,慢慢地恢复了当初的机灵。   甄婉怡看着红袖处处讨好的样子又原谅了她,必竟带过来的丫鬟里她年岁最小,在家里又是幺女,有些小性子也情有可原,再说红袖除了偶尔的愈矩其她都挺好的。   时间一晃便到上元节,卯时初天还透着浓墨般的黑色,祁荣就将甄婉怡唤醒简单地梳洗过后就抱着人上了马车。   马车里燃着两个碳炉,烘得车厢里暖暖的,甄婉怡裹着貂皮披风进了车厢,打着哈欠问道:“王爷这么早要去哪里呀?”   祁荣笑着揉了揉甄婉怡盘着纂儿的头发,拿过一旁叠放着的被褥盖在甄婉怡身上,“你再睡一会儿吧,我们得走一个多时辰的马车呢,等到了再叫你。”   甄婉怡一听直接蜷在被窝里眯上了眼,伴着车轮轱辘声渐渐沉入梦乡。   再醒时天空微曦,只是天色沉沉似要酝酿一场风雪般,看不出已是辰时正了。祁荣拉了拉车厢角沿上的一根绳索,马车便渐渐停下了来,后头马车上下来两个人快速上了这辆马车。   看着绿柳杨依过来,甄婉怡对着祁荣笑了笑,感谢他的休贴。待梳洗好后,绿柳杨依留下吃食又回了后头的马车。   甄婉怡喝着六成热的羊奶,吃着翡翠蒸饺,偶尔性起喂了祁荣一口,祁荣见甄婉怡难得好兴致也张口咽下了,只不过吃了三个蒸饺后便喝着茶不再吃了,“这翡翠蒸饺是你爱吃的,你多吃一些。”   甄婉怡听了便喜滋滋地用完然后跟祁荣一样歪在大迎枕上一手捧着茶碗,一手掀起遮窗的锦绸透过销纱车窗打量着车外的景色。远处青山延绵,虽看大清晰却能感觉到那份巍峨。偶尔还有看到被超过落在后头的青帷帐幔小车,由驴子拉着自然比不过王府精心饲养的马匹。   “这是要去哪里呀?”   祁荣探过身帮甄婉怡将车帘子拉到一旁夹住,“早前不是跟你说过要带你来护国寺转一转的吗?今天寺里的红梅开得正盛,咱们先去大雄宝殿看看,然后去看红梅再去后院一处碑拓看看,等用了斋饭再回城不迟,刚好可以收拾一番赶上今晚的灯会。”   甄婉怡眼睛发亮地盯着祁荣,这么说来今天一整天时间祁荣都可以陪着她了,想到此不由得两眼眯成了弯月状,看得祁荣如同置身温泉中一般浑身的说不出的舒畅。   这是他筹划好久了的,只不过一直抽不时间来,好不容易忙碌了几天又推了几个聚会才挤出今日的空闲,可看到小娇妻一脸的满足他觉得再多的忙碌疲惫都算不得什么了。   马车一直在大雄宝殿前停下来,知客僧早早候在一旁,待甄婉怡下车后便引着一行人往大雄宝殿而去,看着一身金光目含怜悯的释迦佛像,甄婉怡恭敬地在蒲团上跪下,虔诚的祈祷,她不知道该求什么,可心中对着未知的神佛之说却深怀敬畏,最后跪了半晌磕了头便起身,现如今的她别无所求。   在偏殿看了十八罗汉,又看了三大士像,听了护国寺主持的讲经,捐了二百两的香油钱才跟着祁荣离了大雄宝殿。   在知客僧的引路下从一旁的羊肠小路走过,见了防守严密的藏经阁,又让一个年老的僧人开了一旁的园子,见到一座座碑拓,甄婉怡便停住了脚步,她见过不少书法大师的真迹,可那笔墨的感染却远不如这一座座碑拓来得震憾。王书圣“天质自然,丰神盖代”的行书,颜大家骨遒劲气慨凛然的楷书,怀大师的狂草,一座座都让甄婉怡看得如痴如醉,看向祁荣的神色里带上了一丝蠢蠢欲动。   祁荣抬了抬手习惯性地想去揉小娇到的头发,却见那一头青丝都藏在披风的帽兜里,伸手拉了拉披风,低声道:“这里的碑拓是不让拓印的。”   甄婉怡可惜地叹了一口气,引来祁荣一阵笑意,“我书房里收藏了不少真迹实没有必要去拓印,这碑拓也就在这看挺有意思的。”   甄婉怡一想也是,于是观赏了一番便去了梅园。当站在一片山坡上俯视坡下成片成片如火般灼灼的红梅时,甄婉怡脑海里只浮现两个字,绝美!   苍劲的树干,怒放的花朵,冷冽的清香,如血的颜色,是燃尽一切的火莲,是盛放的艳姿,是美到极致的绝望。甄婉怡想着这世间应该不可能再有任何一片梅林能有如此之美了吧。   “听说这里是一片花冢,前朝的一位妃子葬在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祁荣也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片花海,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可每见一次还是忍不住的惊叹。   “嗯,还是一位极得帝宠的妃子,梅妃死后那位皇帝为她亲手栽了这片梅林,并下了旨意不得任何人擅闯,若不是大臣不同意,那位皇帝差点把自己的陵墓也弄到这里来了。”   ☆、第三九二章 抢 子   午膳在护国寺用的斋菜,看着一桌子清淡的菜色,让喜荤喜辣的甄婉怡有些失了味口,可在喝了祁荣盛的一碗鸡纵菌汤后,大大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这汤真是鲜,还有一道松茸,一碗白菜炖豆腐竟让甄婉怡吃了一碗饭下去,待要盛第二碗时被祁荣拦住了。   甄婉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没想到这里的饭菜竟这样好吃。”   祁荣没有盛饭,只吃了几口菜,便放下筷子,“留着点肚子,护国寺最拿手的是主持亲手做的面条,配料都是密方,只有护国寺的主持才会做,连陛下都没能讨要得走的密方。”   祁荣这样一说,甄婉怡连茶都不喝了,等着那道最拿手的面条上桌。   长久的等待让甄婉怡吃到面条后,感叹道:“今儿这一趟来得可真是值了,看了最美的景,见了最美的字,还能吃到这最美味的面条,真是不虚此行呀。”   祁荣抿着笑道:“你若是喜欢等天春了我们再来,山下有一座桃林,三月咱们再来好了。”   甄婉怡自是点头不已,今日与祁荣游护国寺让她有几分恋爱约会之感。   午时一后,荣王府一行便打道回府,一觉睡到府里,然后梳妆打扮,参加晚上的灯会。去年的灯会甄婉怡待在府里即养伤又养胎没能看成,后来还是祁荣在府里布置一番倒也让甄婉怡映像深刻。今年的灯楼则是甄婉怡精心准备了的,还邀了甄府、喻府、甄茹怡和甄文怡前来。   南直门前禁军林立,护城河上的桥梁十步一哨一片肃目,宽敝的御马道上灯楼林立,刚入夜灯楼上便亮起各色弥彩,将城门照得恍如白昼一般,高高的城墙上也是灯笼高挂,今晚宗帝会在这里露面与民同乐。   不多时,暄嚣声渐起,御马道上人影渐渐多了起来,这条只有达官贵胄才能行走的御马道今天对全京城的百姓开放。   当甄婉怡带着众人走到荣王府的灯楼上时,左右两座灯楼上都主人都与甄婉怡打招呼见礼,好一通忙碌才登上楼,众人一一落座。杨依带着丫鬟婆子张罗吃食,映月则安排众人带来的丫鬟婆子下楼安置,奶娘照看着哥儿姐儿,红袖在一旁调控,有条不紊,让四太太看了极是安慰。   喻老太太今儿也出来了,坐在靠窗视野最好的位置,感叹道:“没想到我这快要入土的婆子能到这里亲眼见识一番,也不枉此生了。”   四太太在一旁笑道:“母亲这样说让哥哥们知道可要惭愧了,您这一辈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呀,以前让您来这里瞧热闹都是您不愿动,没想到还是婉儿面子大才能请得动您。”   喻老太太笑着摇摇头,“您还别乱说,这御马道可不是谁都能进来,你往下瞧瞧,能走在这里的有几个是寻常百姓的。说是说今儿谁都可以来,实际上能进御马道的都是查明了身份在京城住上三代以上且没有犯过事的才可以进,其他的都只能在昌盛街那边等着。”   四太太这才晓得其中的门道,讶道:“合着我们还真是托了婉儿的福才能进这里来呀,那我也得好好看看。”   喻家也不过是从喻老太爷的父亲也就四太太的祖父开始才在京城定居下来的,到喻老太太那里才第二代。   灯楼不算大,所以甄婉怡只请了甄喻两家和甄茹怡甄文怡两姐妹,除了甄文怡还没来,其她几个早说到一起去了。喻三太太拉着喻瑾珍在一旁咬着耳朵,四太太坐在喻老太太身边也是笑靥如花。   正中央铺着一块羊毛毡,几个孩子都坐在上面玩耍咿咿吖吖说着他们自己的语言热闹非凡,奶娘在一旁看着,甄茹怡抱着齐诗雨隔着窗户向外打量,灯火明亮,笑容清晰可见。   “那是陛下吗?”   甄婉怡也眯着眼看过去,见正中那一身明黄九龙袍身影,点头道:“那黄色龙袍的是陛下了。”   四太太指着一处道:“陛下右侧看着像是王爷。”   甄婉怡早先便注意到了,也点头应是。   除了甄婉怡众女都是第一次见到陛下,神情很是激动。   随着宗帝一挥手,一阵灿烂的烟花绽放,护城边旁锣鼓喧天,一列列舞龙舞狮绕着御马道慢慢往昌盛街走去。甄婉怡眼尖地指着一条紫镶红边的长龙道:“那是我们荣王府的舞龙。”   众人齐齐看去,都道这龙舞得精神。   甄婉怡看着众人含蓄的称赞,心里十分想念甄文怡,若是她在只怕能说出许多话来逗弄大家,可等到离开甄文怡也没出现,口信都没带一个过来,甄婉怡睡时心里还有些怨言的。   第二日祁荣刚走不久,甄婉怡还在补觉便被绿柳急急推醒,“王妃,八姑奶奶来了,神情很是不好。”   甄婉怡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快速地梳洗,只挽了一个简单的纂穿着件碧色的水波纹袄裙,便让人请甄文怡进来。   待见到甄文怡时,甄婉怡才体会绿柳说的神情很不好是什么意思。茜色的衣裙皱巴巴一团,通红浮肿的眼睛看着像哭了一宿般,头发虽是一丝不苟,可只簪了一根金钗,从小到大,甄婉怡就没见甄文怡头上这样素净过。   “你这是怎么了?”   甄文怡看到甄婉怡还不待说话眼泪又流了出来,甄婉怡忙拉了甄文怡在西侧室坐下,这样的甄文怡还是刚与贾府议亲时出现过,可也远不及今日这样伤心欲绝。让甄婉怡也跟着乱了起来,“八姐,可是八姐夫出事了?”   甄文怡摇摇头,抹了抹眼泪,“九妹,你说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人呢,她就是不想要我和相公好过,她就不怕死后没有人给她摔盆吗?”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是贾大夫人,她又做什么?”   “她把皓哥儿抱走了。”甄文怡大声嚷了出来,“她自己生不出儿子,竟抢了我儿子去,这么冷的天都要带着上皓哥儿上路,皓哥儿若是有个好歹我定与她拼命去。”   甄婉怡不太懂,“你婆婆带皓哥儿上路?去哪了?”   甄文怡深吸一口气,“昨天我正准备带皓哥儿带赴你约时,被我婆婆拦了下来,说让奶娘在家收拾行李,她要带皓哥儿跟我公公去河西郡赴任。皓哥儿那么小,这天寒地冻的她怎么就能生出这样恶毒的主意呢,活该她断子绝孙呢。”   甄婉怡瞪了一眼,“呸,胡说什么呢?你相公现如今是长房的嗣子,你这是咒她还是咒自个呢。”   甄文怡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我这不是气糊涂了嘛。你说说我现如今怎么办呀,难道真要让她把皓哥儿给霸占了去吗?”   甄婉怡皱了皱眉头,这事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三九三章 来 信   甄婉怡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得道:“要不我陪你回甄府一趟,问母亲试试?”   甄文怡是全无办法的,在家里跟贾珍闹也闹了吵也吵了,可贾大夫人一步不让直接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就带着皓哥儿走人,如今甄婉怡说去甄府她自然是点头不已。   于是两人匆匆忙忙地上了马车往甄府行去。四太太听了小丫鬟的禀报脸色一变,慌慌张张地往外跑,拉着甄婉怡的手冰凉一片,甄婉怡忙道:“母亲莫急,女儿是陪八姐来的。”   四太太这才松一口气,进房对着甄文怡急道:“文娘出什么事了?”   甄文怡与四太太在西侧室坐下,将事情仔仔细细的与四太太道清楚,趁着这个机会甄婉怡则让人去厨房拿了些点心过来,又让绿柳重新帮她梳头收拾。刚她慌慌张张地出门,穿的还是起身时的衣裳呢,还好出门时时辰尚早,昨儿又是上元节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在为昨晚的疯玩补觉,甄婉怡进门时才没被人看了去,否则这种装扮回娘家还不知道要传来什么话来呢。   端着点心和羊**在一旁吃着,一边竖着耳朵听四太太与甄文怡的谈话。   只见甄文怡话说完之后,四太太也皱起了眉头,“你婆婆已经起程离开京城了?”   甄文怡抹了抹眼角,“天刚蒙蒙亮就走了。这天还寒着呢,皓哥儿也不足周岁,她怎么忍心让皓哥儿受这搓磨。若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办呢?”   甄婉怡边吃边点头,在她看来那贾夫人也真是吃相太难看了,纯粹是仗着自己婆婆的身份硬生生的抢了嗣子的儿子吗?合着不是自己亲孙子不知道心痛呀,这么冷的天,一路都是做马车的往河西赶,吃住梳洗都不方便,想想也是受罪。   四太太长叹一口气,“那贾夫人估计也是怕你闹腾所以才在走之前直接通知你的,这样的事情便是母亲亲来只怕也没得用。她是你婆母,一个孝字就压得你没办法,更何况她是祖母要带孙儿在身边谁也不能阻止。”   甄文怡又哭了出声,“难道侄女只能与皓哥儿骨肉分离了吗?”   四太太皱着眉头沉思,半晌才道:“若是想制止你婆婆,那便只能请长辈出来说话了。”   甄文怡定了定神,“长辈?”随即眼睛一亮,“婶婶是说四爷的祖父?”   四太太点点头,端起茶水润了润喉。   甄文怡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我知道了,我这就让四爷写信回清河城去。河西郡还不知道是怎么境况,也不知道皓哥会不会水土不服?不行,我得快些把皓哥接回来。”   看着定下了心兴高采烈离开的甄文怡,甄婉怡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甄文怡那样乐观。   贾老太爷毕竟是公公,管不到媳妇房里的事去,更何况这还是儿媳妇和孙媳妃之间的矛盾。贾大夫人直到最后要走之前才说出要带走皓哥儿,必是下了势在必得的决心的,山高路远的,信从京城送到清河,再从清河送到河西,兜兜转转没两三个月不成,再拖一拖,半年一年的便过去。   贾珍的求救信送走了,甄文怡天天盼日日盼盼得柳枝抽芽也没盼来任何消息,倒是清河城的一封信送入了甄府。四太太急急派人给甄婉怡送了口信,甄婉怡得了信换了衣裳便往甄府赶去。   到甄府里看到丫鬟婆子四处奔走,放在后罩房的箱笼都抬到院里子晒着,正房里也慧香带着人翻箱倒柜的在收捡着衣裳首饰。   “母亲,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四太太抱着煊哥儿急道:“你祖父身子不大好,我们得赶紧回去。”   甄婉怡闻言愣,随即鼻子一酸,这,这,母亲要离开京城了还能再回来吗?   “母亲。”   四太太看着甄婉怡发红的眼圈,自个儿也红了眼,把怀里的煊哥儿交给奶娘,拉着甄婉怡在西侧室的矮榻上坐下,“我儿别伤心,母亲能在京城陪你两年已经是你祖父祖母格外开明了,我与你父亲本是来京送你出嫁的,后来恰逢珍娘有了身孕,我与你父亲留在京城也算有个理由。可如今你六哥外放,珍娘也跟着去了任上,而你祖父祖母年岁到底是大了,我与你父亲自然要回清河城去尽孝道的。”   道理甄婉怡都懂,可是一想到要与父亲母亲分开,她便难受得很,虽然嫁人后不能像以前日日想见,可总归是在京城,有个事坐马车大半个时辰便能到。她得了什么好吃的也能立即让人送到甄府来,母亲这做了什么新鲜吃食也能送到荣王府去,这样的常来常往让她从不觉分离,反而更多了些亲密出来。   可今次四老爷四太太一离开只怕短时日是不得相见了。想到这里含在眼眶里的泪滴滴坠下,晕染了银白的挑线裙子,委屈得像个孩子似的。   四太太看着也是伤心,若是可以她又怎么舍得离开呢。“婉儿别哭,听母亲好好说话。母亲这一走只怕短时日里不能回来,你一个人在京城可要好好过日子,如今看王爷的样子对你是上了心的,只不过你也别恃宠而骄,女子就该柔弱似水。只要王爷能一如现在这般待你,母亲也就别无所求了。”   甄婉怡拭了拭泪,不想母亲走之前还为她操心,她都是当娘的人了。   “母亲放心,女儿会好好过日子的。只是今日这样匆促,可有定下什么时候起程?”   “你父亲寻问船期去了,只要有了何适的船只咱们就起程,也不知道你祖父身子究竟怎么样了?”   甄婉怡忙问道:“信中可有说祖父是得的何病?是何症状?我让人去问问太医,寻个方子母亲也好带回去。”   四太太脸上露出笑意,“让你费心了。说是风寒,正月里与刺史大人去赏梅时见了风,回来便有些发热,后来吃了几副药也不见大好,拖了大半个月还在咳嗽。你也知道你祖父以前就大病过一场,现在老了身子骨大不比从前,你父亲不放心,想早早地回去。”   甄婉怡点点头,“那我回府去准备药材吧,您让父亲也别去问船期了,这个时候船不好找,赶得急的哪有什么好位置的,我让王爷帮着去问问。”   像远行的这种船都是要提前去定,等凑到差不多的人才会定下出船的时间,临时找的船只能定到别人不要的底层船舱,仄逼潮湿不说还特别晕。   怕四太太拒绝又道了一句,“您不顾着自个儿也得顾及煊哥儿吧。”   四太太嘴张了张便沉默下来了。   ☆、第三九四章 送 别   祁荣知道后不但让张太医送了好几张药方子过来,还给找了一艘官船,同行便是两广郡的刺史大人一家,起程时间是三日后。   四太太在起程前一日宴请了众多亲戚,因不是休沐日,宴会放在了晚上。爷们在前院,女眷则在后头,也没请戏班子和说书女先生,只一家人说说话道道离别。   甄婉怡早早地便到了甄府,看着略显空荡的正房,四太太最喜欢的红釉官窑花觚不见踪影,代替的是一对粉瓷桃李赏瓶,镜台的八宝盒也收了起来,只留下几个小小的胭脂盒,大红的绫销帐子也收了起来,挂着碧色的锦帐,眼圈忍不住地又红了。   四太太心里也不好受,拉着甄婉怡在矮榻上坐下,“这座宅子怕是要空个两年了,我打算让黄嬷嬷留下看房子,她本是京城人,在清河城十多年也没待习惯,反而得了个老寒脚的毛病,如今年纪大了,我也不忍她再跟着我奔波。你在京城记得派人时不时地回来看看。”   甄婉怡眼泪坠下,点点头,哽咽道:“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黄嬷嬷的。”   母女说了会话,喻家老太太并三位太太还有几位奶奶都来了,喻老太太拉着四太太的手,还没说话就被泪迷了眼,四太太抱着老太太的腿痛哭出声,此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甄家老太爷老太太年岁不小了,这边老太爷老太太年纪也是大的。   清河城与京城相隔千里,若是这边有个什么事只怕四太太想回来见父母最后一面也是难的。喻老太太怕是也知道这事,所以才早早地来,想与女儿多相处一会。   其她人都是下午才过来,甄文怡削瘦得厉害,刚生产完的丰腴早已不见,露出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如同雨后的芍药艳丽中带着一丝脆弱,更忍人怜。贾珍一直送她到内院与四太太见礼后才离开,走前又不放心地回首看了一眼甄文怡,见甄文怡没抬眼看他才垂着头往前院走去。   甄茹怡一家子是一起出现的,齐昌明问候了长辈后便去了前院,甄茹怡看着齐昌明的背影消失后才带着孩子坐在角落里,沉静地听着长辈们说话。   甄婉怡一整天没离开过四太太,也没心思去听甄三太太的情不得已,整个人的心思都扑在四太太身上,就没让四太太离开过视线。祁荣晚间散宴回来接人时,甄婉怡还不愿走。   祁荣低声劝道:“珩哥儿一整天没见到你了,你总得哄他睡觉吧。”   甄婉怡这才回过神来,只要甄婉怡不出门便会亲自带珩哥儿在身边,就是练字也让珩哥儿坐在高椅上看着她,久而久之珩哥儿越发地粘她了,最后演化成晚间睡觉都在甄婉怡哄睡着了才能让奶娘抱走。   四太太也在一旁劝道:“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快些回府吧,明天再带珩哥儿来。”今天甄婉怡出门时心情不好,祁荣便没让珩哥儿跟着出门。   回了王府珩哥儿果然在甄婉怡床上玩得兴起,一见到甄婉怡便“啊啊”大叫,看到活泼的儿子甄婉怡低落的情绪才好转一点,梳洗干净后便让奶娘先回去自己搂着珩哥儿坐在在床上。   “珩哥儿想母妃没有?”   “啊。”   “珩哥儿今天乖不乖呀?”   “啊。”   说不过两句话珩哥儿便伸手去抓甄婉怡的头发,小手却被横出来的一只大手握住。“珩哥儿,不可抓母妃的头发,母妃会疼的。”   珩哥儿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后看到父亲便伸手要抱。   祁荣接过儿子往高处举了举,珩哥儿便“咯咯”大笑出声。   看着父子嬉戏图甄婉怡心情才好了起来,翌日一大早便起身,梳洗后抱着还在酣睡的珩哥儿去了甄府,今日祁荣请了一天假专门送岳父岳母。   一直送到江陵城,看着四老爷四太太登上官船,众人才打道回府,甄婉怡早已哭成了泪人,幸好珩哥儿睡着了,若不然只怕也要有一顿好哭。煊哥儿看着众人依依离别哭泣难舍时便在官船上放声大哭,船离了岸都能依稀听到他那嘹亮的嗓门。   春暖花开,桃红柳绿,甄婉怡为煊哥儿准备的整整一马车的周岁礼在王府侍卫的护送下由映月亲自送去了清河城。回来时带了同样一整马车的回礼,都是甄婉怡和祁荣喜欢的山珍和清河城特产。   褪了夹衫换上绫罗,珩哥儿已能满床爬了,甄婉怡最爱做的一件事便是用镶百宝的拨浪鼓在前逗弄珩哥儿爬,看着珩哥儿追到把拨浪鼓抱在怀里笑得露出六颗小牙齿时,心里的满足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与此相比的了。   待清漪湖里的莲蓬垂头,秋意渐渐染红凌风庄的枫叶时,珩哥儿已经从爬行类上升到扶行类了。他最喜欢便是指着奶娘把他抱到庑廊放下,然后扶着扶手慢慢走,走了十多步便一蹲就地坐了下来。   因着他这个习惯,跟着的小丫鬟随身都会带一个棉垫子,一但珩哥儿有停顿的现像便将垫子往珩哥儿屁股下头一塞,珩哥儿便可以稳稳地坐在上头了。   待进入八月,整个荣王府皆行动起来,马上要到小世子周岁了,宴客置席还有抓周礼,让甄婉怡忙得每日进听雨轩。   八月初十,清河城的礼物最先送到,甄老太太大房二房四太太都准备了礼物,其中又以四太太准备的最为贵重,随来的还有一套极为精美的小衣袍,刚好珩哥儿能穿上。   因八月十五是中秋,荣王府只准备午宴,而晚宴本来是要进宫的,可到临头宫里又取消了,宗帝受了风寒,这一年宗帝受风寒没十次也有七八次,每一次风寒都要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的,所以这一年几乎都是太子在主持朝政,因着中书令还没定下,祁荣也常被抓壮丁召进宫商讨政事。   朝中有谣言说这中书令只怕是要留着给荣王爷的,好几次宴会场合甄婉怡被人暗暗寻问,却只惊讶道:“竟有这样的事?我家王爷在家从不与我说朝事,我是真不知道。”   问话的夫人们一脸无奈,你荣王妃不知道,那吉娜公主能进太子后宫吗?当年和亲的事你可是知道得比谁都早,还卖了一路的人情。   ☆、第三九五章 抓 周   金桂飘香之日,荣王府大门全开,齐昌明与贾珍在大门前迎客,一个沉稳守礼一个长袖善舞,两相配合倒也得宜。   二门处,贤王妃与瑜亲王世子妃一个朱色绣鸾贡锦长衫一个妃色遍地金妆花锦褙子,打扮富丽巧笑立于门前,迎了客便送上软轿。甄婉怡只需在锦祥院前略微迎一迎就行,相比上次的百日礼轻松不少。   甄文怡和甄茹怡仍在清漪水榭待客,清漪水榭早早便收拾了出来,换上碧色的素罗纱帐,墙角的桂树盆景,金桂朵朵点缀,暗香浮动,官窑新出的百菊粉彩瓷具,胎薄透亮色彩鲜艳,让一众小娘子欢喜不已。   湖中残败的荷叶早已收拾干净,只余正中一块碧荷之间露出点点粉色,那是晚荷留香。两对交颈天鹅在湖中尽情嬉戏,几对鸳鸯打破镜般的湖面,悠悠哉哉。水榭游廊曲曲折折婉延伸向湖中,透过清亮的湖水可见湖中成群的锦鲤,红一片黄一片,游廊立柱上放有食盒可供小娘子们投食。湖边停着几艘小船,擅水的婆子立于一旁,想去游船的小娘子们可随时登船。   甄文怡一回生二回熟,本又是好玩的性,招着着一群小娘子登船去湖中间寻那晚荷,引来阵阵喧哗喝唤。喜静的小娘子们则三五成群或下棋或玩双陆或去游廊上喂食,甄茹怡眼观八方照顾得很适宜。   锦祥院里宁王妃、瑜亲王妃、平阳候夫人、成国公夫人、开山候夫人、大长公主和几位公主都在,六部几位尚书夫人也在,人虽不多,可都是朝中重臣家眷。甄婉怡看着满屋的珠翠,想着前院只怕聚集了小半个朝会吧,还好今日是中秋节都不用上衙。   因着宗帝身体欠安,荣王府只准备午膳,也没请戏班子,送出去的帖子也不过五十张。   吉时到时,甄婉怡抱着一身大红锦袍的珩哥儿往听雨轩走去,今日的抓周宴在听雨轩举行,那里离前院近,也便于男宾观看。   至从祁荣与礼部尚书一起为祁敏郡主说媒后,荣王府与王尚书府走动多了一些,今日的抓周礼祁荣请的便是礼部尚书王大人为司义。   看着摆着满满一桌的器皿,祁珩在甄婉怡怀里兴奋得直嚷嚷,扭动着身子想往那高案上去。甄婉怡一边吃力地抱着珩哥儿,一边还要顾忌着仪态,颇有些吃力。   祁荣一进门眼光便锁在了甄婉怡身上,早起时他直接去了前院并没看到甄婉怡的梳妆,这会见小娇妻一身紫色束腰襦裙亭亭玉立,更显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侧面看去更是峰峦叠起,丰韵娉婷。眼睛微眯,小娇人儿不知不觉中退去了稚嫩尽显风情了。   甄婉怡似有察觉转头看来,淡淡的浅笑加深,现出左脸颊上的小小酒窝,眸里凝聚着一汪深泉,仿若满天星光般璀璨,直接柔化了祁荣的心肠,还不及多想便举步上前将不安份的珩哥儿抱在了怀里。   大厅里出现片刻的安静,看着这对璧人慢慢走近,同样的紫色一个雍容翩翩,一个温婉亭亭,相得益彰天造地设。   王大人看了眼沙漏,喝道:“吉时到,请小世子抓周。”   祁荣将珩哥儿放在大案桌之上,揉了揉珩哥儿柔软的发丝,“珩哥儿,拿件喜欢的东西给你母妃。”   案桌上摆了笔墨书简、将军盔、小木剑、小木马、小木弓、鱼袋、称砣算盘、双龙衔钟等等,甚至还有食盒、酒令筹筒。都是吉祥有寓意的物什,比如算盘,曰算盘一响,黄金万两,双龙衔钟乃洪崖乐,指善乐器之艺,食盒暗指口中有福享尽美味,酒令筹筒指喜好交际友遍天下。   当穿着大红鱼戏纹的珩哥儿被放在案桌上时,立马一转身由坐变成了爬,爬了没两步又举了一只手想站起来,可他以前都是扶着门槛游廊走动,这大案桌上可没有供他手扶的东西,到最后也只敢蹲着不敢起身。   四下环顾当看到甄婉怡时立即“啊”了一声,将手伸向甄婉怡。   甄婉怡走近站在案旁摇摇头,“珩哥儿快看看喜欢什么,拿一样给母妃。”   珩哥儿憋憋嘴,又“啊”了一声。   甄婉怡有些头疼,这小子犟脾气又犯了。只得声音更柔和地哄道:“珩哥儿拿样东西给母妃好不好,你拿了东西母妃就抱你去外面玩。”   珩哥儿又把头转向祁荣,祁荣直接指了指案桌上的东西,珩哥儿极聪明地知道父亲这里也是行不通的,便一屁股坐下,蹲了这么大概腿也蹲麻了。坐了一会又转着身子爬了起来,一手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金盅伸给甄婉怡,张口“啊”了一声。   王大人忙唱了一句,“推盅换盏,友遍天下。小世子好人缘呀。”   四周响起一片恭喜声,这抓周也不过是应应景图个喜庆罢了,没人去会较真,再说以珩哥儿的身份,友遍天下是有点夸张但也不算太过,凭荣王府今时今日的地位珩哥儿走到哪里都不会少主动与之结交的人。   甄婉怡一把抱起珩哥儿,在珩哥儿脸上亲了一响,道了句“珩哥儿正乖。”才把金盅接下递给绿柳收起来。   祁荣对着四周一拱手,“请各位随本王去前院用膳。”   等男宾走了之后,甄婉怡便对着四周的夫人说道:“各位夫人随我入席吧。”   金秋时节正是蟹肥虾鲜之时,所以顺着节气办了一桌虾蟹宴,清蒸大闸蟹、醉虾、香辣蟹锅、金银虾饺、油焖大虾,备的是菊花酒和桂花酿,不能食寒的刚有三鲜一品锅、仙人脔、并几道时鲜小菜。   这一顿丰盛的午宴算是吃得宾主尽兴了,膳后又喝了盏茶才送客出府。   客走茶凉,甄婉怪也轻松下来,只留了甄氏两姐妹在府里说话。大半年时间甄文怡慢慢习惯了皓哥儿不在身边,也慢慢明白想把皓哥儿弄回来不是短时日能做得到的,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性情,与甄婉怡逗笑打趣。   甄茹怡看着乐姐儿与珩哥儿相对而坐,玩得玩具,雨姐儿守在一边,觉这几个小娃娃这样待在一起也是很有意思的。   ☆、第三九六章 相 撞   九月十八日万寿节,这是宗帝在位期间筹备得最为隆重的一个万寿节,凡是正四品及以上的京官都要参加,举办宴会有地点是广极殿。   宴会是申末(十七点)才开始,可祁荣在甄婉怡母子午睡醒后便带着她们进了宫,既然来得早了自然要先去凤仪宫与皇后见面。在月华门前分开时,祁荣笑道:“见皇后后你带珩哥儿去御花园玩,等会本王去御花园寻你们。”   甄婉怡点点头,凤仪宫里不仅皇后在,宁王妃和小郡主也在,周岁时陛下给小郡主赐了名字,祁华。华郡主比珩哥儿大不过四个月,秀秀气气的一个小娃娃长像偏向于宁王妃,瓜子脸杏儿眼,十分可爱。   见了礼后皇后拉着珩哥儿看了又看,欢喜之情溢于颜表,直让人赏了一匣子的玉饰,“这里头都是一些老玉,你给小世子攒着。”   甄婉怡推拒了一下,“珩哥儿百日周岁时您都送了他那么重的礼,今日怎么还能再受您的礼呢。”   皇后笑道:“怎么,我这当大伯母的送侄子见面礼你还不想收呀。”   甄婉怡抿着笑了笑,屈了屈膝这才收了下来,对着怀里的珩哥儿道:“珩哥儿快谢谢你大伯母。”   珩哥儿只会咧着嘴笑。   “臣妾代珩哥儿谢过皇后了。”   皇后挥了挥手,让甄婉怡坐下,看着珩哥儿虎头虎脑的样子,笑道:“小世子还不会说话?”   甄婉怡也有些发愁,刚才华郡主可是口齿极清晰地叫人了,“就是呢,他听得懂的我们在说什么,可就是不开口中说话。”   皇后安慰道:“不打紧,男孩子说话是要晚一些,当年太子快一岁半才开始说话的。”   甄婉怡眼睛略略睁大了些,“真的吗?那臣妾就放心了。”   珩哥儿被抱在母亲怀里极不自在,一直想着下地,又看着这新鲜的地儿更是坐不住,不停地在甄婉怡怀里扭着。   皇后看了笑道:“小世子这是坐不住了吧。”   甄婉怡脸上微微发红,“他最近正学着走路呢,总不得片刻停歇的。”   皇后看了看天色,“今儿天气正好,你就带着世子去御花园逛逛吧,那里还有些蝶儿可以扑。”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她正愁着怎么开口去御花园呢。“谢皇后娘娘,那臣妾带珩哥儿先走一步了。”   因着进宫时辰早,甄婉怡带了两个奶娘、虎妞、红鹦和绿柳进宫,皇后又让琴音派了四个小宫女在后头跟着,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往御花园去了。   今日的御花并没有什么人,妃子们都在为今晚的晚宴做准备,这个时辰显然是没有时间出来逛的。所以一出凤仪宫,甄婉怡便放下珩哥儿,让虎妞扶着往御花走去,虽是深秋,可御花园却像春日一般仍是万紫千红披红挂绿的好不炫目。   珩哥儿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甄婉怡抬头看了空荡荡的御花也放下心,只让奶娘带着两个小宫女跟上。   甄婉怡再一次看向月华门方向,也不知道祁荣前头的事忙完了没,能不能找到她。这一踟蹰与跑在前头的珩哥儿便拉开了距离。   等听到一声嚎哭时,甄婉怡才发现不见珩哥儿踪迹了,忙问道:“小世子呢?”边说着就边往前头小跑而去。可珩哥儿的哭声只传出一声便没在听到。   红鹦往右边指了指,“王妃,小世子的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甄婉怡急急忙忙往右边跑去,转过一丛茂密的湘妃竹,见到前头的人群,松了一口气,上前越过跪在地上的奶娘虎妞等人,微微屈了屈膝,“臣妾见过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吉祥。”   太妃娘娘正蹲在地上,一身蓝色云锦广袖长衫铺在地上也毫不在意。   听到甄婉怡的声音,珩哥儿忙转过头来,对着甄婉怡憋了憋嘴,伸出小小的手掌直送到甄婉怡面前,“啊”了一声。   太妃直起身子,慈爱的目光在珩哥儿身上转了一圈,才道:“起身吧,刚才本宫没注意到与小世子撞到一起了,荣王妃快看给小世子看看,打不打紧,要不要请太医过来。”   甄婉怡忙蹲下身子将珩哥儿转着看了一圈,拍了拍珩哥儿伸出的白嫩嫩的小手掌,“看,没事了,拍掉就干净了。”   珩哥儿明亮的眼睛眨了眨,又将自己的小手拍了拍,便咧着嘴笑了起来,伸手搂上甄婉怡的脖子。   甄婉怡就势将儿子抱了起来,对着等在一旁的太妃道:“太妃不用客气,珩哥儿正学着走路脚步还不大稳时常会摔倒,不过都不大紧,他刚才估计是脏了手才哭一嗓子的。”这家伙在洁癖上像足了他爹,小小年纪就知道爱干净。   太妃眼睛一亮,嘴角高高翘起,“是吗,这点可真像他父王。”   甄婉怡笑眯眯地点点头,“您也知道我家王爷有洁癖呀?”   太妃脸上神色一顿,随即道:“祁家的男人都有这么一点,只不过是轻重不同罢了。”   甄婉怡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   太妃看着甄婉怡全然没有怀疑的样子,抿着嘴笑了笑,又将视线看向珩哥儿,“荣王妃这是进宫参加万寿宴的吗?怎么来得这样早?”   甄婉怡把抱着的珩哥儿往上托了托,“是王爷说早些进宫带珩哥儿来逛逛御花园的,这还是珩哥儿第一次进宫呢。”   太妃笑意更浓了一些,眉眼间的温和让甄婉怡特别亲切。“本宫来帮你抱抱小世子吧。”   甄婉怡看了太妃一身广袖衫裙,“还是别弄娘娘的衣裳了。”   太妃毫不在意道:“无所谓,不就是一件衣裳嘛,等会回宫换了就是,反倒是你等会要参加宫宴别把衣裳弄脏了才好。”说完伸出手对着珩哥儿拍了拍,“珩哥儿,太妃抱抱你好不好?你看你母妃都累了。”   珩哥儿歪着头看了看太妃又看了看自己娘亲,见娘亲一脸笑意,便对着太妃伸出了手,高兴得太妃眼角的鱼尾纹都加深了。   将珩哥儿抱在怀里的太妃惦了惦,“看不出珩哥儿还挺重的,这每天都吃什么呀?”说完抱着珩哥儿往来时的路上走去。   甄婉怡提步跟上,“都快三十斤了,除了喝奶每日都要用半个鹅蛋一碗菜粥。”   太妃听了更是高兴,“我那里有今年新下的紫玉梗米,等后你拿些回去给珩哥儿熬粥喝。”   甄婉怡听了忙道:“那怎么成呢,这上贡到宫里的紫玉梗米何等贵重,怎么能给他呢。珩哥儿平日用的也是紫梗米。”   “紫梗米哪有紫玉梗米好呀。别说等会本宫让人送你王府去,那是给珩哥儿,长者赐不可辞。”   甄婉怡只得道谢,这太妃对她们荣王府也太好了吧。   ☆、第三九七章 献 礼   祁荣远远走来便看到丽春亭里坐着的三人,蓝色身影抱着红色小人儿,低头喂着点头,紫色人儿坐于一旁微笑而视。从一路行礼的侍女宫人中走过去。迎上妻子的笑靥,对着太妃一拱手道:“见过太妃。”   太妃忙笑着点头,近似贪婪地看着祁荣,抱着珩哥儿的手不自知地用了些力,好在珩哥儿被祁荣吸引只微微扭了身子,对着父亲伸出了小手,手里握着的桂花糕舍不得松开。   祁荣却只是伸手揉了揉珩哥儿的头发,笑道:“太妃娘娘喜欢珩哥儿,珩哥儿就陪陪太妃娘娘吧。”   珩哥儿眨着眼睛看着父亲,见父亲真没抱他的打算后便继续靠在太妃怀里吃点心了。   甄婉怡接过宫女沏好的茶递给祁荣,也不用说什么,祁荣便笑着接过,抿了一口,问道:“怎么与太妃遇上的?”   甄婉怡看了珩哥儿一眼,“珩哥儿撞上的,后来便粘上太妃娘娘了,让太妃娘娘抱了许久可劳累了。”   太妃莞尔一笑,露出两三颗洁白的贝齿,温温柔柔的目光在珩哥儿和祁荣身上转了一圈,“没劳累,难得能遇到珩哥儿,本宫也是欢喜得紧。再说你一身长衫抱着珩哥儿也多有不便,今天就让本宫多抱抱好了,难是有人陪本宫。”   甄婉怪想起几次见到太妃娘娘都是御花园人影寥寥之时,想来太妃娘娘作为这宫中唯一个长辈,身边又没个儿女承欢膝下,日子也寂寞吧。   “您不嫌累就好。”   太妃笑容更甚,“不累不累,我还巴不得能天天这般呢。”见珩哥儿吃完了糕点又伸手一拿,“珩哥儿还要不要?”   甄婉怡忙阻止道:“娘娘,珩哥儿还小平日都没让他吃这些的。”   太妃举起的手一顿,随即放下,用丝帕擦了擦珩哥儿的手,“这样呀,那咱们就就母妃的话不吃了。”   甄婉怡抿着笑看着珩哥儿滑下太妃的膝盖,太妃跟着起身扶着珩哥儿出了亭子往花丛里扑蝶去,感叹道:“太妃真的很喜欢咱们珩哥儿。”   祁荣微眯着眼看着那抹蓝色身影,丝毫不顾及脚下的树枝划过华丽的浮云锦,只追着珩哥儿而去,微垂的眼帘遮去复杂的神色,“珩哥儿也喜欢太妃吧。”   甄婉怡歪着头想了想,儿子到现在好像还没有表露过不喜欢谁吧。不过能凑到跟前来逗他的都是熟人,伸手愿意抱他的更是常见的几个,小家伙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认生呢。“珩哥儿性子好谁对他好他就喜欢谁。”   太阳西斜,让奶娘给珩哥儿重新换了衣裳后辞别了太妃,一家子往广极殿而去。这次的万寿宴办得极为隆重,这种隆重不单是从大殿里的装饰,宫女的神情中可以看出。最主要的是聚在大殿前方一众官吏命妇,以前能参加万寿宴年夜宴的大多是正三品以上,此次降到正四品人数便翻了一倍。   许多第一次进宫的命妇们神色极为严肃,脸上虽带着笑,可那紧绷的嘴角和僵硬的身子无不说明她们的紧张。   甄婉怡抱着珩哥儿进了大殿找到瑜亲王妃等几个常见的公候夫人,因着珩哥儿在,大家都逗了一会,只不过玩了一下午的珩哥儿这会精神乏了,怏怏地靠在甄婉怡肩膀上,半眯着眼,要睡不睡的。   甄婉怡抱不住人寻了位置坐下,将珩哥儿打横抱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着睡觉。待珩哥儿睡着后便递给了身后的奶娘,让红鹦虎妞陪着去了偏殿休息。安置好后便见帝后相携进入大殿,太子与太子妃跟在后头,一路走过众人便齐齐矮了一截。   行过礼后,在宗帝的示意下众人入座。太子与太子妃也坐在了高台之上,分座于帝后的下首,所以祁荣与甄婉怡的位置也往前移了,就在距高台最近的左手位置,甄婉怡记得上次进宫参加夜宴时,她和祁荣坐在第三席的位置上,如今竟往前移了这么多,这是不是也代表着祁荣在这权力山峰上更往顶峰上去了呢?   近看高台上的宗帝,才发现短短一年时间,以前略显老态的宗帝如今更显龙钟,花白的头发腊黄的脸上一道道的皱痕都表明着一位帝王的迟暮,年老体衰四个字是如今宗帝的写照,与他右手边一袭盛妆的皇后形成明显的对比。   如今的皇后起比一年前甚至要显得更为年青些,这种年青不在相貌上,而在于精气神上面。以前的皇后眉眼间藏有深深的郁色,眼神也多为沉凝,现在的她就像一株老树重新焕发新芽,树干依旧斑驳,可生机无限。   万寿宴的耗时能比得上年夜宴,原因就在于献礼的时间过长。也许是大家都知道宗帝身体欠安,这只怕是宗帝最后一个万寿节了,所以都挖尽了心思去备礼。   从珠玉玛瑙到山水字画,从百年人参到千年何首乌,从仙鹤活禽到乌龟水珍不一而足,你想得到想不到的在这里都可以看到。   而祁荣捧上的是甄婉怡养了近十年的一盆帝王之松,当遮挡的红绸取下,展露出这株帝王之松的真面目时,四株皆传来一声惊叹,祁荣清冷的声间传来,“臣弟恭祝陛下万寿无疆,一如此松年愈数百而精神不靡。”   本已视觉疲劳的宗帝见到这样一株形态祥瑞的植株时,正了正身子,“荣王,你献的这,这是一棵树?”   祁荣长身而立在大殿正中,“禀陛下,正是,据臣估计这棵松树至少有三百年的树龄,因其形态似龙,所以臣弟为其命名为帝王之松,愿陛下身体康健。”   这时礼部尚书起身道贺,“恭喜陛下,这株形似蛟龙,躯干虬健而叶翠茂盛,正是祥瑞大吉之兆,天佑我大周,天佑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有了领头的人,其他的人自然跟着唱喝,“天佑大周,天佑陛下,陛下鸿福,万寿无疆。”   宗帝亦是喜于颜表,大笑道:“众卿平身。荣王有心,赏。”   ☆、第三九八章 报 丧   回到王府的甄婉怡看到映月递上来的长长的赏赐单子,眨了眨眼,抿着嘴对着一旁的养神的祁荣道:“没想到我养的盆景这般值钱。”   祁荣睁开眼,温柔的目光罩在甄婉怡身上,笑道:“所以娘子要好好珍惜才是,为夫可是发现暖房里的盆景越来越少了。”   甄婉怡抿嘴笑道:“看不出王爷竟这般守财呢。”   祁荣挥退房里众人,抱起甄婉怡往内室走去,“娘子亲手养的东西为夫自然要好好守着才是。若不是那植株形态过于独特,为夫也不会答应送进宫里去。”   祁荣早先准备的是一对百年山参,后来甄婉怡听到瑜亲王妃说开山候府准备的也是人参,所以才把主意打到盆景上去。   十月的京城秋高气爽,各府举办的赏花品蟹宴举不胜举,甄婉怡一如既往地推了绝大多数的请帖,每日要府陪着珩哥儿,偶尔接待前来串门的甄氏姐妹。   月底,来自清河城的一封家书由祁荣带回了王府,“这是走驿站送过来的。”   看着祁荣沉重的脸色,甄婉怡心里咯噔了一下,握了握手,接过信快速打开看了一起来,半晌才放下,长叹一口气,自从四太太回清河城后,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书信送到京城来,每次都提到甄老太爷的身子时都不大乐观,上个月老爷子甚至闭过一次气,幸得大夫就在身边及时施针才救了回来,那时甄婉怡心里就有些担心,没想到爷老子还是没撑过去。   祁荣对甄老太爷印象不错,当年在甄府暂住时也得老太爷几次指点,所以心中也不大好受,却安慰甄婉怡道:“别伤心了,祖父已近古稀之年是长寿的了。明天我会让吴过去一趟清河城,你看要派谁回去?再问问甄三老爷,他什么时候回去?还有齐宅贾府有没有人回,到时好一起安排。”自从胡大海走后,祁荣提了吴过做王府长史。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位祖父她打交道不多,要说有多深的感情到不至于,说不上伤心但伤感还是有的。“嗯,我这里就派映月回一趟吧,至于三伯父、七姐、八姐那里我让人去问一下,若是可以大家一起回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甄婉怡派去送信的人回来时还带了人回来。喜乐胡同三房那边派了一个婆子回来,正是甄三太太身边的老妈妈。   甄婉怡换了一件碧青色云锦褙子月白留仙裙去前厅见人,头饰只简单地簪了对翡翠簪子,不招摇却暗藏奢华。   “奴婢见过王妃,王妃万安。”   甄婉怡坐在主位后叫起,“起身吧,你家太太怎么说?”   那妈妈起身后腆着笑道:“太太说老爷要先去吏部告假,所以问王妃能不能推两天再一起回清河城,必竟府里人多,一时半会收拾不完。”   甄婉怡揉了揉眉头,想起三房那屋子的大大小小确实是人多事杂,再有三老爷国子助教的差事也得与人接首。“那这样吧,你回去与你家太太说,三日后从江陵上船回去。再多等过了七七就不好了。”   那妈妈笑首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上去了,可想起主人家是来报丧的,又忙收了笑,一扬一收之间显得脸色格外怪异,“太太也正是这样想的,那奴婢就代我家太太多谢王妃了。”   甄婉怡也无心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人退下去了。   第二日甄文怡找上门来,穿的一身水绿色的团花纹褙子牙白色褶裙,与平日惯穿的红色极为不同,十分的淡雅。在西侧室见了甄婉怡直接说道:“我打算亲自回一趟清河城,你是派谁去的?需不需要我准备别的?”   甄婉怡惊讶道:“你要亲自回去?”   甄文怡点点头,“我得亲自回去一趟见见祖父,皓哥儿被我婆婆带到河西快一年了,这样总不是个方法。”   甄婉怡听了才明白甄文怡要见有祖父原来是贾老太爷。“我派了映月回去一趟,王爷让府里的长史回去,直接包了艘官船,两天后起程。”   甄文怡一听长松一口气,“那行,我回去准备准备,说不得这次我得在清河城待上一些时日了。”   “那过年前你总得赶回来吧?八姐夫如今可是身居要职你得早些回去帮他打点打点才行呀。”六月份时祁荣替贾珍谋了中书主书的职位,虽只是从七品可在中书省行走比起一般的正七品的官职都要显贵一些。   听了甄婉怡的话,甄文怡笑道:“有你和王爷在,我就是一个子儿的礼都不送也不打紧呀。”   甄婉怡抿嘴笑道:“那你不送好了,反正最后发愁的又不是我。”   甄文怡忙道:“行了行了,我等祖父过了七七就回,不会误了四爷的事的。”   送走了甄文怡又得了甄茹怡带来的消息,她竟然派莲香回去。听到张婆子的回话,甄婉怡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好不容易才把那句“那让莲香自己回去好了”给咽下。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甄茹怡为什么会派莲香回去,齐昌明既然收莲香做通房丫鬟了,那还能这样四处奔走吗?   可因着种种原因,最后甄婉怡只说了时间便挥退了张婆子,心里闷闷的不舒服。甄茹怡最段时间便了许多,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低迷的气压,话越来越少,而偶尔冒出的话又常常让人无从接口。若不是有个铺子转移她的注意力带动一些话题,只怕还会更糟糕。   两日后,甄家三房众多人口并一堆的物什再加上甄文怡、莲香、映月在吴过带着三十王府亲卫的护送下乘坐官船沿庆河南下,回清河城奔丧而去,等回来时去只有映月和王府众人。三老爷要守制三年,甄文怡要在贾府待一些时日,而莲香直接被她老子娘留在了清河城。   映月这一去一回便是近五十天,荣王府又开始准备年货让甄婉怡忙得没了空闲。这个时候映月的回归让甄婉怡着实高兴,经过这四十多天时间折磨她才知道映月帮了她多大的忙。   “映月,你可回来了。”   映月抿着笑道:“奴婢向王妃复命来了,幸不辱命,一切安好。”   ☆、第三九九章 帝 丧   宗帝五年的冬季异常寒冷,刚进入腊月便连着下了好几场雪,一场催着一场扬扬洒洒没个间断,地面的积雪一层盖一层,放眼望去天地一片银白,呼啸的北风狂卷而来带出了几分凄冽。   从第一场雪铺白地面开始宗帝身体便大不好了,直接起不了床,乾明宫一天十二个时辰太医不断,太医院的医判自从进了乾明宫就没能离开,祁荣也开始在乾明宫宿夜,甄婉怡则收拾好几件祁荣的衣裳送进了宫。   宗帝五年的最后一天,天色阴沉,甄婉怡从听雨轩回来站在庑廊下望着如墨般晕染的天空发呆,映月在一旁说道:“王妃,又要变天了,您先回房休息会吧,明儿的年夜宴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甄婉怡微微皱着眉头,“王爷今天送消息回来了吗?”   映月摇摇头,“还没有呢。”   甄婉怡又看了院门口一眼,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准备进屋内,映月打起绣着红梅映雪的厚棉帘子,甄婉怡刚跨出步子便听到低沉的钟声传来。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九声低沉的钟鸣声遥遥传来,仿佛这片天地都在悲鸣。甄婉怡呆了半晌才转过身看向北方,想要透过重重暮色看清那一片宫宇巍峨之地,不知道心中挂念的人是否安好。   映月震惊道:“王妃,是九声钟响。”   甄婉怡点点头,“嗯,是丧龙钟,吩咐下去,除帐幔挂白灵,府中所有人披麻带孝。”   说完便转身去了东跨院,急急帮着珩哥儿换下锦袍穿上麻衣孝服,接着又让虎妞换下东跨院的锦帐,然后抱着珩哥儿回了自己房间,急急换服。   麻衣孝服是宗帝病倒之时便开始准备了的,所以换起来也快,不过二个时辰,各处便来报一切都筹备好了。甄婉怡想着这是荣王府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事,便上慕嬷嬷带着红鹦往各处走一趟,得了慕嬷嬷的回禀这才放心。   等各处都安妥之后甄婉怡才放下心来,在映月的劝说下上床眯了一会,可心中存了挂念总也睡不安稳,梦里浮浮沉沉的,被唤醒时竟蒙蒙然不知身在何处。“王妃,宫里内侍来了。”   甄婉怡忙起身穿戴好的,去了前厅,见是熟人便安下心来。“林公公。”   林公公神情悲怆,与甄婉怡见过礼后道:“奴才奉皇后娘娘口喻前来知会王妃,请王妃于三日后进宫哭丧。”   甄婉怡点点头,“臣妾领命。有劳公公了。”   林公公侧了侧身子,“奴才还要跑瑜亲王妃一趟,先告辞了。”   甄婉怡忙道:“外头天气寒冷,公公喝碗姜茶再去瑜亲王府不迟。”说着杨依便端了热茶过来,林公公笑着道谢,忙了一个晚上确实是又冷又饿,也不推迟便将碗里的姜茶饮尽。   “王爷在宫里处理丧仪,一切都安好。”   “荣烦公公了。”   林公公放了茶碗,行礼道:“奴才告退。”   红鹦直把人送到二门处,递上荷包才回来。同回锦祥院的还有卫安,见到卫安,甄婉怡提起的心才放下。   “王爷可好?”   卫安脸上虽带着浓浓的疲惫之色却神情安详,“禀王妃,王爷一切都好,昨儿陛下驾崩时王爷与太子还有六部尚书都在,一切安稳。随后太子便留王爷在乾明宫主持丧仪,王爷怕王妃担心,今早宫门一开便让奴才回来禀报。顺便带世子进宫哭丧。”   甄婉怡神色难看起来,“世子这么小也要进宫哭丧?”   卫安堆起笑,“王妃莫怪,世子爷有爵位在身自然是要进宫哭丧的,不过也就是一个过场,人到就行了,王爷都安排好了。”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叫上奶娘帮还在熟睡的珩哥儿换上厚厚的麻布孝服,又在袍服里多加了两条衬裤,绑上貂毛护膝。又将一对貂毛护膝交给卫安,“把这个交给王爷,让王爷多保重。”   送走卫安甄婉怡的心便高高提起,外头又下雪了,这个冬天可真是冷呀。   坐立不难地等了一天,天将暗时终于把人盼回来了。甄婉怡忙迎了上去,接过珩哥儿,急急道:“珩哥儿还好吧,有没有累着?冻着了没有?可有吃东西?”   珩哥儿看起来精神尚好,只不过一整天没见到母亲心里挂念抱着甄婉怡不愿撒手。   奶娘跟在一旁回道:“回王妃,小世子今日一直由卫安公公和奴婢陪着,上午时跪了一刻钟,喝了两次奶吃了一碗鸡肉粥,四个饺子。中午睡了大半个时辰,跟贤亲王府小世子在一起,下午又跪了两次,都只一刻钟,喝了两次奶吃了一碗面条。小世子身边放着一个火盆,没冻着。”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奶娘先去休息去,今晚我来带世子。明后天还得劳累你们。”   晚上珩哥儿粘甄婉怡粘得紧,甄婉怡便抱着他同睡在一张床上。   后面连着两天珩哥儿都进宫哭丧,这一年的大年不见一声炮竹响,也不见一丝喜庆丝竹歌舞乐。举国大丧,不管是不是真心大家脸上总带着一丝悲恸。   第四天珩哥儿便不用进宫了,换内外命妇进宫哭丧。甄婉怡正要进宫时,甄茹怡带着齐诗雨齐诗乐进了王府。   “九妹,得知你今日进宫,我想着世子一个人在府中怕是寂寞,特地带雨姐儿和乐姐儿过来相陪,你在宫中也可放心。”   甄婉怡看着一身皆是素色麻衣的母女三人,眼神闪了闪,嘴里却道:“如此正好,我刚还担心珩哥儿一个人在府吵着呢。现下有你们便可以放心了。”   甄茹怡抿着嘴笑道:“你在宫里的事是大事,做姐姐的想帮也帮不上来,只能做些做得过来的,还好世子与乐姐儿常处在一块,他们俩玩得来,你也不用担心。”   甄婉怡看着已与珩哥儿玩到一起和齐家姐妹,又见红鹦在门口晃了一下,便道:“有七姐在妹妹怎么会担心呢。时辰不早了,我先进宫了,府里的事便麻烦七姐了,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找映月就是了。”   说完只带了绿柳红袖并两个小丫鬟进宫,开始为期三天的哭丧。   ☆、第四零零章 宫 殿   宗帝丧礼办得极是隆重,乾明宫停棺七七四十九天,送葬明阳山周室宗陵。而后太子以日代月守孝二十七天,于三月二十六日践祚九五,改年号朝晖帝,开启新盛元。   登基大典过后便是后宫大封,太子妃封了皇后,前皇后成了太后,太妃成了太皇太妃。大封后马上面临的便是换宫,凤仪宫是中宫自然是皇后居所。按惯例以御花园为界,东苑为皇帝后宫所在,围绕着华液池共有八大宫殿群。御花园以西的宫殿有四个,其中又以慈安宫最是精致占地最大,往常都是太后住所。   可麻烦的是如今的慈安宫住了一位太皇太妃,凤仪宫得腾给新任皇后,那么升级成太后的前皇后住哪则成了一个大问题。   下旨让太皇太妃搬宫,可让人家住慈安宫是先帝的旨意,先帝早先是想封其为太后的,可人家不要只要了一个慈安宫,深入简出,从不插手后宫事宜,现在让朝晖帝下旨将太妃赶出慈安宫,难啊!朝晖帝难倒了,太后难倒了,皇后也难倒了,群臣更是难倒了,于是封了太后、皇后和一众妃嫔的,却是谁也动弹不得,前朝后宫竟诡异的安静了好几天。   慈安宫内,桂嬷嬷端着汝窑净白瓷的茶碗走了进来,将茶碗放在太皇太妃手边,“娘娘,这是您最爱喝的雨前茶,今年新出的,陛下特意让内侍监给您送来的。”   太皇太妃轻笑一声,“没想到新帝继位本宫的待遇到是没降下去。”   “陛下是个慈孝的。”桂嬷嬷笑着答道。   太皇太妃只抿了一口,往常极喜爱的清香此时品来却带着一股子的涩味,“陛下慈孝,那本宫是不是该大度一点主动让出这慈安宫啊。”脸上带着笑可说出话却透着一投子的恼意。   桂嬷嬷神色不变,她知道最近这后宫谣言四起,围绕的中心便是自家主子,可自家主子是什么性子她却是最了解不过的,想靠几句流言让她主动退出去,无异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这与大度不大度有什么关系呀,总不过是一座房子罢了,只不过这房子您都住了五年了,什么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吗?总不能因为她是陛下的亲生母亲就让您去受委屈吧。您住慈安宫可是先帝下的旨意,想让您搬也行,总不过是请出先帝的旨意来好了,咱们什么时候怕过人来着。咱们无牵无挂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奴婢还不信陛下真敢对您怎么样。”   太皇太妃一开始还抿着笑,可听了后头一句话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抿着嘴,细长白皙的手指捻着碗盖翘出漂亮的兰花指来,碗盖碰在碗沿上传出轻脆的响声,一长一短,一紧一慢正如主人那犹犹豫豫的心绪。   良久,低沉的声音传来,“本宫记得杏林西边有个钟翠宫,上次路过时见了好像还不错的样子,不如本宫搬那里去吧,那里更清静。”   桂嬷嬷鼻头一酸,按了按眼角,“娘娘眼光自是极好的,那钟翠宫在后宫西北角上,最是清静不过的。以后太后住西苑来了,这西苑怕是也要热闹起来,娘娘住到钟翠宫再好也没有的了。”   太皇太妃捻着碗盖的指尖一松,碗盖砸到碗沿上传来一声脆响,茶水溅出湿了桌面,如蒙了尘的心绪,乌沉沉的。   荣王府,祁荣难得在申时正就回房,甄婉怡迎了上来,声音都透着一股子欢喜,“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祁荣轻轻勾了勾唇角,拉着甄婉怡坐在西侧室的矮榻上,挥退了屋里侍候的众人,“婉儿,为夫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甄婉怡眨了眨眼,暗暗吸了一口气,坐得笔直,满脸严肃道:“王爷说吧什么事。”   祁荣一看小娇妻板着一张俏脸,鼻冀微微张大,极严肃极正经的样子,便笑了出声,伸出手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发,“不用这样紧张,不是什么坏事儿。”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也笑道:“王爷脸色那么难看,叫我怎么能不紧张呢,我还以为是朝堂出什么大事了呢。”说着便倒了杯茶送上。   祁荣接过抿了一口,“最近后宫里的事婉儿听说了吧。”   甄婉怡皱着眉头,“您是说宫殿的事?陛下还没拿出个章程来吗?这都封后十来天,马上要举行册封大典了吧,难道太后还没从凤仪宫搬出来。”   祁荣放下茶碗,“嗯。”   甄婉怡嘟了嘟嘴,“这西苑那么多宫殿哪处不能住人了,又不是非得慈安宫才可以住人,难道太后不住慈安宫就不是太后了吗?她又何必为难陛下和皇后呢?”   祁荣勾起嘴角笑了笑,“婉儿这话到是实诚,只不过人家可不这样想,好不容易熬成这大周最尊贵的女人,若不能得到与之相称的待遇怎么甘心呢。”   “太后这是着相了。”甄婉怡说完自己便抿着嘴笑了出声,随即对着祁荣眨眨眼,“王爷要与我商量什么事呢?”   祁荣右手大拇指无意识地在茶碗碗沿上摩挲,半晌才道:“我想接太皇太妃来府上住。”   甄婉怡诧异地张了张嘴,脑海里闪过第一次与祁荣踏入御花园,碰到太妃得到一对精贵的龙凤镶宝镯,第二次见面是生完珩哥儿太妃送了一条极贵重的羊脂玉璎珞和好几对金银镯子,那羊脂玉璎珞还是太妃的陪嫁之物,第三次见面是珩哥儿第一次进宫,也是在御花园,太妃陪了近一个下午,抱着珩哥儿不愿撒手。   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怎么这么笨呀,人家都做得这样明显了,再想想年纪,太妃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与祁荣的母妃不是差不多吗。   “王爷,太妃娘娘的事您以前怎么不跟我说一说呀?您一丁点儿都不透露,我,我都没正式拜见过太妃娘娘呢,这样是不是很失礼呀?唉呀,我还得了她老人家这么多礼物却一件也没回给她,太妃娘娘一定在怪我不懂礼,以后让我怎么见她老人家呀。”   祁荣挑了挑眉,看着甄婉怡一脸的苦恼,惊奇这好一会儿小娇妻竟在想这件事,他还以为她是在烦恼府里多一个长辈要立规矩呢。心中的暖意传遍全身每一个角落,轻飘飘的如同三月的柳絮,被暖风吹起飘扬飘扬。   “婉儿。”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却说不出的魅惑,手上传来的热度让甄婉怡一个激灵,呆呆地看着祁荣,大大的眼直愣愣的看着盛着满满的柔情。   祁荣眼睛炯炯,满腔的欢喜再也忍不住,直直地将小娇人儿拉起,紧紧抱入怀里,恨不得揉进自己的骨血去,怎么会有这样合他心意的人儿呢?这样好的娇人儿怎么刚好被他找到得到了呢?   ☆、第四零一章 真 相   这一夜,伴着微熏的暖风,低沉的声音里缓缓道出一断宫延密事爱恨情仇。   太妃名慕心蕊,是大周与南昭国交界处一个叫慕家寨寨主的女儿,是慕家寨里倍受宠爱的小公主,是最美的明珠。因着特殊的地理位置,慕家寨中的男女不得与外族人通婚,不管是大周人还是南昭国人,只要与其通婚便会被赶出慕家寨,永世都不能回寨。   而慕家寨的婚俗是自由的男女恋爱,有女儿的人家会在女儿快及笄时给其建一座女儿楼,等女儿及笄后便让其在小楼中过夜,这时,凡年满十八岁的男儿都可以在夜晚爬上小楼与女儿谈情说爱,他们一起奏乐、对歌、互诉衷情,等爱情成熟之时征得父母同意便可完婚。   慕家的女儿楼还没搭建完工,楼下便聚集了大半个寨子的年青小伙子,只等慕心蕊及笄便去表明心迹以求获取美人芳心。   可最终这座还没来得及完工的女儿楼湮灭在南昭国的战火里。显帝十三年,南昭国强行借道慕家寨向大周发动了战争,当时的大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康帝受命前往西南平乱,历时一年多终将南昭国打压回去。   慕寨主迫于无奈只得将心爱的女儿献出,以求得到显帝的宽恕,显帝对于慕家寨的态度倒是友善的,他还需要慕家寨继续作大周与南昭国的屏障,所以答应了慕家寨的赔罪。   对于慕家寨的这位公主,大皇子听过很多次,也远远见过,完全迥于大周的风情让这个美丽的女孩在大皇子心里留下了一丝倩影。而显帝让大皇子迎慕心蕊回京的旨意更是让大皇子与慕心蕊之间的接触多了起来。   从慕家寨到京城,迢迢千里,负责押送美人的大皇子渐渐被慕心蕊吸引,美人的一频一笑一举一动皆牵动着大皇子的心绪在其心底烙下了印记,抹之不去。   大皇子一心想着回京后就请旨让父皇将美人赐婚给她。可谁知在庆功宴上,显帝对这个献舞的美人也看了眼,身为一个帝王,显帝的霸道强势轻而易举地将大皇子满怀的希望打碎。   在大皇子还来不及说出自己的心意时,显帝当场就封了慕心蕊为昭仪,赐了章华宫。年仅十六岁的慕心蕊,自小被父母娇捧着长大的纯真女孩,就这样掉入世上最为黑暗,最多阴私陷井的皇宫里,将一腔的真情捧出无私地献给自己的夫君,满以为她和显帝会与慕家寨所有夫妻一样,恩恩爱爱,你浓我浓。   可现实终究是残酷的,显帝的宠爱并不能让慕心蕊安然,反而将她陷入一重又一重的陷井阴谋里,各方的明枪暗箭消磨了少女的纯真,耗尽了一腔柔情,扼杀了来不及期待的小生命,令她失去了明快的笑靥,举目无亲的慕心蕊在深深后宫里流尽了血泪,日渐憔悴。   她的伤悲、她的痛苦、她的挣扎皆被大皇子收入眼底,他的心痛。他的愤怒、他的怨恨日积月累,最终在显帝十八年,在慕心蕊入宫四年费尽所有生下一子后,逼宫了。   刚刚被封妃的慕心蕊抱着儿子眼睁睁地看着暗暗守护自己的男人杀死自己的夫君,将整个后宫变成人间炼狱,然后坐上那世间最尊贵的宝座。百转千回的念头还不及细细思索,就被儿子的啼哭声打断,认命地接受了新君康帝的册封——南妃。而在儿子周岁时悄悄地将他和一名忠心的宫女送出宫去,她选择不了自己的人生,却给了儿子她所能做到的最大的爱,至少不用叫杀父仇人做父。   一断跌宕起伏的爱恨情仇自祁荣口中缓缓道出,声音沉沉,天际紫橘交错的晚霞正如他此刻复杂的心绪,对于亲生父亲显帝他说不上爱,对于康帝那个救他母亲于水火却也陷她于不义之境地的男人也说不上恨。他一直以来的逃避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个从没叫过的母妃。   甄婉怡听完只觉脑袋不够用了,这是多么狗血,多么励志的一部宫妃奋斗史呀。她不但听到了还碰到了,成了那宫妃的儿媳妇。   “王爷,母妃被康帝册封时就没人反对吗?”   祁荣苦笑一声,“康帝是大周数百年来杀戮最重的一个皇帝,当年他逼宫时显帝后宫几乎成了座死城,兄弟姐妹里但凡有阻止的都杀了,毫不手软,所以册封南妃时没有人敢多言半句。后来宗帝起复,逼近皇城时,他又将所有的后妃和子嗣都聚集到乾明宫,一把火焚了个干干净净,独留下南妃。”   甄婉怡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康帝是有多专情多深情的一个人呀,为了一个女人义无反顾的造反了,弑兄弑父,杀尽一切反对的言论,在史记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最后关头又将所有的知"qing ren"都带走,只留下心爱的女人。这种爱到极致的只为一个人而负尽天下的爱情,何其悲壮,何其任重。慕心蕊怎么承受得起呢?也不知道这二十年七千多个日日夜夜里,她是怎么度过来的?   “王爷,明日我进宫去请求太后,咱们把母妃接回府来住吧。我想皇宫对于她老人家来说就是一座牢笼吧。”   祁荣深吸一口气,小娇妻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看不起母妃,不但如此,她还愿意把母妃接回来一起住,心里的激动无法用言语来表述,只紧紧地搂进怀里,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甄婉怡能感受到祁荣如波涛汹涌的思绪,她也明白祁荣何为会如此,只不过她是真的不在意,如果慕心蕊不是祁荣的母妃,对于这样一个人她虽然不会瞧不起,可也绝不会想去靠近,最多就是发出一声感慨然后敬而远之。亦如她对所有不熟悉的人与事持相同的态度。   可就是因为她是祁荣的母妃,爱屋及乌,所以她才可以站在慕心蕊的处境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却理解她的不易,从而轻而易举地接受慕心蕊成为这个家中的一份子。   “王爷,我还有一事不懂。”甄婉怡抬起头定定看向祁荣眼里,见祁荣眼里没人一丝怪罪后才道:“宗帝为什么会封母妃为太妃的呢?”   祁荣笑了笑,“呃,那就要从康帝逼宫,宗帝回京时说起了,那时康帝在京城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宗帝回来,可紧要关头却是,是太妃送了消息给当时的太子妃,所以太子妃才能把晋王送出去,让宗帝提前得知消息,逃到岭南去的。”   甄婉怡点点头,“所以宗帝才会善待母妃,以太妃之位供养在慈安宫的。”   “嗯,大致是吧,不过,显帝在时,母妃好像对帮过宗帝几次。”   甄婉怡又乖乖点头,总之慕心蕊和宗帝之间是一个施恩与报恩的故事,也许正是如此所以祁荣才能那么顺利的认祖归宗吧。难怪瑜亲王没帮到忙祁荣最后也安然无事还封了亲王的。   ☆、第四零二章 分 忧   一夜辗转,待天色将明时祁荣一起身甄婉怡便跟着起了,祁荣看着甄婉怡眼睑下的乌青,疼惜道:“昨晚没睡好吧,再睡一会,我这不用你忙。”   甄婉怡换了衣裳,“不能睡了,今儿我还得进宫一趟呢。王爷,若是母妃搬过来那住哪里合适呢?”   祁荣右手在衣袍上摩挲了一会,道:“住梅院吧,那里清静。”   甄婉怡乖乖点头,笑道:“那行,等会让映月带人把梅院收拾出来,重新粉一遍。”   祁荣拉过甄婉怡搂进怀里,不紧不松刚好让甄婉怡全贴在身上无一丝缝隙又不会让甄婉怡感到压迫。   甄婉怡透出祁荣的肩膀,看到红着脸垂着头的绿柳和转过身的红袖,微微动了动,小声道:“王爷,有人呢。”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的发丝,笑着抬脚往门外走动,“本王今天也会上折子奏请陛下,让太妃到府上来住。”   甄婉怡送了祁荣出门,就马上唤了映月进房吩咐道:“你今天将手里的其它事都放一边,去梅院好好收拾一番,多请些工匠过来重新粉一遍,务必今天做完。再派人去丰台选些名贵的兰花进府,还有将去岁宫里赐下的汝窑净瓷茶具找出来,嗯,还有我嫁妆里有一座紫檀木的双面绣炕屏,一对黄地红彩缠枝莲纹葫芦瓶,呃还有挂画,父亲好像给了我一副李唐大家的花开富贵图,你也找出来。”一边想一边转着圈吩咐道。   甄婉怡敲着脑袋想着自己库房里还有些什么好东西,太妃在宫里数十年,物质上肯定是从没委屈过自己,每次见她时那一身穿着佩饰无一不精良,每年上贡到宫里的贡品里最为稀少的云雾绡、软烟罗她也从没缺过,总不能来了王府还让她老人家受了委屈去。   甄婉怡慌乱的情绪感染了锦祥院的一众丫鬟,映月略带迟疑道:“王妃,奴婢先让人去收拾梅院,然后将您的库房清理一遍,选些上好的摆设出来,您再挑挑,您看这样可好?”   甄婉怡点点头,“行,这样便好,你拿帐册对着看看,要精致些贵重些的东西,我今儿还得进宫一趟,你先把梅院收拾出来。”   待映月退下后,又让红鹦往宫里递了牌子,得了回信后便让绿柳帮着重新梳了妆,选了件水绿色海棠纹广袖衫,樱草色的暗金云纹披帛,带着红袖、绿柳坐上马车往皇宫方向而去。   皇宫依旧巍峨庄严,只是那宝殿上的主人已换,宗帝身边的妃嫔并不算多,有子嗣的更是少,所以大多数妃子去了皇陵,刘太妃被贤王接回了贤王府,宫里便只剩皇后和四公主生母宜太妃,已故二皇子追封齐王的生母则自请去了清月观修行。   太妃去清月观修行与犯事后送去清月观苦修的女子待遇是截然不同的,皇妃修行有自己的殿宇和侍女,只是生活上困苦一些,但相比留在皇后做太妃还是要自由不少。   太后仍住在凤仪宫,其她的宫嫔都搬得差不多了,而朝晖帝的妃子虽有了册封但仍住在东宫。甄婉怡直接被请进了凤仪宫内殿,里面有气氛说不上多好,以前的大红金销帐幔换成了竹青色暗云纹素绫,失了奢华多了几分沉凝。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金安。”   太后脸上硬挤出了一丝笑意,可眉眼间的愁意却如乌云蔽日般,显尔易见,抬手免了礼了,赐了坐。   “你今日怎么想着进宫了,平日可是难得见你进宫的。”   甄婉怡坐在太后对面的矮榻上,笑道:“太后娘娘也知道臣妾这疲懒性子,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进宫确实有事想与太后娘娘相商。”   太后脸上的笑多了几分真心,“你这性子倒是一点也没变。说吧,有什么事儿是衰家能说得上话的?”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笑,“倒还真要太后娘娘您点头呢。”说完沉吟了一会,看了看周围。   太后微微挑了挑眉,挥了挥手,房里的宫女便退了个干净,“什么事儿需这样慎重?”   甄婉怡咽了咽口水,“臣妾听到些传言,外头对后宫里的事众说纷纭,臣妾听着也替太后烦忧。想来那住在慈安宫里的太皇太后也是烦恼的吧,若太皇太妃自个儿提出换宫,在别人看来只怕也与太后您脱不开干系。若是不换宫,太皇太妃住慈安宫确也不大像话,如今新帝即位正该一番新气象的时候,可后宫迟迟安定不下来,皇后娘娘还住在太子东宫,外头可是有许多议论呢。”   太后娘娘眉头皱得更是厉害,外头的说法她也隐约知道一些,可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宫里有个辈份还高她一截的太皇太妃,若当初先帝封了她太后,如今成了太皇太后也就罢了,慈安宫自然该她住。可问题是当初她不接受太后的封赏,先帝却也把她当做太后一般在对待,吃穿用度一律是比照着太后的规制来。如今不管太皇太妃是自己主动还是被动搬宫,在旁人看来就是她欺负人。   揉了揉眉头,长叹一口气,“就是这么个话呢,现如今真是叫太皇太妃搬也不是不搬也不是。”   甄婉怡垂了垂眼帘,心里却道:明明是可以不搬的,只不过您自个儿心里不舒服非要那慈安宫才走进这么个死胡同来的。   “其实让太皇太妃搬也是可以的,如果能像刘太妃那样岂不是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太后先是惊讶地睁在了眼,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半晌才道:“刘太妃不同,她有贤王,贤王已开府自然可以把她母妃接过去住。可太皇太妃,她并没有子嗣呀。”   甄婉怡微微皱了皱眉,眼里闪过疑惑,难道这太后还不知道太皇太妃的身份,是康帝将太皇太妃保护得太好了呢?还是宗帝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呀?一时间,甄婉怡竟对这个历经四代君王的太皇太妃羡慕起来。   “太后可听说过过继一词。”   太后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定定地看着甄婉怡。   甄婉怡起身屈膝而立,“荣王府愿意为太后娘娘分忧。”   ☆、第四零三章 慈安宫   太后眼里暗藏的喜意从松开的眉头一直延伸到微翘的嘴角,撑在小炕几上的拳头紧紧握住直到指甲刺进手心感觉到痛疼才松开,忙弯腰扶起甄婉怡,笑意止不住地从喉咙泄出。   “快起来,快起来。难为你能想到这一出。”   甄婉怡就着太后相扶的力气起身重新坐好,看着太后喜于颜表的神情觉得有必要给太后提个醒,省得以后得知真相怪上她,“这都是我家王爷让臣妾来的,您也知道臣妾是极少在外走动的,这件事虽替娘娘担忧,可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若非我家王爷让臣妾进宫来寻娘娘说这话,只怕臣妾还得等到皇后大典的时候才会进宫呢。”   太后听了更是放心了,在她看来这应该是荣王爷想为新帝分忧才想出的法子。只是可怜荣王妃,得被逼无奈地接受一个婆婆回去,想来也是头痛万分吧,好好的王府唯一女主人当不成了。这样想着倒是觉得甄婉怡为了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要好好补偿一下才行。   “这样一来怕是要麻烦荣王府了。”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放在腿上的手用力捏了捏,“也说不上什么麻烦,反正臣妾府里人少事少的,太皇太妃看着也不像是不好侍候的人,与臣妾应该处得来吧。”   太后眼角扫到甄婉怡的动作,微微眯了眯眼,嘴角勾起,柔声道:“这你不用担心,太皇太妃人还是个好相处的,只一点她喜欢安静,也不愿管事儿。这宫里好些新进的妃嫔都没见过她老人家呢。如果太皇太妃搬到你府上,她的用度还是宫里来出,不会亏了你们的。”   甄婉怡一抬头,急道:“看太后娘娘说的话,就太客气了不是,臣妾与王爷即想着接太皇太妃到荣王府,自然会当太皇太妃为长辈一般孝敬,绝不会亏待了她老人家的。”   太后看了看沙漏,估摸着皇帝已经下朝了,便道:“这后续的事儿不急,先把太皇太妃的归去定下来再说,这事衰家会跟陛下相商的。”   甄婉怡听话听音,便起身道:“既然进宫了,那臣妾去太皇太妃那里走一趟吧。”   太后点点头,“也行,太皇太妃那里你去一趟透透口风也好,听说慈安宫在收拾,钟翠宫也有人去打扫,让太皇太妃先别忙着钟翠宫的事了。”   甄婉怡屈了屈膝,“那臣妾先去慈安宫了,臣妾告退。”   太后笑着点头,对着门外唤了一句,“琴音送王妃去慈安宫。”声音透着一股子的轻松。   琴音亲自把甄婉怡送到慈安宫门口,桂嬷嬷见了快步走过来,行礼道:“奴婢见过荣王妃,王妃怎么过这儿来了。”   甄婉怡虚扶了一把,“好久没见太皇太妃了,今儿进宫便想着探望一下太皇太妃,不知是否方便。”   桂嬷嬷侧身一旁引了甄婉怡进去,“方便,当然方便了,王妃您可是贵客,平日咱们请都请不到的贵人,您过来娘娘必是高兴的。”   一旁的琴音见了屈了屈膝,“王妃,奴婢就送您到这里了,太后娘娘那里还有事呢。”   甄婉怡亲自递上一个荷包,“麻烦琴音姑姑了。”   琴音大大方方地接了荷包便转身离去,甄婉怡则跟着桂嬷嬷进了慈安宫,慈安宫看规模只比凤仪宫小一点,没有前殿,拾基而上便是一排大红的梁柱,莲瓣图案的黄色琉璃瓦鸱尾形屋顶简洁秀拨。   三交六椀图案的窗棱玄黄相间印在白墙上,精致暗藏奢华,垂下视线青石地板上竟雕有五蝠图案和宝相图案。室内一水的黄花梨家什,柳黄色云绫绡帐幔随风轻摆,中堂一幅仙鹤山水图,似沁湖先生的笔墨。长案上摆着个掐丝珐琅的狻猊三足香炉,沉稳厚重的蜜香甜味从香炉中袅袅散开,空气中弥漫着清幽甘甜的香味,闻之使人口舌生津,心清神宁。   桂嬷嬷进去禀了一声便迎了甄婉怡进去,往西侧走去。   西尽间正中铺了张羊皮毡子,前置一案,后置一凭几,案上文房四宝齐全,正中放着一本反扣的书籍,另一小几上还置了一白玉莲花形香炉,尚末燃香。   太皇太妃迎了上来,不等甄婉怡行礼便笑道:“今儿吹的什么风竟将你吹来了,你这可是头一回进慈安宫呀。”   太皇太妃这毫不客套的开场让甄婉怡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太皇太妃才是御花园中爽朗直率的太妃。笑道:“娘娘可不能责怪臣妾来迟了,要怪也只能怪您这儿门槛太高,臣妾胆儿小不敢踏足罢了。”   太皇太妃拉着甄婉怡到西梢间的罗汉床上座下,细细一看甄婉怡才发现这太皇太妃的起居习惯还保存了南方人的特点,喜欢矮案腰椅罗汉床,西次间靠南墙才有一矮榻,想来是冬日里才用得上的。   桂嬷嬷亲自端了茶过来,“王妃,这是今年新出的明前茶,您喝着看喜欢不喜欢,若不习惯咱们这还庐山的云雾,太湖的碧螺春,祈山的红茶,安溪的铁观音。”   甄婉怡笑着接过揭了揭盖品了一口,笑道:“这茶就很好,色翠香幽,极好喝。我家王爷就爱喝这茶,所以每年宫里赐下的都给王爷留着了,臣妾倒是少喝,今儿还是在娘娘这尝了尝新呢。”   太皇太妃眉眼皆是柔和的笑意,“你喜欢喝待会带些回府自喝去吧,省得在本宫这编排荣王爷,说得他多小气似的。”   甄婉怡又喝了一口才放下茶碗,笑道:“偏就娘娘偏心,臣妾明明是羡慕您这的茶水好喝怎么就编排我家王爷了。等会您赐的明前茶臣妾定收得妥妥的,绝不给王爷尝。”   太皇太妃抬起广袖捂嘴笑了起来,“不给便不给罢了,反正又不是本宫心疼。”   甄婉怡年看着太皇太妃笑得眯起的双眸,微微上挑的眼线,迤逦的风情尽现,这与祁荣高兴时的神情多么相似呀,可叹自己这时才发现,真是够迟纯的了。   太皇太妃看着甄婉怡看自己都看呆的模样,眉头微挑,放下抬起的胳膊撑着下巴,懒懒问道:“你这是在看什么?”   ☆、第四零四章 劝 说   甄婉怡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只觉得娘娘的神情看着极熟悉,一时有些看呆了。”   太皇太妃愣了愣,“是吗?”说着便端起案几上的茶水抿了一小口,   甄婉怡用力地点了点头,“娘娘进宫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出去呢?”   太皇太妃撑着脑袋,眼神迷离道:“出去?本宫都二十多年没跨出月华门一步了。”声音沉沉如梦讫一般,这扇高大的宫墙关了她大半辈子,她最美的年华都在这里,她的爱恨情仇也在这里,出去,刚来的时候她还想过,可后来才发现出去对于一个宫妃而言是多么的困难,于她更胜荆天棘地。   龙御归天时别的宫妃还能选择去守皇陵或是去清月观修行,可她,看了一代宫嫔血染月华门,看了一代宫嫔身葬火海,也终于看了一代繁华尽落,而自己在这重重深宫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华衣锦食,尸位素餐。   甄婉怡觉得以自己那简薄的阅历根本无法去揣测这位饱经世变的娘娘的心态,但却能明白一点,这座宫殿大致是她不喜欢的吧。   “娘娘,如今宫里出了变化,不如您去荣王府荣养吧,也省得在宫里看别人脸色。”   太皇太妃愣愣地转过头,定定地看着甄婉怡,却只见一双澄清如山涧溪泉般的水眸,满满的诚意直透心底,嫣红的嘴角微微勾起,婉约如三月的春风在她沉寂如死海般的心田刮起,层层细波荡漾转瞬间变成滔天巨浪,彭湃着,汹涌着,呼啸着。   太皇太妃紧紧地闭上眼,用力地握紧拳头直到那细长的指甲抠进掌心感到阵阵疼痛才压抑住那股急欲倾泄而出的感动。荣养二字是她最不敢想像的梦,当年她决意要送走儿子就没想到还会有相认的那一天,后来阴差阳错,他回来了,为了救他,她只得与宗帝道出实情,可还是不愿去与儿子相认。   她不敢认,她一身污渍满身罪孽,相认对他没有半分好处,所以上玉碟时才让一个无子的贵人成了他的母亲。可是从此,她的人生又有了新的盼头,她只想远远地看着,看着他成亲生子,看着他安好,她便无求。   可乍然听到这话,那曾经绝望的心潮却有如地震般憾动起来,原来她内心深处还隐隐藏了这样一丝丝希望,骤然被挑开层层遮掩,暴露出她心里最深处的殷切时,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渴望那一个美梦能成真。   甄婉怡无法从太皇太妃那紧闭的眉眼和青白交加略显狰狞的脸色瞧出她的心思,只得道:“娘娘不用担心,臣妾刚来的时候已经向太后表明心迹,而王爷也上了一封折子给陛下。荣王府人口少,如今臣妾和世子住在锦祥院,西苑的几座宅子以前住过两位侧妃,现在都空着。   而东苑有一处梅林,那里有一座两进的宅子就叫梅院,自开府后还没有人住过极是清极,就是面积不如慈安宫大,只有五阔两耳的正房,那院子还是王爷刚立府的时候修葺过的,平日里只差人打扫。不过今日臣妾已派人去寻工匠重新粉一遍,若是娘娘见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等夏日里还寻人改动。”   甄婉怡温和的声音让太皇太妃回过神来,睁开眼的一刹那,仿若浩瀚星空凝聚成的光华度到她身上,让太皇太妃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如果说以前的太皇太妃是仕女图上的九天玄女,阳春白雪让人敬而远之,那现在的她便是走入凡间的血肉之躯富有神韵,让人不再觉得遥不可及。   “你是说荣王爷给陛下上了折子?要接我去荣王府?”   甄婉怡用力的点点头,“是的,娘娘,您别担心,陛下一定会答应的。”   太皇太妃呼吸有些急促,低头看着绣有牡丹纹的衣袖,慢慢摩挲,良久才遥遥头,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本宫不担心陛下,只是本宫不能去荣王府。”   甄婉怡讶然,“为什么呀?娘娘,我和王爷是真心请您去荣王府住的,我们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您不用担心。”   太皇太妃嘴角笑意展露,看着甄婉怡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温和,“我不是担心,只是我不能去荣王府,若是可以让我去守皇陵吧。”随即又道:“还是让本宫去清月观吧。”心里升起一丝嘲意,守皇陵对于她而言也难以选择吧,她都不知道该去守谁的陵墓,所以说她这样的一个人,去哪都是麻烦。   甄婉怡脑筋一转便明白太皇太妃这是什么意思了,“娘娘,您知道荣王府自臣妾进府一共请过几次宴客吗?”   看着太皇太妃疑惑的眼神,甄婉怡温和道:“两次,一次是珩哥儿的百日礼,一次是珩哥儿的周岁。其他的什么春宴赏花宴赏雪赏之类的,荣王府通通不请。”   太皇太妃微微皱了皱眉头,她虽然深居内宫,可对外头的事也并非一无所知,这主母办宴亦是为夫君联络各方打好关系的一个重要手段。“这是为何?”   甄婉怡嘟了嘟嘴,“珩哥儿百日宴的时候,臣妾一个人即要去二门处迎客又要陪着先到的客人说话,两头忙起来只恨不得有分身之术才好。这样两头跑累倒是无所谓,可是让客人觉得咱们轻怠了可就得罪人了,您说是吧?而且臣妾觉得这样慌慌张张的跑来跑去也显得咱们荣王府特没底蕴,外人一看就将咱们的底细瞧个明明白白的。   臣妾去得最多的是瑜亲王府,瑜亲王府的人就多多了,二门处有世子妃迎客,院门处还有侧妃迎客,花厅里有二奶奶和郡主迎客,厅堂里则是瑜亲王妃坐在那里陪客,一切都有序得很。那时臣妾见了便暗自羡慕,想着若是哪天臣妾在外迎客,厅堂里能有个坐阵的长辈那该多好呀。   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您就答应跟臣妾去荣王府住吧,在荣王府您最大,想去哪儿玩便可以去哪儿玩。去年臣妾与王爷就去护国寺看梅花了,那可真真是漂亮,臣妾都看呆了。”   甄婉怡娇娇柔柔的声音徐徐道来,仿佛三月的春风吹化了太皇太妃心里的坚冰,眼里不自禁的露出迷茫之色,那护国寺的梅花她听过很多次,可从没去过一次,显帝一心扑在朝政上,从没想过这些风花雪月。康帝倒是提过许多次,可那时的她早没了心情,后来则是更没可能了。   看着太皇太妃有些意动的神色,甄婉怡暗自欢喜,虽然荣王府宴客也没那么糟糕,可只要能让太皇太妃心痛儿子,她再怎么自黑也是愿意的。   ☆、第四零五章 准 备(为月票六十加更)   甄婉怡是被桂嬷嬷亲自送到月华门的,远远地便看到了那直立在前方熟悉背影,与桂嬷嬷道别,桂嬷嬷微笑着看了祁荣背影屈了屈膝便往回走去。   甄婉怡放轻脚步正打算悄悄走过去吓某人一吓的,却被突然转回头的祁荣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暗暗吐了一口气忙展露笑颜,问道:“王爷怎么在这里?今儿能这么早下衙吗?”   祁荣看了眼被甄婉怡拍得颤颤巍巍的丰满,眼睛左右扫了扫,伸手拉住那只作怪的小手,“王妃大庭广众之下作如些举动,实在是不雅,有伤风化。”   甄婉怡愣了愣,随着祁荣的视线低头,今日穿的是一件对襟束腰春衫,更显身姿婀娜,丰胸细腰,刚才那一拍还真有些波涛汹涌之势。白了祁荣一眼,“王爷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调侃为妻才是有伤风化吧?”   说完微微抬起头挑着眉看着祁荣,在甄婉怡正准备接招的时候,没想到祁荣点点头,道:“娘子教训得是。”   甄婉怡张嘴顿了顿,眨眨眼,狐疑地看着祁荣一眼,这人今天怎么这么老实了。   祁荣抿嘴一笑,低头凑近道:“为夫回去再帮娘子验伤。”   甄婉怡脸上一红,就知道不能相信这人,还真以为转性了,没想到更是可恶。看着甄婉怡磨牙咬齿的模样,祁荣眉头一挑,嘴角携着轻松的笑意,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桂嬷嬷一回慈安宫,就安排小乐子站在房门口,自己进了西梢间,屈了屈膝,“娘娘,王妃已经出宫了,王爷在月华门前候着。”   自从甄婉怡走后,太皇太妃就一直保持着呆坐的身形,听到桂嬷嬷的话,略略抬了抬头,“王爷在月华门前等着?”   桂嬷嬷走近两步,弯腰扶着太皇太妃到常做的羊毛毡子上坐下,“是呀,王爷肯定是想早些得知您的答复才在月华门前候着的,可见王爷心里有您呢。”   太皇太妃嘴角高高翘起,挂着欢喜的笑,可随即一滴清泪坠下,晕染了衣襟,让明亮的靓蓝色变成深蓝,正如她此刻翻腾的思绪。“正因为如此,本宫更不能去荣王府,本宫若是去了荣王府,那王爷的身世就要被怀疑了,到时王爷还怎么在朝堂里立足?”   桂嬷嬷一脸着急,跪坐在一旁,“娘娘,当年又不是您的错,您已经惩罚自己这么多年了,王爷才满周岁您就把他送出宫,让他在民间长大,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终于认祖归宗,如今王爷纯孝想接您回府荣养,这可是件喜事呀。您想想如今新帝继位,太后又是那么个性子,您在宫里必不能如以前那般,便是您搬出这慈安宫,可只要您在宫里,太后见了也是不舒服的。这宫里的阴私这么多年,娘娘难道还没过厌吗?难道还要让王爷在宫外为您担心吗?”   太皇太妃皱着眉头,半晌才长叹一口气,“可是我去荣王府也不过是连累王爷罢了。不如咱们去清月观吧,那里也甚是清静,以前先帝不让本宫出家,这次应该是可以的吧。”   桂嬷嬷急道:“娘娘,您何必这样苦着自己呢。好不容易盼到今日,难道您不想和王爷好好相处些时日吗?当年您没能亲眼看着王爷长大,如今也不想看小世子长大吗?当年的事这宫里几乎没几个人知晓,便是有一两个略有疑惑的也不敢说什么。只要陛下答应让您去荣王府,必会给您一个体体面面的身份。再说这事不是还有太后娘娘,想来她应该是最着急的一个吧。”   太皇太妃听了这番话,又是心动又是犹豫害怕,她自然是想去荣王府的,这么多年的盼想这么多年的奢望终于盼回了儿子,她怎么可能不想与儿子相认相处。可是她的身份她难堪的过往就是那永不愈合的伤口,看似光鲜的她内里却早已腐烂,只稍一触碰便会脓血四溢。而谁也不能保证那伤口会不会被发现被展示在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能保证。毕竟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康帝能为她做到那样极致的绝烈。   “咱们再等等看吧。”这一句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话让太皇太妃费尽了力气,说完便歪倒在羊毛毡子上,轻轻地闭上了眼,西斜的阳光洒进来照在身上,仿若稀世的水晶,脆弱而美丽。   回到荣王府的甄婉怡则与祁荣说着悄悄话,“我跟太后说了,太后看着像是挺乐意的。”   祁荣摩挲着茶碗边沿,“那太皇太妃怎么说?”   甄婉怡皱了皱眉,“母妃好像有些犹豫,似乎挺担心的,不过我瞧着母妃是极想过来的,只不过是有些担心给您添麻烦罢了。”   祁荣放下茶碗,伸手揉了揉甄婉怡的眉头,“别想多了,这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让本王来吧。”   甄婉怡展颜一笑,她也确实是做不了什么,但只要能帮祁荣做一点点事儿,她便觉得高兴,甚至忍不住地想要多做一点事儿。“那过两天我再进宫探探太后的口风吧,不管怎么着先把梅院收拾出来再说。今天我去慈安宫见了母妃,母妃那里可不简单呢,慈安宫有着七阔四耳的正房,房间比我们的锦祥院还要宽大,里面的摆设样样都是珍品。   中堂上挂的画是沁湖先生的墨宝,瓷器都是用的汝窑的静白瓷茶具,那铺地的羊毛毡子都是漠北的紫羔羊皮,我记得去年宫里赏了府里一张,得找出来给梅院送去。还有沁湖先生的墨宝王爷应该也有吧?还有母妃喜欢坐罗汉床,刚好我嫁妆里有两张,到时候把那张紫檀木的罗汉床送梅院去,就是凑不到一套齐整的紫檀木家什了,摆着怕是不如慈安宫精致奢华。”   祁荣看着甄婉怡欢快的笑颜,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言语,心里的几分惆怅渐渐消散。他做出这个决定时自己心里也存了几分茫然,倒不是怕众大臣的参本,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与那个生了他却又遗失他的女人相处,自小他就被慕嬷嬷灌输着一种理念,认为自己身份高贵,所以总是端着应有的礼仪,与人远远的淡淡地相处着。   直到遇到了她,第一次被一个小女孩跳上身搂得那么紧,第一次与一个人靠得那样近,第一次有人将模糊的眼泪擦在他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不知所措。当时的他内心是慌乱的,只不过从小到大刻入骨子里的礼仪教养让他忍隐了下来。这一忍便让她一步步靠近,一步步走入了心里,最后到了娶妻的年纪一想到她他竟也能坦然接受了,甚至心中有些暗喜。   ☆、第四零六章 奖 励   祁荣脸上泛着温和的笑意,“这几天就在府里好好收拾梅院不用进宫了,做好准备等着太后的传召就是。”   甄婉怡眼珠儿一转变明白了,乐呵呵地笑道:“王爷是想让太后着急好让母妃早点出宫吗?”   祁荣也不相瞒,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发,“这事儿你可以跟慕嬷嬷说说,宫里慕嬷嬷能传上话,桂嬷嬷那边便知道怎么做了。”   甄婉怡笑得得瑟,她似乎嗅到阴谋的味道了。   卫安的动作快,只一天时间,梅院便内外都重新粉刷一白,窗棱和门柱也重新漆了一遍,只是味道大了一些,还好今几日日头好又有微风吹送想来只要个两三天就会好了。   想起慈安宫院子里那一株西府海棠,花开正盛,灿烂若霞,便又让人去丰台寻了西府海棠来,连带着卫安寻来的几株名贵兰花都摆在院子里。   待油漆干了后便让人往房里搬家什,甄婉怡嫁妆里没有成套的好家什,可王府库房里有呀,开了乙字库,对着帐册寻了黄花梨的炕柜、立柜、炕几、镜台,后来又寻了矮案、琴案和一张贵妃榻,最后竟还找到了罗汉床,大件小件地搬了一整天才归置好。   看着明显有了生气的屋子,甄婉怡暗暗点头,心里头有些可惜那日没能看一看慈安宫东次间、东梢间和内室的摆设。   慈安宫有七阔,可梅院只有五阔,没得梢房,只有次间和尽间,西尽间做了书房,仿着慈安宫在地上铺了一张羊毛毡子,摆了黄花梨牡丹纹书案,背后是书柜尚空着在。   西次间靠南墙的是张矮榻,一般较为亲近的客人会在这里接待。明间则是接待一些正式客人的所在。东次间则放着罗汉床,内室里炕床上天青色的帐幔层层叠叠一直到云纹样式的落地罩旁变成了松花色,屋内简洁明亮,看着便神清气爽。   甄婉怡不放心之下还拉着慕嬷嬷来看了几次,惹得慕嬷嬷笑不合嘴的,直道:“王妃真是有心,这摆设便是让桂嬷嬷来安置也不能比这再好了。”   休沐的时候,祁荣也被甄婉怡拉过来逛了一圈,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便拉着甄婉怡出了府门直奔闭月斋,给甄婉怡置了一套镶宝双层花蝶鎏金头面,镶着打磨圆滑的青金石、红宝石、紫水晶、玛瑙和黄玉,远远看着光泽闪烁十分夺目,甄婉怡当时就将那扁方戴在了头髻上,今日出来得匆忙,她一身都是家居装扮,梳着简单的堕马髻,穿蔥青窄袖素色襦裙,出门前绿柳急急寻了件粉色刻丝褙子给她套上,可头饰却只戴了两支点翠簪子。   “王爷这是给我的奖赏吗?”   祁荣笑着给甄婉怡戴上耳坠,“娘子给婆母布置房间乃是本份何需为夫奖赏?”   甄婉怡嘟嘟了嘴,斜了祁荣一眼,随即对着琉璃镜调了调首饰的位置。   祁荣戴好后顺便着用指腹刮了一下甄婉怡滑嫩的脸颊,笑道:“虽是本份但这段时日也是辛苦娘子了。”   甄婉怡歪着头露齿一笑,迤逦的眼角满满的风情让祁荣眼神黯了黯,这种变化甄婉怡太熟悉了,忙坐正离祁荣远了一些,“既然咱们来了闭月斋不如给母妃也选套首饰回去吧。”   祁荣点点头,“也好。”   最后甄婉怡挑了一对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在宫里这凤头簪是皇后太后才能戴的特定首饰,但在宫外却没有那么严的规矩,所以甄婉怡挑来选去地就选了这对凤头金步摇。祁荣看着也满意,又让甄婉怡又挑了几件精致的小饰物留着赏人,才让卫安付了银票便出了闭月斋。   站在闭月斋门口,祁荣左右看了看,“今日为夫无事,娘子要不要在外面逛一逛?”   甄婉怡眼睛一亮,看着祁荣咧着嘴用力地点点头,“那是最好不过的。”   祁荣温和地笑道:“想去哪?”   甄婉怡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去吃些东西吧,第一楼好久没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新的菜式。等用了膳咱们再去布庄逛逛。”   祁荣自是不会阻挡,两人便乘了马车往天下第一楼而去。第一楼有两处可进,从正门要经过一楼大堂,人多眼杂。今日出门得匆忙,连帷帽也没带,祁荣便带着甄婉怡从侧门处直接上楼。   今日出门坐的是祁荣的马车,马车上有荣王府的标志,侧门处候着的小二远远见了便迎了上来,弯腰低头恭声道:“客官好,咱们楼上玉洗阁还空着,您请。”   祁荣先一步下车,随后扶了甄婉怡下来,小二至始至终都低着头,跟在祁荣身侧落后两步指路。   这边虽说是侧门,却是将敝间全开,敝厅里摆放着两株修翦整齐长势茂盛的金钱树和几盆兰草,香气馥郁。正对面便是大红的花梨木楼梯,甄婉怡跟着拾阶而上一直到三楼,最里间便是玉洗阁,门口站了一青葱色短襦长裙的侍女,恭敬地请了荣王府一行人进了玉洗阁。   一踏进雅间,甄婉怡便挑了挑眉,“这第一楼是重新修缮过吗?怎地还用上侍女了?”   那侍女嘴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那笑容直让人如沐春风般,显然是接受过训练的。“夫人英明,敝主子将三楼重新修缮,共建了六个雅间,这玉洗阁是最好的一间,平日里一般是不对外的。”   甄婉怡点点头,像这样的大店一般都会预留一两个上好的雅间就是怕临时有贵客来,而第一楼更是如此,三楼的雅间都不预定,只看身份。   转头打量着玉洗阁,北面的中堂上挂着一幅绝壁青松图,印章竟是沁湖居士,案上正中是一尊青铜麒麟兽香炉,两侧是一对青花寿山福海纹花口瓶,只看那瓶口如开放的花瓣一般形态均匀美好,便知是官窑出品。墙角小几上各摆放着一盆开得正盛的栀子花,淡淡的香气弥漫,难怪不需要燃香。   正中一扇四开的花开富贵黄花梨屏风,将雅间隔成两半。今日就只祁荣甄婉怡两个,自是不用分桌,便占了北桌,其他跟来的人便去了南边一桌。   “今儿难得出门,你们自己也松快松快,不用在跟前侍候了。”   卫安、绿柳恭声领命,带着其他的丫鬟小侍去了屏风后头。   ☆、第四零七章 第一楼   待祁荣拉着甄婉怡入座,一旁的侍女上了茶水,道:“这是新出的雨前茶,老爷和夫人请尝尝。老爷夫人可有常用的菜肴要点?”   甄婉怡虽来第一楼的次数少,可第一楼做的菜却是常吃,府里宴客都是请的第一楼的大厨,而且府里就有一个张家的厨娘。便道:“最近你们店里可有新出的菜式?”   侍女笑意不变,“不知老爷和夫人可有忌口。”   甄婉怡摇了摇头,随后看了祁荣一眼,“不要太辣的就好。”   侍女点点头,“我家张大厨前几日新出一道菜式,叫鸡髓笋,乃是用蒸熟的鸡腿去肉,敲碎腿骨取髓,再与新出的竹笋同烩,脆嫩爽口极是滋补。”   甄婉怡只一听便知是道好菜,用骨髓烩菜,可真精贵呀。看着祁荣一脸不奇怪像是吃过的样子,便点了点头,“嗯,这个菜行,现在正是吃笋的时候。”   侍女记下后又道:“还有胭脂鹅脯也很是不错。再有从西域运来的驼峰,我们也有新的做法,取薄片烤炙洒上从西哉带来的调料味道也是极为不同。”   甄婉怡笑得更高兴了,“都记下。再来一份仙人脔,一份雪婴儿,一份金银夹花平截。”   这宫外的仙人脔是用羊乳炖鸡,甄婉怡可以接受,而雪婴儿是祁荣喜欢吃的,将青蛙去皮洗净之后,取后腿肉剁碎粘裹精豆粉煎贴而成,蘸密制调料食用,香脆细嫩。   侍女还未写完,祁荣便道:“金银夹花平截去掉,换一份单笼金乳酥。”说完便挥退了侍女,在甄婉怡耳旁道:“马上月底了,娘子不得食寒。”   一句话将甄婉怡心中还来不及升起的不满瞬间转化为感动,金银夹平截是取熟螃蟹的蟹黄蟹肉做馅成卷,然后切成一小断一小断地蒸熟,从切面看去便是一金黄一雪白所以才叫金银夹平截,是甄婉怡最喜欢的一道蒸食,只不过螃蟹性寒慕嬷嬷总不让她多吃。本以为今日可以一饱口福的,没想到祁荣也会阻挡,但是他阻挡的借口实在是让甄婉怡无法拒绝,连她月信在月底这样的小事他都记下了,她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待侍女走后,甄婉怡便一手撑着下巴喜滋滋地看着祁荣,祁荣眉头一挑,端起身前的茶慢慢品了起来。   甄婉怡眼尖的发现祁荣的耳朵竟微微发红起来,眨了眨眼,对比他毫无变化的脸色,粉粉的耳尖就特别明显起来。甄婉怡为自己这个发现笑了出声,凑近道:“王爷,您在想什么呢?耳尖都红了。”   说完还伸出手去揉祁荣的耳朵,一触手甄婉怡才发现祁荣的耳朵竟意外地柔软厚实,想到老人们常说的耳垂厚代表福气重,耳朵软则代示耳根子软。祁荣运命多舛却都给化险为夷最后成了一品亲王想来自是福禄深厚的,可这耳根子软嘛,倒是没觉得。   正走神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到了祁荣的腿上。甄婉怡深吸一口气,忙往屏风那边看了一眼,急道:“王爷。”却忘了放在祁荣耳朵上的手还没放下,这一紧张便用了两分力。   直到祁荣的抽吸声传来,甄婉怡才忙放下手却被祁荣劫去握在手里一拉,一张放大的俊脸到了眼前,热气扑面而来,甄婉怡忙赔笑道:“手误手误,王爷,我真不是故意的。”   祁荣眼神异常明亮,看到这种熟悉的光芒,甄婉怡暗暗叫苦,“王爷,咱们可是在外头。”   却不知道因着紧张不自知地咬了咬唇让一张樱唇更显红嫩,娇艳欲滴的样子更是迷人,祁荣也听不清甄婉怡在嘀咕什么,一低头便截取了那一道诱惑他的所在。   甄婉怡多次的经验告诉她现在乖乖不动是最好的选择,果然,待几息之后,祁荣便松了略显红肿的樱唇,紧紧了怀里的娇人儿,沙哑的嗓音传来,“本王先收些利息,今晚回去夫人可得好好弥补为夫,知道吗?”   甄婉怡乖乖点头,暗恨自己头脑发昏,怎么能去摸祁荣的耳朵呢,只一看他那样子,这耳朵必然是他的敏感处了。   外头传来敲门声,甄婉怡忙坐回座位。绿柳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的侍女道:“老爷,夫人,外头有一位许大人求见。”   甄婉怡抬头看向祁荣,见祁荣皱了皱眉头,才道:“让他进来。”   甄婉怡起身准备去屏风后头避一避,却被祁荣一把拉住,“许大人是前江南道苏州刺史,两个月前调入京城在中书省任侍郎一职。”   自从宁王继位,祁荣便多在中书省办差,虽具体职位还没定,不过外界都在传祁荣可能任中书令一职,如今来的是新任的中书侍郎,难怪祁荣也要让她见一见了。   侍女出去没一会就领了两男两女进来,打头的一男子一身蓝绸圆袍,圆润白皙的脸庞保养十分得宜,看上去年仅三十五六的样子,显得十分年轻。左手身后跟着一年青男子,身形欣长,一身银白直裰,头戴玉冠,手拿折扇,腰间还斜插着一支玉笛,好一副风流才子模样,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典型的江南士子装扮。   右手身后分别站着一黄一碧两姝,身形稍高一些的女子一身柳黄色莲枝花纹褙子月白长裙,鹅蛋形蛋端庄大方,一看便是那种教养极好的世家女子。身形稍矮一些的女子一身碧色襦裙,瓜子形脸明眸善睐,身量虽不高却纤秾合度,微微上翘上的嘴角未语便先有三分笑意。两株站在一起真是各有千秋。   “微臣见过王爷,今日休沐微臣带孩子们出门逛逛,没想到在楼下见到王爷行车,便上前拜,打扰处还望王爷见谅。”许大人进门便快走两步对着祁荣行了一礼。   祁荣起身虚托,“此处不是庙堂,许大人不必多礼。这是内子。”   许大人又对着甄婉怡一躬身,“下官见过荣王妃。”   甄婉怡微微侧了侧身,这可是在朝堂中能说得上话的正三品官职,说不得以后与这许家还在常来常往了。“许大人客气了。”   许大人直起身子将身后的子女一一介绍道:“这是家中嫡长子,许琛,辛丑年举子。”许琛落落大方的上方躬礼,“学生见过王爷,王妃。”   祁荣点点头,认真打量了一会,“许大公子一身风采极具江南名士之风范,小小年纪便是一府解元,不可限量呀。今日乃本王私行,无甚准备,恰本王还收藏有龙涎墨,待回府后给你送一条。”   饶是许琛少年老成,听到龙涎墨也不由得喜颜于色,半分推托也没有的直接道谢,“那学生却之不恭了。”   ☆、第四零八章 试 探   待许琛退下,许大人又指着黄衣女子道:“这是长女莉娘,这是二女妍娘,两人相差不过半岁。”   二女又上前行礼,“臣女见过王爷、王妃,王爷、王妃万安。”仪态极好,特别是许莉姿,小小的问安礼行出了拂柳般的姿态。   甄婉怡虚扶了一把,心下感叹幸好出闭月斋的时候又选了几样小饰物,否则只能将祁荣送她的那一套镶宝双层蝶花首饰拆开来了。接过绿柳递过来的两个荷包,笑道:“今日刚好去闭月斋选了几样小饰,你们姐妹拿去把玩吧。”   里面都装的是一对色泽纯净的蜜腊耳坠,本是为太皇太妃身边的大宫女准备的,没想到才到入手就送了出来,还好那蜜腊品质不错。便是许欣妍发髻上的最好的一件首饰也不过与那蜜腊耳坠相当罢了。   两姝上前接过,许莉姿屈了屈膝,“谢谢王妃。”退下时习惯性地想将手里的荷包交给身后丫鬟,却发现进玉洗阁时身边的丫鬟并没有跟来,便将荷包捏在手里,微微垂下眼帘静立在父亲身边,仿若白杨一般,极具风骨,真是大家闺秀啊。   而许欣妍接过后先看了祁荣一眼,才对着甄婉怡笑了笑,“臣女谢王妃赏赐,只看这荷包的绣工臣女就极喜欢了。”声音甜甜糯糯的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转语调,脸颊上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看着极是讨喜。   甄婉怡回以一笑,“一对蜜腊耳坠,喜欢就好。”   许欣妍更是笑得两眼弯弯,“臣女最喜欢色泽温润的宝石了。”   甄婉怡点点头,不再说话。她与这女孩子并不熟,与不熟的人她从来都是极少有话说的。只是眼神在两女身上扫过,又看了一旁的许琛,这许莉姿与许琛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同胞兄妹了,而许欣妍与许莉姿相差不过半岁,应该是庶女吧,看眼神倒是个活泼性子。   许大人正要说话,祁荣便道:“许大人,今日本王是陪王妃出门私服,许大人若是有事明日衙门再说吧。”   许大人一顿,便道:“那微臣告退。”   一行人依次出门,许欣妍走在最后借着出门时半转头回看了一眼,刚好与甄婉怡的眼神对上,又忙急急地低头出门去了。   甄婉怡皱了皱眉头,至从身边出了一个莲香后,她对那样出现在身边的年轻女子,特别是关注到祁荣的女子都多了几分小心。现在祁荣官路恒通,而荣王府仅有她一个正妃,空泛的后院便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将祁荣看成了一块香喷喷的大肥肉,谁都想上来分一口。   祁荣并没有注意到许欣妍回头的一幕,只见到甄婉怡皱着眉头便道:“这许文祥有几分手段,到中书省短短两个月便能与上下交好,算个人才。”   甄婉怡笑道:“哦,王爷都这样说他了那必然是个人才了,只是看不出许大人年岁不大儿女却这样大了。”   “许文祥今年四十整,在正三品里头算是年青的。而许家在岭南是有名的旺族,许夫人与瑜亲王妃又是同出自江南魏家,还是嫡支的姑娘,长子长女皆是嫡出。除了刚才那二娘外府里还有一个六岁的庶子和一个十岁的庶女。”   祁荣对这许家竟这么了解,看来许家的重要性比自己估计的还要大一些了。“那不知道这许家姐妹多大了?”   “长女去年在苏州办的及笄礼,二女今年在京城办的及笄礼,只不过恰逢国丧,一切从简而已。”一些话祁荣想都没想就一口道出。   甄婉怡眨了眨眼,“王爷怎么连这样的女儿家私事也知道得清楚?”   祁荣皱了皱眉头,“这怎么叫女儿家私事呢?今年秋末陛下就要选秀了,这是陛下第一次选秀,而陛下的后宫又确实是太过空泛了一些,至今也不过两宫主位,这许家女儿应该是要参加选秀的,陛下特意调许文详进京,想来一个妃位是少不了的。”   甄婉怡睁大的眼睛,“她们姐妹是冲着陛下去的呀?”   祁荣眼睛微微一眯,“那娘子以为什么呢?”   甄婉怡咽了咽口水,呵呵一笑,“呃,那许家长女通身气派看着倒不像是做妾的人呢,那二女儿到是个性子活泼的。”说完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祁荣。   祁荣喝了一口茶,幽幽道:“娘子真是这么想的吗?”   甄婉怡转了转头,“呃,王爷,这第一楼上菜怎么这么慢呀?”   祁荣敲了敲桌子,卫安上前拉开房门,外面候着的侍女便端着菜依次走进来,绿柳帮着放好菜,才回了座位上去。   甄婉怡松一口气,先给祁荣盛了碗汤,讨好道:“王爷,您喝汤。”   祁荣也盛了碗汤送到甄婉怡面前,“娘子也多喝一点,好养精蓄锐。”   甄婉怡眼儿一睁,“为什么呀?”   祁荣眼儿微眯,嘴角高高翘起,“娘子先是对为夫动手在先,后又冤枉为夫在后,你说为夫该如何惩戒你才行呢?嗯!”   这一声嗯直接让甄婉怡打了一个激灵,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上次祁荣也是这般问话时那一晚的慌唐,不由得烧红了脸,眼神也迷离起来。   祁荣深吸一口气,这小娇妻可是越来越勾人了,伸出手将甄婉怡的柔荑握在手里,“娘子先用膳。”   甄婉怡回过神来简直没办法坐在里头了,她竟然在大白天的想那羞人的事。却不知这番娇羞模样,让祁荣越加燥动起来。   两人心不在焉地吃了一顿饭,看着时辰差不多时,祁荣便拉着甄婉怡下楼上了马车,直往王府而去。   看着目光幽幽的祁荣,甄婉怡也不敢提醒他早先说过的还要逛街呢,一进马车直往马车的角落里安静地待着。   却不知道那欺欺艾艾一脸担心害怕的模样更是让某人心痒难耐,待马车行驶起来的时候,祁荣便猿臂一伸将缩在角落里的甄婉怡拉出搂进怀里,霎时,只觉浑身的舒畅,刚才的燥动不安这一会也得到了缓解。   可刚刚得到舒缓的燥动却在感到满怀的柔软,熟悉的体香后,瞬间点燃,特别是在看到甄婉怡因垂下脖子露出一抹白皙和里面紫色的细带时,只觉脑海里轰一声炸开,马车外传来的一声声叫卖声,越来越远却又越来越清晰,清晰得他能感到自己血液里的咆啸声。   甄婉怡歪在祁荣怀里一动不敢动,这可是在大街上,外面的叫唤声无一不提醒着她,此刻的她是多么危险。可身下滚烫的挺起却让甄婉怡越来越紧张,不敢再做缩头乌龟回头哀唤一声,“王爷,这可是在外头。”   祁荣喉节一阵滚动,随即扬声道:“绕到南市一圈再走东城路回府。”   ☆、第四零九章 马 车   甄婉怡眼睛猛一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本来半个时辰可以到王府这一下岂不得花两个时辰了。看着越凑越近的邪魅俊脸,甄婉怡大大的眼里满满的不可思议,惊恐道:“王爷,咱们先回府好不好?”   祁荣凑近,热气喷洒在甄婉怡脸上惹得她一阵颤栗,身上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身子一软靠在祁荣身上无力地闭上眼睛。   祁荣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可爱的娇妻,竟是这样的听话,真叫他爱不释手呀。轻轻地吻印上那抹朱色,甄婉怡只得尽力地承受,还要控制着自己不能发出一丝丝的声音。   安静的车厢内更突显出外面街道的噪杂,便随着衣裳的褪落,甄婉怡满脸通红,只觉得祁荣那一双手像火一般,而她便是那火上羔羊,只想去那与大火去碰撞、去燃烧,然后感受那油脂被熬出时发出的“滋滋”声。   祁荣没有拉下车帘,车厢里明亮如昼,甄婉怡看到自己跨坐在祁荣身上,一只紫色的绣花鞋掉在木板上,另一只还好好地穿在脚上,衬裤就挂在脚踝处,另一条长腿却毫无遮掩,长裙被推到腰际,粉色的刻丝褙子被扔到一旁,襦衣被拉下露出绣着并蒂莲的紫色肚兜,须臾,胸口处一凉,不知道祁荣怎么做到的襦衣没有退尽可肚兜的带子去解开了,一边的丰满在明亮的车厢里泛着奶白诱人的色泽,甄婉怡闭上眼,不敢去看这靡荡的场景。   可闭上眼,身体的感触更敏感了,她能想像祁荣修长的手放在自己胸上如以往那样将一对柔软幻化出不同的形状,能够感受顶端的那颗樱红沾了露水慢慢发涨,更能感觉体内的那根火热,深深浅浅。   堆积起来的快感越来越多,可甄婉怡始终记得自己在何处,外头的叫卖声甚至越来越大,在一声“肉包子哎!两文钱一个!又白又大的肉包子啰!”的叫唤声中,身子一颤,紧紧地抱着祁荣的脖子,修长的颈脖往后一仰整个身子都绷得紧紧的,低沉的咽呜声传出。   祁荣一惊忙吸一口气,将身子退出少许,半晌才将头从那一对高高耸起的柔软里抬起,看着浑身粉嫩,眼神迷离的甄婉怡时,止不住的自豪油然而升,小娇妻竟这样敏感,这可比起以往的时间整整缩了一大半都不止呀。   甄婉怡待身体里的那股浪潮退下后,软软地靠在祁荣身上,弱弱道:“王爷,不要了好不好,我回去再补给你。”   祁荣一个挺身,引得甄婉怡一个哆嗦一声轻哼,又忙抬手将嘴堵住,湿漉漉的眼可怜兮兮地看着祁荣,直让祁荣心中的暴戾更深更想释放。   大手放在甄婉怡的纤腰上,低声道:“娘子这会让为夫停下是想要为夫的命吗?”说完举起甄婉怡再重重放下,引得甄婉怡一声沉闷。   “娘子可要小心,外头都是人呢。”   含笑的声音传来让甄婉怡嘤咛一声,又忙捂着自己的嘴,然后任那暴风雨一阵猛过一阵打来,最后怎么上的岸她都不知道。   ******   甄婉怡是被饿醒的,待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床边的祁荣,眨了眨眼,今天马车里的一幕才回到脑海,羞得她忙将头缩进被窝里哀嚎出声。   祁荣浑身散发着餍足的气息,只不过今日确实是将娘子得罪狠了,可要好好哄哄,否则以后这样的美事怕是没得机会了。   连人带被子的一起搂进怀里,轻声道:“婉儿饿了吧,为夫已经让杨依做好了乌鸡汤,你是想吃面还是想吃米饭,今儿厨房里有鲜笋,让张厨娘做第一楼的鸡髓笋吃好不好?还有赵妈妈也做了贵妃糕,给你留在蒸屉里了。”   甄婉怡越听越觉得饿,伸出头瞪了始作俑者一眼,“王爷,以后不准再这样了,若是让旁人知道了,我,那我就没脸活了。”虽然甄婉怡蕊子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她以前的性子也不是个开放的,今天祁荣做的事实在是触及到她的底线了。   看着脸上还泛着红晕,眼底闪着害怕的小娇妻,祁荣一阵心疼,虽然他敢肯定不会有人因此而笑话她,可是让娘子这般担惊受怕确非他本意,“好了,为夫答应你,以后不再这样了。今天是实在忍不住的,谁让你在第一楼那样诱惑为夫的。”   甄婉怡脸上更红,她是真不知道祁荣的耳朵会那样敏感,“我不是故意的。”   祁荣松了一口气,“那好,今天这事咱们就翻过去了。你先起来梳洗,等会吃点东西吧。”   甄婉怡爬了起来,身上的衣裳都换了,应该是被清洗过了的。“今天我是怎么回来的。”   “让马车驶到内院,然后为夫抱你进来,只说你这段时间累了。”   甄婉怡嘟了嘟嘴,还好不是从大门处抱进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吃了比平日晚了许久的晚膳,又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消食后才回房睡,可显然一身精神的祁荣没打算轻易放过,“为夫今日可是忍了许久的,今晚娘子总要让为夫尽兴吧。”   甄婉怡无语,相比今天白天的刺激,晚上祁荣想怎么样她都没意见了。   又过了两日,宫里终于派人传召,太后有请。   甄婉怡换了衣裳轻门熟路地进了凤仪宫,笑语嫣然道:“臣妾见过太后,娘娘金安。”   太后脸色有些憔悴,虚手扶了扶,“起吧,在我这不用多礼。”话是这样说,可也没见太后早早地给她免礼。   待甄婉怡起身,太后指着下首的椅子,“坐下说话吧。”   甄婉怡道了句:“谢太后。”才在下首处坐下。   “你可是好些日子不曾进宫了。”   甄婉怡暗道:她以前进宫更是少,也没见太后娘娘惦记呢,这次离上次进宫也不过隔了十天怎么叫好些日子不曾进宫啊?   脸上却带着得体的笑容,“臣妾这些日子都在忙着收拾房子呢。上次进宫臣妾特地去慈安宫瞧了瞧,回去一对比才发现王府里竟没得一处房子能比得上慈安宫的,可不是头疼了好久。最后没法子才将梅林里一处两进五阔的院子收拾一番,比起慈安宫可是小了不知多少,也不知道太皇太妃能不能住得惯?   只不过王府里也就那处最为清静了,臣妾还重新找人粉刷一番,可新漆总是有味道的,要等几天才能散去。然后又是找家什又是置寝具的便忙了好些天,正想着今儿进宫给太后回个话的,太后您就与臣妾想到一处去了,可见臣妾与娘娘的都想着办成同一件事呢。”   ☆、第四一零章 商 讨(为月票九十加更)   太后听了甄婉怡的话脸上才又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原来你是在府里做准备,那就好。这事衰家也与陛下提了提,只不过陛下要考虑的事比较多,现在你与王爷都做了如此充分的准备,想来陛下的顾虑也会少许多的。”   甄婉怡一副受教的神情,“太后说得极是,上次臣妾匆匆忙忙进宫什么也没准备好就跟您请旨确实是太过轻率了,还好您大人大量没有怪罪臣妾,否则臣妾真是没脸进宫了。”   太后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是轻松,就像皇帝说的那样,这事臣子能主动提出来帮天家分忧自然是好的,可也不能只一提就不管了,总得拿出诚心来,一请再请才行。而显然今日这荣王妃是拿了诚心出来的。   “荣王妃也太谦虚了,这事能成还是靠你和荣王爷为陛下分忧,这事衰家会放在心里,也会替陛下记住的。”   甄婉怡起身屈了屈膝,“不敢当娘娘如此,能为您和陛下分忧是我们做臣下的本份,臣妾和王爷绝不敢居功。只不过臣妾虽为太皇太妃备下了院子,但那院子确实是比不上宫里的,臣妾想着到时候娘娘是不是可以让太皇太妃身边惯用的人都跟着去荣王府,这样有熟悉的人在身边,太皇太妃也许能更快的适应荣王府里的生活吧。”   太后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太皇太妃在宫里这么多年,前几位先帝都没亏待过,陛下与衰家也不会亏待,除了慈安宫里服侍的人都跟着太皇太妃去之外,衰家还打算将慈安宫的摆设家什都差人送到荣王府,那些都是太皇太妃惯用的,去了荣王府想来太皇太妃也不会有什么不适应的。”   甄婉怡想着慈安宫里那满满当当雕刻精致的黄花梨家什,这些都搬到荣王府,那梅院里肯定是放不下了,还好梅院是个二进的宅子,只希望太皇太妃没有别的库房才好。   “那臣妾替太皇太妃谢太后娘娘恩典了。”   太后转顾凤仪宫一圈,这里头都是紫檀木的家什,自然不需要用那套黄花梨的了。再说只要那些家什能让这个多余的女人早些出宫也是划得来的,只要想到那比自己还要显得年青的女人辈份却生生大了自己一辈,便是满心的不舒服。   以前两个人一个东一西住着,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一面,便是知道宫里头有这样一个长辈,也只是让人好吃好喝好用地孝敬着,她们井水不犯河水自然相安无事。可如今,她们两个要同住在西苑,哪怕不是同一个宫殿,可只怕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明明该自己最长最大,可上头却顶了一个姨婆婆便觉得吞了一只苍蝇般的难受。现在她只巴不得那女人能赶紧出宫去。   “坐下坐下,哪这么多的虚礼,太皇太妃这事也是麻烦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找内侍省好了,衰家已经吩咐下去,只要是太皇太妃的事他们必不敢拖拉。”   甄婉怡深感自己的进步之快,竟也能从太后这话里听出不同的意思来,还能与太后虚与委蛇这么久,可见这后宫的人事真是太锻炼人了。   微微欠了欠身,“谢太后,臣妾谨记娘娘的吩咐,以后太皇太妃的事若是有困难一定与太后您说。”   太后眼神闪了闪,本以为荣王妃会一口应承下没问题的,可看到甄婉怡一脸无辜的样子,到底是年纪小没经过事,说个漂亮话担个事儿也不会。于是笑道:“太皇太妃是长辈,性子也是极好的,荣王妃你在京城里也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想来你与太皇太妃的相处是不会有问题的。若真出了什么事儿,还有衰家呢。”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夸张道:“太后娘娘这样说臣妾就放心了。”   太后见该说的都说完了便笑着点了点头,端茶送客。   甄婉怡起身,“臣妾还是去太皇太妃那里走一趟吧,上次去的时候太皇太妃还不大愿意去荣王府呢,希望这一次太皇太妃能改变主意。”   太皇笑着点头,“那衰家就不留荣王妃,过了这么久想来太皇太妃也能想清楚的吧。”   又是琴音送的甄婉怡,到了慈安宫桂嬷嬷远远地便快步迎上来,“奴婢见过荣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甄婉怡侧身让了让只受半礼,虚扶一把,“嬷嬷快快请起。”   桂嬷嬷起身与琴音相互见礼,待琴音告退后便迎了甄婉怡进慈安宫去。   甄婉怡柔声问道:“太皇太妃这些时日可好?睡得可安?进食可香?”   桂嬷嬷笑得脸上的褶子堆了一层层,“好着呢,只是这两日有些睡不踏实,不过王妃这一来,娘娘便能安安心心的睡个踏实睡了。”   甄婉怡抬袖遮着嘴笑道:“叫嬷嬷这样一说我这心里倒是不能踏实了。”   桂嬷嬷举手轻轻拍了自己脸颊两下,“看老奴这嘴就是不会说话儿,还偏喜欢胡诌,王妃可别见怪。”   甄婉怡做假地睨了桂嬷嬷一眼,“嬷嬷这样说才是与我见怪呢,我也是个直性子的人,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嬷嬷还要多指点才是。”   桂嬷嬷笑得更是虔诚,“不敢不敢,老奴哪当得起王妃这样说呀。”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门口,桂嬷嬷先两步进去禀报,“娘娘,荣王妃来了。”   太皇太妃早已坐在西梢间的罗汉床上,看了脸色笑意的桂嬷嬷,笑道:“就说这院里哪个大嗓门的在嚎呢,原来是你。”   桂嬷嬷也不介意,还是一脸的笑,甚至更浓郁了一些,“奴婢这不是高兴吗。”   太皇太妃睨了一眼,“快请进来吧,上雨前茶。”   桂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奴婢这就亲自去。”   太皇太妃摇摇头,转头看了看这住了好几年的住处,惆怅的叹了一口气,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好像高兴有之失落也有之,但悲伤却是不见的。这里对于她而言就是一座牢笼,可就是这座关了她大半辈子的牢笼,让她习惯了,她甚至不知道除了这里其它的地方她该怎么过活。   ☆、第四一一章 宽 心   太皇太妃的心思甄婉怡不懂,她的担忧甄婉怡更是不清楚,在她看来真正该担心的是自己,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婆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讨好,只想着先让太皇太妃安下心来,怎么样才能安心呢,最好的方法便是为太皇太妃还原一个熟悉的环境。   所以甄婉怡进了屋内后便细细地看屋里的摆设,特别是上次来没关注到的东室,更是看得仔细。这一番细细打量,甄婉怡发现这太皇太妃的东西真是不多,屋里除了必用的东西其他一切都非常简洁,最醒目的就是东稍间与尽间之间的多宝隔,除了上面摆放的珍稀贵重物件外,还起到隔断内室的作用,从外头完全看不到内室的情景,从这方面可以看出太皇太妃是个极注意隐私的人。   “今儿怎么又进宫了,以前不是只有宫宴的时候才会进来的吗?”   甄婉怡揉了揉鼻头,呵呵一笑,“这不是有事要进宫跟太后和娘娘您说一说吗?”   太皇太妃等桂嬷嬷上了茶后,指了指,“喝茶,这是雨前茶。”   甄婉怡端起茶碗品了一口,“嗯,娘娘这儿的茶就是好喝。”   “上次不是给了你一罐吗,怎么,回去没喝呀?”   甄婉怡又喝了一口,这雨前茶十分的淡雅,茶香也是淡淡的,正是她喜欢的口味。“喝了,还给王爷泡了呢,王爷也极为喜欢。”   太皇太妃脸上又露出那种极为松快的笑意,好像每次提到祁荣总能触碰到她内心最为柔软之处,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环。“嗯,喜欢就好。你刚说进宫有事?”   甄婉怡放下茶碗坐好,“嗯,是这样的,臣妾已经将梅院收拾好了,刚才已经跟太后禀报过了,太后娘娘说您身边惯用的人都可以带回荣王府,还有您惯用的家什,也可以带回王府。梅院不比这慈安宫,只是个五阔的宅子,不过有两进,您东西多可以将第二进当成库房,还有后罩房可以让桂嬷嬷她们,地方是够的,当然,如果您不喜欢等天热的时您搬到水榭去住一段时日,咱们可以让人重新扩建梅院,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   甄婉怡说话的时候太皇太妃一直盯着她看,却没在甄婉怡身上察觉出一分敷衍和不喜出来,眼神闪了闪,难道她真的喜欢有个婆婆压在头顶上?“你真希望我去荣王府住?”   甄婉怡愣了一愣,忙急急道:“是不是我的安排不合适您不喜欢呀?您若是有哪个地方不喜欢的,我回去就给您改。若不是时间太紧促了,我和王爷都打算把梅院推翻重建的。”甄婉怡一急起来连臣妾的自称都忘了。   太皇太妃忙抬手制止道:“不,你先别急,本宫不是那个意思。本宫是想问你,你真地喜欢有个长辈跟你一起住着?要知道京城里能像你过得这般滋润轻松的主母可不多呀。”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抿嘴笑道:“娘娘不该说不多,您应该说这京城里像我这种上无婆婆下无妾室的当家主母已是凤毛麟角,世家贵胄里更是没得第二个了,这京城里羡慕嫉妒臣妾的人可多了,臣妾只要出门参加宴会就时常能在背后听到好些子酸言酸语。不过臣妾觉得,这府里无妾室是王爷看重也确实是臣妾的福气,可这没有婆婆却是王爷和臣妾怆伤了。   娘娘您想呀,臣妾在家的时候是家里最小的女儿,父母哥哥宠着臣妾什么也不需要愁。臣妾没嫁人的时候臣妾母亲就想着最好给臣妾找个上有双亲兄嫂,下有弟弟妹妹的人家,这样臣妾在中间万事不用臣妾出头,只管躲在大树下乘凉就好。您不知道当年王爷上门求亲的时候臣妾母亲可是犹豫了好久,就怕臣妾担不起家来,若不是王爷自小与臣妾六哥要好,臣妾父母又都了解王爷,只怕还真是难呢。娘娘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便是后来王爷进京赶考突然成了王爷,臣妾的母亲可愁坏了,只差没说出要退亲的话儿。如果当时王爷有您这长辈在,臣妾母亲还愁什么呀,只怕巴不得赶紧把臣妾给嫁了呢。”   一长串话娇娇柔柔的缓缓道出,污了自己又道出祁荣当年的艰辛,引发了太皇太妃内心泛滥的母爱,说话声音里带着钝钝的痛,“王爷当年受了许多苦吧?”   甄婉怡看着太皇太妃微微垂下的眼帘,浓密卷翘的睫毛眨个不停,暗叹一口气,这也是个可怜的母亲,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便是将祁荣送出宫也只是为了给祁荣一个安全正常的生长环境,她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儿子。   “臣妾第一次见王爷的时候臣妾才七岁多呢。王爷与臣妾的六哥是同窗,考中秀才后又一起出门游学,三年后才回来。所以臣妾见王爷次数并不多,不过每次见时王爷的穿着打扮都是极好极用心的,比起臣妾六哥来要矜贵许多,臣妾六哥身上的一针一线都是臣妾母亲亲手做的呢,却还是比不上王爷。”   太皇太妃眨了眨眼,再看向甄婉怡的时候眼里的笑意多了一份慈爱,也许这荣王府是真的要比宫里好吧。转头看了看四周,“我东西也不多,这里的家什若是太后要给咱们就收着,放不下的就放进府里的库房好了,有个两进的宅子足够我这老太婆住了。”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生怕这太皇太妃对宫里报有怨气,想着一出宫就与宫里断得干干净净,什么也不要的,那可就是得罪人的事儿了。祁荣的玉碟是记在另一个妃嫔的名下,现在要接太皇太妃回府荣养,最好的办法是改了玉碟,这样便可以合情合理地接母妃回荣。   若是不改玉碟,那便要找个别的借口,合情合理地将太皇太妃弄到荣王府上去,若是太皇太妃出宫一件东西都不要,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新帝和太后欺负孤寡,这让以孝治国的大周国君如何平息那些御史的言论呢。   “娘娘您看着可是一点儿也老,与臣妾站一起别人只当我俩是姐妹呢。”   太皇太妃笑得两眼眼角起了褶子,“尽在瞎说。”   “这哪是瞎说呢,不信您让桂嬷评评理。”   太皇太妃睨了一旁呵呵直笑的桂嬷嬷,“她和你一样只会哄我这个老太婆。”   桂嬷嬷笑着抹了一把眼,主子可以好多年好多年没这样笑过了。“娘娘在奴婢心里永远都是刚进宫时的样子。”   看着太皇太妃平下来的嘴角,甄婉怡忙道:“娘娘不信臣妾和桂嬷嬷的话,以后臣妾陪您去昌盛街逛逛,你就知道臣妾所言不假了。”   ☆、第四一二章 接 人   在祁荣再一次上折子请太皇太妃入住荣王府后的第三天,宫里的圣旨终于下来了,竟是改玉碟将祁荣重新记在太皇太妃名下,以扬孝道。   接了圣旨之后,选了良辰吉时四月十六日辰末迎太皇太妃入府。   四月十六日辰时初,荣王府上下都行动起来,祁荣亲自带着侍卫去宫门口候着,甄婉怡则递了牌子进宫迎太皇太妃回荣王府。看着贴上封条的好几十个大樟木箱子,甄婉怡眨了眨眼,这么多东西还不包括大件儿,在太皇太妃嘴里竟叫东西不多。   “见过母妃,母妃这里都收拾好了吧,儿媳是来接母妃回府的。”   太皇太妃扶着桂嬷嬷的手站在院子里,只到甄婉怡的称呼直接泪眼盈眶,丢了桂嬷嬷的手亲自扶了甄婉怡起身,“好,有劳王妃了。”   甄婉怡顺手拉着太皇太妃的手,“母妃您就叫儿媳婉儿吧,家母都是这样叫儿媳的。”   太皇太妃内心极是激动,点点头,也没别的话说,只跟着道:“好,好,婉儿。”   甄婉怡抬头看着有条不紊的众多宫女,笑道:“母妃这既然收拾好了,那就与儿媳回府去吧,王爷在宫门口等着呢。”   太皇太妃握着甄婉怡的手紧了紧,“王爷也来了?”   甄婉怡点点头,“嗯,就在西承门门口等母妃呢。”说完便搀扶着太皇太妃往宫外走去。刚在宫门口就碰上太后与皇后一行,大家相互见了礼。   太后便道:“这荣王妃就是个急性子,衰家还在宫里等着想与你一块来慈安宫送送太皇太妃呢。”   甄婉怡屈了屈膝,“都是臣妾的错,还望太后见谅。臣妾一心想着早些迎母妃回府,生怕耽误了吉时,所以才没来得及去见太后的。”   太后挑挑眉,“原来如此,那怪不得你,既然定了吉时那哀家也不挡着你们了,快些回去,这宫里的事儿自有皇后安排好。太皇太妃的东西一定会按时送到荣王府的。”   太皇太妃上前两步,脸上带着笑,准备屈身行礼,“妾身在此多谢太后,多谢皇后这么多年的照顾。”   太后不等太皇太后矮身就上前扶起,“太皇太妃客气了,您福泽深厚,荣王爷和荣王妃纯善慈孝,您在荣王府尽管放心。”   太皇太后也不是真要行礼,太后一扶便直起身来,“多谢太后与陛下为妾身寻了这么好的一安身之所,比起其她的姐妹妾身能得此善终确实是福泽深厚了,妾身一定不会忘了您与陛下的恩典。”   太后拍了拍太皇太妃的手,“都是先帝的恩典,若不是先帝寻到了荣王爷,又怎么会有今日的佳话呢?”   甄婉怡不得不上前打断两人的机锋,“太后,母妃,时辰不早了。”   太后一拍额,“看哀家这记性,那太皇太妃与荣王妃走好,哀家就送到这里了。”   甄婉怡也不敢当太后与皇后的送,忙行了礼,扶太皇太妃坐上轿辇然后带着桂嬷嬷一路往西承门而去,其她的宫女侍婢要留在后面跟着箱笼一起走。   见到西承门时,甄婉怡又上前扶了太皇太妃下轿,桂嬷嬷跟在后头。才迈出两步,太皇太妃便转过后看向长长的敏华道,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踏上这条大道时的景情,那时的她还是懵懂小儿女,还不知进宫对她意味着什么。身后送她进宫的那个男人的悲痛她完全体会不到,单纯至极地一头栽入这团浑浊的深渊。   若是当年她知道那个男子的少年情怀,若是那个男子能像寨子里的少年一样直直地表露心迹,也许他不会走了那一条不归路,也许她不用在这宫里埋葬大好年华,也许她会像宫外千千万万女子一样,相夫教子,安然度日。那样她就不用处在漩涡中心的浪潮里,处处被受制,身不由已。   甄婉怡感觉到自己扶着太皇太妃的胳膊被紧紧捏住,那股力道透过单薄的春衫将她弄得生疼,显然这位太皇太妃心里是很不平静的,回首看到抬步走来的高大身形,忙低声道:“母妃,王爷来接咱们了。”   太皇太妃转过身,看着迎光走来的欣长身形,迎着光五官有些模糊不清,可那虎虎生风的步伐、紧紧抿起的嘴角无一不表示着那男子内心的急迫。直到身影走近,“娘娘,臣迎您回府。”   太皇太妃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点头道:“麻烦王爷了。”   祁荣侧身让到一旁,待太皇太妃扶着甄婉怡胳膊缓步往前走时,举步走在甄婉怡身侧。   甄婉怡眼角扫了祁荣一眼,明明这人是极想太皇太妃住到府上去的,怎么见面了反而拉着一张脸呢。可当眼光落在祁荣的袖口上,看到那紧紧握起的拳头时心里叹了一口气,原来这人也紧张着呢。想想也是,二十多年从没叫过母亲,这突然让祁荣开口只怕是难的,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个热情奔放的性子。   一路沉默在上了马车,甄婉怡直接与太皇太妃共乘一辆,祁荣见了心下一松,也不坐马车了,直接上马在前领路。   甄婉怡从暗隔里拿了茶壶点心出来,“娘娘尝尝这点心,都是王爷吩咐府里厨娘做的。”   太皇太妃眼神又有了些亮度,“是吗?”   甄婉怡拿出干净的银勺递给太皇太妃,“王爷性子内敛,很多时候只做事而不大开口说话。当年来我家提亲都是因着我六哥找王爷打听一些事儿,他才下决心来提亲的,若不是如此等王爷自个儿想通只怕还有一阵好等。”   看着太皇太妃若有所思的神色,又道:“前儿一接到圣旨,王爷便亲自去了司天台请司天监大人算了吉时,又着人打扫各院,下了请帖于明天宴客呢。”   太皇太妃惊讶地张了张嘴,“明天宴客?”   甄婉怡点点头,“是呀,王爷说,咱们府里现在也是有长辈的人家了,自然要请客人来热闹一番的,您也好认识几个人。这次儿媳妇便将陪客的任务转给您了。”   太皇太妃又是感动又是惭愧,心情激动之下晶莹的泪水坠了下来,“我还以为,还以为王爷不喜欢我呢。”   甄婉怡倒了茶水递上,“母妃怎么能这样想呢,王爷时时都把您放在心里呢,以前儿媳不知道有您的存在,王爷便带着儿媳去与娘娘巧遇,后来有了珩哥儿,珩哥儿第一进宫便是王爷吩咐的,那时儿媳都不知道您的身份呢。真要说起来,儿媳在母妃面前诸多无礼的举止,母妃可不能怪罪,要怪也只能怪王爷去。”   这番话倒了太皇太妃破泣为笑,睨了甄婉怡一眼,“顽皮。”   ☆、第四一三章 入 府   荣王府大门全开,慕嬷嬷、映月、抱着珩哥儿的奶娘以及各处的管事婆子、锦祥院的大丫鬟们都整齐地站在门口处候着,祁荣最先到达,下了马后走到马车旁亲自打开车门,甄婉怡率先下来,后又转身扶了太皇太妃下车。   门口候着的众人在慕嬷嬷的带领下齐齐蹲身,“奴婢恭迎太皇太妃回府!太皇太妃万福金安!”   太皇太妃握着甄婉怡的手紧了紧,气息乱了乱,稍歇片刻才道:“都起吧。”   “谢太皇太妃。”   太皇太妃扶着甄婉怡的手先王府大门行去,路过众人时吩咐了一句,“桂嬷嬷,打赏。”   桂嬷嬷在后头忙笑呵呵地应了一句,“是,奴婢遵命。”说完便从挎在胳膊上的包袱里拿出众多荷包来,见人便是一个,能站在门口外相迎的哪个不是人精似的人物,只一捏便堆起满脸的笑来。   甄婉怡扶着太皇太妃走在前,对所经之处一一介绍,只不过外院她也不是很熟,只说了祁荣的书房住处便往二门处走去。“母妃是想走路回梅院还是坐软轿回去。”   太皇太妃四下打量,只觉得一双眼都不够看似的,这里是她儿子住的地方,这里也将是她终老的地方,怎么看都觉得是好的。“咱们走回去,一路上你给我讲讲都是些什么地方。”   甄婉怡点点头,能体会太皇太妃这急切的心理,“那行,咱们就让轿子跟在后头走,母妃要是累了就坐轿子,反正以后时日多得是,儿媳天天陪母妃出门逛。”   太皇太妃脸上的笑就没消停过,特别是看到祁荣一直跟在身后,更是希望这路能再长一些。“不累,不累,你别看我年岁大可身子骨还是挺好的,走这么点子路累不到我。”   太皇太妃出了宫适应得也挺快的,一口一个我的,那本宫的自称早丢到一边去了。   “母妃,您怎地又说起笑话来了呢,就您这相貌谁敢说您年岁大儿媳便第一个不饶过他。”   听了甄婉怡的话太皇太妃的笑便没落下过,沿着宽阔的青石路边走边看,府里多是粗壮的树木,郁郁葱葱一派自然详和之气。不像御花园,一年四季开不败的花儿便是如那宫里永远停不下的美人争斗一般,乍看是漂亮,可时日一长便觉得累了。   眼角余光一直注意到祁荣跟在后头,太皇太妃脸上的笑更是轻松,却忍不住问道:“王爷今日不去上衙吗?”   祁荣顿了一下,极其细微,却还是让太皇太妃脸上神情一暗。“王爷若是有事便先去忙吧,我有婉儿相陪着就好。”   甄婉怡转过头担心地看着祁荣,在她正要开口为祁荣解释的时候,祁荣开口道:“今日陛下准了半日假。”   太皇太妃脸上瞬间多了光彩,“哦,原来如此,那王爷记得替我好生谢谢陛下。”   祁荣点点头,“嗯,本王会的。”   得知祁荣有半天时候可以相陪后,太皇太后更是有了力气,先去锦祥院转了一圈,又到清漪水榭转了转,最后才踏进梅园。   这个时节的梅园只见一片青翠,沿着青石甬道见到大红的门庭,门口处一棵高大繁茂的琼花,花大如盘洁白如玉,风吹过,花瓣飞扬,仿佛是在为迎接新主人而舞动一般。   太皇太妃看着落英缤纷,笑道:“这株琼花生得好,怕是有好几十年了吧。”   甄婉怡也陪着站定了,点点头,“我住进王府的时候便是有了,还没问过王爷是以前留下来的呢还是王爷后来修葺王府的时候移过来的呢?”说完便看到右手旁的祁荣。   太皇太妃也跟着看过来,一路上祁荣说的话一只手就能数出来,实在是少言,还好府里的下人们都习惯了他这种态度,但是甄婉怡知道私底下的祁荣并不是个寡言的人,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与太皇太妃这个从没叫过母亲的女人交流,所以才会将问题引到他身上去的。   祁荣先是看了甄婉怡一眼,而后才看向太皇太妃,“这是王府以前留下来的,当时建府只是将房里修葺一番,除了锦祥院其他地方都没怎么动。”   太皇太妃笑着接过话,“这府里上一任主人也是位王爷,还是位颇为受宠的王爷,所以府邸完全是照着亲王府的规制来建的,便那块山地因着一些原因也划在了王府范畴。”   看到祁荣只是点点头,甄婉怡又道:“原来亲王建府都有规制一说呀?儿媳还以为逮到哪个宅子就是哪个呢?”   太皇太妃展颜笑道:“皇家规矩深严,亲王府郡王府国公府郡公府等都是有大小之分,陈设里大门有等级区别,正殿的高度阔间也有规制,连细节用具等等都有不同。当时选这座府邸也是费了好些时日的,如今看来确实不错。”   甄婉怡眼珠儿一转,“看来王爷能住进这儿还多亏了母妃呢,也是儿媳运好气,跟着住了这么大个王府。旁边还有个留春观,等母妃安定下来,咱们让王爷陪着去留春观里玩玩。”   太皇太妃点点头,看着已经跑开的珩哥儿,笑道:“到时候把珩哥儿也带着,这府里树倒是多就是花少了些,听说留春观里花多,到时候让珩哥儿去留春观扑蝶去。”   甄婉怡左右一打量,“母妃不说儿媳还不觉得,您这一说还真觉得王府花太少了,不若咱们在这也弄个花园子出来吧,这东苑除了水就是树,花园子都在西苑那边,母妃要去看太麻烦了一些。”   甄婉怡是对着太皇太妃说的,没看到祁荣微微一皱的眉头。可太皇太妃却是将祁荣的表情收入眼底的,转头四下环顾,“别那样麻烦,这片梅林也是极好的,到冬日的时候其他花都已开败唯此处还一林子的灿烂、满院的清香,很好的。”   甄婉怡看着梅院院墙不过两三米开外就是成片的梅林,再加上梅喜寒,这梅院建在此处终究是冷清了一些。“嗯,依儿媳看这梅林里的梅树还是太多了,梅树喜寒,这梅树离院子太近了,还是把近处的梅树移走,种些别的花儿。”   太皇太妃还要说些什么,祁荣已经点了头,“本王这就让卫安去做,刚好这梅院里还要收拾一番,娘娘不如先在水榭去小住一段时日,刚好趁着这机会将梅院重新阔建。”   甄婉怡也点头不已,“这样很好呀,水榭那么大,又凉快,母妃就先住那里,正好明天待客也是够用的。咱们就将梅院的耳房加高再打通成七阔的正房,两侧再加盖四间耳房,这样便和慈安宫差不多大小了。”   ☆、第四一四章 富 贵   甄婉怡说完祁荣便道是声,让卫安着手去办。甄婉怡扶着太皇太妃将梅院逛了一圈。   两进的梅院并没有设前院,进了院门入目的是一座燕翅影壁,绕过壁影便一个宽敝的正方形院子,四角栽着花株,回字形大红游廊,五阔两耳的正房及东西厢房,北面一排倒座,东南角的厨房西南角的厕所,每进后头都有后罩房。   看完整个宅院子,特别是正房的摆设后,太皇太妃脸上柔情更甚,“院子就这样吧,别动了,我瞧着挺喜欢的。以前住宫里屋子那样大可我一个人住着空荡荡的碜得慌,现在这样倒是挺好的,婉儿将房子布置得也很好,等会宫里来的东西都搬到后面一进去,就将后头的房子当库房。桂嬷嬷带着几个大丫鬟住后罩房,其作的粗使婆子住前面的倒座里,东厢打通当成待客的地方,西厢房当成客房就好,这样很好,不用改了,婉儿和王爷有心了,我很喜欢。”   甄婉怡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正房还是太小了,耳房只有两个呢。”   太皇太妃笑着道:“不小了,一间当成净房一间当茶水房正好得用,倒是这内室里缺了个小榻,值夜时桂嬷嬷她们要用的。”   甄婉怡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她自己不习惯让人值夜便忘了这遭。“我这就让人寻张木榻过来。”   木榻抬过来的时候,宫里的东西也在荣王府护卫的搬运下送到了。刚好到用饭时间,征得太皇太后的同意后,直接将午膳摆在了东厢房,一家四口用了顿安静而温馨的午膳。   饭后送了祁荣出门,又让奶娘带着珩哥儿回东跨院去休息,甄婉怡依然留在太皇太妃身边。   太皇太妃看着小了一号却依然十分熟悉的内室,感慨地叹了一口气,桂嬷嬷在一旁更是热泪盈眶,趁着甄婉怡走开的空档,高兴道:“王爷眼光好,王妃真是个好性子的。”   太皇太妃笑着点点头,“将那只牡丹纹的箱子打开,里面有一盆荷叶莲花玉石摆件,那还是显帝陛下送给我的,等会让王妃带回去吧。她那锦祥院里没几件珍品,以前我的那些东西不方便给她,如今住到一起了,总算有个名目了。”   桂嬷嬷点点头,“奴婢记得那盆摆件儿,还是当年娘娘封妃的时候,陛下赏给您的呢。整个大周朝只有这一件儿,是用整块的玉石雕出来的,当时还惹得皇后不喜呢。”   太皇太妃也露出浅浅的笑意,“是呀,自从得了那盆玉石我也不敢摆出来,后来便是不愿摆了,给了王妃也好,她可以正大光明的摆在寝房里。”   桂嬷嬷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主子谈先帝的事儿,不由得高兴得直掉泪珠子儿,“那箱子里还有好些东西,奴婢帮娘娘先去收拾,咱们也选几样在房里摆摆,您那好东西这么多,一年四季换着摆也让王妃见见您这婆婆的阔气。”   太皇太妃笑了一句,“就你多话。”可到底是没有阻止。   甄婉怡得了那么大一盆玉石,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自小也可以说得上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甄家四房便是没有分家可也从没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过她们兄妹。可自从进了京城,出门过几次,她才知道为何那么多人剥尖了脑门也想往京城里钻,为何贾府明明已经退到权力边缘还要费尽心思地重新回京,那贾家七娘明明只是京城里名不出众的一个小娘子为何在清河里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来自京城这个神奇的地方,在这里天潢贵胄三教九流仕农工商贩夫走卒都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并能觉得自己比起不在京城的同行要更尊贵一些,便是一个从六品的侍御史也敢用俯视的目光去看一个没有背景的正四品的刺史。   在京城待了这几年,甄婉怡慢慢琢磨了一下,才发现并不是那些人故作深高看不起人,真是单只是因为天子脚下,见过太多的稀罕,听到太多的秘闻,那些在别人看来还一惊一诧的事儿对于久居京城的人来说那是司空见惯,小菜一碟。   在别的地方几大家凑在一起举办个龙舟竞赛,敲锣打鼓,热闹非凡的时候,可在京城却是隔个几年就由陛下口谕皇家组织,几个龙子龙孙之间的竞争那才叫龙争虎斗。别的地方说嫁女十里红妆,便是闽南的女儿嫁妆最讲究都是论船拉的,可真正的十里红妆在京城那里是打小就见惯的,天下有几个女人能有皇后、王妃、公主的嫁妆丰厚贵重的?公主的陪嫁田庄动不动就是千顷良田,天下间几个人相能比?   其他就不用说什么争奇斗艳的赏花宴、赏雪宴甚至是赏玉赏珊瑚了,但凡能叫得出名的这京城便立马能兴办起来,便是你从没办过从没见过可也能说得绘声绘色。而每三年一次的状元游街总能留下一街的荷包手帕和笑谈,若是有幸碰上皇帝出行,那更是能一睹天子风采,这可是京城之外的人所不能比拟的。   所以便是以甄婉怡这几年急速提高的眼界,在看到这盆玉石的时候也忍不住惊讶地张大了嘴。碧色的荷叶大小四叶,经脉清晰,白色的莲花黄色的蕊,一朵盛开一朵含苞,姿态妍丽,荷叶上还有露珠凝结欲滴未滴,似晃未晃,远远看着就是清晨里沐浴露水的白莲,泄香银囊破,泻露玉盘倾,真是堪称鬼斧神工之作。   待祁荣回房后,甄婉怡便拉着人走到玉莲盆景旁,炫耀道:“看,这是母妃赏给我的,漂亮吧。”   祁荣挑挑眉,“嗯,漂亮。不过你这段时日这么辛苦,这也是你该得的。”   甄婉怡先是一点头,随即瞪了一眼,“王爷,让您这样一说好像人家只是为了得母妃赏赐才这样费心费力似的,您也太冤枉人了吧。”   祁荣刮了刮甄婉怡的小鼻头,“瞧你这凶样,为夫只是说你这样辛苦一盆这样的玉石算不得什么,若是别人便是十盆玉石也休想让娘子这样劳累。”   甄婉怡瞬间阴转晴,笑得两眼弯弯,点头道:“那倒是。”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发,眉眼间尽是柔情。   ☆、第四一五章 抱 屈(为月票一百二加更)   ,更新快,,免费读!   四月十七日,荣王府上下齐动一应用具都往梅院送去。如今的荣王府已有办过两次大宴的经验了,所以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因不是休沐的日子,只邀了各府的夫人太太小姐们过来热闹热闹,请了两个女说书先生和擅南腔的惠德班子。   来得最早的便是甄文怡,现如今的贾府只剩他们贾珍甄文怡夫妻和二房在,贾二老爷年岁大没什么野心,在太常寺任了个从五品的寺丞,清闲度日顺便教教儿子的学问。贾二夫人在后院相夫教子轻易不出房门,第一进宅子里便由着甄文怡的性子来,她想干什么便干什么,上头也没个管束的人,别提多自由了,若不是荣王府规矩大只怕她是要日日都来的。   这日甄文怡一进锦祥院就将屋里侍候的人全赶了出去,拉着甄婉怡的手急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真弄了个婆婆在府里敬着啊?”   甄婉怡一早起来忙到这会还没来得及吃口早点,见是甄文怡也不讲客气,让扬依端了早膳过来,“你吃了没有?要不要再用点?”   甄文怡知道是自己来得太早,摇头道:“你快些用吧,省的待会忙起来连喝水的时间也没有。”   甄婉怡便不再说话,一心一意的吃着晚来的早膳。   一刻钟后,筷子才放下,甄文怡便又问道:“你快给我讲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突然多了一个婆婆呢?问贾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甄婉怡喝下最后一口羊乳,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坏事,看把你急的。陛下不是已经下旨了吗,说得清清楚楚的,就是为了孝道所以才把太皇太妃接回王府的呀。如今太皇太妃已经在府里住下了,以后我也是有婆婆的人了。”   甄文怡嗤笑一声,“说你傻你还乐上了,你以为这有婆婆是什么值得庆祝的好事呀?这王爷也真是的,怎么能做这样不靠谱的事儿呢?王爷上折子的时候跟你商量了没有?你怎么就不拦着点呀?这太皇太妃哪儿不好去非得来你府上住呀?二月里陛下不是送了一批妃嫔去守皇陵吗?要不去清月观也是可以的呀,怎么就到你府上来了呢?”   甄婉怡心里虽是感动可还是正正经经地回答甄文怡的话,严肃道:“你这话在我这说这一次就够了,以后不管在哪里都不准说这种嫌弃太皇太妃的话来,否则出了事我可不管你的。这事你也别多打听,王爷既然上了折子自然是与我商讨过的,陛下下了旨那以后这太皇太妃便是我的正经婆婆了,你心里可要记好了,那是陛下下了旨的婆婆,你可别在乱说话了。”   甄文怡嘟了嘟嘴随后又番了一个大白眼,“你放心,这话我也只在你这里说,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从小到大你见我什么时候嘴上不牢靠的。我只是替你担心啊,以前偌大个王府就你一个女主子,那是何等的惬意何等的潇洒,这满京城大大小小的夫人娘子们谁不羡慕你呀,个个在背后都眼红得就差没明说嫉妒你了。可谁知道这好景不长的,才不过三年时间呢,你也弄了个婆婆回来。   九妹呀,我可跟你说呀,这太皇太妃可是宫里的老人儿,她那一辈的可是一个人都没留下,只看这一桩便知道那不是个善茬,听说这宫里的斗争可黑暗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那可不是你府上以前的两个侧妃能比的,你得长长心眼,别被人骗了。这太皇太妃虽说是长辈,可毕竟不是亲婆婆,你敬着点远着点就行了。但是这府里的中馈你可不能交出去,否则你就成受人管制的小媳妃了,知道吧?”   听着甄文怡啰里啰嗦的叮嘱,甄婉怡哑然失笑,“你就别担心我了,太皇太妃人好着呢,不信你待会见着便知道了。”   甄文怡捋了捋头发,“我自然是要去拜见的,你这性子只要别人不当着面拿刀捅你,在你看来便是好人。”   甄婉怡摇摇头,站起身,看来是她这么多年伪装得太好了,才让身边的人都以为她是小白兔,她只是不想被人注目不想与人产生纠纷所以才会远远地避开人群而已。“那行,我先带你去见见太皇太妃吧,等会记得帮我招呼一下年青娘子们。”   甄文怡跟着出了锦祥院,“知道了,又不是第一回做了,该认得的人我也都认得了。”   梅院里太皇太妃一身妃色广袖襦裙,外罩一件紫色暗银八宝纹褙子,袖口处用三色丝线绣了宽宽的回字纹,不见岁月痕迹的脸庞略施粉黛,巍峨高耸的高椎髻上戴了一套红宝石金头面,正当中的分心上的红宝石有鸽子蛋一般大,看上却即端庄贵气又不失慈祥。   见了甄婉怡姐妹便招手道:“怎么来得这样早,可用过早膳了?”   甄婉怡屈了屈膝,“见过母妃,儿媳用过了。母妃今天用的什么可吃得香?”   太皇太妃点点头,“那翡翠饺子不错,还是油葱饼也挺好吃的,我用了碗燕窝还吃大半碗粥呢,比宫里用得可多了。你身后美人儿是哪家媳妇子呀?”   甄婉怡侧了侧身,介绍道:“这是儿媳的八姐贾氏,夫君是上一科的进士如今在中书省当差任主书呢。”   甄文怡上前两步屈膝行礼,“妾身贾氏八娘见过太皇太妃,太皇太妃万福金安。”   太皇太妃虚扶一把,“快些起吧,可真是个标致人儿。这镯子是早些年陛下赏的,你拿去把玩吧。”   罗汉床的几上放了一堆的盒子,太皇太妃从其中一个红木匣子里拿出来的,里面只放有几样首饰,递给甄文怡的是一只翡翠镯子,水头极好。甄文怡愣了愣,没想到这太皇太妃给个见面礼竟这样重。   太皇太妃又催道:“拿着吧,这是昨儿清理首饰的时候清出来的,你来得巧,我这还没收回去呢,便便宜你了。”   甄婉怡推了甄文怡一把,“母妃这般喜欢你,你还不快谢母妃去,我跟你一块来的也没见母妃赏了我。”   甄文怡便双手接过直接套地手腕上,“妾身谢过太皇太妃。”说完便对着甄婉怡晃了晃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眨眨眼,笑道:“就让你眼馋。”   甄婉怡白了甄文怡一眼,对着太皇太妃撒娇道:“母妃您看儿媳吃醋了。”   太皇太妃看着一旁的甄婉怡笑道:“哟,原来这里还有个醋坛子呢,桂嬷嬷快去厨房拿个碗来盛盛,看能装下多少。”   甄婉怡嘟了嘟嘴,“母妃就会打趣儿媳。”   太皇太妃又从红木匣子拿了一支珠钗出来,“呐,这支珠钗你带着玩吧,这是米珠串成的,在月光下最是好看。现如今这么好的米珠是越来越少了。”   甄婉怡笑着接过,点头道:“嗯,母妃这里样样都是好的。”   太皇太妃笑道:“哎哟,不得了,这丫头竟是惦记上我的东西了。”   甄文怡面色一紧忙看着甄婉怡,只甄婉怡脸色不变,“谁让母妃这里好东西多呢,不给我惦记给谁惦记呀。”   看到太皇太妃被甄婉怡逗得哈哈大笑的模样甄文怡才放下心来,在一旁陪着笑。   ☆、第四一六章 来 客   甄文怡看着甄婉怡逗着太皇太妃,笑语嫣然的样子,跟在家中陪四婶时一般样儿,不由得暗暗感叹:这九妹若是想对谁好,那人必是跑不了的。以前她们都担心甄婉怡性子太过内向,嫁人后不会讨好公婆,谁知道她竟是她们姐妹中最会讨婆婆喜欢的一个。   三人正说笑着,红袖进来禀报道:“王妃,贤王妃和郡主到了。”   太皇太妃笑道:“你去前头迎客吧,八丫头留下陪我就行。”   甄婉怡点点头,起身道:“那儿媳让奶娘把珩哥儿送过来陪您吧。”   甄文怡更是诧异地挑了挑眉,九妹这般大方就不怕儿子被抢去了吗?   太皇太妃高兴地点头,“若是珩哥儿收拾好了便让人送过来,等会儿也好陪陪小客人。”   甄婉怡屈膝应是后便退了出去,让小丫鬟去锦祥院带话然后带着红袖往二门处迎贤王妃和小郡主祁舒去。祁舒是贤王府的长女,贤王妃成亲五年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今年刚好三岁,粉妆玉琢似的与贤王妃有几分相似,水灵灵的小萌娃一个。   甄婉怡给了对粉色珍珠的头花做见面礼,祁舒十分得体地屈膝道谢,看着小小的身子并不协调地做着请安礼,甄婉怡笑得极是柔和,忙一把拉住,“快些起来,小小年纪能习得规矩进去真是不容易,让你母妃拘坏了吧,今儿到了我这呀就不要客气了,你可以随意的玩。”   祁舒回头看了看母亲见母亲没说话便乖乖地任由甄婉怡牵着。   贤王妃看着甄婉怡是真心喜欢女儿便屈了屈膝,“十三婶婶这样垂爱倒显得侄媳放肆了。”   甄婉怡一把拉了贤王妃的手,“哪这么多规矩,你今日能带小郡主过府来玩,我便是极高兴的,我刚才让奶娘抱了珩哥儿去太皇太妃那里,你让小郡主去找珩哥儿玩吧。”   “本就该侄媳去拜访太皇太妃的,十三婶婶您是长辈叫燕娘小名就行了。”   甄婉怡点点头,“那行,燕娘随叔祖母去给太皇太妃请安吧。”说完便对着贤王妃笑道:“难怪你以前不带燕娘过来的,合着燕娘一来我就成祖母辈了。”   贤王妃笑道:“有您这样年青的祖母辈谁家都乐意。”这话到是有道理,子与孙同年可不就是意味着子嗣昌盛吗。   甄婉怡边说边拉着贤王妃母女坐上软轿,往梅院走去。引了双方见面,还没来得及说别的话又被叫走了。   瑜亲王妃与世子妃还有祁敏郡主也来了,甄婉怡迎了人回梅院见了太皇太妃,两个小辈接了见面礼,便被瑜亲王妃赶到前头迎客去了。“你现在辈份是也高的,外头的事让她们小辈儿去做吧。”祁敏去年年底赶在宗帝大病前出嫁了,婚礼很低调嫁妆却是满满当当,听说在夫家过得很是顺畅。   甄婉怡虽然没去迎客可也不能真个松泛下来,贤王妃瑜亲王妃陪着太皇太妃聊天,她则紧紧地盯着珩哥儿和燕娘。不一会甄茹怡带着齐思雨齐思乐过来了,小孩一多更是热闹,渐渐地压过大人们的声音。   甄婉怡忙让奶娘带着几个萝卜头去院子里玩,这才让房子里静下来。   太皇太妃留恋的眼光一直跟到房门口,等人不见了才道:“其实不打紧,小孩家家就是图个热闹。”   甄婉怡换了盏茶递上,“热是热闹,只不过把他们拘着了,到外头跑一跑中午进食肯定能添饭。”   太皇太妃笑道:“是吗,那敢情是好,吃饱一点好长力气。”   甄婉怡点点头,“儿媳也是这样想的。”   贤王妃笑道:“小世子多吃点长力气倒是好事,可我们家的小娘子们要那么多力气干什么?”说完还看了甄茹怡一眼,想得到认同,换来甄茹怡的点头一笑。   太皇太妃则道:“都好,不管男孩女孩小时候长结实一点都是好事,好养活。”   正说着瑜亲王世子妃又送了开山侯夫人和平阳侯夫人进来,两人都带着女儿过来,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甄婉怡在瑜亲王妃的示意下特别注意了平阳候夫人身后的女子,明眸善睐,眼线迤逦,朱唇似火,身姿婀娜,真是个漂亮的小娘子呀。一身粉色的广袖襦裙虽只是简简单单地绣了银色的兰草纹襕边,可穿在身上却是格外的引人注目。不过只看那随风轻舞的软烟罗也没人会小瞧这位打扮简单的小娘子吧。   有了简七娘这颗珠玉在侧,开山候夫人带来的继长女邵清便显得平淡无奇了。   见了礼,太皇太妃便道:“你们年青娘子们一块去前头的水榭玩吧,不用陪我这老太婆了。”   甄文怡得了甄婉怡的叮嘱,自然而然地站了出来,笑道:“太皇太妃这是嫌弃我们这些小辈儿碍着不好说话呢,众位妹妹便与我一起去清漪水榭吧,今日阳光正好,妹妹们要划船或是喂鱼都是可以的。”   几女站起身一起告辞随着甄文怡往清漪水榭去了,而甄茹怡则将院子里嬉闹的孩子们带去树林子里玩。   不一会又有好几位夫人被迎了进来,无一例外地带了家里的女儿或者侄女,而与甄婉怡在第一楼有过一面之缘的中书侍郎许大人的夫人带着一双女儿许莉姿许欣妍也来了。许夫人是典型的江南美女,身姿曼妙,杨柳细腰的完全看不出是一个生育两个孩子年近四旬的妇人。这次见了许夫人甄婉怡便可以肯定许莉姿和许琛兄妹是遗传到她们母亲的好相貌了。   许大人只是正三品的堂官,又是刚从地方提到京城,许夫人对京城的贵妇们大多只是听过而不曾见过。这次若不是许大人向祁荣求了张帖子,甄婉怡也想不起要请许夫人母女来。   甄婉怡带着许夫人与屋内众人一一见过,到瑜亲王妃的时候,瑜亲王妃直接道:“荣王妃就不用与我介绍了,我与许夫人早先便是见过的。”   甄婉怡“哦”了一声,“我倒是忘了,你们是本家姐妹。”   许夫人屈了屈膝,“见过姐姐,若知道姐姐来得这般早,妹妹也该早些来的。”   瑜亲王妃忙扶了起来,“我府上与荣王府邻着在,只怕你出门半个时辰后我才动身也是要比你早到的。”   许氏姐妹跟在后头也与众位夫人见礼,收了一堆的见面礼,得了一萝筐的夸赞,便是许莉姿那一贯大方的神情上也带上了几分羞涩,倒是许欣妍本就活泼的性子加上甜甜的嗓音更是让众位夫人看进了眼,姐妹两一个端庄一个可爱,便是相对前面的简七娘也不会太过逊色,只可惜二娘子是个庶出的。   ☆、第四一七章 奇 葩   带着许氏母女与众位夫人见了礼后,甄婉怡便道:“前头水榭安排了女先生说书,还有好些可玩的玩意儿,众位小娘子们移步去水榭玩吧,那里还有几位小娘了在呢。”   甄婉怡粗粗一数今儿来府的小娘子已有近二十位了,都是十五到十八岁之间的,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多呀。   小娘子们刚刚出门,映月便急急走进来,“王妃,邢国公夫人和卫国公夫人来了。”   甄婉怡一愣,室内顿时一静,大家相互望了望便一齐看向了甄婉怡。   甄婉怡摇摇头,“我没请她们俩呀,她们怎么撞一起了?”   映月又道了一句,“王妃,世子妃在前头陪着呢,两位夫人皆把府里的小姐带来了。”   众人一阵吸气声,特别是开山侯夫人,因吸气声稍大了一些给羞红了脸,忙抬起广袖遮脸,环顾一圈见众人的注意力都没在她身上后才安下心来,放下袖子只是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起,对这两位国公夫人的到来表示深深的担忧。   甄婉怡也想不明白她们两人怎么会来的,以前可是从没打过交道的。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映月往二门处走去。以前只是听说过这两位夫人的名号,没想今日竟给撞上了,只希望她们今日能安份一点,用了宴席就赶紧走人不要闹出什么事端来。   这次为太皇太妃宴客甄婉怡宴请的范围比较小,都是较常联系的正二品及其上官员的家眷,正三品来的都是极少的。因着近二十几年时间,那龙椅上的主子便换了四个,而且每一个上位的皇帝都伴着腥风血雨一片杀戮,四轮下来这京城北城靠近皇城的府邸便几乎空了一半,因站队站错而灭族的王侯之家比新封的王侯要多得多。   而新封的公侯之家又大多是凭借战功封爵,特别是宗帝刚继位时封的几位公侯。除了平阳候之外都是出身野莽,毫无家世底蕴而言。那所封的公侯里平阳候府虽只是一个侯爷却是最显贵的一个,平阳候一族世代为将,跟着宗帝逃出京城后又跟着打回京城,如今已出了两任皇后,若不是与祁荣一武一文,只怕这贵胄里平阳侯府就要一家独大了。   除了平阳侯府,第二个便要说开山候府了。开山候年岁不大,在外征战时家里夫人便病去了留下一对儿女,后来封了侯爷续娶了一个从五品文官家的女儿为继室,这位新的开山侯夫人性子温和出门走动得勤快,但是个机灵人见人便是一脸的笑,说话却是不多,待人处事也极是稳妥的,这么些年倒也慢慢地融进了京城上层圈子。   像荣王府第一次宴客时并没有给开山侯府送帖子,但是开山侯夫人派了身边的嬷嬷进府禀明当宴客日会亲来的,甄婉怡得知后便又送了帖子过去,并因此对开山候夫人起了好感。   而今天突然到访的这两个国公夫人,便是让甄婉怡极为意外的了,对于这两位未曾见过面的国公夫人的名声她可是如雷贯耳。   卫国公夫人谢氏,娘家乃岭南一小镇的地主,早年间卫国公是他们家的佃户,不知怎么着被谢氏看上眼,招了婿。后来卫国公跟着宗帝起事,谢氏便在老家等了近十年,独自带着一双儿女,直到卫国公封国公后让被接进京。   这在乡间长大的母子三人一到京城可着实闹了不少笑话,整个暴发户一般见啥要啥,逮啥拿啥。特别是卫国公夫人与长女胡金花的装扮那也是京城贵女里的独一份了,整个便是行走的金银花树。   而除此之外,最让津津乐道的便是卫国公夫人那随意至极的人情往来,自她来了京城便让娘家兄弟也到京城来做生意,于是这卫国公夫人走哪送的礼永远都是她娘家兄弟铺子里的杂货。   更过份的是有一次开山候府宴客,那是开山侯夫人第一主持府中的宴席,碰巧当日卫国公夫人娘家也有宴客,于是她就派了府里一名妾室来开山府坐席,那妾室也是个人精,来时也不说清是妾室只报了卫国公夫人的名号,让开山侯夫人亲自迎进了正院,若不是有其他的夫人认出,开山侯夫人只怕就要请那妾室上主桌了。自此开山侯夫人是见卫国公府的人便躲。   卫国公夫人母女闹的笑话不大但是特多,皇后经常叫进宫训话又赐了教养嬷嬷,只可惜本性难改,任那嬷嬷有点石成金之能也改不了胡家母女的鉴赏眼光。   而另一位邢国公夫人曹氏乃是屠户之女,邢国公落难时被屠户救下后收做了徒弟,而后成了女婿,两人算成青梅竹马。听说以前还挺恩爱的,育有两儿两女,可到京封候之后,邢国公便贪恋上了美色,将宗帝赐下的美女皆纳入了后院。   这一举动是直接捅了马蜂窝了,不待及夜,曹氏便提着杀猪刀将宗帝赐下的美女一个个的都划花了脸,气得邢国公一宿没回府。至此邢国公府但凡有些姿色的婢女,只要邢国公多看了两眼,不过一晚便成了花脸。   邢国公见府里的娇花偷不成便将主意打在了府外,恋上了青楼,可邢国公夫人做得更绝,只要邢国公在哪座花楼出现她便提着刀上门,闹得那花楼鸡飞狗跳,从此看到邢国公都不敢迎人进去。   为此皇后也招邢国公夫人进宫听训,可皇后说什么她听着,罚什么她受着,但回府只要邢国公敢偷腥她该打的人照样打,该划花脸的照样划,这样来了几次,皇后也烦了,直接对邢国公来个视而不见,宫里的宴会也不让她参加。   邢国公夫人却对此毫不妥协,就像她自己说的,当初你邢公国在岳父面前发誓要对她一辈子好,一辈子都只有她一个人的,男人的话一个唾沫一个钉,说一辈子就是一辈子,想纳妾,行,杀了她变行。如果她不死,那些狐媚子就休想进邢国公府的门,便是外面的也不行。   于是邢国公府成了京城的第一妒妇,众多夫人在一起说起她总是一副极为不屑的表情,可心里怎么想的便只有自己知道了。   ☆、第四一八章 来 客   甄婉怡在半路上就遇到了由世子妃陪同的一群人,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身大红刻丝长衫和一石榴红大袖襦裙,四月天正是草长莺飞之时,这艳丽的颜色穿着醒目而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可是那遍及全身的金线绣花加上去,亮眼就变成灼眼了,再加上一满头的金钗宝坠,连那年青的小娘子也是一副镶百宝绞丝金头面,放眼望去,只记住了那灿灿的饰而根本就看不清她的相貌。   只一眼甄婉怡便知道这隆盛妆扮的就是卫国公夫人与小姐了,看来大家对这对母女的评价挺中厚的,行走的金银花树,连脚上踩着的翘头鞋也是用金线绣的蝶穿牡丹图,而且母女俩还神同步的穿了一样的鞋,这撞衫撞鞋也撞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还是说这母女俩的欣赏眼光竟相似的到了如此地步吗?   瑜亲王妃子妃先是对着甄婉怡歉意一笑,“十三婶婶,这是卫国公夫人和胡小姐,这是邢国公夫人和两位曹小姐。”   甄婉怡先是对着靠前的两位国公夫人点头笑道:“实在是唐突,今日本是家宴,没想要麻烦大家的,竟劳累到两位夫人移步。”   卫国公夫人看了邢国公夫人一眼,微微后退半步,将邢国公夫人让了出来。   邢国公夫人微微一眯眼,屈了屈膝,笑道:“该我们说唐突才是,没接到请帖就擅自来访,还请王妃见谅。早先便听说荣王府景致极好,可妾身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有幸瞻仰已是我等荣幸。更何况太皇太妃在府上,更该我们这些做小辈去拜见。”   甄婉怡细细打量这位名满京城的第一妒妇,四十如许的样貌,一身绿沉色的宝相花纹褙子鸭青色襦裙,绾着堕马髻插镶红宝石的虫草金簪,看上去比起太皇太妃要苍老许多,便是比起同龄的夫人们也是要显老一些。回话时神色安然,若不是说话生硬得像是提前打了腹稿一般,甄婉怡还以为那传言中粗暴的屠户之女都言过其实了呢。   甄婉怡点点头,抬眼看向躲在一旁的卫国公夫人。   卫国公夫人见甄婉怡望来,忙挤出笑容,那脸上不知道擦了多少脂粉,近看都能看到干裂的痕纹。“正是正是,该我们来看望看望太皇太妃的。”   甄婉怡抿嘴一笑,“两位夫人有心了,太皇太妃在梅院,我们一起过去吧。”   说完便在前头走路,眼角余光看到跟在后头的三位小娘子,眉头忍不住地颤了两颤,邢国公家的小娘子除了有些畏畏缩缩之外其它倒好,只是那迈着小步子踢得裙裾飞扬的样子实在不好看,像是初学礼仪却又没学到精髓的样子,便是映月走路都要比她们好看些。   那卫国公家的小娘子刚完全相反,高扬着头迈着阔步四下打量,那眉头飞扬的样子只差抬手来指点江山了,她还真是把荣王府当成园子在逛了。甄婉怡暗暗摇头,难怪能把太后赐下的教养嬷嬷气得灰溜溜的辞老的,进京都六年了还没学到最基本的礼仪,以后估计更难了。   只是那邢国公夫人看起来不像个不着调的人,怎么家里两个女儿还这样胆怯呢?甄婉怡带着疑惑领着人去了梅院。   梅院里只有瑜亲王妃轻声说着话,太皇太妃偶尔“嗯”“哦”“这样啊”地回应。其她人都一听耳朵听着可眼睛溜溜转着一直扫向门口处。   听到脚步声时瑜亲王妃的声音也停了下来,甄婉怡顶着众人火热的目光带着人走到最前头,“母妃,这是卫国公夫人和邢国公夫人。”   卫国公夫人先上前见礼,“臣妾见过太皇太妃,太皇太妃万福金安。”   邢国公夫人随后也跟着行礼,“臣妾曹氏见过太皇太妃,太皇太妃万福金安。”   太皇太妃脸上的笑意不变,“起身吧,这里不是在宫里头,不用多礼。后头是你们府上的小娘子吧,真是水灵。”   甄婉怡眨眨眼,第一次现这太皇太妃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不是一般般深厚,可看了卫国公家小娘子那理所当然洋洋自得的表情后,甄婉怡觉得比起她来太皇太妃算是谦虚的了。   卫国公夫人笑得眼角的粉都剥落了,露出一抹暗黄,“太皇太妃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家长女金娘,家中也只有她这么一个嫡女,妾身与老爷在家最是疼她的,今年刚满十六岁。”说完让开一步扯了身后女儿一把,“金花,快来拜见太皇太妃。”   胡金花一个踉跄上前,深蹲行礼道:“臣女拜见太皇太妃,太皇太妃吉祥。”   太皇太妃上下打量了一下胡金花,往身边的匣子看了一眼,眼睛眨了眨,“起来吧。”说着才从匣子里挑了只绞丝银镯递过去,“这是早年间司珍司做的,适合你们年青的小姑娘带,你拿去玩吧。”   甄婉怡猜想太皇太妃这是被这闪闪的金光耀花了眼睛,才特地选了个素银镯子的。   胡金花早先看到那银镯子时嘴角微微撇了撇,直到太皇太妃说是宫里司珍司做的时候才又咧开嘴笑了起来,喜滋滋地接过,“谢太皇太妃。”这人倒是简单至极,喜怒衰乐都在脸上清清楚楚的,一眼便能看个明明白白。   太皇太妃笑意淡淡的,若不是甄婉怡站得近听到太皇太妃略略重一些的气息,只怕也察觉不出太皇太妃的不乐意来。   太皇太妃对着邢国公夫人身后的两个小娘子招了招手,“你们是邢国公府的小娘子吧,这身颜色穿着倒是清爽,适合你们小姑娘家的装扮。”   甄婉怡脸上的笑差点要绷不住了,也不知道邢国公夫人是不是故意的,那卫国公夫人母女俩通身的金红两色,她们母女却是一绿一柳黄一碧青色的褙子,只是褙子上绣了不同的花色,邢国公夫人配的鸭青色襦裙两个女儿则配的都是月白襦裙,淡淡雅雅的与卫国公夫人站在一起不但没有变成陪衬的绿叶,反而让人将视线牢牢地盯在她们身上。实在是卫国公夫人母女俩那身装扮太惊悚了,看着就眼花。   两女看了母亲一眼后才上前行礼,“臣女见过太皇太妃娘娘。”   甄婉怡看着两女的行礼,这显然是下过一番工夫的,比起太后亲赐下教养嬷嬷   教导的卫公国夫人母女,可还要好一些呢。据她所知这对姐妹应该只进过一次皇宫吧,就是曹氏受封邢国公夫人进宫谢恩时跟着去了一次的。后来便出现曹氏一系列疯狂吃醋事件,闹到太后那里,太后说了几次见不管用后便直接免了邢国公女眷进宫。   后来邢国公夫人便少在人前走动了,两个女儿更是少有出门,所以到荣王府才会那般胆怯吧。   ☆、第四一九章 来 人   太皇太妃抬了抬手,挑了两支点翠簪子递上,“这簪子与你们倒是搭配,拿去玩吧。”   姐妹俩接过道了谢便退到母亲身后安安静静地站着,倒是比胡金花懂规矩多了,那胡金花直直站在母亲身旁,对着厅里坐着的各位夫人一一打量去,看非常仔细,有几位夫人回看了一眼,胡金花还以为别人跟她打招呼呢,差点就要上前去搭话了。   甄婉怡见了忙接过红鹦递上来的银簪子,给三女每人递上一只,“这簪子是闭月斋定的,你们小姐妹拿着玩吧。”刚才出去得急身边也没带适合的礼物,况且太皇太妃这个长辈还没见,所以现在补上倒也不能说失礼,只不过那素雅的簪子显然不得胡金花的喜好,只见她拿在手里转来转去一副很无聊的样子,后来更是直直盯着甄婉怡发髻正中一只镶羊脂玉的牡丹分心。   甄婉怡强压着叹气声,也不说多余的话直接道:“前面水榭里有好些小娘子在玩,你们也过去玩会吧,等会就在那里用膳了。”   说完便让红鹦把人带走,特定叮嘱了一番,让她就在水榭里帮着甄文怡招呼各家小娘子,今天突然来了这么多年青小娘子,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实在是这女儿家一多是非就多,前两次宴客没出事儿,她可不希望今天特意为太皇太妃举办的宴会给搞砸了。   陪着说了会话便到了时辰,听到杨依过来禀报清漪水榭的宴席好了时,甄婉怡松了一口气,扶了太皇太妃在前头,领着众人一起去了水榭。   用了膳便在水榭一东一西的敝厅里坐下,东头有德惠班子唱戏,西头则是两个女先生说书,太皇太妃竟是个爱看戏的,坐在东侧的敝厅最前面点了出看得津津有味的。   西头主要是小娘子们聚在一起听说书,两位女先生一个掷地有声,一个婉转悠扬,说的正是里男女初初相见的一幕,甄婉怡看着点心果子都准备得齐全,敝厅里除了胡金花和许氏姐妹外都在,便给了甄文怡一个眼色后离开。   在庑廊下等着不过盏茶时间,甄文怡便走了过来,“怎么了,这么着急地把我叫过来。来你府上三次,一出我硬是没看完整过。”   甄婉怡轻轻拉了拉甄文怡的袖子,“下次单请你一个人过府听做补偿好吧?”   甄文怡睨了一眼,“那我可是等着了,你知道我最闲的。说吧,找我过来干什么呢?”   甄婉怡左右看了看,“今天来的小娘子们太多了,你给多注意一下,别让她们闹出什么事儿来。”   甄文怡微微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想多了?这里可是荣王府,那头坐的可是京城里身份最为贵重的夫人,谁会不要命在这里作怪?”说着指了指东侧敝厅处。   甄婉怡抿了抿嘴,“我就是怕有人胆大会冒大不韪,所以才让你多看着点。”   甄文怡撇了撇嘴,“我看呀你就是不想让我舒舒服服的听戏。”   甄婉怡轻推了甄文怡一把,“说什么呢。”   姐妹俩正闹着,映月走了过来,“王妃,王爷回府了,问现在方不方便去给太皇太妃请安。”   甄婉怡一惊,“王爷怎么回府的?”回过头对甄文怡道:“你快进去让那些小娘子们避一避。”   甄文怡点点头进了西侧。   甄婉怡问映月道:“王爷在哪?你进去通报太皇太妃一声。”   映月指了前方树丛后,“王爷在那里等您呢,您快过去吧,太皇太妃那里奴婢去通报。”   甄婉怡带着绿柳往映月指的方向走去,祁荣还是早间穿的紫色蛟纹朝服,“王爷怎么这会回府了?”   祁荣笑着将甄婉怡上下打量了一通,“正好有点空闲回府来看看,怎么样?累着了吧?下午没事让人早点散了,你好休息休息。”   甄婉怡笑得两眼弯弯,“我没事,贤王妃、瑜亲王妃和世子妃还有敏郡主都早早地来了,今儿还是世子妃和敏郡主帮忙在二门处迎的客人呢,这会都在东头那边看戏,而小娘子们有八姐作陪,反到是我没了事。”   祁荣笑意也染上的眉梢,“这样就好,有事尽管找人去做,别累着自己。”   甄婉怡笑得咯咯出声,“王爷,您再这样宠我小心我什么也不会做了。”   祁荣看着这明媚的笑脸,只觉心里软柔得要冒泡一般,实在忍不住地伸出手却见一头梳得整齐的青丝,不忍之下便刮了刮那挺俏的鼻头,“你不会也不打紧,反正一切有本王呢。”   甄婉怡点点头,“这可是王爷说的哦。”见祁荣挑了挑眉头一副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便捂着笑道:“我带你去见母妃吧。”   祁荣点点头,“各府的小姐们都在西侧敝厅?”   甄婉怡点点头,“嗯,我刚才去看的时候大多数都在呢。”   祁荣对着身后做侍女穿扮的丫鬟点点头,那柳黄色半臂牙白襦裙做王府二等丫鬟妆扮的侍女便进了西侧敝厅。   甄婉怡盯着那快步消失的陌生背影,“王爷,这人是谁呀?”   祁荣笑道:“今晚再与你细说,我们先去见娘娘吧。”   甄婉怡一听便不再追究了,只是对着祁荣纠正道:“王爷,您也该改口叫母妃了。今儿这么多夫人都在,你若是再叫娘娘让别人听了作何感想?”   祁荣笑道:“本王知道了,谢娘子指点。”   甄婉怡一跺脚,“王爷您再打趣我,我可不理你了。”   祁荣摸了摸鼻头,一脸女子不好养的表情,气得甄婉怡率先往前走去。   祁荣笑着摇摇头才迈步跟上,到了东敝厅石阶下,甄婉怡便顿住了身子,等祁荣跟上后才落后半步一起进了敝厅。   不远处的小道上,身着粉色襦裙雪青缠枝花纹褙子的娇俏女子将甄婉怡与祈荣对话的一幕看在了眼里,只因站得远了些听不清两人说话的声音,可看着那高大欣长的男子眉眼间的柔情嘴角的宠溺和那一举手一投足的缱绻,不由得心生旖念,这样美好的男子只得一人所有是多么可惜呀。   后头的丫鬟轻声打破许欣妍的沉思,“小姐,大小姐过来了。”   许欣妍眨眨眼,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一步一步慢慢走近的高挑身形,脸上挂着的是她最为熟悉的浅笑,可就是这浅笑的神情让她心里如有火烧一般。凭什么她就可以这样清高自在的活着,就因为她是嫡女吗?是不是在她眼里自己这个庶妹就像她身上的一片落叶一般,挥弹间即可抹去?就像她那高贵矜持的嫡母一样,看她们母女就像是看残羹冷炙一般,满满的厌弃呢?   ☆、第四二零章 发 现   许莉姿走近时,许欣妍已将她那复杂的心绪尽数掩藏,又恢复成众人眼中那娇俏可爱的模样,往前迎了两步,轻笑道:“姐姐可别怪妹妹,实在是那胡金花身上的香粉味让妹妹受不了了,所以妹妹才让将姐姐顶在前头的,姐姐若是要怪就骂妹妹两句吧。”   许莉姿微微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可看着睁着大大的眼一脸无辜模样的妹妹,张了张嘴,最后只道一句:“妹妹以后避着点胡小姐就是了。”   许欣妍挽着许莉姿的胳膊,巧笑倩兮,“就知道姐姐舍不得罚我了。”眼角看到后头一抹红色之后,急道:“姐姐,那胡金花追来了,咱们快进屋吧。”说完便拉着许莉姿进了西敝厅。   西敝厅里众女都身姿笔挺地安坐着,看模样像是听书听得认真,只不过个个眼珠乱转,鼻冀微张地正襟危坐着,邢国公家的两位小娘子都紧张得两鬓微湿,藏在广袖里的小手将手帕拧来扭去已然不能用了。   许莉姿进了屋便在正中寻了个空位坐,许欣妍装作随意地打量一下四周,眼神在看到西南墙角站着的柳黄半臂丫鬟身上一滞,咬着唇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慢慢寻了靠窗的位置落座,端起侍女送上的茶水品了一口,借着抬袖遮脸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她认出那个侍女是谁了,就是跟着荣王爷一起过来的侍女。只不过荣王爷身边的侍女怎么会在这里呢,那个位置正好在说书先生的身后,不显眼却又能将她们这群小娘子的动作神情都收在眼内。荣王爷派个侍女来观察她们是想干什么?其她人知不知道这个侍女的身份呢?   许欣妍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桩大事,这种隐隐的感觉让她心中狂跳,连喝了好几口茶才止住这种狂喜。放下杯子,眼珠儿一转将厅里众人的神色看了一遍,发现没有人去关注那个站在角落里的小丫鬟时,心里升起一股暗喜,便也跟着众人一起盯着说书先生,只是那激昂婉转的声音怎么也进不了耳。   随着东敝厅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和环佩叮当摇曳声,伴随着众多丫鬟的恭送声,“奴婢恭送王爷。”敝厅里的小娘子们皆松了一口气,坐得笔直的身形也放松下来,开始喝茶吃点心,凑到一起说着小话。   许莉姿却是没有变化,仍是身形端正地坐在那里,举止娴雅。许欣妍眼角扫到后眼里闪过一丝恨意,袖里的指甲紧紧抠进掌心,尖锐的刺痛传来才让她清醒地保持着微笑地神态。   这时胡金花从外头进头,低着头,急匆匆的步伐差点绊倒了一旁的太师椅。这般大的动静让众女齐齐看了过来,胡金花见了忙挺直的背脊,慢下步子走到许欣妍身旁坐下。   许欣妍皱了皱眉头,微微移了移身子,却发现胡金花眼神直直地看着窗外,透过全开的窗口清晰可见一抹紫色身形沿着湖边渐渐远去。许欣妍将视线紧紧盯在胡金花脸上,细细看了一圈也只发现那敷了重重脂粉的净白肤色,可再细看却能看到那耳根后麦黄的肌肤,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这京城谁不知道卫国公夫人母女二人皮肤黝黑,每月敷脸的脂粉都是常人的数倍。看着胡金花痴痴的眼神,银牙暗咬,就这模样也敢肖想荣王爷,真是人丑不自知。   待那紫色人影不见之后,胡金花便一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一手撑着下巴,歪坐在太师椅上,眼神迷离,嘴角带着梦幻般的笑意,这一幕更是让许欣妍觉得恶心。就好比自己最喜欢的一道菜肴却让一个臭气冲天的叫花子对着流口水,弄得味口尽失一般。   许欣妍眼里闪过一丝厉色,转过头对着胡金花却是一脸的娇笑,道:“胡姐姐,你看今日这阳光正好,若能去那湖中划船,你这一身金线绣纹的长衫坐在船上必是光芒万丈,引人夺目吧。”   胡金花听了眼睛一亮,伸出头看了看那宽敝碧绿的湖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一片银光,又看了自己身上的金线鸾鸟绣纹的石榴红长衫,想着自己身姿婀娜的坐在小船上独划,阳光照耀下必是夺目的,说不定那人还没走远也许还能看到自己的美态。   用力地点点头,“这样的好天气拘在屋里听戏倒真是无趣得很。”站起身大声道:“你们有谁要去划船的?”   其她小娘子为了听说书都尽量坐在中间靠前的位置,胡金花坐在后面靠窗的地方,她一说话便引来众女的回头,只不过一见了她在说话之后,便无趣地转回头去了,有几个感兴趣的小娘子也不搭理她,反而招手唤来小丫鬟寻问。   胡金花一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样的情况她又不是没见过,只当这些小娘子们是嫉妒她是国公府的嫡长女能穿金戴银。轻哼一声,高高扬起头往外走去,这水榭敝厅南北皆可开门,北面开门则是院子,南面开门便是水榭连廊。   胡金花率先走上连廊,招来侍候的丫鬟寻问,“你们这里可能游湖?”   屋里的甄文怡见了可惜地看了眼正说到"gao chao"处的女先生,无奈起身往连廊走去,刚好回了胡金花的话,“胡小姐要游湖吗?那里有船娘,胡小姐可以坐船去游玩一番。”说完对着一旁的丫鬟点点头,“让船娘好生照顾着。”   胡金花看着甄文怡,上上下打量一番,粉色的湖锦襦裙外罩锦霞纹的妆花缎褙子,浓密的青丝高高堆起梳成抛家髻,戴着点翠镶宝大发簪,样式精美。很中规中矩的打扮,却因那花容月貌而将寻常的衣裳穿出了不同味道来。胡金花嘴角轻轻撇了撇,她最是不喜这种稍做打扮就能把自己比下去的女子,跟这样的人站地起她便是穿得再突出也吸引不了别人的目光,就像刚才那许氏姐妹一样。   胡金花微微瞪了甄文怡一眼,也不搭话甩头就走。   一旁的小丫鬟见了脸上一白,忙对着甄文怡屈了屈膝,“奴婢跟过去照看。”   ☆、第四二一章 宫 女   甄文怡自然不会去与一个小丫鬟计较,点点头便让小丫鬟跟着离开了。看着一身金光闪闪的胡金花走向停船处,眼里闪过几分不快,她在荣王府也帮着待过两次客了,这里的小娘子谁不知道她是荣王妃最要好的姐妹?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可脸上对她却是从不露半分轻视来,今儿却让一个真正的泥腿子给甩了脸,真真是晦气。   抠了抠指甲,深吸一口气这才将心里的郁气散掉,转头却看到粉衣小娘子站在自己身后,脑海里回忆了一下,笑问道:“许二娘子也要去划船玩吗?”   许欣妍歪着头笑得一脸纯真,“姐姐刚才与胡家小姐说什么呢?”一个姐姐、胡家小姐便道出了亲疏来。   甄文怡微微眉头抽了抽,“胡家小姐要去划船,我给安排了一下。妹妹可是也要去划船?”又一次相问,可口吻亲密了许多。   许欣妍笑得更欢,“不去了,我怕晒,就在这游廊里看看就好。反正那里的也有一景让咱们欣赏呢。”说完还用眼神瞟了一下坐上船往湖中间划去的胡金花。   甄文怡的视线也看了过去,只见胡金花一身石榴红衣裙坐在船中央,身上有金线刺绣纹闪闪发亮直灼人眼,这样看去还真是一道景致呢。   “胡小姐这身衣裳做工挺好的。”甄文怡评价了一句,心里还加了句:这金钱成色也够新够足的。   许欣妍眼晴亮亮地望向甄文怡,“是呢。若是沾了水只怕也是更好看了。”   甄文怡内心诧异,直直看向许欣妍,许欣妍挑着眉头回看甄文怡,眼里有种极盼望得到赞同的意味。   甄文怡失笑出声,这小娘子可真是好笑,想拿她当刀使?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吗?甄文怡眯着眼想了想,好像许家姐妹过来的时候刚好是她一个人出去迎接的,她好像、真的忘了介绍自己呢。   许欣妍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她都已经说得这样清楚了,这个管事娘子还不懂吗?以她对胡金花的了解,刚才肯定得罪了这个管事娘子,现在胡金花一个人在船上,只要她对那船娘稍稍表示一下,那胡金花掉湖里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不都说这世家贵胄家的丫鬟心气儿高得很的吗?看刚才那些小娘子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她,这人必是王府里得脸的,教训一个乡野丫头应该不难吧?   “姐姐若是担心什么,妹妹在这里可以给姐姐做个证人。”   甄文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许欣妍莫名的神情注视下直等到笑够了才敛了神色,可向看许欣妍的眼神还是露着几分笑意。“许二小姐,我好像忘了向你介绍自己了。我夫家姓贾,乃贾甄氏八娘。”看着许欣妍勃然大变的神色,又加了一句,“巧得很,这荣王妃正好是我九妹。”   许欣妍这会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变色来形容了,那简直是跟织造局屋后沟渠里的染料水一般,色彩斑斓变化莫测。   看着甄文怡眼里的笑意,许欣妍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这人竟是荣王爷的姨姐,她怎么不介绍自己呢?难怪府里的下人都听她的话,难怪众多小娘子都亲热地喊她姐姐?难怪她会坐在堂中看戏?   许欣妍突然想起许多被自己忽略的细节,不由得急得鼻尖都冒了汗,是她太大意太过冒进了,也不知道刚才自己说的话会不会被这人告诉荣王妃。想到这里,许欣妍咬着唇含着泪望向甄文怡,那委屈的神情看得甄文怡都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份了。   “许二小姐多担待一些,这事是我的不对,忘了介绍自己。今儿日头大,许二小姐还是进屋去看戏吧。”   甄文怡亲自请了许欣妍回屋里,后头的时间便一直出现在许欣妍左右,生怕她惹出什么事端来。一直到众人告辞看着许氏母女出门后才松了一口气,这许二娘子倒是个人物呀,出门的时候已然恢复到笑语嫣然的样子了。   直到众人都走了,才对甄婉怡道:“今天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找你说话,今天我可是发现件很有意思的事。”   甄婉怡累了一天,也不挽留,送了甄氏两姐妹出去才回了梅院。   太皇太妃对甄婉怡笑道:“你今儿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珩哥儿还在睡,我在这里看着他。”   甄婉怡笑道:“儿媳也没觉得累,就是今儿人有些多,有些担心罢了。还好今儿都相安无事。”   这时跟着祁荣回来的侍女上前告辞道:“王妃,奴婢要回去了。”   甄婉怡愣了愣,“回去?”   太皇太妃上下看了那侍女一眼,对着甄婉怡道:“让人备车送姑姑回宫去。”   甄婉怡收起自己震惊的表情,忙让映月亲自送人出府。然后问道:“母妃,您见过那位姑姑吗?”见太皇太妃摇头后一脸崇拜地看着太皇太妃,“母妃,您真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瞧出那是宫里出来的呀。”   太皇太妃笑着点了点甄婉怡的额头,“这有什么,我在宫里住了半辈子,天天与那些宫女打交道,只闻味儿也能闻出来了。更何况那位姑姑明晃晃地把腰牌挂身上,你细心一点便能看出来的。”   甄婉怡点点头,这宫里宫女等级极严,从正十品到正三品十多个级别,每一个级别都有代表自己身份的腰牌。“那刚才的姑姑是哪个宫的呀?”   “御前尚仪。”   甄婉怡听了之后直接闭上了嘴,御前两个字一出来就说明今日这场宴会引起了皇帝陛下的注目,只是不明白他派宫女过来是什么意思。   甄婉怡内心什么想法都展现在脸上,太皇太妃一眼就看透了,轻笑一声,“你别担心,与我们没有关系。陛下后宫空虚,今年必是要选秀的,就只看是小选还是大选了。你今日这番宴客来了那么多小娘子,大家只怕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才将适龄的小娘子带过来。”   甄婉怡直接呆了,“我为母妃设宴,她们带小娘子过来与选秀有什么干系?又不是我们府里进人。”说到这一句脸上一白,震惊地看着太皇太妃,难道那些夫人带适嫁的女儿进府是冲着祁荣而来的?选秀可不止是给陛下一人选秀呀。   ☆、第四二二章 牡 丹   太皇太妃点了点甄婉怡的额头,“你还不算太笨,总算想到这一点了。不过冲着荣王府来的人应该不多,正三品以上的人家是不会把嫡女嫁到荣王府做侧室的。”   甄婉怡听了不满地嘟呶一句,“怎么不会呢,前头两个侧妃还是国公家的女儿呢。”   太皇太妃失笑,“孙晓晓和洪湘玉不同,她们是太后与前贵妃相互扼制的结果,再说那两人也算不上是正经嫡女,一个是庶女记名一个是早年丧亲的病弱身子,早就被家族放弃的,做不得数。”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那这次就要有能做数的侧妃进府了吗?”   太皇太妃看着那双水灵湿漉漉的眸子充满了担心和顾虑,心中一软,这后院女人的悲哀和阴私她看得太多了,而且也不认为子嗣繁衍就一定要后院遍地开花,皇帝后宫的女人是最多的吧,可这皇家的子嗣又繁衍到哪里去了,显帝生了十三个儿子,最后只留下了宗帝和祁荣,宗帝四个成年儿子最后只有朝晖帝和残疾的贤王,而宗帝在位的五年里,宫里一个孩子也没有,她可不相信那只单单是因为宗帝的原因。   “你也不用担心,王爷对你是什么样的心思这京城的人都看在眼里呢。这事你回去与王爷好好商量就是,那姑姑是王爷带回来,做什么用王爷应该知道。”   甄婉怡被太皇太妃一番话打击到了,一想到荣王府又要进乱七八糟的女人便觉得心里头窝火,可听了太皇太妃的话也只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儿媳先回去了,母妃也休息一下,稍后儿媳再来陪您用膳。”   太皇太妃不忍地看了甄婉怡一眼,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这事究竟会怎么样最主要是看王爷的,若是王爷不愿意,陛下也不会硬塞人进府的,放心好了。”   甄婉怡听了这话还真是松了一口气,乖乖地点头道:“嗯,母妃放心吧,我会与王爷商量的。”   太皇太妃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待甄婉怡走后对着一旁的桂嬷嬷笑道:“这王妃倒是个乖性儿。”   桂嬷嬷看着来到王府仅两天时间却全然变了一个模样的主子,心里对荣王妃充满了感激。“王妃真真是个好性子,奴婢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没见哪个有王妃这样纯孝的了。您瞧瞧王妃连这样私密的话儿都与您说,毫不见外,哪是把您当婆婆呀,依奴婢看这是直把您当母亲了呢。”   太皇太妃眉头一挑,“是吗?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呀。”   桂嬷嬷笑意更浓,端了茶送上,“怎么没有呀,您看今儿来瑜亲王妃和世子妃,看着像是好吧,可两人之间都客气着呢,哪有您和王妃之间的亲热劲呀,看着就像母女一样。你看小世子,您让放这王妃便放这了,一点也不担心。”   太皇太妃眯着眼笑得更是柔情,想一想这甄婉怡还真是没有让她不满意的地方,说话轻声细语的,常常一脸的笑意,软软糯糯的声音一点脾气儿也没有。这样的性子若是后院里再多添些人,只怕她是要被欺负了的。   一想到以后见面甄婉怡都一副愁眉苦脸跟宫里那些失宠的嫔妃一般,她便觉得不舒服,看了那么多,如今她只想着含饴弄孙,母慈子孝。这一辈子她已经够对不起儿子了,可不能再让儿子后院起火,家宅不宁。   一想到前头那个孙侧妃都敢与宫里的人连手,差点害了她孙子,太皇太妃更是打定主意,这王府后院还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好。反正甄婉怡还年轻,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后头调养调养身体再多生几个便是,犯不着再弄些不熟悉的女人进府。   想到这里太皇太妃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儿子府上能更热闹一点的,不过现在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安静无忧。   晚膳时祁荣并没有回府,派人送了口信回来,陛下留他在宫里用膳了。   甄婉怡便独自去了梅院,院子里,太皇太妃身着青乌色金丝五蝠纹褙子,绾了个简单堕马髻,带着珩哥儿在院子里揪花,墙角地一丛牡丹开得正盛,却被珩哥儿东扯一朵西拨一瓣的,破坏得不成样儿。   最近珩哥儿迷上了搞破坏一事,见到什么都喜欢往嘴里塞,塞不了的东西就撕,除了两个奶娘和虎妞,甄婉怡又拨了两个实诚的小丫鬟过去,就担心珩哥儿在她们一不注意的时候吞了什么东西进去,这个时代可没什么急救措施。   “见过母妃。”   珩哥儿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身子,笑得咧大了嘴露出六颗小糯米牙,口水也跟着流了一下巴。甄婉怡娴熟地拿了缝在珩哥儿衣领上的帕子拭去,这家伙最近流口水得厉害,特别是笑的时候,那口水直接成线状的往下坠。   虎妞便用细棉布做了好几打帕子,珩哥儿穿的褂子上都缝了一条,只要见到珩哥儿一流口水身边的人都会用这条帕子帮他擦口水,看到虎妞这般用心,甄婉怡自豪不已,觉得自己眼光好,没看错人。   太皇太妃直起身,笑道:“过来了。怎么王爷还没下衙吗?”   “王爷被陛下留下了。”看着珩哥儿又去抓那牡丹,忙制止住,“珩哥儿,不可以摘花哦。”   太皇太妃笑道:“这盆雪里紫玉开得甚好,难得珩哥儿喜欢,就让他摘着玩吧。”   甄婉怡无奈地笑道:“母妃,这雪里紫玉可是王爷特地为您从内侍省寻来的,让栽您院子里给您欣赏的呢,怎么能让珩哥儿糟蹋了呢?”   太皇太妃微微瞪大了眼,“这是王爷特地让人寻来的?”   甄婉怡用力地点点头,“是王爷亲自去内侍省看中,卫安亲自搬回来的。”   太皇太妃再回头看那株七零八落的牡丹时,脸上闪过心疼之色,“婉儿,明儿让府里的花匠过来拾掇拾掇吧,可别浪费了这么好的花。”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儿媳这就让人过来看看。”说完便对着身后的红袖道:“你去花房那找盛姑姑过来。”   说完又让奶娘打了热水亲自给珩哥儿梳洗,看得一旁的太皇太妃点头不已,这儿媳妇性子真是好。   ☆、第四二三章 叫 人   用完晚膳,一老一少一小在院子里散步,踏着最后一抹夕阳祁荣带着淡淡地酒香走进了梅院,珩哥儿眼儿尖最先见到,忙欢喜撒开腿快跑了两步,抱着祁荣的腿想往上爬。樂文小說|   祁荣顿了顿,并没有立即抱起珩哥儿,而是走近两步先给太皇太妃见了礼,“母妃。”   太皇太妃笑得眼角挤出了深深的褶子,手里紧紧握着帕子,鼻头酸酸地根本开不了口,就怕一开口便会哽咽出声。   今日在清漪水榭,祁荣当着众多夫人的面称她为母妃时就让她激动不已,当时她只当祁荣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不得已才叫她母妃的。   没成想这会子院子里都没有外人了,他还愿意叫自己母妃,这多么年了,她等这一声呼唤等得都快失去信心了,数不清多少夜里她从睡梦中惊醒来,耳旁残留的都是“母妃”“母妃”的呼唤声,可余下的只有一脸的冷意。   后来祁荣来到京城,封了亲王,她也不敢奢望能有朝一日听到这声称呼。可是峰回路转,她进了荣府王,前一天儿子还一口一个娘娘的叫着,今儿便叫了母妃了。惊喜来得这样突然,盼了二十多年,她终于美梦成真了。   甄婉怡对着祁荣鼓励地点点头,笑得一脸的欣慰,桂嬷嬷在一旁看了也直抹眼泪,内心对甄婉怡更是感恩不已。   甄婉怡见太皇太妃不开口便问道:“陛下留您喝酒了?喝得多不多?我让杨依煮了醒酒汤,等会回去喝一碗省得明早起来头疼。”   太皇太妃听忙道:“我这里没事了,你们都累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吧。”   祁荣也没客气,“那儿子先告退了。”   甄婉怡跟着屈膝行礼带着珩哥儿一家三口离开了梅院,太皇太妃一直目送三人直到看不到人影才按了按眼角,这一生能与儿子相认,她再无所求了。   出了梅院,夫妻俩并肩走在前,奶娘抱着珩哥儿跟在后头,最前头的是红袖打着灯笼,后头虎妞也带着一个举灯的小丫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锦祥院走去,明亮的月色洒下,将大地度上一层银色,一家人走在静谧的青石路上,温馨而安祥。   在离锦祥不过百米之遥时,珩哥儿哼哼啊啊地声音将宁静的夜晚打破,甄婉怡回头看去,只见珩哥儿嘟着嘴,探出身子对着甄婉怡伸出了小手。   每到夜晚珩哥儿便特别粘甄婉怡,一定要甄婉怡哄着才肯睡觉。甄婉正准备伸手接过时又压制住,笑道:“珩哥儿,是不是想要母妃抱呀?想要母妃抱你得说出来才行哦。”   早在两个月前珩哥儿就能开口叫人了,那日甄婉怡小日子来了人不大舒服,用了午膳便带着珩哥儿午休。甄婉怡睡得特别沉,珩哥儿醒来她也不知道,后来珩哥儿钻进她的被窝,趴在她身上,小声地叫了一句“母妃”。   甄婉怡一开始还以为是做梦呢,直到珩哥儿推了她一把,声音大了一些,“母妃”。这一声不但惊醒了甄婉怡,就连守在外头的绿柳和虎妞也听到了。   这一声“母妃”差点没让甄婉怡掉下泪来,都一岁半了,齐思乐刚过一岁便能两三个字地说说,可珩哥儿一岁半却一个字也没说过,可不是让甄婉怡担心吗?   偏偏看遍了太医院的太医都说没事,看珩哥儿平日又一副机灵模样,甄婉怡也只得接受儿子就是说话比别人晚一些而已。   等到晚上祁荣回来,甄婉怡便献宝似地将珩哥儿叫她的事说出来,还认真地逗了半天,总算让珩哥儿再一次开口,当这声“母妃”叫出时,甄婉怡印象最深的便是祁荣那闪闪发亮的眼睛,仿佛见稀世珍宝一般。   这时甄婉怡才知道原来祁荣也是担心的,只不过他隐藏得极好,没让她察觉到而已。后来祁荣抱珩哥儿的时间便显明地多了起来,有时甚至会让人抱到前院去待一个下午,也不知道他们父子在干什么。   不过甄婉怡猜想祁荣应该是在逗珩哥儿说话,自从珩哥儿会叫母妃之后,便又很少开口了,到目前还没听到他叫过“父王”。   珩哥儿趴在奶娘胳膊上,怏怏地看着甄婉怡。   甄婉怡咬了咬唇,逼自己狠下心来,这儿子太聪明了,行动能力强肢体语言表达也很到位,好多事都不用开口别人只一看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久而久之他更不需要说话了。   “珩哥儿,你想要什么得开口说出来才行哦,否则母妃就让奶娘抱你回房睡去了哦。”   珩哥儿垂了垂眼帘,半晌才慢吞吞地张口,“母妃,抱。”   甄婉怡展颜一笑,从奶娘怀里接过儿子便在那嫩豆腐般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珩哥儿真棒,今天说了三个字呢。”说完,忍不高兴地又在儿子另一侧脸颊上亲了一口,亲得珩哥儿咯咯直笑。   祁荣在一旁看了直眼馋,也不知道儿子两岁的时候能不能叫上父王。   回了房,甄婉怡先让杨依端来醒酒汤,又给珩哥儿梳洗好哄着睡着了,才让奶娘抱走。   祁荣从净房出来,穿了一袭月白的素罗道袍,只有袖口绣了豆青色的竹叶纹,再用银线镶了一道边,低调的奢华。每晚祁荣一回房就会换上这种舒服道袍。   甄婉怡便做了好多件,有月白的、豆青的、鸭卵绿的、松花绿的,连绛紫和檀色的都做了,祁荣也不挑,甄婉怡给他做什么他便穿什么,反正肤白身材好穿什么样的都好看。   “珩哥儿都快两周岁了,别太过宠着他,以后让珩哥儿自己睡吧。”   甄婉怡从立柜里找了衣裳往净房走去,“珩哥儿是自己睡的呀,我又没把他留这里过夜。”   祁荣挑挑眉,“你还想留珩哥儿在这里睡?一整晚?”   甄婉怡听着祁荣似有所指的话语,瞪了一眼,嘟着嘴道:“我先去洗了。”   祁荣点点头,“嗯,我等你。”   甄婉怡看着祁荣走到美人榻上上去坐着,一副有话要谈的模样,便应了一声,“好”。说完便快步往净房去。   ☆、第四二四章 钟 情   甄婉怡洗完出来时,便看到祁荣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绿柳走上前拿出大块的棉布巾子帮甄婉怡擦拭头。   祁荣睁开眼,站起身对着绿柳挥了挥手,待绿柳退下后拉了甄婉怡坐在贵妃椅上,接着做绿柳没完成的差事。   甄婉怡闷声道:“王爷今天累了一天了,还是让绿柳来帮我擦头吧。”   祁荣手顿了一顿,“是不是弄痛你了?”   甄婉怡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担心你累着了。”   祁荣继续手里的动作,“你夫君还不至于这般没用。今天那些小娘子表现怎么样?没有出什么事吧?”   甄婉怡感觉头顶那生疏的动作不敢摇头,闷声道:“事到是没出什么事儿,只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侍女母妃说是宫里出来,还是御前尚仪,是不是真的呀?”   祁荣轻声“嗯”了一声。   甄婉怡疑惑道:“陛下派个宫女过来干什么,还一直待在西敝厅里,真的跟选秀有关吗?”   祁荣微微挑眉,对甄婉怡能想到选秀一事上去有些惊讶,“母妃跟你说的吧。”用的肯定而是疑问。   甄婉怡嘟了嘟嘴,却也没反驳。她必须承认自己眼界儿不行,本就是不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而且就算是土生土长的甄婉怡,以甄家的地位和资源她也了解不到这么高层的人事关联上来。   自从嫁入荣王府,甄家的任何关系对于甄婉怡而言都是无用的,既帮不上她的忙也不能帮她解惑,荣王府的人情往来都靠她自己一个人去重新建立,可偏偏她又不是一个八面玲珑善于应酬的人,所以她走动的几家府邸也仅限于常来常往的几家,一个瑜亲王府、一个贤王府、一个平阳侯府、开山侯府等少数几家而已。   一个家族的资源人情往来往往都是母传女婆传媳,许多辛密都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谁和谁是姻亲,谁与谁又有过摩擦有过过结,谁与谁是同窗同门后来又反目的,这些事若不是闹得过大,一般都只有亲近的人家知道。特别是连姻关系,江南系派、北方系派和京城本土一派那更是千丝万缕、错踪复杂,没有那么深的底蕴更是不可能探知清楚。   而对于这些,甄婉怡也只是偶尔听到便存在心里,甚至会记下来,可那些听来的都是千山一景一段段的线而连不成网,这样的她自然做不到一叶知秋、见微知著。   听到甄婉怡闷闷不乐的轻哼声,祁荣笑了笑,“我本就不希望这些杂事去烦忧你,你只管在府里带好珩哥儿,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就好,外面的的人看得顺眼就接待一二,看不顺眼就直接拒绝了。只要为夫得力,娘子等着人过来奉承就行,别家夫人都需看你脸色行事,还需要你去做什么呀?”   甄婉怡听了这话心里甜滋滋,刚刚升起的一点点自卑瞬间便无影无踪了,转过头笑道:“王爷,您再这样会让我膨胀骄傲起来的。”   祁荣放下布巾,将娇人儿搂进怀里,“你只管骄傲就是,一切都有为夫给你做后盾。”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将头靠在祁荣胸口,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嘟呶道:“可是我也想帮您。”   祁荣神情温柔,轻抚着甄婉怡的背脊,五指张开梳着擦干的头丝,“不用,你若是太能干,反倒不是帮我了。现在这样刚刚好,你做我的弱点,陛下也能放心。毕竟本王只是想当权臣,而没想当全能。一个没有缺点的臣子皇帝是不会放心使用的,不管他有多宽广的心胸都不会。”   甄婉怡眨眨眼,对这话她倒是能理解,一个做臣子的,若是完美得没有任何缺陷,工作能力强、高情远致、长袖善舞,甚至连后院夫人也是社交一把好手,家宅安宁,子孙出息,里里外外都一团和气,走哪都被人赞叹有加的,那只怕不是一种幸运了。   你表现得完美无暇,那便是给别人一种压力,没有人愿意和一个完美人的相处,那只会体现出别人的缺陷让别人陷入自卑的情绪里。   而皇帝是这个世上最傲骄的生物,他生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坐上那把宝座更是至高无上了。你一个完美到没有任何缺陷的人日日在他跟前晃悠,岂不是存心让他不自在吗?   更何况圣人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人人都做到了成了圣人,谁还记得皇帝?人人都可以治国平天下了,那要皇帝干什么?所以说,一个有缺陷又有能力的臣子更能让君上放心,也会更有前途。   “王爷是说我是您的缺陷吗?”   祁荣轻笑出声,像是大提琴拉响流泄出的美乐,让甄婉怡心中一甜,似乎祁荣承认这句也是对她的夸奖一般。   “你怎么会是本王的缺陷呢?你是本王的福星,从清河镇到京城,一直都是我的福星。婉儿,正因为是你,所以先帝才会轻易许我亲王之位,当然这其中母妃肯定也做了些什么,但陛下最终下定决心,也是考虑到了您才会答应的。甄家名声不显,在官场几乎没有什么影响,我娶你为妃,岳家几乎给不了一点点支持,没有派系背景简单,这是再好不过的了。所以陛下才放心的重用我,特别见我钟情于你一个人时,更是对我大力提拔,所以,婉儿,你不用妄自菲薄,你是最好的一个。”   甄婉怡将身子再往祁荣怀里靠得更紧一些,恨不得化成一滩水浸入祁荣的胸膛,又或者化成一根藤蔓将那坚实的身子缠绕缠绕。   祁荣对她说过心悦,也表现出了他的喜欢,可今日他却用了钟情两个字眼。用情至深而一往情深,她何德何能,能得如此优秀男子的眷恋,让她拿什么去偿还呢?   甄婉怡不否认祁荣的话,可他也只说了好的一面,坏的一面却是一个字也没吐露。诚然,甄家不显背景简单,皇帝可以不用去顾忌。可是,岳家不显也意味着祁荣只有一个人,他得一个人去奋斗,没有兄弟姐妹的帮衬,没有同门老师的协助,他只有一个人。   ☆、第四二五章 主 动   现如今的荣王爷是他一个人闯出来的名声,其中的艰辛他从来不说,但并不等于不存在,并不等于她一无所知。 那些贵夫人对她的奉承巴结绝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因为她是荣王妃,而是因为荣王爷这个人,这个短短五年时间便身处高位的人。   可世人看到的都只是表面,没人知道祁荣的成功经历了多少坚难和冒险,他几番出京治贪污,跟出去的护卫能回来的十不存三他冒险坠入护河城假死出京暗中筹粮为宁王成事,这些在别人眼里都只看到功成带来的荣耀,没有人去想一个万一,万一祁荣在撞入护城河真受伤了呢?万一当时的宁王没有打赢漠北呢?此番的成功有大胆的冒险,也有事前事后的多番筹备策划,多少个挑灯夜战在里面。   而这些都压在祁荣一个人身上,他没有人来帮忙分担。这种所有事都一肩抗下的祁荣让甄婉怡心疼,她想帮忙想去分担。可是她也知道她做不了什么。   甄府最有前途的是她的两个哥哥,可是甄府的起点太低,甄明杰和甄修杰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成长,现在的他们做不了祁荣的帮手,反而还需要祁荣去帮护着。   但是,祁荣走过的路,甄婉怡不想珩哥儿还去走,祁荣没有兄弟姐妹相帮,但珩哥儿可以有。她今年才二十岁,如果每三年生一个小孩,她到三十五岁还可以生五个,不管男女,珩哥儿都有个帮衬,他以后的路必不会像他父亲这样艰辛。   “王爷,我不会拖您后腿给您添麻烦的。”   祁荣用力地搂紧娇妻,随后一手轻轻抬起在甄婉怡最为丰厚最为挺翘的地方拍了一巴掌,“又在胡说,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会是为夫的麻烦。”   甄婉怡臀部突然受袭,吓得惊呼一声,“王爷。”三分恼七分羞。   祁荣被这一婉转娇糯的呼唤,弄得心里直痒痒,特别是怀里那紧贴着的玲珑曲线,无不是对他的考验。若不是脑海里还记得有事要交待,只怕这会就要去享受娇妻的甜美了。   深吸一口气,稍稍退开了一些,沙哑着嗓子道:“婉儿,明日宫里可能会召你进宫,到时太后问什么你只管如实回答就行了。”   甄婉怡顿感头痛,“今日那些小娘子我都没怎么接触,太后问我只怕是要失望了。”   祁荣眯了眯眼,“无所谓,太后也不过是想提前了解一番,真要选哪些秀女进宫,陛下心中早有算计。后宫与前朝向来是息息相关,相互制衡,臣子送女进宫是一种表态,而陛下选妃宠幸也是一种表态。太后担心的无非是后位罢了。”   甄婉怡长叹一声,为那些即将进宫的女子感到悲哀,宫门深深,好多人进去后便再也没踏出宫门一步,一朵朵含苞鲜花在那禁宫里或绽放或调零,真正关心她们的又有几人?   太后如此担心也不过是怕皇后地位不保,新帝才二十五岁,正是年少有为之时,后宫却仅一后一妃两嫔,子女也仅一子两女,皇后无嫡子,这对朝臣而言可是件极为心动的好事。   “今日陛下在早朝时只问了一句府里宴会准备得怎么样了?让你明儿进宫给太后说说。结果一下朝十多位大人便急急忙忙地回府了,不能回府的也派身边人回了。”   甄婉怡恍然,“我就说呢,怎么今日来了这么多人的,原来是陛下在添乱呢。怪不得来了那么多小娘子,还多是十五到十八岁之间的。”   说到这里甄婉怡古怪道:“那卫国公夫人和邢国公夫人不会也是听到这则消息才急急赶过来的吧?难道她们也打算把女儿送进宫。”   甄婉怡是真不明白那宫里有什么好的,竟让这些夫人急巴巴地将女儿送进去。在她看来,除了一座漂亮的园子,其它一无是处。   打她第一次进宫就不喜欢那里,虽然那里景色怡人美仑美奂,可那里的人心太复杂了,你压根就不知道暗处藏了什么人在对着你虎视眈眈,也许只是因为一件漂亮的衣裳也许是因着一件华丽的饰甚至只是一句无心的话,你便碍了某人的眼得罪了人,然后一个搭一个的,总能扯出一堆的麻烦来,而对于麻烦,她向来是避之若浼。   可是这次一件与她毫无干系的事竟要让她进宫去禀告,想着就烦。   祁荣摇摇头,“不会,陛下不会收的,袁大将军在潼阳关一战中出力颇多,而他家正好有一个女儿,年方十七,这是要进宫的。而且袁家还有一个儿子,虽是年少可也颇为英勇,袁大将军后继有人。再加上平阳候府,陛下是不会再选公侯家的小娘子进宫了,其她的应该从京城五品以上,地方四品以上官员家选秀吧。”   甄婉怡粗粗一数,咂了咂舌,“那这次岂不是要大选了,那得选多少人呀。”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又不是都收入后宫,选秀时也会给一些重臣家的子女赐婚。”   甄婉怡一惊,撑起身子忙问道:“陛下不会要给你赐侧妃吧,今儿可是有两位夫人带了庶女过府的。”   祁荣闷笑出声,刮了刮甄婉怡的鼻头,俯身抱起娇妻,“看来娘子对为夫的心意还不大明白呀,今晚为夫一定让娘子好好体会为夫的心意。”   甄婉怡伸手搂着祁荣的脖子,“我这不是怕陛下一个兴起乱点鸳鸯吗?他那广大的后宫这一次不知道要充多少美娇娥进去,若是万一他想起您这空虚的后院来,也给您稍上两个,您还能抗旨不成。”   祁荣看着甄婉怡喋喋不休一开一合的诱人红唇,低口截取,轻柔的声音通过两唇相印的位置传来,“为了你为夫便是抗旨又如何?”   还有什么话比这更让甄婉怡心动呢,胳膊一个用力,身子上扬,扣住祁荣的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祁荣微微一挑眉,随即更加用力的回报,两唇相夺,几息间便如染血一般的嫣红,染了你眉梢,动作也带上几分狂野。   甄婉怡的竭力相迎让祁荣更是放肆律动起来,帷帐摇曳摇荡着最古老的歌谣,谱写着人生最畅快的相融。   ☆、第四二六章 探 听   翌日宫里果然来人了,甄婉怡收拾一番带着红袖进宫。   凤仪宫里,太后与皇后都在,太后一身宝蓝银丝祥云纹广袖衫,头戴紫色镶羊脂玉抹额,一头青丝绾成一个简单的团髻仅着三支凤簪,高座在上首,这太后的装扮相比以前是越见随意了。   皇后一身绛紫色四蒂纹广袖衫,满头的大小树,十分慎重,可这份盛装之下也掩不去她脸上的颓色。   见礼过后,甄婉怡在右下首位置坐下,与皇后对望。   太后指着几上茶碗道:“这是千叶镇上贡的雨前茶,你尝尝。”   甄婉怡微点头端起几上的净白瓷茶碗品了品,这与太皇太妃给她的一个味,看来太皇太妃在这宫里的地位真的很超然呀,连千叶镇的雨前茶都有。   “味道比起其它的雨前茶更清香纯厚,可谓是极品雨前茶了。”   太后笑着点点头,“这宫里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如若不然别人也不会拼命往这宫里挤了,荣王妃你说是不是?”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本以为太后还会说几句客套话问一问太皇太妃怎么样的呢,没想到才一句话就直奔主题了,看来做了太后确实是多了许多底气呀。   甄婉怡放下茶碗,脸上带着适度的笑,“太后这话问臣妾,臣妾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不过臣妾想着这人各有志,若是别人想往这宫里挤也自是因为这宫里有她们想要的才是吧。”   太后听了这话脸上倒是轻松了一些,“你这话倒是实在。昨日你府里宴会还热闹吧,听说去了不少人呢。”   甄婉怡点点头,“是来了好些夫人和小姐,可打了臣妾一个措手不及呢。”   太后眼睛一亮,“那些小娘子里头可有哪个特别出众的?都是些什么性情?”   甄婉怡捂嘴笑了笑,打趣道:“娘娘您这便是心急了,好些小娘子都是昨日才见第一面的,臣妾怎么就知道她们是何性情呢?不过要说特别出众的话,臣妾觉得平阳侯府的七娘最是夺目了,长得真叫一个夭桃浓李。礼部尚书家的王六娘沉稳大方,对答有度,兵部尚书黎大人家的小女一派天真,很是惹人,御史大夫家的吴三娘知书达理,也很不错,还有中书侍郎许大人家的两位娘子也是春兰秋菊各有所长。”   既然祁荣说了这次选秀公侯之家的人选以定,便只说平阳侯家的七娘便是的,开山侯家的顾清就不用提了,这个时候让皇后记住并不是件好事。至于许夫人,带两个女儿过来只怕也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是不知道她要送哪个女儿进宫了。   听了这么多,太后显然是更重视许家,其她人都不问,只问道:“那许家娘子性子怎么样?”   想来其她几位娘子都早已在京城,太后对她们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这许家才进京没几个月,名声不显,所以才格外在意吧。   甄婉怡目露思索之色,“许大小姐很是沉稳,仪态庄端,有菊之飘逸梅之高洁,许二小姐则活泼娇俏,艳若桃李。在昨日宴客中皆是上上之姿。”   太后微微皱了皱眉,“那比之简七娘如何?”   甄婉怡暗叹一口气,“七娘瑰姿艳逸,仪静体闲,三人一起倒真是各有千秋。”   太后对甄婉怡这话显然是有些失望的,“听说那许夫人是江南魏家之女,本宫在江南的时候倒是去过一次魏府,魏家确实是家风甚严。”   这家风甚严是不是想说魏家女不会为妾呢,只可惜那是许家女而不是魏家女。“臣妾还只是来京后才听过魏家的清名,别的倒是不知。”   太后叹了一口气,看了眼呆坐一旁的皇后,“慈安宫都收拾出来,过个两天本宫就要搬到慈安宫去了,太皇太妃在荣王府可好?”   “母妃到府里才两日,只怕还认不清府里的路呢,臣妾原想着这两天多陪母妃逛一逛的。”   太后抿嘴笑道:“你倒是个好的。”声音很轻似叹似慨。   甄婉怡笑弯了眼,“当不起太后娘娘的夸,臣妾只是盼着府里能有个长辈坐阵好给臣妾壮壮胆罢了,母妃昨日帮着待客臣妾便觉得轻松不少呢。”   太后再一次看了皇后一眼,皇后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里,如笔挺的青松。神色说不上好也说不坏,只是不喜不怒,叫人看不明白。   在太后端茶时,甄婉怡起身道:“娘娘宫中事忙,臣妾就先告退了。”   太后点点头,“以后得空多来宫里走动走动,府里若是有什么需要本宫帮忙得尽管开口。”   甄婉怡屈了屈膝,“臣妾省得。”   又对着皇后行了礼,“臣妾先告退了。”   退了几步便转过身往外走去,留下一曼妙背影。   太后睨了皇后一眼,“你这番模样做给谁看呢?”   皇后暗暗咬牙,“母后,您知道臣妾的心思,谁都可是进宫,为何偏是七娘?”   太后冷哼一声,“不要七娘,那你倒是说说,选谁?八娘吗?就那个虚弱的身子能生出健壮的皇子来吗?”   皇后心里一涩,“母后,臣妾又不是不能生,您再给臣妾一点时间不好吗?”   太后长叹一声,“蕾儿,母后不是说你不能生,只是我们简家必须再送一个女儿进宫固宠,你也看到了,陛下登基数月,回东宫宿了几日,你又得了几日?现在东宫只你们三四个妃嫔,选秀过后会有多少姿色妍丽、品貌兼备的女子进宫,那时候你还怎么分得帝宠?”   皇后眼神一暗,夫君不喜她是一回事,可被人这样明晃晃的道出却更是让她难堪,只可惜说这话的人是她的婆婆,是这个后宫最位高的女人,她能做的只有咬着牙接受下来。   “不管这宫里进多少人,我总是皇后,陛下总不能连初一、十五这样的颜面都不给我的是不是?母后。”   太后看着这张年轻的愁苦面容就像看很多年前的自己一般,说来她们姑侄俩的命运竟是如此的相似。   “那是自然,母后不站在你身边还会站在谁身边呢,你不仅是哀家的儿媳,还是哀家的侄女,就算不是为了你,为了简氏家族,哀家也不会放任你不管的。只是这简七娘你要好生收服,帮助她获得帝宠,怎么样也要留下简氏的血脉来,而后的便随你处置好了。”   皇后眼睛一亮,惊喜道:“母后,您是说?”   太后叹了一口气,“你总是哀家的亲侄女,不管是谁也不可能取代得了你的,放心,一切都有母后呢。”   皇后这才露出了笑颜,似乎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一般。   ☆、第四二七章 福 气   甄婉怡回府,映月便上前禀道:“王妃,姑奶奶来了,这会儿在梅院陪太皇太妃说话呢。|”   甄婉怡换了件碧青色西蕃莲纹的褙子往梅院走去,老远地就听到院子里甄文怡和珩哥儿的笑声。   进得院子才现甄文怡正带着珩哥儿在扑蝶,太皇太妃刚守在旁看得乐不可支的,眼角看到进院子的甄婉怡,忙招了招手,“回来了,累了吧,桂嬷嬷,把早上做的莲子红枣羹端出来。”   珩哥儿看到母亲蝶也不扑了,拿着小扑就往甄婉怡身上扑来,甄婉怡弯下身子帮珩哥儿了擦了擦汗和口水,笑道:“珩哥儿叫母妃了没有?”   珩哥儿抱着甄婉怡的腿想往上爬,可看甄婉怡不动的模样,憋了憋嘴,委委屈屈地唤了句,“母妃,抱。”   甄婉怡这才笑着将人抱起来。   太皇太妃在旁瞪大了眼睛,“哟,原来珩哥儿已经会说话了呀。”   甄婉怡点了点怀里珩哥儿的额头,“这家伙就是个小懒虫,早两个月就会唤人了,可就是不愿意开口,非要逼着才愿意叫人,到现在也只听见他叫过母妃,王爷想了好多法子也没能让他开口叫父王,不知道是不会叫还是不愿叫。”   太皇太妃从甄婉怡怀里接过珩哥儿,“珩哥儿,母妃刚从外头回来累着了,祖母抱你啊。”   抱了珩哥儿之后对着甄婉怡道:“咱们珩哥儿聪明着呢,你看我与他说他就懂了,估计是不想叫人。”说着便对上珩哥儿的眼,“珩哥儿,是不是呀?”   惹得珩哥咧开嘴流了下巴的口水。   甄婉怡边帮着珩哥儿擦口水边看着愣在旁的甄文怡,见她眼里流露出的怀念之色,便知道她又在想皓哥儿了。   正巧桂嬷嬷带着小丫鬟端了汤水出来,“太皇太妃,王妃,姑奶奶先歇歇吃点东西吧。”   太皇太妃抱着珩哥儿先进了东厢房,甄婉怡拉着甄文怡道:“过两天我们邀上七姐起去观音庙上香吧。”   甄文怡疑惑地看了眼甄婉怡,“你最近应该很忙吧,还会有时间去郊外?”   “带母妃出去走走,咱们顺便也去求根签。皓哥儿跟在你婆婆身边总不会受委屈的,你不用担心。”   甄文怡长叹口气,“我不是担心,只是念得慌,再有两个月皓哥儿就要两周岁了,只怕他都不认得我这个做娘的了。”说着眼里便含了泪。   甄婉怡忙递上帕子,“哎,你别哭呀,待会红了眼睛让太皇太妃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我就是想着既然皓哥儿不再身边,不如你再生个好好带着便是。皓哥儿有他祖母疼宠着你尽可以放心。”   甄文怡接过帕子按了按眼角,深吸口气,“你说的我也有想过,可我就是觉得不甘心,凭什么我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儿子她声招呼就抱走了呀。”   甄婉怡笑道:“若是都依着你这样想,那你三婶还要不要活了,还有你母亲我二婶,你可是在说亲前被记在大房名下的,而你相公也是记事后才被过继在长房的,怎么也没见她们闹呀。你这还是婆婆给你带儿子呢,有什么想不明白,不甘心的呀。”   甄文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事没落到你头上,轻松话谁不会说呀。若真摊你身上,看你怎么办?”   “就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所以才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呀,当初祖父说要把你记名到大房名下的时候,你母亲可是差点当场就闹起来的,可最后怎么样?幸好没闹吧。祖父心中愧疚又是买宅子又是送店铺的,既得了实惠又得了自在,岂不是更好。”   听了甄婉怡的安慰话甄文怡这才觉得心里舒畅了些,这话贾珍也劝过她,只不过她始终记着贾大夫人走时贾珍的无作为,心里气不过才直不松口的。   “那你什么时候定了日子再给我个信吧。”   甄婉怡点点头,拉了甄文怡进东厢房。   “来了,快些吃吧,凉了就不好喝了。”太皇太妃正在喂珩哥儿喝汤,见姐妹俩进来只抬眼看了眼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甄婉怡快走两步,“母妃,让我来喂珩哥儿吧,您先喝汤。”   太皇太妃缩手,“别呀,珩哥儿吃得好好的呢,若是换手他又不吃了。你快些去喝吧,那红枣是西域进贡的大枣,特甜,汤里都不用放糖的。”   甄婉怡在丫鬟的侍候下净了手,端了白瓷小碗,里面半沉半浮着两粒大枣,有婴儿的拳头般大,两颗红枣便挤满了整个碗面,碗面上还飘着几颗红色的枸杞,碗底沉着掏尽莲心的莲子米,舀了勺放入嘴里,丝丝润滑。   “母妃,这是用的银耳汤底吗?”   太皇太妃抿嘴笑道:“你倒是嘴刁的,这也尝得出来。”   甄文怡也端了碗坐在旁的太师椅上喝着,闻言笑了出来,“太皇太妃,您还不知道吧,九妹在家里便是出了名的刁嘴,特难侍候,府里灶上的婆子最怕给她房里送吃食了。”   太皇太妃给珩哥儿喂完最后口,又给擦了嘴,放下婉道:“是吗?那这点到是像我呢。”   甄婉怡也笑道:“听母妃您这说儿媳才知道原来王爷也是像了您呢。”   太皇太妃听了更是高兴,眼儿眯得都只见条缝了。   珩哥儿喝完了汤便又想着往外跑,太皇太妃便制止甄婉怡起身,“你们姐妹好好说说话儿,我去带珩哥儿,看能不能让珩哥儿开口叫我祖母。”   甄婉怡听了便道:“那就劳累母妃了。”   太皇太妃甩甩手,直接跟着珩哥儿走了。   送走了太皇太妃,甄文怡坐下叹了口气,甜爽丝滑的红枣莲子羹也觉得没那么美味了。   “我开始还担心你请座菩萨回来,会束手束脚呢,没想到太皇太妃竟这样慈祥好相处。想想都觉得你这命真是太好了。”   甄婉怡抿嘴笑,“定是我前世做了许多善事,积了德才会有这世的福报。”   甄文怡点点头,妒忌道:“我想也是。”随即皱皱鼻头,“不过,你能过这样的好日子,我还是很高兴的。咱们姐妹几个总要有个是幸幸福福的,才不会让人觉得那么悲观嘛。”   ☆、第四二八章 开 解   甄婉怡看着甄怡一脸的颓色,心头也闷闷的,她如今的日子说得上是舒心而随意,自己过得好了自然是希望身边的人一样能获得幸福的。   “你别这样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与其在这里羡慕我还不如用心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了。皓哥儿有你婆婆带着,八姐夫在中省任职,前途无限,你如今也过上没有婆婆管制的轻松自在日子了,这可比当初预想中的生活要好许多,与其抱怨还不如好好打理后宅,好好过日子别让人小瞧了才是呀。”   甄怡沉思了一会,随即抿了抿嘴,露出嘲讽的笑意,幽幽道:“是我太过贪心了。”以前在闺阁中时生怕嫁不到好郎君,像几个庶姐一样嫁做商妇农妇一辈子碌碌无为,所以才会那样卑微地讨好贾三夫人,想尽方法进了贾府,不就是看中了贾珍会读,贾府的势大吗?   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呢?那时她可是做着被践踏进泥土里的准备,只想着只要能进贾府,便是受再多的搓磨受再大的委屈都愿意。可成亲后那些猜想中的搓磨阴私都没有明目张胆地冲过来,因着一个好妹妹,在夫家不说如鱼得水,也说得上是比较顺利的。   现在只是儿子被婆婆带去,她怎么就觉得天塌下来似的满腔的怨恨呢?如今过的日子可是当初的她想都不敢想的好生活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唉,枉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明白人,拧得清,原来却是她入了魔障而不自知。   甄婉怡见甄怡眉间郁色闪了不少,内心也为她高兴。对于这个相伴长大的姐妹,她从一开始的躲避到慢慢接近,到最后的相交,时间似乎就是她们成长的见证,这么多年,时空变幻,可她们依然能如当初那样坦言面对。   “你昨天临走说有事对我说的,是什么事呀?”   甄怡眼神闪了闪,靠近甄婉怡笑道:“说到这里你可要好好感谢我,昨日若不是有我在,你府里的这场宴会怕是要弄上一出美女落水戏了。”   甄婉怡“啊”了一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甄怡得意地笑道:“昨日来客中有位许二小姐,可是个眼尖的人物,将我看成你府中的管事娘子,挑唆着我将那卫国公家的小姐弄水里去呢,也不知道那卫国公家小姐是怎么得罪她了?”   甄婉怡揉了揉眉,“唉,这人真是不可貌相,看着那样娇俏的一个美人儿,怎么这般不知道规矩呢?”   甄怡轻轻哼了一声,“只怕并不是不知道规矩,而是心存了侥幸又或者是对自己特别自信,觉得能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呢。那位许二小姐看着就像是个心大的,你可得注意点。”   甄婉怡眼神闪了闪,“我有什么好注意的,今后好长一段时间我是不会再办宴会的,那许二小姐再想惹什么麻烦也惹不到我这里来。”   甄怡沉默了一下,才道:“今年陛下要选秀了,你府里可有什么打算?”   “陛下选秀能有我府里什么事。”   甄怡挑了挑眉,“真的。”   甄婉怡笑着点点头,“当然了,这可是王爷说的。”   甄怡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一看那些世家小姐就知道都不是好招惹的,心眼一个比一个多,能不打交道是再好不过的,随她们祸害别人去。”   甄婉怡笑了笑,“我本就没打算去参与她们的事。”   甄婉怡想法是好的,可却忘了这京城里几乎是没有秘密可言的。她刚从宫里出来,太后找她谈论的话便传出宫来了,特别是甄婉怡点名称赞过的几位小娘子,从平阳侯府到尚府再到许府都派了得力的婆子送了谢礼过来。   甄婉怡看着一堆的礼品哭笑不得,这些人都是顺风耳不成,不到一天的时间呢。   从此,随后的一个月里甄婉怡便忙得没有暇时,那观音庙都被她丢到大脑后去了。原因无它,凡是家有待嫁女儿的官勋之家都想着法儿办宴会,而每办一次宴会必定会要来邀请甄婉怡,谁让她能进言中宫呢?   本来只有一次还不至于如此,可自从平阳侯府办了赏花宴,甄婉怡去了之后,翌日又被皇后请到了凤仪宫。   四月二十一日,皇后终于住进了凤仪宫成了这后宫里的女主子。   皇后一如既往的直接,问了简七娘的样貌和谈吐,连装着打扮都细细问了。甄婉怡内心郁闷,不明白这皇后既然好奇,为什么不直接召简七娘进宫?自己庶妹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再说平阳侯夫人做得那么明显了,谁还能不知道那简七娘就是为了皇后准备的?   自从甄婉怡再一次进宫后,那些办赏花宴的夫人们便会想方设法的邀甄婉怡去,与甄婉怡不相熟说不上话的便转着弯来请人,瑜亲王妃和贤王妃都被人求上门来,相帮着邀甄婉怡。   于是去了第一家又去第二家,去了第二家还推不掉第三家,每次参加宴会,凑到她面前的小娘子便特别多,特别会来事。   一会是画了画让她鉴赏,一会是写了诗让她点评,一会又是跳舞吹乐弹琴,十八般武艺全搬了上来。   本来看看这些小娘子打扮美美的卖弄几下,甄婉怡还觉得挺有意思,可每个人表演完后都要让她点评,那就不是有意思而是很没意思了。看着那些目光炯炯极盼得到赞扬的小美人们,甄婉怡本着不打击她们的心理硬是收罗了一大堆的好话,可三场宴会之后,她才明白这样的痛苦简直是没了尽头。   每一次宴会都要早早地起床,梳洗打扮更是要比在家时慎重许多,一个梳头便是费大半个时辰,等赶去给太皇太妃请安时,她老人家都用完早膳了。   听到太皇太妃一个劲劝道:“说了让你早间不用过来了,让珩哥儿过来陪我玩就好,你最近忙,早上多睡一会儿。”   明知道太皇太妃没有别的意思,可甄婉怡还是羞红了脸,珩哥儿快两周岁,太医也说她身子大好,她便想着再怀一个,因此对于晚上祁荣的纠缠她也是全心的投入,于是晚上便睡得越来越晚了。   。   ☆、第四二九章 许 府   甄婉怡含水的双眸看了一眼太皇太妃便不好意思地垂下,“儿媳以后会跟珩哥儿一起过来的。”真不好意思说其实珩哥儿都要起得比她早。   太皇太妃见甄婉怡含羞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笑道:“你不用拘束,以前在府里是什么样子以后一样便是,若是为了牵就我让自己不舒服那我便成了累赘了。今日还要出府吗?”   甄婉怡苦笑地点点头,“是呢,中侍郎许大人的夫人请宴,推都没法推掉。”   太皇太妃看着甄婉怡一脸的不情愿,便知道这又是一个不愿去却又不能不去的宴会。   “其实这种宴会去了也只是应个景,那些小娘子们最后结果如何还是要看陛下和太后的意思,不见得才艺双绝便能入选,也不见得姿色平常的就不能入选,这选秀不是单单看姿色的,还要看家族家世看父兄的能力。当然,姿色在一定程度还是有些作用的。别人若是问起你只管说个好便是,谁都是好的,陛下和太后选谁自然就与你没有关系了。”   这种话祁荣稍稍提过,可不像太皇太妃这样点拨她,“儿媳也知道,可那些夫人们都怀抱着希望,一个个将女儿都推到我面前来,儿媳总是不好拒绝。谁让陛下是块香馍馍呢,那些夫人简直是眼发绿光,好像她们家的女儿除了入宫便再也没有别的去处一样。”   太皇太妃长叹一口气,“陛下如今的条件看上去确实是挺吸引人,只是这进宫的女子就可怜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出来的一天,又是怎么出来的?她们都只看到了那座山上的宝藏却忘了登山的危险,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了。”   看着脸露凄凄之色的太皇太妃,甄婉怡伸手握上太皇太妃放在炕几上的手,柔软而干燥。她一个人举目无亲地来到京城,在皇宫里度过了二十多年,经历了四代皇帝,宫里的辛酸冷暖想来没有任何人比她更清楚吧。   “母妃您吉人天相,京城这么些年好几次大变您都能安然出宫,必是有后福的。以后我与王爷一定会更加孝顺您,还有珩哥儿,他长大也会好好孝敬祖母,您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太皇太妃抬眼看到甄婉怡真诚的脸庞,笑着拍了拍放在自己手上甄婉怡的手背,道:“能与你和王爷相聚便是我最大福份了,这在荣王府每过一天我的幸福便在加深一点,如今的日子已然很好了。”   得到肯定的甄婉怡笑得眼儿弯弯。   太皇太妃见了一扫心里的郁气,“时辰不早了,你该动身出门了。”   甄婉怡出了梅院,将珩哥儿留在太皇太妃那里,带着红袖绿柳去了许府。   许府在城东榆钱街泗儿胡同左手边的第五间,地段比甄府要好许多,出了榆钱街左拐便可看到御街,从御街上直接可以看到南承门,上早朝极为方便。   甄婉怡到许府的时候泗儿胡同的马车已经快排到榆钱街上了,还好许府准备充分,泗儿胡同口上就有小厮在候着,一见荣王府的马车便匆匆跑回去,不一会便从大门处涌出一群衣着华丽的妇人,刚好荣王府的马车在门前停下,许夫人一马当先迎了上来。   “王妃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了。”   甄婉怡下了马车,扶了许夫人一把,“你这当主人的丢了客人都迎到大门外了,还叫有失远迎啊?再远一点咱们岂不是要顶着日头走好一程了。”   许夫人笑道:“王妃您贵不可言能拨冗而来,臣身便是迎到荣王府门口也是应该的。”   “许夫人谬赞了,这话可不敢当。”   许夫人微微欠身迎了甄婉怡进府,许府是座四进的宅子,过了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穿过穿堂又走了一段才进了一间三阔的敝厅,院子里搭了台子,估计是下午唱戏要用的。   敝厅里已经到了不少夫人,瑜亲王妃一个人坐在了上首的位置,见到甄婉怡来   忙起身迎了两步,“我当许夫人急匆匆的是为了何事呢,原来是你来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急得我差点派人去你府上请了。”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这些时日经常不着家的,珩哥儿见了我就不撒开手,若不是母妃给拦了下来只怕这会还出不了门呢。”   瑜亲王妃一听便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你重信,既然答应要来那肯定是会来。”   甄婉怡看着许夫人微微点头,“是呢,若不是能来也必会派人送信来的。只是今日怕留不长,珩哥儿若闹起来太皇太妃怕安抚不下。”   许夫人脸上闪过失望之色,随即笑道:“无妨,您能来这一趟已是我阖府莫大的荣幸了,下次您带着小世子一起来玩。我们家都惯吃江南的菜肴,家里的厨子也是从江南带的,您今儿好好尝尝南菜。”   甄婉怡点点头,“行。”   瑜亲王妃拉着甄婉怡在上首位置坐下,跟在许夫人身后的几位夫人侧散开去陪其她客人了。   甄婉怡、瑜亲王妃、许夫人坐一块,这时许氏姐妹走了过来,向甄婉怡见礼。   甄婉怡看着一身樱草色碧荷纹云锦短衫月白色绣花裙的许莉姿,梳着飞仙髻,簪点翠大簪,仪态优雅,香气扑面而来。   另一侧许欣妍一粉衣通肩柿蒂纹短衫霜色妆花纱裙,梳着垂鬟分肖髻,戴着珍珠头花,笑容甜美。   甄婉怡虚扶人姐妹两一把,转头对着许夫人笑道:“每见你府上两位小姐一次,我便羡慕一次,真真是一对明珠朝露般的姐妹花儿。许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呢。”   许夫眼睛看着许莉姿,脸上也是笑意满满,“王妃谬赞了,莉姐儿性子太过沉闷,不如妍姐儿活泼,以后会如何我这当娘的也是忧心呢。反倒是欣姐儿性子好,在哪都能与人打成一片,让我担心的地方还少一些。我这做母亲的也做不了什么,只想着让她们姐妹常处在一起,希望莉姐儿性子能开朗一点。唉,可你们也看到了,还是改不了呀。”   许欣妍藏在袖口里手捏得紧紧的,暗暗吸一口气才道:“都是女儿不好,辜负了母亲的期望。”   许夫人笑着看向许欣妍,“母亲怎么会怪你呢?你本就是个好的,要怪就怪你姐姐,半分人情世故都不懂,若非她这样的性子我早将她的亲事定下来了,也不至于耽误了你。来京之前我送了信回娘家让嫂嫂帮着相看,前几天收到了信,倒了有消息了。”   许莉姿脸色一红,轻轻说了一句,“母亲,女儿去后花园招呼客人去了。”   许夫人笑道:“去吧去吧,让欣姐儿留下陪我们就好。”   。   ☆、第四三零章 说 亲   甄婉怡诧异地看了许欣妍一眼,不明白许夫人让她留在这里做什么。像这样的宴席小娘子们都处在一起的,更何况今日许欣妍还得上是个主人家。   瑜亲王妃神色没变,“妍姐儿来京城这么些时日可还习惯?”   许欣妍垂着眼帘,脸上仍带着明快的笑意,“已经习惯了,只是我们出发时才二月,江南柳枝都已抽芽了,可我们路上行了一个月,到京城也才见嫩青,有些惊奇这京城的春日竟来得这样晚。不过待了这么几个月也习惯了。”   许欣妍虽然情神没有什么变化,可她说话的腔调比起往常要平直,不像以前说话像撒娇似的,吴侬软语听得人毛孔都舒展开来,她是不喜欢在这里陪着她们说话吧。   瑜亲王妃仍是一脸温和,“这京城的春天确实是比江南要来得晚一些,不过这里四季极为分明,每个季节都有特色,妍姐儿待久了便会喜欢上这里的。”   许欣妍屈了屈膝,“是。”   许夫人眉头微微一皱,“时辰不早了,妍姐儿去帮你姐姐招呼小娘子们入席吧。”   许欣妍行了礼慢慢退了出去。   一直到甄婉怡用吃完席回到府里,也没弄明白许夫人今天来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直到翌日上午接到瑜亲王妃的拜帖,下午丫鬟通报时甄婉怡亲自迎了瑜亲王妃进府,领着先去梅园拜见过太皇太妃然后才回到锦祥院。   在前厅分主客坐下,甄婉怡让杨依上了明前茶,问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的?”   甄婉怡与瑜亲王妃走动也有两年多时间了,两家又是前门对后门的邻里关系,可平日里串门却是不多,能上门来必是有事的。   瑜亲王妃笑道:“你这人真是,难道没事我就不能上你这来唠唠嗑呀?”   甄婉怡笑了笑,“那我便陪你唠唠嗑好了,你府里可好?世子妃可好?敏郡主可好?上个月见她们瞧着倒是精神的,可有什么好消息传出?”   瑜亲王妃抿嘴笑道:“好了,好了,我说实话,真是怕你了。说起来今儿是真有事过来商量你的。”   甄婉怡挑了挑眉,一副看吧,我就没冤枉你的神情。   “昨儿许夫人家的两位小姐,你也见过几次,觉得怎么样?”   甄婉怡皱了皱眉,“你不会也是想来打听我的看法吧,这选秀可跟我没半点关系,我便是说上一百个好也顶不了用呀。”   瑜亲王妃忙道:“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了。是这样的,听说王妃家中还有一个双胞胎兄长,也不知道定亲了没有?”   甄婉怡愣了一下,“我八哥?这,我八哥两年多前由王爷介绍到南麓书院求学去了,去年九月祖父驾鹤仙去,已回老家守制。至于说没说亲我就不知道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了?”   瑜亲王笑道:“说来也是缘份,那南麓书院的山长是我娘家的一位族兄,更是许夫人的二堂兄魏霆,许夫人在来京之前曾去信想让魏山长给许大小姐保份媒。许大小姐性子无争,许夫人担心她进宫讨不到好去,所以提前做了些准备。没想到前些日子收到魏山长的来信,竟推荐了你八哥,也真是好有缘份了。”   甄婉怡听了嘴张得能吞下鹌鹑蛋了,半晌才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水,“魏山长是我八哥的先生,竟也是许大小姐的伯父,还想替他们两个保媒?这件事我怎么没听说过呀?”   瑜亲王妃讪笑一声,“这事还没拿出个章程来呢,只是魏山长这么一说,他也给贵府去信了。只是您也说了,甄老太爷驾鹤仙去,府里还在守制,估计是不好张扬吧。我这也是想着先来探探你的话,许大小姐你也见过几次,性子确实是个好的,自小由许夫人带在身边教养,在魏宅也待过一段时间由魏老夫人亲自教导过,不说有多好,这德、言、容、工四行却是绝不会失仪的。”   甄婉怡脑子快速地转动起来,这许大小姐人才确实是不错,再加上有江南魏家这面金字招牌,性格规矩也应该是好的。只是,这两家的身份?   “魏山长怎么会想到我八哥身上去的呢,您也知道我母娘是怎么个情况?许大夫怎么说也是正三品的中书侍郎呀。”   瑜亲王妃见甄婉怡没有一口回绝便松了一口气,“我们魏家嫁女自来就有一句不问出身不问家世只问人才。魏山长来信说甄公子学识制艺都是上上人选,便是性子也是极好的,恃才却不狷狂,懂分寸知进退,这样的人若入仕必得大用。”   甄婉怡惊喜道:“真的吗?魏山长真这样说呀?”   瑜亲王妃点点头,“我还能诓骗你不成,魏山长来信里可是对甄公子大加赞赏了一番,只说今年秋闱必得高中,便是明年参加春闱也能进二甲,说不得还能进一甲呢。”   甄婉怡喜得两眼弯弯,她一直知道甄修杰是聪明的,可没想到他会这样出色,要知道当年甄明杰考上举人时,甄修杰考秀才还有些患得患失呢,没想几年时间,竟这样厉害了。   乐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谦虚道:“这考生成千上万,最后结果如何只有考出来才知道,现在说这些还为之过早了。”   “那许夫人的事?”   甄婉怡斟酌一番,道:“我父母皆在,八哥的亲事万万没有我这个出嫁女做主的,再说我也没收到家里的来信,我母亲是怎么个打算我也不清楚,这事还得要我书信一封回去问问才行。”   瑜亲王妃笑道:“那便麻烦您了,魏山长也给甄老爷去信了,就麻烦您给通通气。许大小姐真是个不错的。”   甄婉怡点点头,“这我省得,等会我就写信回去问问。”   瑜亲王妃笑着端起茶喝了一口,“这茶不错,是宫里赐下的千叶镇的明前茶吧。我那也得两罐,一罐王爷拿去了,一罐世子拿去了,我还只闻过香呢,没想到在你这吃上了。”   甄婉怡点点头,“嗯,王爷给了我一罐,你若是喜欢待会匀些给你。”   瑜亲王妃忙道:“别呀,这茶叶可是价比千金,每年上供的也不过十斤之数,我府里得了两罐哪还能向你讨要呀。再说我年纪长不耐不住吃这寒茶,我一般都喝岩茶的。”   ☆、第四三一章 气 愤   瑜亲王妃这样说甄婉怡便不再相劝了,这明前茶荣王府每年得四罐,她拿了两罐,另两罐祁荣拿去了。每年都要送一罐给父亲,自己留一罐,祁荣也爱喝这茶,消耗得挺快的。   喝了一碗茶瑜亲王妃还不见告辞的样子,甄婉怡便让杨依重新去沏武夷岩茶给瑜亲王妃,而瑜亲王妃居然没有推迟。   待上茶后甄婉怡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事儿要说?”   瑜亲王妃直到喝了半碗茶才道:“我想明儿进宫一趟,求太皇一个思典,问问这许家姐妹能不能只让妹妹进宫选秀?毕竟两姐妹相比还是二小姐更适合进宫一些,昨儿您应该发现了吧。”   甄婉怡这才恍然为何昨日许夫人会留许欣妍陪她们的,也感叹许夫人的良苦用心和瑜亲王妃为许夫人做的牺牲。这进宫说话可不比她这里,太后又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若没有一个充分恰当的理由,这不让嫡长女进宫选秀而是让庶女进宫参选,不是明晃晃地打皇家的脸吗?   不过从许家两姐妹的性格上来看,许欣妍进宫确实是要比许莉姿进宫更合适一些。许莉姿是那种自小在女戒女训教导下长大的小姐,循规蹈矩,风光霁月,若是进宫只怕生存艰难。   但是许欣妍这个小女子,年纪虽小可心眼一点也不小,并且生得一副极具欺骗性的脸孔。昨日被留下明明不高兴,可与瑜亲王妃说话确是一点痕迹也不露,可是不容易。   想来昨日许夫人将许欣妍留下应该也是对她的一种考验吧,若是当时许欣妍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瑜亲王妃也不会下决心进宫为许家进言吧。   “嗯,也前也不是没有事先打招呼然后陛下直接撂牌子的。这选秀毕竟要经过三轮,许大小姐参选也不一定会被选上呀,这次这么多小姐参加。”   瑜亲王妃叹了一口气,“这次许家必定会有一个女儿进宫,若是两姐妹都进宫选秀,只怕会选莉姐儿。莉姐儿和陛下还有血缘关系呢。”   甄婉怡一想便明白,新帝的曾祖母孝惠文太后便是魏家嫡支的女儿,若是许莉姿进宫参加选秀,说不得陛下看到血缘的份上真选了她呢。便是不看血缘只奔着一个魏家外孙女也会选她的,想要躲过若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难呀。   想到这里,甄婉怡突然一愣,瑜亲王妃最先的提议是什么意思?许夫人想用甄修杰的亲事做筹码换取许莉姿的落选吗?让甄修杰去与陛下争女人,她许家想祸水东引吗?打得到是一手好算盘。   甄婉怡脸上的笑收敛了起来,她许夫人倒是聪明,知道甄家最缺的是什么,不就是底蕴吗?而许家和魏家最强的是什么?就是底蕴,做为江南数得着的世家,许莉姿一人便身系两家,娶了许莉姿便等于和许魏两家都有了最直接的联系,更何况许大人还是正三品的中书侍郎。这么大个诱惑,人家明明白白地摆出来,就看你上不上钩了。   甄婉怡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气愤有羞怒也有难堪又有些犹豫,若是能娶得许莉姿,甄修杰在仕族中得到的支持应该会更多,仕途应该更加平坦吧?   瑜亲王妃一直地紧紧盯着甄婉怡的神色,看到甄婉怡冷俊下来的脸庞,心里咯噔一下,忙道:“王妃,我们并没有别的意思,说是想给莉姐儿找个安身之处,太后那里由我出面出说,不会牵连到荣王府的。”   甄婉怡垂下的眼帘里闪过一丝讽意,这话放在以前也许她会相信,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见惯了这些贵妇们当面一句背后一句的姿态,她真不敢相信这句话。   不会牵连到荣王府?不是她小瞧瑜亲王府,依着瑜亲王的辈份和年资到现在也只是领了一份宗正寺少卿的职务,皇家的宗族之事都不能做说话人,可见在陛下眼中有多不得用了。   如果说甄婉怡一开始对许莉姿有七分心动的话,这会便只剩一分了,甚至本还满意的态度这会也变得有些不满起来。   “瑜亲王妃说笑了,莫说我父母还在守制之中,不易为我八哥说亲,便是没在守制,说亲也不是这样简单的事儿,更不是我这个出嫁女应该做的主。”   瑜亲王妃脸色一白,“荣王妃,我们不是说这会就要定亲,就是想着先有个口头协议。”   “瑜亲王妃,我说了这种大事我这个出嫁女做不了主,你和许夫人还是去想别的办法。我还没听说有哪个出嫁女能替父母双全的兄长定下亲事的呢。”   看着甄婉怡嘴角的嘲讽,瑜亲五妃嘴角翕翕,半晌却只留一声叹息。   送走了瑜亲王妃,甄婉怡越想越气,什么呀,真当她好欺负的,这样明显的套子也敢对她下。不就是一个世家女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真当她稀罕了。   可仔细一想,许莉姿的条件是挺让人心动的,若不是有利用她的前提存在,她是真的愿意为甄修杰娶她回家的。   可是,最怕有就是这个可是,想到这里甄婉怡有怏怏的,提不起劲来。   祁荣回来便看到甄婉怡歪在大迎枕上,本以为娇妻睡着了的,谁知道走进一看却是睁着眼睛在发愣。   “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甄婉怡回过神来看了看天色,惊道:“王爷,您就下衙了?”   祁荣坐在甄婉怡对面,盯着甄婉怡问道:“出什么事了?可是母妃与你不快了?”   甄婉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王爷怎么会这样想,我与母妃好着呢。”随后又嘟着嘴道:“今日瑜亲王妃过来了,说了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祁荣眼神闪了闪,“我们先去母妃那里用晚膳吧,这事等回来之后我们再细说。”   甄婉怡疑惑地看着祁荣,“您知道瑜亲王妃跟我说什么了?”   祁荣点点头,“猜到了一些,我也接到魏霆山长的信了,正准备与你相商呢,没想到许家的动作这么快。”   甄婉怡听了便松了一口气,祁荣既然知道了倒省得她一个人去烦恼。   看着天色将尽,便侍候祁荣换了件舒适的道袍一同去了梅院。   ☆、第四三二章 朝 堂   晚间哄睡了珩哥儿后让奶娘抱着回了东跨院,才沏了茶与祁荣在西侧室矮榻上坐下。   “王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祁荣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说起来也是个缘份。钱先生将修哥儿介绍到南麓书院,书院的山长魏霆刚好教修哥儿策论,对修哥儿很是上心,经常会指点他时文。   而许大人调入中书省任侍郎一职较为突然,一开始以为会调两湖那边的刺史。许夫人走之前托娘家兄长帮忙长女说门亲事,估计也是不想让长女进宫吧。谁知道那魏山长瞧中了修哥儿。   修哥儿回乡守制后还经常与魏山长书信往来,魏山长帮着捉题点评,很是照顾。许夫人一说到许大小姐的亲事魏山长便想到了修哥儿,我也是接到钱先生的来信才知道得这般清楚的。”   甄婉怡也端着茶水喝了一口,“这么说那魏山长帮了八哥儿许多了。”   祁荣微微挑眉,“魏山长是书院主事,修哥儿聪慧自恃,任何一位先生都会喜欢的。”   甄婉怡这么听着倒是松了一口气,生怕魏家以这一点硬压着甄修杰娶那许大小姐。   祁荣看着甄婉怡的神色,疑惑道:“怎么,你不喜欢许大小姐?”   甄婉怡摇摇头,“不是不喜欢许小姐这个人,只是不喜欢她们家这样的作派。说亲就说亲,那许夫人却开出条件想让许二小姐代替许大小姐进宫选秀。她早先也没有说许大小姐说了亲事,还带着许大小姐到处参加宴会,这会不想进宫想脱身了,便拿八哥的终身大事来谈条件。我不喜欢她这样的做派。”   祁荣笑道:“许家和魏家在江南都是出了名的诗书传世,耕读之家。魏家也就是孝仁帝时出了一任皇后所以直系都退出官场,可江南仕子几乎一半都与魏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江南几个著名的山学都有魏家人任教,可谓是桃李遍天下。   而许家是闵南大族,族中曾有累官至中书令的,几乎每隔一两代都有许家子弟入职中书省的。这一代便是许文祥,以他的年岁才过四十便是正三品的中书侍郎,以后未必不会升到中书令。修哥儿若是能有这样的岳家相帮也是一件好事。”   甄婉怡皱了皱眉头,祁荣才二十六岁已经任了中书令一职,若许文祥升任中书令,那祁荣怎么办?纠结道:“有王爷您在八哥儿要不要这样的岳家都无所谓吧。”   祁荣笑着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发,“跟为夫说话还遮遮掩掩的。为夫这中书令最多不过十五年,可十五年后修哥儿未必能成长起来。为夫希望十五年后修哥儿至少要官到四品的六部侍郎或中丞少卿一职,这样为夫退下后尽最后力气相扶助他坐上三品,以后便能与下一代相接了。”   甄婉怡不大懂朝事,只能开口问道:“为什么您这中书令做不过十五年,您还这样年青。”十五年后祁荣也不过四十一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祁荣眼睛微微一眯,“为夫能坐上中书令一职,一是陛下想着回报潼阳关一役的人情,二是近几年京城几番大动,牵连甚广导致人才调零,陛下手下无可用之人。可最多不过十五年,该成长起来的也可以独挡一面了,该提上来的也能找到接手之人了,到那时为夫也该自觉地退下来。历朝有几个亲王能掌宰相之职的?”   甄婉怡秒懂,这便是帝心难测了,有用的时候自然千好万好,待不得用了或者挡了得用之人的路了,那你便该自觉地退下去才是。   “退下来就退下来,您每天这样繁忙辛劳的都消瘦了呢,咱们不稀罕这中书令的官儿。”   看着甄婉怡护犊般的神色,祁荣内心更是柔软,不管以后如何,总要走出一条路来。“修哥儿的事为夫还要再想想,去试一试许文祥,等有了决策为夫会派吴用亲自走一趟清河城。”   这意思是让甄婉怡不要再管了。   甄婉怡咬了咬唇,“那您可要好好想了,许家门第那么高,我可不希望母亲请了尊菩萨回去供着。还有六嫂,她是我们这一房的长媳,母家却不显,若是许小姐进门那六嫂怎么办?”   祁荣挑了挑眉,显然没想到甄婉怡说到的这一方面去,若是甄婉怡不提醒他一个大男人眼盯着庙堂谁会去想后宅之事。   “这事不打紧,大不了兄弟分家便是。”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父母在岂分产?”   祁荣笑着安抚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处在一块儿矛盾自然就会小一些。再说六哥十五年之内别想回京,若是修哥儿官途顺畅说不得一辈子都难以回京了,想处到一块也只怕是难。”   甄婉怡这才松了一口气,六哥回不了京是为了避嫌让八哥待在京城里吧。“你说得好像八哥一定能在京城混出个样子似的。”   祁荣神秘一笑,“我说得准不准你看明年的殿试就知道了。”   甄婉怡一算,这都快六月,九月底的秋闱甄修杰刚好出孝,他是孙一辈守制一年便可以。“今年八哥会参加乡试吗?”   “当然会,错过了今年又要再等三年,等不起。”   甄婉怡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八哥能孝上举子。”   “修哥儿若是连个举人都考不上,那就不用进京了一辈子待在清河城好了。等六哥起复时直接上京。”   甄婉怡嘟嘟嘴,“王爷,您怎么能这样说呢,八哥还小,这一科不成还有下一科嘛。”   祁荣内心叹了一口气,感叹一句:时间不等人呀。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意,“当年我与你六哥还有齐昌明,贾珍不都是差不多年纪,怎么一科就考上了呢。”   甄婉怡歪着头一想,好像也是哦,这样说来乡试也应该不难了吧。齐昌明一直在府学学习,贾珍回清河城后是由家里的老太爷和大伯教导,而甄修杰和祁荣则是出门游学三年,好像也没做什么别的事儿,轻轻松松地便考上了。   甄修杰在京城待了一年,国子监也去了,祁荣还带着他拜访了京城的名师鸿儒,又送去江南最富盛名的南麓学院,得了山长的指点,相比其他几个可谓是占尽了优势,一个举人应该问题不大。   ☆、第四三三章 出 行   自从和祁荣长谈一番之后,甄婉怡便不再出门,送来的请帖也只是让映月回个礼,然后拉着太皇太妃准备去观音庙。   太皇太妃笑道:“不着急,你先休息几天缓过劲来我们再出门不迟。我都在宫里待了半辈子也不急在这一刻。”   甄婉怡听了更是内疚,刚接太皇太妃进府时她便说要带太皇太妃到处去走走的,可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她却什么也没做,成天只知道自己往外跑,还把珩哥儿丢给太皇太妃,而太皇太妃连王府大门都没出过。   太皇太妃什么都不说可她也不能这样忽视老人呀。那些无聊的宴会京城一年十二个月,月月有花赏,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有美食,每天送到门房的帖子都能有半篓。   去了宴会上也只听到众多夫人家长里短,你刺探我一句我暗讽你一句的,无趣得很。而甄婉怡在任何一家的宴会中出现都是最惹人注目的一个,特别宁王妃受封太子妃进了宫后,甄婉怡的身份地位俨然就成了最高的一个了。   可偏偏甄家又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家族,没有得力的姻亲没有强硬的支撑,甚至连个支应门庭的人物都没有。虽然甄家出了三个进士,可甄婉怡在京城参加的宴会都是什么级别的呀,哪家不是钟鸣鼎食之家的?甄家在她们眼中那就叫寒门。   这样的情况下甄婉怡走哪都是一个聚光灯般,话题视线都围着她转。以前祁荣还不出众时,看向甄婉怡的目光里总是带着几分轻视主傲慢,可偏偏甄婉怡一品亲王妃的身份在那里,众人见了还只能行礼。便是对着她行礼也只是面子上的情份,有好些夫人为了省这一步都避着她走。   后来祁荣崭露头角,越来越锋芒毕露光彩夺目时,看向甄婉怡的眼光里便多了几分羡慕和巴结。特别今年,祁荣进了中书省,任了中书令之职,那些夫人在甄婉怡面前的表现那就两个字形容:谄媚。但再多的表面功夫也不能遮掩她们内心对甄婉怡的轻视,对于这些夫人甄婉怡实在不愿意与之打交道,若不是为了应付宫里的垂问她才不想出门去应酬。   “母妃,趁着这几日日头不大,我们快些出门去,再过一段时间怕是想出门也被那明晃晃的日头吓得不敢出去了。”   太皇太妃一听便有些心动,“你能受得了吗?”   甄婉怡笑着眼儿弯弯,如皎皎新月,“儿媳又没什么累的,出门也不过是吩咐几声,事都让映月红鹦她们做了,母妃只管带上用得到的东西,后天便是王爷休沐的日子,让王爷陪着我们一起去。”   太皇太妃笑意更浓,不过想了一会却道:“你先问问王爷这段时间忙不忙?若是累了我们在府里歇一天,两天后再去也不迟。”   甄婉怡暗暗感叹,这便是没有相处过的母子了,一个不知道怎么开口,一个有事不敢开口,“那等会王爷回府咱们问一问就知道了。儿媳估计是不大忙的,您看王爷最近都是按时回府用晚膳的,若是忙,只怕不可能天天回府用膳吧。”   太皇太妃点点头,“也行。”   踏着夕阳,祁荣进了梅院,甄婉怡一边吩咐人打水过来一边亲自去沏了茶,待祁荣收拾在罗汉床上坐下后才送了热茶,也给坐在祁荣对面的太皇太妃重新沏了一碗。   “王爷,后日您休沐有没有什么安排呀?”   祁荣摇摇头,“怎么了?”   甄婉怡语调轻快道:“我和母妃想去观音庙上香,后日刚好您休沐,便想问问您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出去。”   “这有何难。我让薛清提前去观音庙跟主持说一声,母妃看要不要让主持关闭山门,省得别人冲撞了您。”   太皇太妃听到祁荣的相问,一向雍容的神态变得急促了些,摇着手道:“不,不用这样麻烦了。”   祁荣怕太皇太妃跟他客气,正色道:“不麻烦,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太皇太妃看着祁荣一本正经的样子,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甄婉怡想着太皇太妃以前是边陲之地长大,那里几乎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之说,她是自由沃土里肆意生长的紫罗兰,质朴而优雅。被拘束在宫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她应该渴望鲜活而自由的生活,热闹和嘈杂的气息吧。   “王爷,我们就是去拜拜观音逛逛庙会,若是关闭山门就我们一家子能有什么热闹可言呀。”   祁荣看着太皇太妃嘴角淡淡的笑意和眼底明显的期盼,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道:“那行,后天我陪你们去。”   太皇太妃看了甄婉怡一眼,带着兴奋的口吻道:“要不把七姑奶奶和八姑奶奶一起叫上吧。”   甄婉怡看了祁荣一眼,见祁荣点头后才道:“好呀,我回去就让人给她们送帖子。八姐肯定愿意去,她那人最爱热闹的了。”   “那就好,人多热闹。”   翌日甄文怡和甄茹怡都给了肯定的答复,甚至连齐昌明和贾珍都要一起去。   出门时,太皇太妃带着珩哥儿一辆马车,祁荣与甄婉怡一辆马车,丫鬟婆子们挤了两辆马车,后头两跟着两辆空的,是为甄茹怡夫妻和甄文怡夫妻准备的。   先让车夫去接人然后在西城门外十里长亭处碰头,相互间见了礼,又重新上车往西郊的观音庙行去。   甄婉怡掀起车帘,风扬起吹乱了两鬓的发丝,发丝在脸上风舞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嗅着窗外青草的香味,感觉柔风的吹拂,感叹道:“就算不玩这样跑一圈也是好玩的。”   祁荣笑着帮甄婉怡将头发拨到耳后,“这样的天气坐在马上跑一圈才叫舒服呢。”   甄婉怡眼睛一亮后又暗了下来,嘟嘴道:“王爷您怎么不早说这话,我都没带衣服过来。”   “你这几天累坏了,还是坐马车舒适些。再说了就你那水平只怕骑不过一刻钟就叫腿酸了。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留春观骑马,其实在府里也是可以的,梅林后面山脚下那一片平地很好跑马的。”   听祁荣一说甄婉怡也真觉得累了,今早天刚蒙蒙亮就起床刚刚卯时正,东西都是昨日收拾好的,直接送上马车就行。后来又是梳妆又帮着珩哥儿收拾,又喂珩哥儿吃了一个蒸鹅蛋,才匆匆忙忙动身。   刚开始还有股新奇劲没觉得累,可出城后晃晃悠悠地便觉得瞌睡来了,打了哈欠靠在大迎枕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祁荣低头一看,摇头笑着将甄婉怡挪了挪位置枕在自己腿上睡着了,而这个过程甄婉怡丝毫没有醒来。   ☆、第四三四章 观音庙   甄婉怡是被祈荣叫醒的,睁开朦胧的双眼才现马车已经停下来了,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下,“已经到了吗?”   “嗯,到了。 ”祁荣先下了马车然后才扶了甄婉怡下来。   刚站稳,珩哥儿就冲了过来,高兴地喊道:“母妃,母妃。”   甄婉怡弯身将珩哥儿抱在怀里,跟着祁荣走到太皇太妃身边,“母妃还好吧。”   太皇太妃转头四顾,笑道:“好着呢。这观音庙倒是不错,香火很盛的样子。”   甄婉怡抱着珩哥儿有些吃力,便换了个手,旁的祁荣见了忙接过去。   珩哥儿在父亲怀里看得更高更远,兴奋得错不开眼来。   后头的甄茹怡和甄文怡走在前,齐思雨牵着妹妹跟在后头,由香绫和奶娘照看着,起进了大殿,祁荣与齐昌明、贾珍坠在后面,珩哥儿在父亲怀里兴奋得“喔喔”直叫唤。   拜了观音,抽了签,庙里的主持和尚亲自出来接待,为太皇太妃讲经,让太皇太妃很是高兴。祁荣顺手便捐了两百两的香油钱。   听完经后又在知客僧的指引下去了后院,后院有个占地数亩的放生池,引活水从北端流入池塘又从池塘南侧流出。池中水榭亭亭游廊婉转,正中间立着座杨柳观音像,通身洁白头披金纱端庄典雅,目含怜悯。   两个小沙弥抬着只木桶,还有个端着只木盆走近放在众女身侧,太皇太妃看了眼笑道:“这是让我们放生用的吗?”   珩哥儿早就好奇地趴在木桶旁边,看着桶里的游来游去的鲤鱼,不会又蹲着看木盆里的乌龟,还好的是没有伸手去碰。   齐思雨带着妹妹乖乖地跟在旁看着,齐思乐看了看姐姐,又转头看了看凑在起看放生池的大人们,大大的眼儿转了转,最后竟伸手到木盆里去抓乌龟。   乌龟都不大,只成人手掌大,缩着脖子躲在乌壳里,被齐思乐抓便伸出的脑袋和脚。   齐思乐吓了跳,将抓起的小乌龟甩,刚好甩在珩哥儿额头上。   湿湿凉凉的乌龟砸上来,珩哥儿便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掉在衣袍上四脚朝天的乌龟,又是怕又是痛,扯着嗓子嚎得那个大声呀,将看放生池的众女都吓了跳。   甄婉怡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珩哥儿身边,顾不得地上脏,蹲在直将珩哥儿扶起来,急急问道:“怎么了,珩哥儿?”   旁的奶娘吓得要死,赶紧跪在地上,“王妃饶命,都是奴婢没照顾好小世子。”   齐思乐的奶娘吓得直哆嗦,她刚才看放生池去了,本想着这边照顾的人这么多,她少看眼也不打紧的,没想到偏偏出错就出在她这里。   珩哥儿抱上甄婉怡的脖子,哭得仍是十分伤心。   甄婉怡急道:“世子怎么了?”   许奶娘看了齐思乐身后的奶娘眼,“是齐家二小姐抓了个乌龟甩到小世子额头上了。”   甄茹怡脸色变,上前两步对着齐思乐身后的奶娘厉声道:“田氏,你是怎么照看小姐的,怎么让二姐儿抓乌龟呢?”   转过身对着甄婉怡欠身道:“九妹,对不起呀,乐姐儿莽撞了。乐姐儿快跟小姨母和小世子道歉。”后句是对着齐思乐说的。   齐思乐也被吓得愣愣的,不敢动弹。   甄婉怡看着珩哥儿额头上的红印子心疼得不行,可看到脸呆滞的乐姐儿和诚恳道歉的甄茹怡,忙安慰道:“七姐,别吓着乐姐儿了。小孩子家顽皮哪能真个去计较呢。”   甄茹怡还是脸的歉意,“真是对不住了,小世子不要紧吧,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甄婉怡右手轻轻地拍着珩哥儿的后背安抚着,边对着甄茹怡摇摇头,“我先哄哄吧。”说完便抱着珩哥儿走到旁轻声细语地哄起来。   “珩哥儿,母妃在呢,别怕啊。”   “告诉母妃你哪里疼了。”   珩哥儿湿漉漉地眼睛看向甄婉怡,嘟着嘴指着额头,“疼。”   过了会儿又道:“怕。”   甄婉怡心里柔软得塌糊涂,鼻头酸酸的,赶紧眨了眨眼,“母妃给珩哥儿吹吹,珩哥儿不疼了哈。”   说完便对着珩哥儿额头上的红印子吹了吹,又亲了亲,“不用怕哦。那是姐姐不小心才砸在你头上的,那是只非常可爱的小乌龟,母妃等会和你起把它放进池子里好不好。”   珩哥儿摇摇头,靠在母亲怀里,“不要,脏。”   甄婉怡叹了口气,“那好,咱们珩哥儿不碰,珩哥儿在旁看着就是。”   这边刚哄好,太皇太妃便走了过来,担心道:“珩哥儿怎么样了?要不要找大夫过来看看。”   甄婉怡将珩哥儿转向太皇太妃,“不要紧,珩哥儿就是吓着了。”   太皇太妃松了口气,对着珩哥儿和蔼地笑道:“珩哥儿,跟祖母说说,还疼不疼呀?”   珩哥儿怏怏道:“脏。”   太皇太妃立马笑道:“原来珩哥儿是怕脏呀,那我们快些把乌龟和鲤鱼放掉,好不好?”   珩哥儿转头看了看围在木桶和木盆旁的众人,点点头。   直到放掉了所以的乌龟和鲤鱼珩哥儿才愿意下来走路,可怎么也不愿跟齐思乐走起了。   回前殿的时候迎面碰上许夫人母女,许夫人展开笑脸带着两个女儿迎了上来,“妾身见过太皇太妃,见过荣王妃。”   “臣女见过太皇太妃,荣王妃。”   太皇太妃虚扶把,“出门在外不必行那虚礼。”   走在后头的甄氏姐妹也上前与许夫人母女三人见礼,衣裳窸窣,佩环叮当。   阵寒喧过后,许夫人侧过身子让开站在了太皇太妃的左手侧,“臣妾听说这观音庙的签文极灵,便趁着老爷今日休沐带着孩子们过来求个签文。哪成想这般有缘在前殿竟碰上了王爷,问之下才知道太皇太妃和王妃来了后院,妾身便寻过来了,打扰之处还望太皇太妃和王妃海涵。”   番话即道明了原由又将姿态摆得极低。   太皇太妃点点头表示了解,“说这话便是客套了,观音庙山门大开心诚之人皆可以来,你刚才也说了今日我们两家能碰到起也是有缘,只是签文我们已经求过了,刚从放生池回来,不知许夫人有什么打算?”   ☆、第四三五章 许 家   许夫人笑着道:“出门来玩也不过是为着散散心罢了,哪有什么打算的,好不容易遇上您,您便大发慈悲让妾身陪在您身边吧。超快稳定更新小说,”   许夫人说话带着一种让人拒绝不了自来熟,亲热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腻烦,这也是种本事了。   太皇太妃便说道:“听说这观音庙的斋菜极是不错,共有八十一道素斋,王爷已经定了午膳。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许夫人若不嫌弃便与我们一起用膳吧。”   观音庙的八十一素斋并不是每日都会备齐,也不是有钱就能治办得全的,昨日薛清拿了荣王府的帖子亲自吩咐,所以今日的午膳才会安排八十一道素斋。   许夫人笑容更甚,“妾身求之不得呢,您不嫌弃妾身饕口馋食愿意多添三双筷子那臣身便厚颜了。”   太皇太妃假做瞪眼道:“你若能吃得完那八十一道斋菜,我独送你一桌又有何妨。”   许夫人咯咯笑道:“您这样说妾身便放心了。”   甄婉怡看着许夫人在一旁乖嘴蜜舌地讨好太皇太妃,内心十分复杂,以魏家嫡女许家长媳的身份,她真没必要如此做低伏小。   又看了眼跟在许夫人身后的许莉姿,安安静静,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仿佛开在田野里的玉簪花,高洁雅致。   这样干净纯粹的女子进宫确实是蹉跎了,若不是许家存着利用祁荣的心思,她也不至于对许家如此反感了。   虽然祁荣分析了娶许莉姿的好处,可偏偏她们家提出亲事在这个档口。实在让甄婉怡难以相信许家是真的看中了甄修杰这个人,如果不是许莉姿面临进宫的危机,如果不是因为祁荣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许家还会看得上甄家吗?   南麓书院做为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学院,里面惊才绝艳的少年才子数不胜数,难道只读一年多的甄修杰真能逆天到让许家弯腰的地步?   甄婉怡微微垂了眼,不去看左手边的几人。   观音庙的斋菜确实是有与众不同之处,盐椒肘子形似肘子实是豆腐,香辣素牛肉用的是水面筋,许多都是外形似荤可内里则是用面粉,豆腐,豆油做出来的,而最让甄婉怡称赞的是一道名叫罗汉斋的素菜,用了四菌六耳,外加豆筋面筋和蔬果共十八道食材,取名十八罗汉集聚一堂之义,是观音庙著名的“全家福”,爽滑软烂,多香融合,清香可口。   八十一道斋菜吃下下来,众人只觉口齿留香。   待移步到厢房,上了香茶之后,许夫人谢道:“今日是托了您的福,妾身才有幸能吃到这样好吃齐整的素斋。来日由妾身做东请太皇太妃和王妃吃吃江南菜,齐太太贾太太做陪。”   甄茹怡只是笑着点点头。   甄文怡笑着看向甄婉怡,道:“行呀。”   太皇太妃则道:“我孀居在府就不便出门了,你们小一辈的多往来就是。”   许夫人则笑道:“瞧您说的,妾身与您走出去只怕别人还要当妾身是做姐姐的呢。”   太皇太妃哈哈笑道:“你怪是会哄人的,不过我习惯在府里待着,不爱出门应酬,你的诚意我便心领了。”   许夫人则看向甄婉怡,“那还望王妃能赏脸。”眼里带着几分肯求。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许夫人客气,前几日才在贵府用过宴席的,怎么好这般频烦的打搅。”   许夫人脸上的笑容不变,“王妃能来是我阖府的荣幸,我等求之不得怎能叫打搅呢。”   甄婉怡微微一笑,“许夫人客气了。”   “不是客气。王妃,不如六月十二日来妾身府上用顿家宴吧。”   甄婉怡还真没碰到过这种当面邀客,不让拒绝的。脸色便有些不豫,“还有十来天呢,到时候再说吧。”   许夫人垂了眼帘,似霜打的茄子一般十分的丧气,“妾身这不是怕王妃您忙想着提前定下日子嘛。”   甄婉怡眉头跳了跳,还好这屋里都是自己人,若是让外人见了岂不是要笑她张狂吗?怎么说许夫人也只堂堂正三品的郡夫人,如此卑微相请你却一再推脱,可不是轻狂了吗?   许夫人正要再相劝,许莉姿突然开口道:“母亲,太皇太妃与王妃都累了,要不咱们先退下吧,让太皇太妃和王妃好好休息一会,下午还要回城呢。”   许夫人看向女儿,眼里有着挣扎和几许悲哀,最后却在女儿坚定的神情里,微微点头,起身道:“那太皇太妃和王妃好好休息吧,妾身先告退了。”说完屈了屈膝便带着两个女儿退出去了。   甄婉怡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揉了揉眉头,对于刚才许夫人的咄咄相逼很是不爽,难道就因为自己没松口帮她便要被她记恨了不成?若是这样谁不帮你你便记恨谁,那天下人岂不是都围着你打转了。   想到这里甄婉怡深深地怀疑这许夫人是不是从没被人如此忽视过?   还真是让甄婉怡猜对了,这许夫人乃魏家嫡长女,受着魏家这顶特殊光环长大,从小便是众人夸赞追捧的对象,及笄后就嫁给同是钟呜鼎食之家许家的嫡长子,年纪青青的两榜进士,从康帝六年开始便一直在闵南周边任职,大周内乱之时闵南仍是一片乐土。   许夫人跟着夫君从来只有她给别人脸色看的,如今在甄婉怡面前却被这样下面子,若不是女儿点醒了她,只怕她要一直僵持在那里了。   甄文怡看了一眼太皇太妃,问道:“九妹,你不喜欢这位许夫人吗?”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倒不是不喜欢,只不过这位许夫人性子也忒好强了一些,万事都要以她为主似的。”   太皇太妃轻声道:“许夫人是不是对你有所求呀。”   甄婉怡苦笑一声,“还是母妃利害。许夫人想请我和王爷进言,取消许大小姐的秀女资格,不让她进宫。甚至提出愿意与八哥结亲的意愿。”   甄文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许夫人想用八弟做挡箭牌,对上陛下?她是不是疯了?她凭什么让咱们为她女儿做出这样的牺牲呀?”   甄婉怡一听便乐起来了,她就是这点不舒服。非亲非故的,她凭什么让荣王府为了她的宝贝女儿去对上陛下可能的雷霆之怒呀?   你身家再显赫是你自己的事,我也没想着沾你的光,你的大便宜让那些想占你光的人去沾好了,我不想沾还不行了吗?   ”   ☆、第四三六章 不 玩   甄婉怡听着点头不已,“就是这个道理,八哥才受不得这个委屈呢。”   太皇太妃抿了一口茶,“话不能这样说,许夫人固然心思不纯,可这亲事也不是不可为。许大娘子你们都见过了,确实是个规矩的,贞静守礼,端庄大方,能娶回家绝差不了。便是许夫人有些小心思,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身为母亲爱女之心也能体谅。   至于甄家八舅,他是娶妻又是一外男,与岳母能打多少交道?至多不过是与岳丈走得近罢了。有王爷在,想那岳丈也不敢轻视了去。”   太皇太妃这一说甄婉怡也觉得是个道理,这便是不能讨个两全的法子了。得了美娇娘可能会对上皇帝,还会得一个高傲的岳母。   可若不要这门亲,许莉姿又确实是不错的,样貌风度礼仪都是上佳,正所谓娶得好妻,幸福三代。   甄家弱不就是弱在底蕴上面了吗?若是能娶许家女儿,魏家的外孙女,对以后子女的教养是极得力的。   甄文怡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在京城这么久,对身份上的差异感受更是明显,以前在清河城的时候,她还以为贾府是多么的显贵,来了京城才发现,像贾府这样的身家在京城那简直是俯拾皆是。   可见以前的她们是多么的孤陋寡闻。   而她之所以能在京城上层贵妇中混了个脸熟也是因着甄婉怡,而甄婉怡又是因为荣王爷。   但是荣王府再显赫对于甄家而言并不能得到根本的改变,至少不会像甄婉怡那样出现颠覆性的变化。   甄家的变化最终还得靠甄家的男儿争气,能够读出来。   而读书除了靠天份之外还要靠运气,做官除了能中进士还要靠人脉,家族的繁衍除了子嗣争气还要靠内宅妇人的打理,这些缺一不可。   甄家这一代里长房甄圣杰是没希望,他现在在清河城一心打理着庶务,二房就更不用说,嫡子庶子都不是读书的料,三房的三哥儿甄博杰都快三十了还是个秀才,五哥儿甄亮杰连秀才都不是,听说两人今年都会下场。   仅剩的希望便在四房,甄明杰已是进士出身,但岳家不显。甄修杰读书天份高,若是这次也能谋个两榜进士,再说门得力的亲事,加上王爷的提携,甄家说不得下一代就能在京城站稳脚跟了。   她们这些出嫁的甄家姑奶奶也能跟着沾沾光。   甄文怡脑海里想了许多,最后劝道:“八弟又不需要看许夫人脸色行事,他娶了许大小姐,以许夫人对女儿的疼爱,只怕比谁都要对八弟好呢。都说疼女儿的母亲是最好的丈母娘,这话想来不会差。”   甄婉怡听了眨眨眼,如果许夫人真的是看中了甄修杰的人才,这门亲事倒真的不需要急着拒绝。   太皇太妃见甄婉怡神色松动,便道:“今天也玩了大半天了,都回去睡一会,未时正我们就要回城了。”   甄氏姐妹各自回房歇息,小睡了一会便起来准备回城。   祁荣几人都没回房,听说是与许文祥相谈甚欢结伴去后山看碑林去了。   甄婉怡醒来去了太皇太妃房,太皇太妃正在喂珩哥儿吃樱桃,见到甄婉怡问道:“醒来了。”   甄婉怡不好意思道:“今日本是想让母妃出门散散心的,却让您一直带着珩哥儿,儿媳惭愧。”   太皇太妃笑道:“这有什么,我带着珩哥儿高兴着呢,再说刚才他都在这里睡着了,抱来抱去若是弄醒了岂不是麻烦。是不是呀珩哥儿?”   珩哥儿扬起头给祖母送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让奶娘帮着擦了嘴便下了地,拉着甄婉怡的手要往外跑,嘴里含糊着:“母妃,走。”   甄婉怡无奈道:“珩哥儿,咱们得等你父王回来才可以走。”   珩哥儿却是不听,“走,玩。”说着便用力地拉着甄婉怡往门外走去。   太皇太妃起身笑道:“珩哥儿是想去外头玩呢,咱们陪着一起去看看吧。”   甄婉怡看着外头刺眼的阳光,“外头晒着呢。”   太皇太妃看着急得脸通红的珩哥儿,笑道:“不要紧,我们就要荫处走一走就是了,珩哥儿难得出来一趟,咱们随着他就是。”   被太皇太妃这一说,甄婉怡便妥协了。   珩哥儿直直跨出了院子往前面的大殿方向走去。   太皇太妃一看笑道:“珩哥儿竟识得方向呢。”   甄婉怡抿嘴笑道:“那应该是随了王爷,儿媳最不识方向的。”   甄婉怡她们落脚的地方是观音庙的后院,出了院门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侧都是为香客落脚准备的院子,过了甬道又是一道院门,院门外左手方向是一片林子,右手方向便是下山的石阶。   太皇太妃祖孙三人出了院门,林子里甄茹怡带着两个女儿在看花扑蝶,齐思乐拿着小扑网到处跑,蝴蝶没扑到,一丛的芍药花倒是压倒了不少。   甄婉怡看着跑过来的齐思乐,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汗,笑道:“乐姐儿,你是扑蝶呢还是扑花呀?”   齐思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咧着嘴喊道:“小姨母,弟弟来玩。”   珩哥儿看着玩得一头大汗的齐思乐,嘟着嘴转过头不去搭理。   齐思乐却是不管,直直往珩哥儿拉去,“弟弟,扑蝶。”   珩哥儿一个不小心被齐思乐抓住了手,急得直扭,用力的甩才甩开了。   看着愣在一边看着空空的小手的齐思乐,甄婉怡忙蹲下身子哄道:“乐姐儿,弟弟不喜欢扑蝶儿呢,来姨母陪你玩好不好?”   没成想齐思乐也是个拗性子,不肯跟着甄婉怡走,非要去拉珩哥儿,还一边叫道:“弟弟,玩。跟我玩。”   珩哥儿跑到太皇太妃身后躲了起来。   甄婉怡急得直冒汗,拉着齐思乐道:“乐姐儿,走,姨母陪你去找姐姐玩,哥哥不喜欢玩这个呢。”   刚刚两岁的齐思乐哪听得进这些,见甄婉怡不让她过去,便放开嗓子嚎了起来。   甄茹怡急急过来,“怎么了?乐姐儿摔着了吗?”   ☆、第四三七章 相 救   甄婉怡是蹲着抱住齐思乐的,与甄茹怡之间隔了几丛芍药花,甄茹怡看不到这边的情况,但应该是能听到声音的。   甄婉怡长松一口气,这齐思乐的力气真大,“七姐,快来,你家乐姐儿要拉着珩哥儿玩扑蝶呢。”   甄茹怡接过女儿,看了被太皇太妃牵着的珩哥儿一眼,笑道:“怎么,珩哥儿不是很喜欢扑蝶的吗?乐姐儿还是跟珩哥儿学的呢。”   甄婉怡尴尬笑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儿就是不愿意玩呢。”   甄茹怡叹了一口气,“我家乐姐儿倒是喜欢珩哥儿呢,许是打生出时就起的缘份吧。是不是呀,乐姐儿?”   甄茹怡脸色一僵,看了甄茹怡一眼,却见甄茹怡逗着怀里的乐姐儿,脸上一片风轻云淡,仿佛那话只是无意中的闲淡一般。   许是甄婉怡的目光太过灼热,甄茹怡看了过来,见甄婉怡呆愣的神色,奇道:“九妹,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顿了一顿,随即笑道:“你不是会错了我的意思吧,我是说乐姐儿满月就在你府里住着,可算是看着珩哥儿出生的呢,这不是打出生时起的缘份吗?”   甄婉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总觉得甄茹怡说这话的口吻怪怪的。可却又说不出什么来,便是甄茹怡提到当日换子一事,她也没有办法否认。   太皇太妃拉着珩哥儿上前道:“这男孩子与女孩子玩的本是有些不同,珩哥儿在府里也是大多是玩骑木马,要不就是看丫鬟们扑蝶跳蝇索捉迷藏着玩,他自己动得倒是少。”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退后一步站在了太皇太妃身后。   甄茹怡看了太皇太妃一眼,神色莫明,“原来是这样呀,我还以为珩哥儿是忘了我们乐姐儿呢。”   不等甄婉怡说话,太皇太妃便道:“姑奶奶客气了,才多大点的表姐弟呀,怎么就说忘不忘的呢。小孩子都是几天的记忆,玩熟了便是认得,可隔个几日生疏了忘了也是可能的。反正是表姐弟,咱们小世子以后总是要叫一声姐姐的。”   甄茹怡听了这话脸色便不好看起来,看了甄婉怡一眼却闭着嘴不说话了。   正安静着,甄文怡的声音传来,“你们都在这里呀,害我一阵好找。”   众人回头,却见甄文怡跟许家母女走在一块。   “我正要出来寻你们,便碰了许夫人了。”   两家人碰到一起又是一阵寒暄,问好。   说着话卫安便走了过来,“太皇太妃,王妃,王爷回来了,问是不是可以回城了?”   甄婉怡点点头,“可以了。”说完便让奶娘和红鹦回院子里却收拾东西,甄茹怡和甄文怡也派人回去收拾。   一时间围在外头的丫鬟便都回了客房。   甄婉怡从太皇太妃手里接过珩哥儿,珩哥儿现在是越来越重了,抱一会会便有些受不住。   “许夫人,你们今儿回城吗?”   许夫见甄婉怡主动寻问,忙堆起笑,“自然是回的,明儿老爷就要上衙哥儿要上学的。”   甄婉怡笑道:“那要不与我们一起回城吧。”   “王妃您不说妾身也打算厚颜求同路的。”   甄婉怡点点头,“那我们先下去等吧。”   往南边便是一长条石阶,通过石阶下去便是马车停靠的地方。   早上上来的时候是从前殿进的,两条全然不同的路。   这里下去只怕还有些距离呢,甄婉怡看到这便有些后悔,不该让奶娘回。珩哥儿如今开始认生了,除了父母和祖母,也只有奶娘和甄婉怡身边的大丫鬟可以抱。   但是在外面,只要有甄婉怡在他便只要父亲和祖母抱。   甄婉怡抱着珩哥儿下着石阶,不一会便汗流浃背的,气息也粗了。   还好这石阶比甄婉怡想像的要短一些,而且一拐弯便看了熟悉的身影。   站在石阶下方的祁荣第一眼就看到脸色通红两鬓汗湿的甄婉怡,顾不得正与他说话的许文祥,抬步就往上走,从容迅疾地到了甄婉怡面前,接过珩哥儿。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暗暗甩了甩胳膊,跟着一起往下走去。   这样一来,祈荣便抱着珩哥儿走在最左边位置,右手边是甄婉怡,甄婉怡右手边是太皇太妃和桂嬷嬷,再往边便是许夫人。后面一排是甄文怡甄茹怡姐妹和许氏姐妹,可许氏姐妹竟分开走在最边上,许欣妍跟在甄婉怡身后,旁边是齐思雨,再旁边是抱着齐思乐的甄茹怡。   因下石阶的时候是甄文怡帮着抱了一会齐思乐,所以齐思雨便跟在母亲的左手边。   快下到平地时,甄茹怡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到旁边传来大女儿的一声惊叫。   接过便见一抹粉色跟着往前冲去。   祁荣也听到后头的动静,一回身,便见一大一小往自己身前撞来,正要侧身,却见到小身影时忙一手抱紧了珩哥儿,一手去相扶。   入手处便觉不对,忙又后退一步。   电光石火之间,便见祁荣抱了一小又揽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怀。   甄婉怡还没一转身忙扶稳了齐思雨,急道:“雨姐儿没事吗?”   齐思雨上脸腊白一片,靠近甄婉怡怀时不哼声。   甄婉怡抬眼看到齐欣妍还靠在祁荣胳膊上,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甄文怡从最右边穿过来,一把拉过许欣妍扶住,“许二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下个石阶都能摔倒的。”   许欣妍一手低垂缩进广袖里,半靠在甄文怡中,娇羞道:“我是见齐家小姐摔倒想去扶一把的,谁知没扶住还把自己也绊倒了,幸亏得王爷相助,否则还不知道如何呢。”   祁荣脸色不变,“是本王该谢许二小姐先一步救了雨姐儿才是。”   石阶下的齐昌明忙上前,接过齐思雨抱起,“多谢许二小姐相帮。”   许欣妍低下头,隐藏住眼里的不愤,“当不起齐公子一声谢,就是我也要像王爷说声谢呢,若不是王爷,只怕我也扶不往许二小姐。”   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暗道:你们便是不都想承认王爷抱了我,我也自有办法让你们好看。   ☆、第四三八章 丢 印   众人坐上马车按来时的路打道回府。   珩哥儿抱着父亲的脖子不愿意撒手,太皇太妃便让珩哥儿与祁荣夫妻坐同一辆马车了。   马车轱辘打头往京城方向驶去。   随后便是太皇太妃的马车和甄氏姐妹马车,许府的两辆马车走在最后。   甄婉怡看着珩哥儿还挂在祁荣身上,便笑道:“珩哥儿,坐下来好不好?你这样父王会很累的。”   珩哥儿看了父亲一眼,乖乖地在父母中间坐好,把玩着祁荣腰间的荷包。   甄婉怡看了一眼,便去倒茶,可手刚伸到茶壶位置便顿住。快速回头看了祁荣腰间一眼,脸色大变,急急道:“王爷,您的小印呢?”   祁荣也一惊,低头看向腰间,三个靓蓝,银红,葱绿分别绣着竹丛、兰草和碧荷红莲的荷包,一个紫色刻丝的鱼袋,以及一块祥云五蝠纹的羊脂玉挂坠。平日从不离身的宝塔状鸡血石小印却不见了踪迹。   这小印可是荣王爷身份的代表,打理庶务以及签印重要的文书都需要用到小印。平日里这枚小印总是不离身的,而甄婉怡也会时常去检查挂小印的络子,她记得前不久才换的新络子呀,不可能这样快就断掉的。   凑近身细细检查,没有络子断裂的痕迹,那就是连络子一起掉了的。   可腰封里的暗扣不可能让小印轻易掉落呀。   “王爷,快让人停车,咱们回观音庙去找找吧。”   祁荣皱了皱眉头,想到了刚才扶了许家二小姐一把,会不会是那会被扯掉的呢?先前他逛后山的时候他还特地看了腰间的,并没有掉东西。   掀起车帘,对着一直跟在马车旁的薛清吩咐道:“薛清,你快速回观音庙,在刚才本王接王妃的石阶上去找一找,本王的印章丢了。”   外头的薛清一拉缰绳,沉声应道:“是。”   随即打马转头往观音寺折回,这事可不能小觑,若是印章落在有心人手里,可是会出大事的。   坐在最后一辆马车里的许欣妍掀了车帘,看着消逝在扬尘里的马匹,紧张地咬了咬唇,握在手心的小印湿漉漉一片,她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今天这事进行得这样容易。现在只要回了府她就安全了。   “大姐,那是王爷的亲卫吧,怎么往回走呀?”   许莉姿端身而坐,眼帘微垂。在许欣妍以为她不会说话时,才不紧不慢道了一句,“许是有事吧,说不定落了什么东西在庙里,赶着回去拿吧。”   许欣妍一个激灵,呼吸便重了几分,声音发紧,“是吗,也不知道是落了什么东西,重不重要?”   许莉姿奇怪地看了妹妹一眼,“这谁知道呢。”   许欣妍移了移身子,将右手更往袖子里缩了缩。   许莉姿斜了一眼,转过头看向窗外。   薛清不过两刻钟就追上马车,在马车外低声唤了一句:“王爷。”   车帘被掀开,露出祁荣那张沉静的脸,“怎么样?”   薛清垂着头,“属下无能,将那条石阶走了好几遍也没寻到,还将主持找来,问了知客僧,自我们走后那条石阶并没有人走过。”   祁荣脸色微沉,“嗯,本王知道了。你去后头跟许大人说一声,今晚本王在第一楼设宴,等会我们直接去第一楼。你派人跟着最后一辆马车,注意马车上丢下来的东西。”   薛清应了一声,转身安排去了。   甄婉怡皱着眉头看向祁荣,“王爷怀疑是许二小姐拿了您的印章?”   祁荣右手在左手手背上敲了敲,“我从后山回来的时候印章是还在的,如果不是掉在那石阶上就是被有心人拿去了。”   甄婉怡不大明白,“那许二小姐拿您的印章想干什么?难道是许大人指使的?”随即又摇摇头,许大人即便是谋取了印章也不敢做什么。   两家无怨无仇的,现在许家正是巴结祁荣的时候,许大人脑子抽了才会铤而走险来盗印。   那既然不是许大人指使的那便是许二小姐私下的行为了?   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手里拿着一个男人这样隐密重要之物,想干什么简直是不言而喻了。   对着祁荣耸了耸鼻头,“王爷,您又惹上一朵烂桃花了。”   祁荣揉了揉鼻子,“娘子,这可怪不得为夫啊。”   甄婉怡嘟着嘴扭头看向另一侧。   祁荣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正经道:“等会还需要娘子帮忙将这小印寻出来才行。”   甄婉怡自是知道轻重的,转过头,“王爷您吩咐吧。”   祁荣对着甄婉怡一阵耳语。   甄婉怡惊讶地挑了挑眉,“这样的惩罚也太重了吧。”   祁荣冷哼一声,“不知所谓的无知妇人,在本王面前玩手段,还真当世间只有她最聪明了。”   随后转头看向甄婉怡,牵了甄婉怡的手,“再说她如此惹王妃生气,本王怎么能不替王妃出这口恶气呢。”   看着祁荣认真的神情,甄婉怡就如三伏天吃下一碗冰绿豆汤般,彻心凉的舒畅。   薛清一直没传来消息,直到在第一楼侧门下车,许欣妍急道:“我们不回府吗?”   许夫人回过头,眼神里带着警告意味,“王爷请你父亲用晚膳,咱们在第一楼用了晚膳再回府。”   许欣妍眼里闪过一丝急色,袖兜里的小印如着了火一般,烧得她心神不宁。   荣王爷知道小印掉了没有?早知道如此就该拿一个荷包的,小印太重要了,若是王爷发现了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如果只是拿一个荷包,而里面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代表身份的东西,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吗?拿了小印虽然风险极大,可只要回了府,等明日她拿出这方小印,只需说是荣王爷送给她的,不管别人信不信,私相授受的结果便是她进荣王府都成了必然之势。   而如今她了只能赌一把,王爷并没有发现小印掉了,就算发现了,他也不可能知道是自己拿的,总不是来她搜身吧。   上楼时甄婉怡拉了甄文怡耳语两句,甄文怡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还是上次和玉洗阁,男女分两桌坐下,中间用屏风隔开。   隐约间听到许大人爽朗的笑声,贾珍热情不失矜贵的奉承声,偶尔传来祁荣一两声“嗯”“对”的应喝声。倒是齐昌明没怎么出声。   ☆、第四三九章 湿 衣   许夫人带着热情的笑意,“妾身早在江南就听说过天下第一楼的名声,都说到了京城若不到第一楼便不算吃过京城的佳肴。我们来京也有数月了,还真没来这里用过膳呢。听说这第一楼的掌厨人都是御厨世家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呢?”   甄婉怡点点头,“嗯,张家确实是御厨世家,手艺都很是不错,许夫人等会可以尝一尝。”   两人正说着话,坐在下首的许欣妍起身道:“母亲,王妃,我想去趟官房。”   许夫人点了点头,“嗯,快去快回。”   甄婉怡唤了声“红鹦”,“送许二小姐去官房。三楼就有官房,只不过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其它两个房间都有客了,让红鹦陪你去一趟,省得让人冲撞了。”   许欣妍婉拒道:“臣女看门口有侍女,让侍女带臣女去就行了,不敢劳烦王府时的姐姐。”   甄婉怡脸上露出一丝愕色,也不说话,只是看向许夫人。   许夫人虽觉得甄婉怡有些小题大做,可她如此抬举女儿也是一种善意,怎么能拒绝?“王妃一片好意,你随红鹦姑娘去就是。快去快回,别让人冲撞了。”   许欣妍无奈地屈了屈膝,“是,女儿谨记。”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   坐在许欣妍旁边的甄文怡也跟着起身笑道:“许二小姐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我也想去了,便和许二小姐做个伴吧。”   许欣妍袖里的小手紧紧一握,脸上却带着笑意,“贾太太愿意同行那是再好不过的。”   不过一刻钟,两人又结伴而回,甄文怡在别人没注意的时候对着甄婉怡微微摇摇。   随后进来的红鹦也摇了摇头。   上楼的时候甄婉怡就叮嘱甄文怡,让她关注一点许欣妍,若是许欣妍在出门便跟上看她要做什么。   而让红鹦跟着去是为了在许欣妍出官房后进去检查,怕许欣妍将小印藏在官房里。   现在看来这小印应该还在许欣妍身上。   看着许欣妍巧笑嫣然的模样,甄婉怡不明白,祁荣的魅力真有那么大吗?机关算尽地想进府做妾。还是荣王府的诱惑力太大了呢?   最近参加的宴席上不泛有庶女上前给她请安的。   今年陛下大选,除了京城正四品以上的官眷还有地方上正五品以上的官眷,都能参选秀,那人数可就多了去了,想来那些庶女知道进宫机会渺茫便将目光盯上荣王府了吧。   今年陛下选秀那定是风起云涌,各色佳丽络绎不绝,想要在后宫里杀出一条血路谋得一席之地确实是有些难。   相比之下,荣王府简简单单的后院便吸引了不少小娘子了,两个侧妃之位还空着呢。   甄婉怡看着许欣妍,眼里闪过一丝怒色,想进荣王府不是你的错,可采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来达到目的便是你找死了。   对着红鹦点点头。   红鹦端着食盘直直地往许欣妍和甄文怡中间走去。食盘上放着两只蝶穿牡丹的粉彩瓷茶碗。   在许欣妍出去的时候外头的侍女已经进来送过茶了,红鹦端的便是特意为许欣妍和甄文怡准备的。   走到许欣妍的右手边,红鹦左手托着食盘,右手端着茶碗递过去,许欣妍小心地去接茶碗。   这时甄文怡一个转身,看样子也是想去接茶碗,却不小心将托盘都打翻了,左手上的食盘对着甄文怡浇下,甄文怡抬手一挡,红鹦便要去抢食盘,右手上的茶碗便不稳当地对着许欣妍胸口而去。   许欣妍一声惊呼,迅速站起身来,茶碗从她身上滚下,又在地上转了几个圈,竟安然无恙。   红鹦上前两步抽出手帕帮许欣妍擦拭身上的茶水,一边不停地道歉道:“对不起,许小姐,都是奴婢笨手笨脚。”   甄文怡也在一旁抖了抖衣裳,刚才食案翻下来的时候,茶水也渐到了她身上。   “许二小姐,真是不好意思,这也怪我手忙脚乱的,本想帮着去接茶碗的没成想竟帮了倒忙,真心对不起了。二小姐带了换洗的衣裳没有,旁边还有个小房,我陪你去换衣裳吧。”   许欣妍退开两步不让红鹦上前,一手捂着胸口位置,她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的对襟半臂月白襦衣,茶水一浸,里面湖绿色的小兜便清晰可见。   也不知是气还是羞的,整个人都打着哆嗦。   甄婉怡忙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许二小姐,这红鹦笨手笨脚的,真是对不住了。”   又对着许夫人说道:“红鹦是王爷派下来的管事,平日里这端茶倒水的事儿做得少,看来回府后得好好整顿整顿了。”   红鹦深蹲请罪道:“奴婢知错了,请王妃责罚。”   甄婉怡沉吟一下,道:“你降为二等丫鬟,以后就在房里侍候,管事一职回去再安排。”   红鹦低下头,似十分失落一般,“是。”   许夫人看着甄婉怡这番处置忙道:“王妃,红鹦也是不小心才失了手,用不着做如此惩罚。”   甄婉怡对着许夫人道:“不管是谁做错了事都要受到应有的处罚,谁也不能例外。许夫人也是当家主母,您说是不是呢?”   许夫人神色不变,“话是这样说,可您这惩罚也未免太重了,谁没个失手的时候呢。”   甄婉怡点点头,“就是因为红鹦只是失手之错所以才只降了她的职务,若是有心做错事那只怕不是这样简单了。”   这样说一许夫人便不好再劝了。   许欣妍上前道:“母亲,女儿想先回府换身衣裳。”   甄婉怡挑了挑眉,“许二小姐没带要换的衣裳出门吗?”   许莉姿看了许欣妍一眼,她今天与许欣妍同坐一辆马车,自然知道这个妹妹是带了备用的衣裳的。   许欣妍一手捂着胸,脸上涩涩道:“今日出门匆忙,臣女忘了带了。”   甄文怡在一旁接话道:“许二小姐若是不嫌弃就穿我的衣裳吧,我刚好带了两套,都是新做的衣裳重没上过身的,刚好有一套粉色的与许二小姐身上这套相近,你就穿那套吧。初霞去马车上将衣裳拿来。”   后一句是对着站在身后的初霞说的。   许欣妍摇摇头,“这怎么好意思呢。我还是回家去换好了。”   甄文怡真诚道:“二小姐千万别这样说,你今日遭这番罪也有我的不是,那套衣裳就当是给你的赔罪,你换了衣裳咱们好好吃一顿饭好了。”   ☆、第四四零章 搜 身(两章合一)   许欣妍还是一个劲地摇头,后退两步离得远远的,一副准备随时夺门出而的样子。红鹦不动声色地往门口位置移了移。   “四奶奶客气了,只是我这副模样实在不雅,还是回府去的好,还望四奶奶成全。”   一副娇娇柔柔弱不胜衣的模样,不知情的见了还以为甄文怡对她做了什么万恶不赦的事呢。   甄文怡眼里闪过一丝玩味,这许二小姐真是有趣。“二小姐说这话我就不大明白了,虽说今日是因着我的缘故才害二小姐失了仪态。可确实是我的无心之举,这里又没别的外人,我们好好的换了衣裳便是,你又何必说什么成全不成全的话呢,弄得像是我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儿一样。”   许欣妍摇摇头,“不,不是的,四奶奶您冤枉我了。我只是想着赶紧回家去。”   甄文怡上前两步想要拉许欣妍的手,却被许欣妍急退两步避开了,弄得甄文怡伸出的手定在那里。   甄婉怡见了眼睛一眯,这许欣妍好像一直在护着自己的右手,便是挡着胸口也是将左手覆在右手上面。按说她今日穿的广袖长襦,就算是为了挡住胸口的风光,也应该是一只手挡着才是,这两只手都挡上去怕不只是为了遮羞那样简单。   许夫人在一旁看了眉头直竖,一个劲地瞪着许欣妍,可许欣妍却看都不看她这边一眼,许莉妍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妹妹,忧心忡忡。   甄文怡抬手捋了捋头发,“许二小姐不必害怕,先不说今日我们这里的都是熟人,便是在别家做客出了这样的事也是经常会有的,换件衣裳便可以了。我第一次在荣王府帮王妃接待小娘子们时袖子都掉甜羹里了,还不是换了衣裳继续陪着小娘子们吃吃喝喝的。这些都没什么,想来许夫人和王妃都能体谅的。我们还是快些去换了衣裳好用膳吧。”   许欣妍脸色苍白,鬓间的汗水沿着颈脖坠下,神色慌乱,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知道不能换衣裳,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换衣裳。可是,这由得了她吗?虽然没去看母亲那边,可那边射过来的锐利目光却如芒在背,让她十分不安。   “四奶奶,我不大舒服,只能先告退了。”说完转身便想往门口走去,竟连给母亲行礼也顾不上了。   门口被推开,初霞抱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奶奶,衣裳拿来了。”   许欣妍脸色一白,身子摇摇欲坠,满目的绝望。   看着越走越近的甄文怡,握着袖兜里的小印,脑海里思绪翻腾。若是在这里换衣裳小印被发现的可能性有多少?若是有个万一这贾四奶奶要动她的衣裳怎么办?不行,她不能冒这个险。   想到这里,许欣妍不管不顾地便往外冲去。   一直注意许欣妍的甄婉怡用力一拍桌面,喝道:“抓住她。”   守在门边的红鹦长臂一探便将许欣妍两只胳膊紧紧地抓在手里。   许欣妍一愣随即便拼命地挣扎起来,嘴里高声呼道:“母亲救我。”   到这个时候她是再不敢心存侥幸了,若是让人将小印搜了出来,只怕不用等荣王妃动手,母亲也饶不了她。   许夫人在一旁看着也慌了神,站起身道:“王妃,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呀。”   甄婉怡忍到现在已经可以肯定那小印就在许欣妍身上。她和祁荣说好的,上来后薛清会去搜许家的马车,若是搜到了便会让红鹦递了消息进来。   可现在还没人进来自然是不可能在马车上,再看许欣妍死活不愿意去换衣裳,十之八九那小印就在她身上。   许欣妍被红鹦反拧着胳膊动弹不得,只得仰起一张惨白的俏脸,对着甄婉怡色历内荏道:“王妃,你还有没有王法了?臣女犯了什么罪要被你当作犯人一般看押起来?”   这边动静闹得如此大,许大人在对面早已安坐不住,当听到许欣妍这样叫嚷时,更是站起身来对祁荣拱手道:“王爷,小女顽劣,辜负了王妃一番好意。臣教女无方,请王爷宽恕。”   祁荣看着许大人,神色莫明,半晌才道:“现在说宽恕还为时过早,许大人随本王过去一看吧。”心里怕甄婉怡控制不住场面,或者控制住了也会留下不好的名声,自己过去露露脸,许夫人心中有气也只当是他的指示,怪不到甄婉怡头上。   祁荣说完便抬步往屏风另一侧走去,许大人忙跟上,贾珍和齐昌明起身相送。   齐昌明本要跟上的步伐,可看到贾珍还站在原地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里,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却也收回了迈出的脚步。   贾珍回头看了齐昌明一眼,微笑着点点头,伸手示意对方坐下,等齐昌明坐下后才落坐,端起茶碗邀齐昌明共饮,却一个字也没说,竖起耳朵听对面的动静。   见到祁荣过来,众女皆起身相迎,只有红鹦还是按着许欣妍不动。   不等祁荣说话,许大人便急急开口道:“欣姐儿你这是干什么?”   许欣妍见到父亲,脸上闪过狂喜之色,用力想要挣开红鹦的辖制,可红鹦力道非凡,她感觉便是将胳膊拧断也挣脱不开身后的那双手。只得大声唤道:“父亲,救命,救救女儿。”   许大人听了直接黑了脸,刚才这边发生了什么他们那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虽然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不愿意换衣裳,可荣王妃这样当着他们夫妻的面让一个下人这样拿住女儿也太不留情面了一些。   “王妃,小女年幼无知,辜负了您的一番好意,得罪之处还请宽宥一二。”   甄婉怡面沉若水,“许大人还是看看许二小姐做了什么再说宽宥不宽宥的话吧。”   许大人一愣,这话与王爷刚才说的何其相似,难道二丫头真的犯了什么严重的事儿?想到这里不由得嗫嗫道:“王爷,王妃,您看这……”   甄婉怡年地祁荣一眼,“王爷,您和许大人还是回避一下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祁荣看了甄婉怡一眼,见她一脸的认真和慎重,便点点头,“那便辛苦王妃了。”说完便折了回去。   许大人左右一看,只觉满头雾水,不就是换不换衣裳的一件小事嘛,怎么弄得跟杀人放火似的每个人都一脸的沉重,看不出什么来也只得跟着祁荣退了出去,走到屏风处时,对着许欣妍说道:“欣姐儿,你平日里最是机警乖巧不过的,想来也是无意冒犯王妃,好好跟王妃认个错换了湿衣裳便是。”   许欣妍一阵猛摇头,对着父亲哀求道:“父亲,救命,求求您救救女儿。”   许大人眼睛微眯,“休得胡说,好好与王妃陪罪,乖乖听话。”说完便回了原坐,对着已经坐下的祁荣拱手道:“王爷,真是对不住您,二丫头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只是不知道小女犯了什么错儿,您尽管开口,臣一定严惩不贷。”   祁荣抬手指了指许大人身后的椅子,“许大人,请坐。”别的话却是一个字也不说。   许大人无奈,只得乖乖坐在原位上,侧耳倾听对面的声音。   甄婉怡对着还想挣扎的许欣妍道:“许二小姐,请随红鹦去换衣裳吧,这衣裳从里到外都是新做的,你不用担心其它。”   许欣妍还是一个劲地摇头,“不,我不换,我要回家,母亲,您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人欺辱而坐视不理吗?大姐,你的姐妹情谊呢?你的圣人训难道都是纸上谈兵吗?”   许夫人锐利的眼神直直射向许欣妍,到现在她若是还看不出问题来,那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只怕是白当了,只是不知道这小蹄子拿了王妃什么东西?或者是王爷的东西?竟让王爷如此兴师动众迫不急待。   许莉姿也不傻,想到妹妹回程时的紧张和隐隐地兴奋,叹了一口气,“二妹,你是不是拾到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不放心交给别人的?不如交给母亲和王妃看看,也好早些找失主。”   她能帮的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妹妹领不领情便不是她能做主的,只希望她能有壮士断腕的决心,贪图便宜总比一味地拒绝被搜出赃物要好一些。而且今日父母都在这里,王爷王妃总要给一些面子,只要讨回失物想必不会深究,还能有补救的机会。   许欣妍如同见了鬼一般,看着许莉姿,她怎么知道的?她拿小印的时候挡得严严实实,不可能被人发现呀。又转头看向母亲,甄氏姐妹,甚至是守在一旁的仆妇,一个个都心知肚明的样子仿佛她就是一个见识浅薄贪图便宜手脚不干不净的小贼一般,不由得又急又气又怒。   甄婉怡看了许莉姿一眼,这人倒是胆子大,这样明显的暗示也敢说出来,就不怕她误会她们姐妹沆瀣一气吗?不过在知道许欣妍偷的是祁荣的私印之后,甄婉怡便肯定这只是许欣妍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对许莉姿的机智和大气也欣赏起来。   “许二小姐是跟着丫鬟去换衣裳还是在这里换?”   许欣妍面若死灰,她还以为她藏得很好,没想到只不过一两个时辰所有人都知道她偷拿了东西了。她今日拿的若是一根簪子、一块玉佩、一个荷包都有借口可寻,便偏偏拿在手里的是一枚印章,是荣王爷的私印。这种东西都是从不离身并有明显的识别记号,即使是被人捡了也会立即归还,可她拿在手里这么久,还能为自己找什么理由呢?   心灰意冷间被红鹦推着往隔间小房走去。   甄婉怡对着许夫人道:“麻烦夫人派个体已人跟进去拿了许二小姐换下的衣物出来。”   许夫人对着站在一旁的嬷嬷吩咐道:“章嬷嬷,你去。”   章嬷嬷屈了屈膝,急急跟了上去。绿柳看了甄婉怡一眼,也跟着章嬷嬷身后进了隔间。   不一会,章嬷嬷便抱了一堆的衣裳出来,绿柳也跟着出来,对甄婉怡点点头,示意东西都拿出来了。   绿柳带着人将八仙桌上的茶碗一收,对着章嬷嬷伸手指向桌子,章嬷嬷便将怀里抱的衣裳放在桌上。   甄婉怡亲自动手,先找了荷包,一个嫩绿绣大红牡丹的荷包里装了十多两碎银子,一个汪浅紫喜登梅的荷包里装了两块玉,成色一般,像是打赏下人用的,都没有甄婉怡要找的东西。   将搜过的荷包放在一旁,然后拿起长衫一寸一寸地摸过去,终于在袖兜处摸到一硬物,顿时松了一口气,忙翻开,熟悉的物件露出了身形。   许夫人一直关注着甄婉怡的动作,一见到甄婉怡翻出的血红色小印时,只觉得两眼发黑,双腿一软,“砰”的一声瘫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   那印章记忆太深刻了,今日在观音庙前遇到时她第一眼便注意到这枚印章,上好的鸡血石,难得的透亮,雕成宝塔形状,塔顶镂空雕有五蝠纹,工艺非凡极为精致。便是父亲那样的雕刻大师也不过如此手艺,可也难得见到这样好品相的鸡血石。   她自小随着父亲见多识广,对金玉之物甚爱收藏,见到好的也会放在心里细细品味一番,所以今天初见荣王爷时她便对这印章印象深刻。只是这本该在荣王爷身上的印章怎么会在许欣妍身上的呢?   她可不会以为是荣王爷私相授受,今日许欣妍没离开过她视线,而荣王爷一直跟老爷在一起,中间都没碰过头。想到这里,突然想起回程时,石阶上的那一幕。   脸上惨白一片,难道就是那一会被许欣妍得了手的?她胆子竟这样大敢盗取王爷的私印?那不孝女究竟想干什么?她想害死她们府上吗?   许莉姿看着甄婉怡手心托着的鸡血石印章,又看了看母亲那副凄惨的面孔,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想了许多,却没想到会是一枚小印,看样子母亲还认得,所以才被吓坏了。   那么就不可能是王妃的,再想到刚才荣王爷过来说的话,心下一沉,难道这是荣王爷的?二妹偷偷拿了荣王爷的私印想干什么?   ☆、第四四一章 请 罪   屏风两侧都一片宁静,如死水一般。隔间内许欣妍呆呆愣愣的像木头人任由红鹦侍候着穿衣,脑海一片空白,只知道这次是完了。任凭她姨娘再得宠再作低伏小也救不了她了,夫人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王妃也不会放过她的,她死定了,说不定会被沉塘。   以前在家里就听下人说过刘乡绅家的女儿与表哥私会被抓了个现形,然后就被沉塘了。她现如今这般会不会也被拉去沉塘呢?许欣妍惊恐地摇着头,她不要沉塘,她还要嫁入高门,她要嫁得比许莉姿好,她要受尽宠爱让她姨娘扬眉吐气,翻身作主,她要那个叫了十多年母亲的许夫人将欠她们母女的都还给她们。   可是,怎样才可以让荣王妃饶过自己呢?父亲会不会替她求情呢?王爷会不会怜惜她一片真情宽恕她呢?许欣妍不能安,更是敢出去,外面是荣王妃和她嫡母,父亲和荣王爷都被赶走了,她出去一定是死。   许欣妍脑海里千转百回最终怎么也不迈脚,红鹦没听到召唤也就站在许欣妍身后不动,两人都静静地站立在狭小的隔间里,一个心急如焚,一个安然从容。   甄婉怡看着手掌中熟悉的小印,心中长松一口气,她真怕找不到这枚小印。谢天谢地感谢许欣妍胆子大没将小印转出去,想来这样重要的事她也不敢跟别人商量吧。   可是该怎么处理她却是一件麻烦事儿。许家这门亲事能不能结还不确定?若是结了,那许欣妍就必须进宫,可今日这样落许欣妍面子,她进宫不得宠便也罢了,若是得宠只怕又会是个麻烦。   想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转头对着甄家姐妹道:“七姐八姐,你们和姐夫先用膳吧,我和王爷去隔壁房间说些事儿。”   甄文怡并不是没眼色之人,相反,她还极会看人脸色行事又有几分聪明劲儿,否则也不会从甄婉怡几句提示里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如今听甄婉怡这样一说,便明白甄婉怡这是要清场,需要单独与许家来解决这件事了。而这也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如今贾珍在中书省当差,许大人做为中书侍郎可以说得上是贾珍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那差得可不只一星半点了,再加上王爷,怎么能让他们让地儿呢。   马上道:“哪能让你们移步呀,我们又没有什么事儿,我们移过去就行了,你和王爷就在这里好好说话,小世子也跟着我们去好了,我来照顾他。”   话刚落,屏风那边也传来贾珍的声音:“王爷,您请留步,我们去隔壁就好。”   前后句几乎没有间隔,仿佛一个人说出来的一般,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甄婉怡斜着眼睨了甄文怡一眼,看她一副乐不可支与有荣焉的模样,若不是场合不对甄婉怡便想打趣一两句了,话到舌尖转了转,最后道:“绿柳,你带姑奶奶和姑爷们去隔壁,让掌柜有先给上菜。”   绿柳应了一声“是”。   这边甄氏姐妹跟了出去,那边贾珍与齐昌明也退了出去。   甄婉怡挥退了屋里侍候的人起身往祁荣那边走去,许大人见了忙起身,搓着手腆着笑道:“王妃。”   甄婉怡点点头,径直走到祁荣身边,将手里的小印递了过去,语带轻松道:“幸不辱命,您的私印给找回来了。”   许大人看了甄婉怡手中的小印一眼,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屏风那边,又回过头看了看那小印,整个人都有些懵然,好像还不大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那血红血红的颜色刺得他眼睛发痛。   这只是换件衣裳怎么成了寻回王爷的私印呢?妍姐儿与这有什么干系?   祁荣右手接过小印拿在指尖转了转,左手拉过甄婉怡坐在了贾珍坐过的位置,歪着头看向许大人。   许大人对上祁荣的目光,一个激灵,忙推开椅子,一把跪倒在地,高呼道:“王爷,微臣教女无方,请王爷降罪。只是,此事微臣真的是毫不知情呀,还望王爷明查。”不管怎么样先得表明自己的态度,洗净他的清白才成,若是王爷误会这件事是他指导妍姐做的,那他辛辛苦苦来京城却只是转一圈可就成了家里的笑话了。   话语一落,对面便传来一阵跌跌撞撞凌乱的脚步声,只见许莉姿扶着许夫人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走近便“砰”的一声跪倒在地,许莉姿也忙跟着跪倒在地。   “王爷,王妃,这都是妾身的错,要罚请责罚妾身吧。养女不教母之过,妍姐儿如今犯下这等错事,妾身也不敢遮掩什么,这一切都妾身管教不严才导致的,妍姐儿今日此举德仪尽失,辱败家门,都是妾身平日对她缺少管教之故,这都是妾身的错,与我家老爷无关。”   许大人跪在一旁听了自家夫人的话,惊愕地抬头看了过来,却见到一张泪流满面悲痛欲绝的脸,带着自家孩子做错了事的羞愤。心中后悔不已,以夫人出自魏家嫡女的教养,只怕这样的事出在自己名下女儿身上就跟出在她自己身上一样让她痛若难堪吧,早知道就应该将孩子都让夫人管教的。   “王爷,微臣是一家之主,妍姐儿这事都是我这个做父亲偏私偏宠才酿成今日的后果,与我家夫人无关,请王爷王妃责罚微臣吧。”   许夫人惊愕看着许大人,急切道:“老爷,这管教子女本是内宅妇人的事,怎么能责怪到您身上去呢?我本就该我一力承担的。”   许大人摇摇头,“不,夫人,当初是为夫没将妍姐儿交给你教养,是为夫偏宠,如今出了事自然该为夫承担,如何能让你替为夫受过呢?”   许夫人眼圈一红,痛哭出声,“老爷。”伏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似乎要将满腔的委屈尽数倾泄一般。   甄婉怡眼珠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兴致勃勃,一副极想听八卦的模样。   祁荣眼角扫过,用力捏了捏甄婉怡的手,她才回过神来,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祁荣见甄婉怡回过神来才起身走到许大人身边,伸手扶起,“许大人,许夫人,许小姐都起身吧。”   许大人看着祁荣伸过来的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起身,又回身去搀许夫人,跪在最后面的许莉姿也跟起身,扶了母亲起来。   许夫人应是伤心到了极点,身子软软地靠在女儿身上,半天止不住哭声。   甄婉怡见祁荣都亲自去扶许大人了,便也走过去,与许莉姿一起扶着许夫人入了座。   半晌许夫人才止住哭声,按着眼角不住地道歉,“王爷,王妃,真是对不起,妾身失仪了。”   甄婉怡摇摇头,“许夫人客气了,这里也没旁人。”   ☆、第四四二章 宽 恕   许大人看了妻子一眼,也不入坐,对着坐回原位的祁荣拱手,满是自责地说道:“王爷,王妃,今日这错都要怪微臣,妍姐儿与莉姐儿相差不过三个月,所以从小是跟着她姨娘长大的,以前见妍姐儿各方面表现都还挺好的,谁知道竟弄出了这样的事儿来。真是家门不幸,微臣惭愧,请王爷责罚。”   祁荣抬了抬手,“许大人,许夫人,本王相信这事与你们无关。”   许夫人拭着眼角的手一顿,不敢置信地看向祁荣,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又连忙低下头。眼角看到丈夫和女儿都站着,想了想起身与丈夫并肩站到一起。   许大人欣慰地看了妻子一眼,对着祁荣长身鞠躬,“谢王爷信任,微臣惭愧。”顿了一顿又道:“小女辱没门风,微臣本不该为她说话,可此事事关许家清誉,微臣身为许家子弟养出如此不孝女愧对祖先已是不孝,可却也不敢让许家清誉败在她手里,望王爷成全。”   祁荣起身托起许大人的胳膊,“许大人严重了。”   许大人直起身,愣愣地看向祁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爷。”   祁荣神情柔和,“本王印章寻回便无大碍,此事只有我们几家知情,回府后本王会另换印章,许大人不用担心。”   许大人一脸的感动,再次躬身道:“谢王爷体谅。微臣回府后一定会给您一个交待。”   祁荣指尖揉了一下鼻尖,仿佛是要将什么不舒服的东西拭去一般,“许大人小惩一番即可。”   许大人听了更是不敢置信地看向祁荣,又看了看自家夫人,见妻子也一脸懵然,回头见祁荣认真的神情,眼圈不由得发红,低下头躬身道:“是,微臣遵命。”暗中却下定决心要将许欣妍送回老家庄子里去,省得她在京城乱闯丢了许家百年的清誉。   祁荣点点头,转过头看到甄婉怡微微皱起的眉头,又道了一句,“以后二小姐在选秀前就不要出门了,在府里好好学学规矩准备参加选秀就是。”   见甄婉怡听了这句话终于露出笑脸时,心中软软的,像泡在温泉里一般的舒畅。本来这种闺阁女子的小把戏他是不想甄婉怡插手的,省得她烦心。   许家这群人从主到仆全被他看管起来了,要找出他丢失的东西轻而易举,将最后一辆马车强制搜一遍便清清楚楚了。不过许家二小姐既然惹了小娇妻不高兴,便让小娇妻找点事做出出气好了。   现在看来这个结果还算可以。   最后许家人自然没脸留下用膳,不待祁荣说话便主动告辞,让人进了隔间扶着吓得浑身发软迈不出步子的许欣妍,狼狈而去。   见人走完,甄婉怡嘟着嘴对祁荣道:“王爷让许二小姐参加选秀就不怕真被陛下选中了吗?”   祁荣挑了挑眉,“陛下压根就没想着要许家女进宫,一切都是许文祥多想了。”   甄婉怡“啊”了一声,“王爷怎么知道?”   祁荣顿了顿,“陛下是明君,胸怀坦荡,那种借女人来辖制臣子的事他不屑为之。再说如今北方无忧,四海安宁,正是休养生息强壮国力之时,陛下拔能选才,许大人却是想多了。”   “那你让许二小姐去选秀干什么?”   看着甄婉怡警惕的目光,祁荣好笑地敲了一响,“你这小脑袋里想什么呢?那许二小姐不是想入高门吗,本王就让她入高门好了。”   等到甄婉怡幽怨地看过来,慢慢道了一句,“卫国公替世子向陛下请求赐婚。”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随即笑意止不住地从嗓子里倾泄出来,笑倒在祁荣身上,“王爷,您太坏了。我还以为您怜香惜玉真就这样放过许二小姐呢。”   祁荣看着甄婉怡明快的笑脸,心想也不枉自己做了一回小人,“本王除了对你怜香惜玉还对谁有过了?”   甄婉怡伸手抱着祁荣的胳膊,笑意不减,心像扬起的帆一样轻松明快。   “卫国公不是想挑个家世显赫,妆奁极丰的媳妇吗?许二小姐一个庶女,想来没多少嫁妆,卫国公会同意吗?”   “做妾而已,有什么不同意的?”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给卫国公世子做妾呀?”这下可真是好玩了,以许欣妍的人才嫁入卫国公府都让人觉得委屈了的,更何况是做妾。真难以想像以卫国公府一家子暴发户的做派,许欣妍这朵假白莲花要在里面怎么生存?她的知书达理卫国公一家子听得懂吗?   祁荣却觉得这样都还便宜了许欣妍,“以她的德行还能做正妻出来瞎逛不成?”   甄婉怡点点头,确实像她这样喜欢招惹是非的人还是躲要后院不要出门的好。“也不知陛下会给卫国公世子指哪个做正妻,许二小姐讨不讨好去?”   祁荣眼神一闪,他倒是忘了这茬,找个厉害点的世子妃似乎更有趣一些呢。“到时候便知道了。”   心里却打定主意让人去打听一下,这次参选的秀女里谁的性子最为粗鲁强悍。   简单的用了膳又叮嘱了甄文怡和甄茹怡夫妇,让她们对今日的事三缄其口,便各自回家。   七月份初七,大家期盼许久的选秀诏书终于由中书省拟旨门下省用印后交由礼部开始实施起来,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往各地,秀女需在九月十五前赶到京城。   内侍监众多宦官随后离京前往各地护送秀女进京,京城空前的沉静下来。   甄婉怡便在这时被绿柳告知,她小月子推后大半个月了。心下一喜,想着让人请了张太医过来,可又想着马上到月底了,张太医就要进府请平安脉的,到时候再说不迟。   月中的时候张太医过来请平安脉时什么也没说,可见是月份尚浅看不出来。等到月底就应该有两个月了,到时应该有准确消息了。   甄婉怡抚上小腹,还好这段时间祁荣忙着选秀一事,没怎么折腾她。   ☆、第四四三章 有 孕   张太医进府请平安脉的前一日酉时(下午五点),祁荣亲自领着张太医进了锦祥院。   张太医细细把了脉,起身道:“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又有喜了。”   祁荣脸上慢慢荡出温暖的笑意,双眸中那点点闪亮如夜空的星子,闪烁着欢愉的光芒,朗声道:“赏,卫安,府里每人赏一两银子,王妃这边每人赏二两,大丫鬟们赏四两。”   甄婉怡张了张嘴,却在见到祁荣舒展的眉眼时又闭上嘴,他高兴就好了。   送了张太医去梅院给太皇太妃请平安脉,两刻钟时间,太皇太妃就带着珩哥儿跟着祁荣来到锦祥院。   按下甄婉怡要起来的身子,在绿柳搬来的锦杌上坐下,高兴道:“躺下快躺下,别来这些虚礼。前些日子我就猜测着是不是有好消息了,让你多休息你还偏要来回的跑。如今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张太医最拿手的并不是千金科,要不要再请明太医过来看看,他是太医院里最擅长千金科的。”   甄婉怡摇摇头,“母妃别担心,我一切都好着呢,能吃能睡的。”   太皇太妃看了看甄婉怡还不见影的平坦小腹,微微皱了皱眉,担心道:“还是请明太医过来看看吧,你这段时间可没吃什么好东西,平日里还那么多事要打理,劳心劳力的,别到时候累着肚子里的孩子了。有时候一些不注意的地方刚开始都没什么,等到发现有什么的时候往往都晚了。”   许是想起了宫里的险恶,太皇太妃越说越是不放心,对着身后的祁荣道:“王爷,明儿还是请明太医过府一趟吧,我瞧着婉儿的气色不是很好的那种,怎么也要调理调理一下吧?”   祁荣点点头,“嗯,今天晚了,明天本王再请明太医过府来。”   太皇太妃这才放下心,对着甄婉怡再一次叮嘱道:“府里的事儿你也不要多管了,我看荣嬷嬷和李妈妈都是细心得力的,红鹦也做得有模有样,府里就我们几个主子事儿差不多能过就行了,你最要紧的是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好好休息,府里的事都放开手让她们做去。”   甄婉怡点点头,“儿媳知道,平日里也是她们做得多,我只最后看一眼就行,不会让自己累着的。”   太皇太妃点点头,“那就好。这每日的燕窝不要停,还有这天热,冰要少用更不能吃了,明天让明太医再开几个食补的方子,你这般瘦瘦弱弱的,可得好好补补才行。”   甄婉怡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脸上的笑始终没消过,太皇太妃又高兴地叮嘱了好些才留了一匣子的燕窝一匣子的首饰将珩哥儿带回了梅院。说是以后珩哥儿都跟她呆在梅院了,省得吵着甄婉怡。   送走了太皇太妃,甄婉怡扯着祁荣的袖口,高兴道:“王爷怎么今日下衙把张太医带过来了,他不是明儿才来把平安脉的吗?”   祁荣坐在床边,捏了捏甄婉怡的小鼻头,笑道:“你那躲躲藏藏的样子谁看不出来呀,再说上个月的月信都没来,本王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岂不是白当一次爹了。”   甄婉怡拉着祁荣的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王爷,您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祁荣另一只胳膊探出将甄婉怡搂进怀里一双手贴在娇妻的小腹上,嘴角轻轻地吻着娇妻的发顶,“都喜欢,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甄婉怡移了移身子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我倒是想要个女儿,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最是听话孝顺不过的。可是一想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得嫁进别人家,还不知道那家人对她好不好便又有些害怕了。”   祁荣沉闷的笑声传来,直通甄婉怡心里,让她也觉得自己这翻话很好笑似的,心里那一点点不舍消逝得干干净净。   “傻瓜,只要本王是荣亲王,只要珩哥儿守得住荣亲王府,咱们的女儿便是混世魔王也没哪个人家敢对她不好。”   甄婉怡听了这霸气侧漏的话,更是一点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了,笑得嘴都合不拢却道:“王爷尽是胡说,咱们的女儿怎么可能是混世魔王呢?您看看珩哥儿,走哪不是赞声一片的?又爱干净又懂礼貌,再好不过的。”   也许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眼中的宝,而珩哥儿在甄婉怡眼中那几乎就是百分百的完美儿子,白白净净,一双大大的眼睛仿佛是镶着黑耀石一般,纯粹而透净。还不到两周岁,也不像别的小孩那样喜欢乱玩,大多时候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骑着木马,或者解着九连环。   若是带他去花园子里,让他扑蝶,他便将扑网递给丫鬟让丫鬟扑给看,或者让丫鬟们玩跳百索和捉迷藏,他一个人在旁边总是能看得起劲。说话不多却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口齿极为清晰明了,听到他说话的人无不爱上他那慢慢悠悠的调调。   看到这样的珩哥儿,甄婉怡总是涌现出无限的自豪来,因为那是她儿子,是与她骨血相连的人儿,而现在,她腹中又孕育着一个孩子,以后她会有更多的孩子,他们将满载着她的爱一代一代地繁衍下去。   祁荣想到儿子心中也是柔软得能拧出水来,声音更是温和,“嗯,你将珩哥儿教得很好,很有长子的风范,能当得起世子之称。”   甄婉怡听到祁荣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娇羞道:“我也没教什么,珩哥儿好像天生就是个乖性子的。”   祁荣往后靠在大迎枕上,让甄婉怡靠在自己胸膛,隔着柔软光滑的贡绸衣裳抚着妻子那圆润的肩头,声音温温柔柔如同冬日清早的一杯的奶茶,温热的液体滑入喉中,温暖遍及四肢百骸。   “就算是天生的好性子也是因为你生的才给了他那样的好性子呀。若不是你平日里总是细心地陪着他玩,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得住。等过了两周岁我帮着珩哥儿启蒙吧?”   甄婉怡一惊,“才两周岁会不会太早了?”   祁荣笑了笑,“又不是要他拿笔写字作画,先认认字而已。”   甄婉怡松了口气,“那也成,我做些小卡片出来让珩哥儿学学。”   前世幼稚园里的小孩都是边玩边学也学了许多,也许她也可以参照着前世的学前教育为珩哥儿做些东西出来。   只不过想到自己那逊色的工笔画,甄婉怡仰着头对着祁荣撒娇道:“王爷,我来给珩哥儿设计一套字卡,您来配上画好不好?等珩哥儿用过了咱们以后的孩子都可以用。”   祁荣自然不会拒绝,“好,需要画什么画娘子尽管说。”   ☆、第四四四章 告 假   孕月时光好呀,甄婉怡用银勺子舀着碗里西瓜,都入秋了,这批西瓜还是祁荣从内侍监给弄来的呢,甜沁沁的一口下去满嘴的味蕾都在欢腾。   甄婉怡觉处这一胎怀的绝对是个吃货,还没出怀呢,她就一天到晚的觉得饿,刚丢下碗还没消食又想吃。   而听到她只想吃东西,太皇太妃高兴得直点点头,不待祁荣说话便吩咐卫安到内侍监找人搬来好些各地送到京城的贡品。看向甄婉怡的肚子那慈蔼的眼神呀,仿佛那怀的就是个宝贝一般。   珩哥儿还不太明白母亲怎么了,只知道祖母父王和绿柳她们都不让母妃抱他,不让他躺在母妃的怀里,对此他有些失落。   可父王说他是家里小男人了,以后还要照顾弟弟妹妹,要保护母妃祖母,所经他要学会勇敢,不能再像以前那粘着母妃。珩哥儿眨着眼,他不明白,为什么父王可以每夜都粘着母妃他却不能?   父王却回答他说因为父王是母妃的夫君,而他是母妃的儿子,只有夫君才可以粘自家娘子,儿子不行。珩哥儿看了身边的人,好像真的只有父王才可以每夜与母妃共处,所以他便相信父王。不再粘着母妃,跟着祖母住梅院里,只是每日白天里都在母亲这边,天不黑绝不走人。   甄婉怡看着珩哥儿可怜巴巴的眼神,心软得化成一滩水般,舀了一勺西瓜递向靠在太皇太妃怀里的珩哥儿嘴边,“来,珩哥儿也吃。”   珩哥儿脸上一亮,探过身子张开口接过,眼儿笑成月牙状,“谢谢母妃。母妃,您吃,妹妹吃。”   甄婉怡爱得不得了,对着珩哥儿伸出手,“来,珩哥儿到母妃这里来。”   珩哥儿眼睛亮亮地看向母亲,急切地想要点头,最后回头看了看祖母,满脸的渴望。   太皇太妃只犹豫一下便点头道:“珩哥儿不要碰到母妃肚子就好。”   珩哥儿用力地点点头,“嗯,我知道,母妃肚子里有妹妹。”说完便快速地下了榻趿着鞋走了两步重爬上榻靠着母亲坐了下来。   轻轻拉着甄婉怡的袖摆,一脸的孺慕之情。甄婉怡爱怜地将儿子轻搂进怀里,见珩哥儿紧张得身子僵直,心下更是感慨,这儿子怎地就长这么副玲珑心肠呢,真是让她爱极了。   “不要紧,只要不来撞母妃就好了。”   珩哥儿这才放轻了身子,移了移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   太皇太妃在一旁笑着看两母子亲热,“珩哥儿最近是想狠了你了。”   甄婉怡爱怜地揉了揉珩哥儿的头发,“母妃,要不就让珩哥儿住回来吧,您也看到了我这没有什么事。”   太皇太妃犹豫了一下,看着珩哥儿亮晶晶的眼神,笑道:“等过了中秋再住回来吧,明天我打算进宫一趟,跟太后说一声,中秋宴你就不要进宫了。这宫里的宴会向来是麻烦最多的一个地儿,你如今身子贵重,就别去凑那些热闹了。”   甄婉怡也没想去,本来是想让祁荣帮着告假的,可现在有太皇太妃愿意亲自去说那再好不过的。“只是麻烦母妃了。王爷还与儿媳商量着找个时间跟陛下告个假呢,现在有您帮忙王爷便松泛一些了。还好您住进来了,否则儿媳只怕要不得安生呢。”   太皇太妃脸上的笑意更浓,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下来,她对这个儿媳妇的性子还是有所了解的,说话做事都带着自己的喜好,偏偏王爷又宠着她,她便更是不愿拘着自己的性子了。   而她想着这样的性子也没什么不好,在宫里见多了貌是心非外巧内嫉阳奉阴违之人,当面输心背后笑,一言不合便要置对方于死地,也真是让她看累了过怕了。反倒甄婉怡这种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喜欢你就对着你笑,不待见你就置之不理的性情让她觉得珍贵。   相处起来完全不需要去试探,一派轻松自然,让她想到了家乡那座寨子里的青葱岁月,那一去不覆返的美好时光。   “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话由我去给太后说说比王爷到陛下面前说要好。陛下后宫到如今都没一点动静呢,太后偏帮着皇后,陛下也应该是想要个嫡子,这两个月几乎都宿在了凤仪宫里,可惜皇后就是没个动静。明太医都几乎常驻在宫里了,皇后压力不小,你还是不要进宫的好。”   甄婉怡微微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太皇太妃出宫了对宫里的事还这般了解。“母妃您真厉害。”   皇后以前就不是什么大方性子,如今做了皇后看起来是雍容大度了一些,可甄婉怡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皇后她以前还是宁王妃时,就对各方面比她出色的晋王妃处处看不顺眼,而且是明晃晃地表现在了脸上。   有时候甄婉怡就在想这皇后也是好运气,才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了皇后位置上,只是不知道她以后在宫里还能不能继续幸运下去。但是不管怎么样,甄婉怡都决定了生下这孩子之前少去宫里转悠,省得皇后见了她这个大肚子小心眼又犯了。   太皇太妃看着甄婉怡满是诧异的神情,还透着些崇拜,心下更是欢喜,觉得自己这样为她们注意着内宫的麻烦都不值得一提了。   “咱们毕竟是皇亲,与宫里的关系断不了,只有时时把握住她们的动向咱们才好行事,特别是选秀即将开始,以后这后宫风起云涌起伏涨落的咱们就更要开始关注了。所以以前的宫里的人脉我让桂嬷嬷都一直保持着,反正也要不用他们做什么事情,偶尔传个消息就行了。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问桂嬷嬷就是。”   甄婉怡恭敬地应了声“是”,却没打算真个去问,这宫里的事本就复杂多变,陛下要宠谁除了看妃嫔本身也要看那个妃嫔身后的势力,要不怎么会有前朝后宫相互制衡的说法呢。   而局势多变,人心更是易变,后宫佳丽三千,谁又知道哪个是陛下的真命天凤?谁又能入得了那皇帝的眼进入得他的心呢?将自身命运放在后宫女人身上,甄婉怡只觉得渺茫。与其如此还不如让祁荣认真办差,让子孙们学好本事呢。   不过太皇太妃一番好意,还是需要道谢的。   甄婉怡没发现她现在已经开始想以后,开始知道为以后筹谋了。   ☆、第四四五章 中 秋   八月十五中秋夜宴,祁荣一个人进了宫,却在戌时正(晚上八点)就回来了。   甄婉怡和太皇太妃在西苑的花园里摆了鲜果点心月饼,准备赏月。高挂的灯笼将花园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珩哥儿在不远的花丛旁扑萤火虫,说是扑,就是拿着扑网看着萤火虫高高低低的飞,点点萤光一闪一闪,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才来一兜。   见到祁荣走过来,甄婉怡忙起身相迎,“王爷,您怎么就回来了?可是宫里出什么事了?”   祁荣快两步扶着甄婉怡,道:“别急,没出什么大事。陛下不喜欢这样的宴会,也没叫宫伎和司乐司的人来助兴,大家客客气气地吃了大半个时辰便散了。”   甄婉怡这才放下心来,笑着问道:“那王爷这次应该吃饱了吧。”   祁荣笑着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发,甄婉怡瞪大了眼,忙着了太皇太妃一眼,见太皇太妃正直直地笑看着她们,便羞红了脸,低着头道:“王爷您陪母妃坐一会,我去看看珩哥儿。”   说完便往珩哥儿站着的位置走去。   祁荣等甄婉怡走远后低声道:“母妃,您能不能探听一下宫里今晚出了什么事?陛下是突然被太后身边的内侍叫离席的,本王怀疑宫里是不是出事了?”   太皇太妃脸色一正,“王爷放心,今儿天色已晚宫里已经落钥了,明儿一早我让桂嬷嬷送信给你。”说完便叫来桂嬷嬷吩咐一声。   然后又问道:“陛下离开时神情怎么样?”   祁荣微微眯眼,“不大好。虽然看着不大明显,但嘴角抿得紧紧的,不像是好事。”   太皇太妃轻笑一声,“好事还需要偷偷摸摸地进去禀报呀。”   看到儿子皱起的眉头,又马上道:“你也别太忧心了,是什么事明儿一早就知道了,后宫里总不过两样事,一是子嗣,二是争宠,可真正说起来就是一件事儿。现在还是今上后宫妃嫔最少的时候,以后这样的事儿多着呢,慢慢习惯就好。”   今上自小没在内廷长大,对后宫阴私见得少,这些都还只是个开头呢。若是太后和皇后一直意识不到她们的不公不只会引发妃嫔的不满,还会增长她们的枉为,这样的事只怕还有得闹。   祁荣长吐一口气,知道自己是着急了,只不过,皇后无子后位不牢,这又确实是让后宫充满了变数。而这种变数最终会怎么样,他不管,他关心的是前朝。若是大臣们都眼睛盯着陛下的后宫,盯着陛下的子嗣,都想见缝插针寻找捷径,可就不是个好现象了。   “父王,您回来了?”   祁荣回过神见到珩哥儿乖乖巧巧地站在身边,抬起手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发丝,“手里拿的什么呢?”   珩哥儿举起丫鬟为他缝的小口袋,用最轻薄透气的月白纱缝成灯笼状的口袋,“父王,萤火虫。”   小小不过一合掌大的口袋里飞着五六只萤火虫,萤绿的光芒一闪一闪,让祁荣的心都柔软起来。“嗯,珩哥儿自己抓的吗?”   这个儿子聪明倒是聪明,就是太安静了一些,这样不是不好,只是缺了男孩子的活力和世家子弟的张扬。不过这样小小年纪也显得沉稳。这样一想,祁荣也知道该不该让儿子变一变了。   “嗯,给妹妹玩。”   祁荣笑着拉过珩哥儿抱坐在腿上,算了就这样吧,至少是个宽宏的性子,能友爱弟妹也是好的。那就让他做个守成的接班人吧,前面的路就让自己去走就好了。   “珩哥儿真乖。”   甄婉怡端着茶放在祁荣身前的桌上,祁荣拉着娇妻坐在身边,“快坐下歇会,这些小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了,别忘了你如今可是有身孕的人呢。”   甄婉怡顺势坐下,拿了颗桔子剥起来,笑道:“哪就那么容易累着的,这都是第二胎了,您不用这样紧张,还有七个多月呢。”   剥好了桔子先递给了太皇太妃,太皇太妃摇了摇头,“你自个吃吧,我若要吃晓得剥。”   甄婉怡掰了一半递过去,“母妃尝尝吧,宫里今早赐下的,可甜呢。剥个桔子累不着人的,您和王爷都别把我当瓷做的,碰不得动不得的。太医说了,只要身体好,多动一动还好些呢。”   太皇太妃这才接了过去,“这还不因着你没过三个月吗?等过了三个月就让珩哥儿住回来。”   甄婉怡笑道:“我虽还不到三个月,可一点不适都没有呀,反而一天到晚的只想着吃呢。”   “能吃是福,多吃点好呀。”太皇太妃说完掰了一瓣放进嘴里,眯起了眼,嗯,真是甜。   祁荣接话道:“这次去往各地选秀女的内侍都回来了,带了许多土仪,还有各地藩王刺史上贡的贡品,明天让人清理出来母妃和婉儿都尝尝,有些挺不错的。”   甄婉怡眼睛一亮,“好呀好呀,没想那些内侍们还挺有心的呢,知道带土仪回来。听说南方那边好吃的东西多着呢。”   祁荣睨了一眼,“再好吃的你也都尝过了吧,哪年的贡品你不是要吃食要得最多的,祁逸每每见了卫安都直接说他们还有什么东西多少多少的,卫安能拿多少多少的,可见卫安去得多勤了。”   甄婉怡有些不好意思,祁逸是瑜亲王世子,在内侍监任正五品的内常侍之职,祁荣从内侍监能拿到那么多东西与祁逸的放水分不开,当然祁逸能从正六品的内谒者监短短两年升级正五品的内侍监也离不开祁荣的提点。   内侍监是皇帝的近侍机构,专门管理宫廷内部事务,设有内侍监两人,一人对内管理内宫的供需,内侍监是宦官,一人对外,内侍监一般由宗室之人把持,负责宫廷的需求。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部门,吃喝玩乐样样都有,还样样都好,而最让甄婉怡记挂的便是内侍监每个月各地上贡的吃食了。   珩哥儿突然冒出一句,“母妃,我给你好吃的。”   甄婉怡大喜道:“哎哟喂,娘的宝贝儿,不枉为娘生你一场呀。看来以后还是要靠儿子才行。”说完又抓着珩哥儿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亲了好几下,斜了一眼祁荣,满满的挑衅。   珩哥儿躲在父亲的怀里笑得那个欢呀,泠泠的笑声传出去好远。   ☆、第四四六章 高 兴   中秋节翌日,皇帝急急退席的原因曝了出来:皇后小产。此消息一出众人哗然,都没听说皇后有孕的,怎么突然就传来小产的消息呢。   甄婉怡坐在梅园正房的西侧室里,诧异地问道:“难道皇后自己都不知道怀孕了?”   桂嬷嬷站在一旁恭敬地回话,“皇后娘娘月信紊乱没个定时,刚开始她还以为自己是来了癸水呢,为此还发了一顿脾气,等发觉不对劲叫来太医时就已经晚了。”   甄婉怡觉得不可思议,是多么粗心的人才会这样忽视呀,皇后可是做过娘的人了,再上这次小产她都小产两次了吧。“那查出了什么问题没有?”   桂嬷嬷摇摇头,“明太医还有院判大人都在凤仪宫检查,至今为此什么问题也没查出来,最后只是说皇后身子虚受不住孕。”   太医院的院判是专为皇帝看脉的,其她任何人都指不动他,除非皇帝陛下让他去,而能让院判把脉就不单单是看病了,更是陛下的一种恩示。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还真让太皇太妃说中了,后宫里出事不是为争宠就是子嗣。如今的后宫里才几个妃嫔呢,皇后就能小产,若是选秀过后,那后宫岂不是成天唱大戏了?   甄婉怡再一次庆幸她没住在那后宫里,也再一次感叹太皇太妃的不易。   “母妃,明儿让张太医来请平安脉吧。”   太皇太妃本是神情轻松地靠在大迎枕上,听见甄婉怡这样一说忙坐起身子,紧张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甄婉怡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想着皇后娘娘出了这样的大事,儿媳不进宫去探望也不好,可进宫儿媳又不愿意,所以想让张太医过府给儿媳开个调养安胎的食疗方子。”   皇后若是没小产,她定进宫去恭贺一番,生珩哥儿的时候两人前后怀上的,又有着救命的情谊在,让皇后对她着实亲热了好久。可如今皇后正伤心,她若是进了宫去安慰,只怕皇后不但不会领情,反而会以为她这是在炫耀吧。   太皇太妃抿嘴一笑,“这主意甚好,明儿让张太医过府一趟,后日由我进宫去看望皇后吧,你就不要进去了,听说皇后要将身边的宫女全都棒杀了,若非太后阻拦只怕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都保不住。这种时候你不去宫里是最明智不过的。”   甄婉怡咂咂舌,这皇后还真是头脑不清呀,还没查个清楚呢,就要把身边的人全都杀尽,这种做为谁会真心替她卖命呀。而且马上要选秀了,她身边没得熟悉可靠的人以后要怎么办哦。   “那又要麻烦母妃了。”   太皇太妃摇摇头,笑容满面,“不麻烦不麻烦,只要你好好的为王爷开枝散叶,这外头的事儿呀,都不用你多想。”   珩哥儿刚刚两岁,这一个就揣在肚子里快三个月了,这种怀生的速度还要妾室干什么?女人一多是非便多,虽没拿到证据,可皇后小产这件事情里出现的手脚可不少呀,只是不知道陛下查没查到?   最终皇后小产事伯雷声大雨点小的落了幕,甄婉怡也闭门不出地开始养胎起来。   而外面各地的秀女并京城的秀女齐齐整整地进宫开始了朝晖帝的第一次选秀,参选秀女共五百八十六位,遍及全国各地。   历时一个月的初选复选,九月二十二日,朝晖帝在广极殿选了二十六位秀女充实后宫,连参选的零头都没得,也不知道这留下的二十六位小主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九月二十三日,一道道圣旨在乾明宫大殿响起,为肱骨之臣家的小姐公子赐婚。   其中刑国公长女曹英指给了卫国公世子为世子妃,中书侍郎许大人二女许欣妍指卫国公世子为良妾。许欣妍在选秀期间不知得罪了何人,御前失仪不等复选就被陛下送出了宫。而卫国家的女儿被指给了一位大将军之子。贤王府也进了一位美人。   不管别家高不高兴,反正这个结果出来甄婉怡是挺高兴的,对着祁荣笑道:“许二小姐怎么就御前失仪了呢?”   祁荣看着甄婉怡兴致勃勃的小脸蛋,挑了挑眉,“这后宫内院的事儿你问我?”   甄婉怡呵呵笑着挽上祁荣的胳膊,“我这不是高兴嘛。王爷您说话算话,说让许二小姐作妾就真让她作妾了,嫡妻还是刑国公家的长女,也不知道曹英的性子像不像她母亲。”   祁荣看着甄婉怡无骨一般地靠着自己身上的娇妻,伸出一臂揽紧了,“坐好,小心摔着了。别人家的事看着就好,反正该做的咱们已经做了。”   甄婉怡点点头,“嗯,我就是高兴嘛。”   祁荣眼神闪了闪,这已经是甄婉怡第二次说高兴了,一个许二小姐值得她这样记挂吗?“娘子究竟在高兴什么?”   甄婉怡两眼弯弯如弦月,皎皎生辉,“我在高兴王爷拒绝了陛下的赐下的美人呀。”说得理所当然,表现得坦坦荡荡。   让祁荣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话你在外头就不要多说了,别人若是问起你直接推到为夫身上就是。”   甄婉怡诧异地看着祁荣,“为什么?”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的发丝,“刑国公夫人的前车之鉴娘子难道还不够让娘子警觉吗?”   甄婉怡嘟了嘟嘴,她知道京城有许多闲着没事做的夫人喜欢把她和刑国公夫人放到一起去比较,可是,她是刑国公夫人那种没品的到处喊打喊杀的人吗?   “刑国公夫人怎么能跟我比呢?刑国公到处叫嚣着要纳妾,而刑国公夫人则追着喊打喊杀的,我能那样没品吗?”说着睨了祁荣一眼,“王爷,咱们府上是您自己不想纳妾的是不是?”歪着头,眯着眼,一副你要好好说话的神情。   祁荣大笑着揉乱了甄婉怡的发丝,惹来甄婉怡一顿娇斥声,“王爷,我的头发又乱了。”   祁荣停下笑,可眼里的温情似乎要溢出来一般,直直盯着甄婉怡看,看得甄婉怡胸口“砰砰”直跳,仿佛揣了一只小兽一般。垂下眼敛,不敢对视,羞意染红了的耳根。   “傻瓜,世人多愚昧,善嫉妒,那些不好听的话听听便算了,不用放在心上。本王待你如何,你我心中明白便是,何需跟别人去解释?时间自然会证明一切的。”   ☆、第四四七章 家 信   甄婉怡感动地靠在祁荣胸口处,听着有力的心跳声,心下一片安宁,这个胸膛虽然不是特别的雄伟粗犷,可却有着山一般的沉稳海一般的宽广。在这里,可以不受外界风雨的干扰,可以安心守着自己的家园。   而且祁荣说的话也是那样的合乎她的心意,别人说什么有什么好去在意的呢,既不痛又不痒的,人在这世上走一遭哪有不被人说的,她们在背后议论她自然是因着羡慕妒嫉才会如此。   两人安静相拥,室内烛光静谧而安宁,散发着一种秋实的芳华。   “下个月修哥儿的乡试成绩便要出来了,我给了他一张帖子让他去拜访刺史大人,他竟说要凭自己的真实本事给你考个举人老爷出来。还说若这一次中了解元便直接参加明年的会试,到时再让我帮他寻位名儒大师指点一二,口气甚是不小。”   甄婉怡想到这个双胞胎兄弟,心里也泛起了柔情,笑着道:“八哥他长大了。”不再是在府试面前都踟蹰不已的稚气孩童了,现在的他竟想着考个解元出来,甄府也是耕读之家,只怕从第一代读书人开始就没出过解元吧。   祁荣点点头,语带笑意道:“志气也不小。”   甄婉怡自豪道:“那才是男儿本色,若是连想都不敢想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八哥敢开这个口说不定真能考出个解元来呢。当年贾珍不就是解元吗?”   祁荣挑了挑眉,不知何故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当年的主考官是贾老爷子的同科。”   甄婉怡一愣,这事她以前可没听说过呢,不过当年的刺史夫人与贾大夫人走得很近就是了。只是祁荣突然说这个干什么呢?诧异地看了祁荣一眼,却见祁荣不自在转了转头,红了耳尖,甄婉怡突然想到那一科贾珍得了解元,可祁荣得了个第二名呀。   莫不是这人妒嫉贾珍了?想到此处,甄婉怡又觉得不可能,这几年祁荣处事极是沉稳,仿佛是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老者,任何事都一副手到擒来运筹帷幄的样子。时间久了,竟让众人生出一种他便是这样厉害的人的想法来,连甄婉怡都忘了他也不过是与甄明杰一样年纪的少儿郎。   许是因为压力过大,让祁荣不得不对外表现出强硬的一面,他没有背景没有强硬的势力,他能靠的只有自己,而现在荣王府在京城的地位都是他一个人打拼出来的。   想到此处,甄婉怡对祁荣是满满的心疼。“解元又怎么样?王爷才是最厉害的。”   祁荣听到甄婉怡满是自豪的称赞和毫不掩饰的情感,只觉得那双眸子比夜空的星还要亮,心里的欢愉像奔腾的岩浆,呼啸着,喧闹着。眼角眉梢尽是满足的温和笑意。   甄婉怡清楚地感受到祁荣的愉悦,也高兴得两眼弯弯。“那关于八哥的亲事,母亲可有话传来?”   八月九月的驿道都用来传递选秀和各府乡试的事谊,甄婉怡要送信八百里加急回清河城倒是简单,但清河城要送信过来少不得要与驿丞周旋一二,时间一久四太太也不大好意思总去麻烦人家。   所以书信往来大多是由甄明杰送出,一封信里夹着好几人的信。   听到甄婉怡的相问,祁荣便将信拿出来,甄婉怡将每人的信都一一看过去,六哥还是一如既往的谦逊,只说了家里守制的情况道一切都好。八哥意气风发,一手行书写得龙飞凤舞,肆意张扬全不见守制应有的低调沉闷。   四太太的信从头到尾都是叮嘱,特别是对甄婉怡又怀孕的事又是高兴又是担心,满满的注意事项就写了三大页。最后两页则说起与许家的亲事来,南麓书院的山长也给四老爷去了信,四太太对这门亲事倒没有不满意的,只担心女方家里会不会看不起修哥儿,让甄婉怡多打听打听那许家娘子和许夫人的性情,有时间多接触一番。   待放下信,祁荣便道:“你也不用着急,许夫人如今正帮着长子许琛在相看呢,许二娘子是入国公府做妾,不用等长姐出嫁便可出阁。所以修哥儿的亲事等春闱结果出来再说。”   甄婉怡注意到祁荣说的是春闱而不是秋闱,难道甄修杰打算一口气连过乡试和会试吗?“你这就般肯定八哥能高中解元。”   “他今年不中难道以后也不中?”   甄婉怡眨眨眼,“那许家小姐怎么可能再等一科?”   祁荣弹了弹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么大个京城又不止许家有女儿可选。”   甄婉怡彻底懵了,不明白祁荣什么意思,只得“啊”了一声。   祁荣无奈的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发,这丫头还是乖乖在府里待着吧。“许家说要结亲咱们就非得要和她们结亲了不成?待修哥儿高中,咱们的选择范围便会越广,许家虽有官声,可魏家已是日薄西山,若这十年族中弟子还不出仕,只靠祖辈留下的清名怕不是够了。魏霆为什么会为许家大小姐挑中修哥儿,难道魏家就没得一个正当年的男儿吗?”   说来说去,还是甄婉怡小瞧了祁荣的影响力,小看了荣王府这面金字招牌。就算陛下怕宗亲势力声誉过大,可在眼下无人可用的情况,祁荣在中书令这个位置上至少有十年,甚至是十五年的时间。待退下了一个三师少不了。   而那时荣王府世子还没成长起来,即使成长起来了也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祁荣,最多一个富贵王爷罢了。如此一来接手祁荣手中人脉的便极有可能是岳家的几个小舅子了。   魏家现如今虽没直系子弟在朝为官,可祖祖辈辈的读书人却是不少,每一代里也能出个把进士,所以这份眼力劲也是有的。说不定有了荣王府这条线,以后魏家的子弟要出仕也能多几分助力。   要知道这官场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魏家离开政治中心这么多年,除了祖宗留下的声誉也仅是靠几个书院来维系人脉。但是江南多士子,可入仕做官的却不及两淮及北方。魏家想出仕有许家帮忙还不够,毕竟许家也是大家族,族中子弟做官的也有,没得人家不帮自己人要去帮你的。   所以魏家才会这样抬举甄修杰,甄修杰回家守制了魏霆这个山长还亲自写信去寻问甄修杰的功课,又积极地帮着说媒,也是用心良苦了。   甄婉怡也喜欢祁荣这样抬举自家兄弟,便笑道:“那就让八哥好好考,中个状元出来,京城娘子随他选。”   ☆、第四四八章 又一封   十一月初六,酉时刚过一刻祁荣便满脸含笑地走了进来,甄婉怡正陪着珩哥儿在矮榻上认字。听到响声,起身想迎上去。   珩哥儿快地下了榻,嘴里道:“母妃别动,我去给父王请安。”   甄婉怡扶着腰慢慢地站起来,一边说道:“你慢着点,小心别摔了。”   祁荣将身上的披风解下丢给一旁的绿柳,待珩哥儿歪歪倒倒地行了礼,才将他扶起,牵着手走到西侧室,看了看甄婉怡高高挺起的大肚子,忧心道:“今天咱们女儿可有乖乖听话?”   甄婉怡也觉得自己这一胎的肚子有些大,不过还算安稳。“听话着呢。”   珩哥儿在一旁举起肉肉的小手,道:“妹妹今天动了五下,不听话。”   甄婉怡看到祈荣高高挑起的眉头,笑道:“珩哥儿只能数到五,过五数的都说是五下,今天可不只是动五次。”   珩哥儿也点点头,“嗯,很多很多下,妹妹不乖。”珩哥儿站在甄婉怡腿边,有些害怕地看着母亲的肚子,小小的嘴里说着让人感动的话,“呼呼,母妃不疼。”   甄婉怡揉着儿子柔软的丝,笑道:“不疼,母妃不疼。”   祁荣对儿子这番表现也极为满意,赞许道:“珩哥儿真乖,以后妹妹长大了要教导妹妹知道吗?”   得到父亲赞扬的珩哥儿嘴咧得大大的,眼睛亮地看向父亲,大声道:“是,父王。”   祁荣也揉了一把儿子的丝,“跟奶娘回屋去梳洗,等会一起去祖母那里用晚膳。”   “是。”珩哥儿高声应着便随了奶娘一起离开了。   祁荣扶着甄婉怡重新坐上烧得暖暖的矮榻,自己在刚才珩哥儿的位置上坐下,拿出一封厚厚的信出来,“家里来信了,修哥儿中了解元。”   “啊”甄婉怡惊喜的呼出声来,忙接过信打开看了起来,一目三行的看过,脸上的笑如夏花一般绽放,灿烂夺目。“八哥真中解元了呀。”   屋里的丫鬟听了,互看一眼,齐齐走到甄婉怡面前蹲身道贺:“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甄婉怡笑得合不上的嘴,刚刚还觉得暖和的矮榻这会坐上都觉得有些热了,解了脖子上最高处的扣子,“映月,打赏,照着过节的例打赏,从我月银里扣。”   “奴婢谢王妃赏。”   祁荣在一旁看向甄婉怡处理着打赏事宜,暗暗点头,现在的甄婉怡处理起事情来快稳当多了。待映月领着人出去后,才道:“估计再有个把月的,修哥儿和六哥六嫂就要到京了,安乐胡同那边也要派人去吩咐一声收拾一下才是。”   甄婉怡点点头,“那今年岂不是六哥六嫂和八哥都会在京城里过年了,那我们得多备一份年礼才行。也不知道六哥他们能不能赶在腊八前回来?”   “应该是可以的,送信过来他们便要起程,腊八前到差不多了,太晚只怕年货都来不及备下了。”   一听祁荣这样说,甄婉怡就忙喊了映月进来,“打年货的时候,给舅老爷家也备下一份。安乐胡同那边的黄嬷嬷在,你多跑几趟,务必要把那边安置好了。”   映月喜滋滋地应下来,“王妃放心吧,咱们年夜宴吃什么,舅老爷他们就吃什么。”   甄婉怡又转过头问祁荣道:“也不知道六嫂这次会不会把煊哥儿带来,煊哥儿都两岁半了吧,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了?”   祁荣想了想,“应该不会带煊哥儿过来,六哥这次回京要到吏部报到,等待重新分任。六嫂到时肯定会随着去任上,煊哥儿还小,岳母应该不放心煊哥儿这样天南地北的跟着跑。”   甄婉怡心里也明白,只是挺想念那胖乎乎的煊哥儿。“若是六哥能留在京城里就好了。”   祁荣睨了一眼,怕娇妻多心便解释道:“六哥留在京城远不如修哥儿留下来的好。六哥外放慢慢的熬资历,等能坐上正四品的刺史,再过些年如果想回京了便调回来,到那时也不用看别人眼色行事。修哥儿若是考中庶吉士,先在户部观政三年,再去吏部历练三年,再外放谋资历,等回来便可以谋个小九卿之位。”   听祁荣这样谋划,甄婉怡只能道一句感谢,“王爷,谢谢您这样殚精竭力地为六哥、八哥筹谋。”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的头,看看高高耸起的肚子,轻声道:“傻瓜。”他若不为甄家兄弟殚精竭虑,以后又靠谁来护住他的子嗣呢?更何况甄家难得出这样一个好苗子,他自然要用全部的心血推着甄修杰往前走。   第二日祁荣回府时又带回一封书信,直直递给了甄婉怡。   甄婉怡笑着接过看了看,还没打开过的,信封后面写着我儿亲启。“这是母亲写来的,怎么,母亲还担心我们安置不好六哥他们,特意写信过来交待一番吗?”   可是打开看着信,脸上的笑意便收了起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敢置信。   祁荣并没有看这封信,看到甄婉怡的表情,忙道:“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甄婉怡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便直接把信递给祁荣,祁荣也不客气,拿起便看了起来,半晌才皱着眉头道:“你无需忧心,那人要来便来好了,我到时让齐昌明去接人就是。”   甄婉怡无奈地撇了撇嘴,祁荣是有多不待见莲香呀,连她的名字都不愿叫。只不过这莲香还真是属蟑螂的,生命力竟这般顽强。被祁荣卖了能被齐老太太买去,被甄茹怡利用甄老太爷的丧礼送了回去,却还能找到翻身的机会,这次回来只怕齐宅要不得安宁了。   现在最大的困难便是要怎么开口跟甄茹怡说这件事?这次莲香会跟着六哥六嫂他们一起来京,甄茹怡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怪他们?可如今莲香这个样子他们若是不带回京只怕清河城的人都要指着他们的脊梁骨来骂了。   看着甄婉怡愁苦的脸,祁荣便出主意道:“要不明儿让八姨姐过府来陪你说说话。”   甄婉怡听了一阵猛点头,“我怎么把八姐忘了,她能来是再好不过的。”   ☆、第四四九章 商 讨   翌日一早甄文怡便进了荣王府,甄婉怡先陪着去拜见了太皇太妃,说了一会儿话太皇太妃便让珩哥儿留下,将姐妹两人赶回锦祥院了。   一进屋里,甄文怡解了披风便道:“出什么事儿了,急急忙忙地叫了我过来?”   甄婉怡将四太太写来的信递过去,甄文怡看了甄婉怡一眼,“是八哥中了解元的事吗?这我们都知道了呀。”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你先看看吧。”   甄文怡收敛起笑意,接过信一目三行地看完,瞪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呀?七姐知道不知道?”   “这信是我昨儿才接到的,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才叫了你过来商量。七姐应该不知道莲香的事吧,要不怎么会不做任何处置就把她送回清河去的呢?”   甄文怡急得起身在室内直打圈,直到甄婉怡看得头昏的时候才站定,坐下认真道:“不行,我们不能这样瞒着七姐,这事纸包不住火,莲香都跟着六哥六嫂她们过来了,到时肯定是要回齐家的,与其等那一天让七姐半分心理准备都没得还不如先让她知道好提前做安排。”   甄婉怡皱着眉头,“这事我也知道该跟七姐知会一声,可怎么开这个口呀,七姐还不得伤心死。”   甄文怡眼里闪过一丝气恼,“有什么好伤心的,七姐以前就是这样的性子,什么事儿都藏着掖着,生怕被我们看了笑话去似的。你看她在齐家的都是什么日子?如果说她还是甄家那不受重视的庶女,怕娘家没人替她出头,把那些受的委屈暗暗咽下去也就算了。   可如今这是在京城,那齐家在京城算什么东西,齐老太太一个乡下婆子能翻出什么浪来?有你在有我在,还对付不了一个老太太,对付不了一个爬床的丫鬟?你看看她那些子破事儿,如果不是香绫求到你我面前,她想瞒多久?好不容易压着齐老太太低头了,她不知道趁着这个机会把家掌控起来,把家里的规矩立起来,竟一门心思地只关心自己的生意。   生意做得再好能有夫君重要?这翻过年就要会试了,若是姐夫中了进士做了官,她还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迟早还要栽跟头。到时候再求到我们头上,我们能怎么做?上一次你和婶婶做了那么多,给她创造了那么好的条件,只要再逼一逼便能将齐家掌控在手里了。可她倒好,两句话就跟着回去了,一点章程都没有。她这记打不记疼的性子,咱们就是帮她一百次她还是长不了记性。”   甄婉怡长叹一口气,“你也不要说得这样严重,七姐只是性子温顺了一些。”   甄文怡呤哼一声,“得了吧,她那叫温顺?她还叫没骨气好不好?别人都不把她当人看了,她还一味地去屈膝讨好,这日子是靠着讨好就能过下去的吗?她这样低三下四的只会让别人小瞧了去,不但小瞧她还轻视咱们这些做娘家的人。”   甄婉怡突然觉得把甄文怡叫来商量这个主意实在是糟糕透了。打小这两人就不大合得来,甄文怡是明明确确的表示不喜欢甄茹怡的,而甄茹怡虽没说过这样的话,可见着面也没亲热过。   按了按额头,“早知道你这样一顿抱怨,我就不叫你过来商量了。”   甄文怡喝了一大口水,“你也别怪我,我是一听到七姐的事就犯头痛,真不明白她怎么会把个日子过成那样的。姐夫想纳妾,她给纳就是了,姐夫看上了莲香,她再找个比莲香更好看的,就不信拉不笼姐夫。既不让莲香讨着好也得了贤名,何乐不为呀?男人的这些事儿,何必去较真?他若不是真心对你,你就是挖心掏肺地对他他也看不上,何必勉强委屈糟蹋自己呢?”   甄文怡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甄茹怡最大的问题就是对一个不爱自己的夫君动了真情,还妄想用柔情温顺将丈夫笼络住。所以她才会对齐家附加在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极力忍耐。   而甄文怡的性子呢,她是个爱自己比爱任何人都多的人,所以她能在所有的关系里去计算得失,找到让自己最舒服的过法。有种只要老娘爽了,管你死活的畅快感。   而甄婉怡的性格恰好介于两人之间,她既做不来卑微的去乞讨爱情,也做不到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算计别人,她能做的就是独自离开,去绽放一个人的光彩。   看着甄婉怡紧皱的眉头,甄文怡叹了一口气,虽说她是真的不想去过问甄茹怡的事,可谁让开口的是甄婉怡呢,对于这个妹妹,她还是必须巴结好的。   “你也别担心了,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你这就派人去她店里把她人给找过来,咱们在一旁给她合计合计,若是她不听那咱们就撒手别管了。反正她现在生意做得不错,齐家母子都得靠她吃饭呢。”   甄婉怡随即吩咐人去请甄茹怡过来。   “七姐店里的生意很好吗?我最近都没出去过。”   甄文怡感慨道:“有你和喻家舅舅表哥的照顾,她的生意能不好吗?拿货比别人便宜,销路也不用愁。你明明可以直接从喻家舅舅那拿到最便宜的料子,却非要经南衣居过一手,把利润都给七姐赚了。有时候想想,七姐也真是挺好命的,有你这样全心全意地帮助她。”   甄婉怡睨了一眼,“胡说什么呢,都自家姐妹,能帮上忙的自然要帮一把了,更何况七姐为我也做了许多。我做的这些比起她来算不得什么。”   甄文怡听了却是轻哼一声,嘴里虽不说话,可神情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甄茹怡拿乐姐儿换珩哥儿的事她事后也听说了,虽是感慨,却是感慨甄茹怡的好运,只这样一次举动就让甄婉怡记在了心里,只怕以后都会拿甄茹怡和乐姐儿当救命恩人来看待。   若不是齐昌明还没得进士功名,那中书省的差事只怕还轮不到贾珍。而明年就要春闱,到时候齐昌明和甄修杰都中了进士,贾珍只怕得靠边站了。如此一来,贾珍好不容易取得的三年优势说不定会在祁荣的偏心中变得荡然无存。   ☆、第四五零章 打 击   甄文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得转过话题,眼睛看了一眼甄婉怡的肚子,奇道:“你这肚子是不是太大了一些?可别像我一样,吃得太多了,当初我生皓哥儿的时候可是很受了些罪的。”想到这里,转头四顾,压低着声音,“是不是太皇太妃让你多吃的呀?”   甄婉怡瞪了一眼,“胡说什么呢,太皇太妃对我好着呢,你别乱说。”说完又摸了自己的肚子,“你真的觉得我这肚子大吗?我都没见过几个大肚子,只记得你当时怀的时候也挺大的。”   甄文怡站起身,“你站起身来我量一下。”说完便拉着甄婉怡站起来,用手在甄婉怡的肚子上丈量了一圈,最后道:“太多了,比我六个月时大了一掌半。你可得注意了,我当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是我婆婆起了坏心,我一开始没注意,可等到注意的时候就已经太大了,不过后面两个月我注意到了就几乎没长肚子了。”   甄婉怡也开始担心了,“我也觉得这一次怀得有些大,可张太医没说什么。再说我这一次吃的与怀珩哥儿时吃的差不多呢,都是慕嬷嬷制定下来的。”   甄文怡狐疑地看着甄婉怡的大肚子,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却在开口的那一霎那咬住了,这事不能胡乱说,那张太医每三天就来请平安脉也没见他给个说法,若她说准了还好,若是不准只怕会给人留下轻浮的感觉,还是让太医来说的好。“下次张太医来请脉,你还是多问一问的好,特别是有什么不舒服之类一定要跟张太医说清楚了。”   甄婉怡点点头,又走回矮榻上去坐着,“要说什么不舒服的倒也真有一些,就是觉得怀这一胎比较累,成天的不想动,还饿得特别快。”   “那这些你都跟张太医说了吗?”   甄婉怡摇摇头,“我以为这都是正常的现象呢,也就没跟太医说了。”   “那还是跟太医说说的好,你不说太医还以为你一切都正常会疏忽的。”   甄婉怡点点头,两姐妹又说了一会孕期的一些趣事,正闹着映月便进来禀道:“王妃,七姑乃乃来了。”   甄茹怡是一个人来的,进门就问:“怎么了?这么急急地把我接来,我想去接雨姐儿姐妹过来都没时间。”   还不待甄婉怡起身,甄文怡便拉了甄茹怡过来,“找你过来是为着正经事儿呢,雨姐儿她们下次再接过来玩不迟。”   甄茹怡脸上有些不高兴,抽出了手,直直走到甄婉怡对面坐下,“雨姐儿她们想小世子呢,前几天你送果子去时乐姐儿就想着跟过来玩,总说要陪弟弟玩骑木马呢。”   甄文怡跟在后面眼神闪了闪,看了甄婉怡一眼,先从炕几上端过自己的茶碗然后才在映月端来的太师椅上坐下,“七姐,九妹如今可挺着大肚子呢,小世子都是太皇太妃在带着,你家乐姐儿皮得很,疯起来没个轻重的,还是等九妹生了再过来玩吧。”   甄茹怡看了坐要太师椅上的甄文怡,笑道:“八妹一向与九妹亲厚,没想到嫁人这么多年了还是始终如一呀。”   映月走了过来,先给甄茹怡上茶,后又对甄文怡道:“八姑乃乃奴婢给您换了碗热茶。”   甄文怡将手里的温茶递给映月,又接过热茶放在一旁的几上,笑道:“七姐才知道我和九妹感情好吗?若不是感情好,九妹也不会一有烦心事就首先想到我了。”   甄婉怡“嗯”了两声,警告地看了甄文怡一眼,甄文怡白了一眼,扭过头看向一旁,心里越发不自在,以前九妹可不会这样。   “七姐,今儿一早叫你过来确实是有事要跟你说。你也知道我这人不怎么处理事,所以才叫八姐过来一起商讨商讨。”   甄茹怡点点头,“究竟有什么事儿?我店里新进了一批料子,正在点货呢,现下正值年节,这批货到得可真是及时。”   甄婉怡也不好说什么,将手里的信递了过去,“这是昨晚接到的信,你先看看吧。”   甄茹怡看了两个妹妹一眼,接过快速看了起来,脸上的血色迅速消失,捏着信的手不住地颤抖,“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甄婉怡担心地握上甄茹怡的手,“七姐,你先别急,等莲香到了我们自然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甄茹怡一个激灵,挥手甩掉甄婉怡的手,吓得甄婉怡一个前倾,幸好反应快扶着炕几才没撞上,却也白了脸,慢慢地往后移了移,靠在大迎枕上。   甄文怡忙起身扶了甄婉怡一把,担心地看过去,甄婉怡拍了拍胸脯,摇了摇头。站在落地罩边上的绿柳这时也快步走了过来,静静地站在甄婉怡身后。   甄茹怡情绪极为激动,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只见她右手按着自己的胸,左手紧紧捏着信,喃喃道:“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怀了相公的孩子,还生了个儿子出来。不可能的,相公不会让她怀孩子的,这孩子一定是假的。”   这模样即是在劝服自己又是在为齐昌明寻找借口,固执地摇头,仿佛这样莲香生子的事实就不存在一般。   甄婉怡不敢靠近,只得唤道:“七姐,这事是真是假,等莲香来了就知道了,你先不要急。”   甄茹怡猛然抬起头,“为什么,为什么这事现在才传过来,以前母亲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为什么从没提到这件事?这孩子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呢?走之前明明还好好的,她也答应我不再回来了的,怎么转眼间就有了儿子呢?”   甄茹怡的问题甄婉怡也答不了,四太太的来信里只简单的说了甄明杰上船时莲香突然抱着孩子和她家的父母跪在船边,只说这孩子是七姑爷的,求四太太让她们母子回京与父亲团聚。   当时码头处送往迎来的站了许多人,莲香的亲戚在一旁添油加醋,将莲香说成了四太太赐给女儿的陪嫁丫鬟,后来给了姑爷做通房,被姑乃乃送回清河城奔丧,谁知回了清河城竟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在五月初诞下一麟儿。如今少爷少乃乃们要进京了,那这姑爷家的孩子总得带回去吧?   ☆、第四五一章 发 狂   四周站着的人自然认得甄府四太太和四老爷的,特别是甄府新出的一位解元郎还在船头站着呢。记性好的百姓们更是知道甄家出了一位王妃,便忙拉着莲香的亲戚问。   “是哪个姑爷呀,莫不是荣王爷?”   “哎呀,那你们可是走狗屎运了,能为王爷生下儿子,会不会封个侧妃当一当呀?”   “啊,那岂不是皇亲国戚呀?”   “你们家女儿命真好,竟能侍候王爷。”   莲香垂着头露出一段天鹅般白皙的颈脖,抱着一个红襁褓跪在初冬的冷风里显得格外可怜。心里的喜悦却被四周的议论声敲得荡然无存,只剩下苦涩,若这个孩子是王爷的该有多好。   四太太身边的慧香得了四太太的示意,忙拉起莲香道:“各位乡亲误会了,莲香是我家七姑爷的通房呢,荣王爷可是我们家九姑爷。乡亲们还是不要议论王爷的好,这皇家的人和事可不是能让人随便言论的。”   这话一出四下的议论声便停了下去,莲香的亲戚见没人相问便撇了撇嘴,站到四太太面前高声嚷道:“我们莲香就算是七姑爷的通房,可如今孩子都生下来了,总不会让我们家养孩子吧。我哥哥嫂嫂都是你们甄府的家生子,生死都握在你们手里,你们如今把莲香娘俩丢在清河城是什么意思呀?我们姑爷都要在京城做官了,总不能让少爷成了私生子吧?”   四太太被眼前的一幕气得眼前发黑,这莲香至从回了清河城就被她老子和娘送到乡下去了,对外都说是说了人家嫁到乡下去的。如今这突然钻出来,抱着一个孩子说是七姑爷的孩子,这乡下妇人还不知羞地大声嚷出来,真真是丢尽了脸。   可让她不承认这孩子,她也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齐姑爷的?若是与齐姑爷商量好的,躲回清河城生子那怎么办?茹姐儿已经是不能生了,这莲香生的又是个儿子,她真担不起责任呀。   四老爷在一旁紧皱眉头,对着那叫嚷的妇人喝道:“乱说什么话,就算这孩子是我们七姑爷的,那姑爷也不是你能叫的。胡诌乱喝,不成体统,真是有**份。”   那妇人见四老爷搭腔,叫嚷得更是起劲,“怎么我就叫不姑爷的,我家姐儿为他生了儿子,他还能不抬莲香做姨娘不成?这哥儿可是正正经经的少爷,四老爷说这话是不想认帐不成?怎么这庶女家的事就可以不管了是吧?”   本来站在船头的甄修杰走了过来,喝道:“黑子,拿了老爷的名帖去衙门,将这泼妇扭起来。”   那妇人一见要送她去衙门马上熄火了,缩着身子往人群后头去。   甄修杰冷冷地看了莲香一眼,“上来,开船。”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四太太将莲香的父母带回府,马上修书一封由驿道加急送往了京城。自己则查起莲香生子的事宜。   ++++   甄文怡看着甄茹怡一副被打击得失魂落魄的样子,撇了撇嘴,她最烦的就是甄茹怡这一点。没出事时总是喜欢粉饰太平,出事了就一副被世间抛弃的样子,也不知道想办法自救。   别人来帮她她便趁势接下来,甩开手由着别人去处理,等事情一过她又是一副老样子。吃了亏不长记性,受了恩惠也不知道感恩,若不是九妹想要帮忙,她才不要理会呢,一想到这里,又觉得这人真是好命,让九妹和王爷欠了人情。   “七姐,你先别顾着伤心,不过一个月六哥他们就要到了,到时候要怎么办你得拿出个章程来呀?”   甄茹怡猛地抬起头,红红的眼圈恨恨地盯着甄文怡,“要什么章程啊,那贱人的孩子不可能是相公的。她休想进我家大门。”随即转头看向甄婉怡,“六哥为什么要带她回京呀,如果不带上她,她一个妇人肯定不敢进京的。这天寒地冻,路途遥远的,九妹,你说那孩子能支持到回京吗?会不会在船上受不住就去了呢?”越问眼里神情越是兴奋,身子竟慢慢地倾向甄婉怡越来越近。   甄婉怡看着甄茹怡通红的眼睛,猛地一个寒颤,只觉混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不敢置相地看向甄茹怡,对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小婴儿她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想法?抚着肚子脸色腊白地靠向身后的大迎枕,似乎这样才可以抵抗掉心里的那股子寒冷一般。   甄文怡一个跨步,拉住身子前倾的甄茹怡,大声道:“甄茹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甄茹怡看到甄文怡,心里的那股子怨气更甚,猛一挥手,“要你管,这是我与九妹的事,用不着你来当好人。”   说着便下了榻,走到甄婉怡跟前,抓着甄婉怡肩急切道:“九妹,我求你一件事,只求你这件事,帮我把莲香解决了,帮我把那孽子解决了,我不要见到她们,我不要见到她们。我求求你了,只要你能帮我这件事,你欠我的都还了,你就再也不欠我什么了。”   甄婉怡直直地瞪着眼,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甄茹怡嘴里说出来了,身子被摇得一晃一晃的头昏,心却仿佛沉到了黑暗里去。   绿柳和甄文怡都吓坏了,一人一边忙把甄茹怡架开,外头的红袖带着慕嬷嬷也赶了进来,帮着把还在挣扎的甄茹怡按住。   “王妃,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甄婉怡回过神,见甄茹怡状若疯狂的模样,忙道:“快去请张太医来。”手却扶上胸口,闷闷的好难受,仿佛缺氧要窒息一般。   “绿柳,把窗子打开一点。”   绿柳不敢开下面的窗子,便脱了鞋站在榻上去开最上面的窗户。   冷空气吹进来,甄婉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舒服一些。绿柳忙拿了披风忙甄婉怡披上,又端了温水送甄婉怡服下。   那边甄茹怡被按在太师椅上,头发凌乱,还有一支赤金梅花簪掉在了地上。甄茹怡却像无知觉一般,嘴里一个劲地念道:“不准回来,杀了她们。杀了她们。。。。”   甄婉怡抚着肚子,感觉到肚皮处一鼓一鼓的跳动,刚才这孩子也吓坏了吧。   ☆、第四五二章 为 难   甄茹怡如同魔怔了一般,陷在自己思绪里不能自拔,嘴里一个劲地念叨着,“是我的,相公是我的。”   “杀了她,杀了她们。。。。”   这两句话一直翻来覆去的,吓人红袖和慕嬷嬷不敢撒手。还好甄茹怡没有再做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瘫软在太师椅上喃喃不止。   甄文怡和绿柳还是提心吊胆地,寸步不离地守着甄婉怡。得到消息的红鹦更是快步跑了进来,站在西侧室和明间之间的落地罩处,严阵以待。   室内的这种紧张气氛随着映月带着张太医进来终于放松下来。甄婉怡也不敢上前,直接吩咐张太医给甄茹怡看脉。   张太医见不是甄婉怡出事,内心松了一口气,便不急不忙地给甄茹怡把起脉来,须臾便道:“这位太太心气虚弱,骤逢噩耗,心阴不足故精神恍惚,心神不宁。肢体震颤,潮热盗汗,五心烦热。微臣给开一副宁神汤,睡上一觉便正常了。”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那麻烦张太医了。”   绿柳在一旁说道:“王妃,张太医既然来了,不如让张太医请个平安脉吧。”   甄婉怡也觉得胸口不舒服,便点点头。   张太医小心地迈步过来把脉,两只手都探了许久,最后道:“微臣重新给王妃开个食疗方子,先照新方子吃一段时间吧。”   甄婉怡收回手抚上肚子,紧张道:“可是我这一胎情况不好?”   张太医一顿,忙摇头,“不,不,王妃您多想了,您怀这一胎就是稍稍吃累了一些,原也是因为天气寒冷,与您怀小世子的时节有所不同,但并无大碍,王妃放心。”   甄婉怡笑着点头,“张太医这样说了,那我便是放心了。我也觉得怀这一胎与怀小世子时大不相同,人特别容易累,不过就像你说的,许是因为天气寒冷吧。”   甄婉怡说着便看了一眼窗外,庭院里的树叶大多凋零,寒风一阵比一阵吹得急,她不愿动,想来也是因为少动才觉得更累吧。因一直看着窗外,便没有看到张太医眼里的一丝担心。   送走了张太医,喂了甄茹怡宁神汤,让人把她安置在东厢房里。   看了看时辰快近正午了,又派人去了梅院告之一声,留了甄家姐妹在锦祥院用膳,就不去侍候太皇太妃了。   甄茹怡喝了宁神汤便沉沉睡去,甄婉怡让人将午膳摆在了西侧室的炕桌上,与甄文怡一起用了。   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少少吃了一些便让人辙了下去。   接过绿柳烹上的大红袍,甄文怡道:“绿柳在门口处守着,我有话跟你家王妃讲。”   绿柳看了甄婉怡一眼,见甄婉怡点头后才在明间落地罩旁站好。甄文怡这边若是小声说话那边听不清但这边有什么动作却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甄文怡也知道甄婉怡身边不可能离开人,见此便不再多说,压着声音道:“莲香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甄婉怡一想起甄茹怡刚才疯狂的状态都还心惊胆颤的,“你不会真让我对她们母子下毒手吧?草菅人命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甄文怡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在你心里就是那草菅人命的人啊。如果只是莲香一个人,没了就没了,可那孩子才不过半岁呢,我还不至于狠心到那种程度。”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她生怕甄文怡来劝她按甄茹怡的话去做。这个时代的女子本已够可怜的了,社会加注在她们身上的重重枷锁已让她们无从反抗,她做不成救世主,也不愿去做那刽子手。   莲香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男欢女爱之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是莲香有心,若那齐昌明无意也不会被莲香得逞,如今孩子都生出来了,错不该由莲香和孩子去承担。   真要说起来这事甄茹怡也有错,她不查个清楚便随意将莲香撵回清河城,如果莲香在京城查出了身孕,她一个通房丫鬟不经主母同意是不可以擅自怀孕的,那个时候甄茹怡便是赐下打胎药,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可现在,孩子都生出来,她还要将莲香母子赶尽杀绝,那就真叫恶毒了。这样的事甄婉怡怎么可能去做?   见甄婉怡不说话,甄文怡又道:“如果是我,我会把那孩子留下来,莲香随便打发得远远的,或者让她消失了也成。”看到甄婉怡不赞同的目光,甄文怡瞪了一眼,“你别这样看我,也就是你我生在甄家这样的人家,祖母虽说不上多仁慈,但也不是那手狠手辣的人。我母亲就是嘴上闹得厉害,实际上却是一分手段也没有,否则也不会让庶子庶女私生子私生女一个接一个的生了。”   “像莲香这样的,你当初就该狠狠地惩治了,要卖就远远地发卖了。不过我也不是怪你,那齐昌明要偷腥,没有莲香还有桂香、兰香之类的。通房不是不可以有,但该什么时候有,能不能生下孩子,什么时候生下孩子就该我们这些做主母的说了算。我也不是对庶子庶女有什么看法,毕竟我父母都是庶子庶女,我若不是命好只怕也会嫁给一个庶子。   可是,当了主母,便能体会主母对庶子庶女的心情了。若是贾珍也给我弄个庶子出来,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说不定今天七姐说出的这番话会被我实现了。”   “那你还劝七姐留下那孩子?”被甄文怡这样一说,甄婉怡又觉得甄茹怡是真正可怜了。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祁荣弄了个妾室和庶子出来,要让她承认,只怕她也是不愿意的。   若没有与祁荣交心,两人只是相敬如宾的处着各取所需,她会向这个时代所有的主母一样,给祁荣纳妾开枝散叶教导庶子庶女。可交了心,她将一颗完整的心全交给了祁荣,便不容许祁荣三心二意了。如果他有了别的女人,那大家一拍两散好了,她带着孩子过去自己的日子,永不相见便是。   想来甄茹怡便是像她一般吧,对齐昌明交了心,愿意为他委曲求全低到尘埃里,只求齐昌明的一片真心。可如今美梦被打碎,让她怎么能甘心,怎么能不失态呢?   ☆、第四五三章 心 态   甄文怡长长叹了一口气,“七姐的情况不是不同吗?太医都说她不能再生了,而齐家就七姐夫一根独苗,你想七姐若这几年一直没动静,那齐老太太放安生吗?与其到时候再弄个不清不楚的女人进来还不如把这个孩子养在身边呢。你看七姐,至从赶走了莲香,家里买进来的都是一些婆子,也不给香绫开脸,香绫都二十一岁了,这个时候嫁出去能嫁得什么好人家。可看她那模样也不像要把香绫收在房中的样子,真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说到这事甄婉怡到是想起来了,“香绫的事七姐倒是托了我一声,只是我身边的虎妞、红袖和红鹦都没个着落,香绫的事便也耽搁下来了。”   甄文怡嗤笑一声,“她那都是借口,谁家身边的大丫鬟不是留着做管事娘子呀,她齐宅虽小可也要个主事的妇人,总不能事事都让她自己做吧。她与你那样一说也不过是想找个借口罢了。真要找人嫁掉香绫,那七姐夫身边的小厮不行吗?”   甄婉怡也知道甄茹怡当时只是随便说说,毕竟也就开了一次口,后来就从没问过了。“就你,什么都知道似的。”   甄文怡挑挑眉,一副我就是知道的样子。“七姐的心态我还真能摸个**不离十来。她是真心不想让香绫做通房,你也知道香绫在她身边侍候最久,最是忠心。可再忠心的人一旦做了自己夫君的另一个女人,只怕也是一种膈应。就像七姐的姨娘,原不也是你母亲最忠心的丫鬟吗?还有晚霞,以前我走哪都带着她,可自从她开脸给了贾珍后,我便不怎么愿意见她了。”   “七姐既然不愿意让香绫开脸,那为什么不放了她呢。”   “还不是想着自己。她又怕自己真不能生了,那到时候一定得给七姐夫纳妾,纳谁最不威胁她的地位呢?”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香绫。”以香绫对她的忠心,只怕会成为第二个雪姨娘。   甄文怡笑道:“所以说这莲香来得还真是时候,七姐把孩子收下,孩子才不过半岁什么也不知道,生恩不及养恩大,待以后雨姐儿两姐妹也有个娘家兄弟可依靠,齐家香火也能得以为继,何乐不为呢?”   甄婉怡也点点头,如果甄茹怡真不能生,那齐家必定要纳妾生一个儿子出来,与其再让别人生个儿子出来还不如就养了这个。“只是莲香?”   说到莲香甄文怡是一点好脸色也没有,“一看莲香这举动就不像个老实的。当然,以她有旧案来说也老实不到哪里去,这样的女人最是乱家的根源。若是我我肯定是不会让她进家门的。”   “我们不让她进就能阻止她了?若是齐昌明舍不得呢?”说实话甄婉怡真有些不耻齐昌明了,花老婆的钱花得心安理得,还养别的女人,真是太不要脸了。   以前她看不起贾珍是因为贾珍读着圣贤书却做得勾引甄文怡的事,有辱斯文。如今见识了齐昌明,才知道什么叫斯文败类了。还好祁荣不是他们那样的,否则真要呕血了。   想到这里,甄婉怡心起一计,那齐昌明享了齐人之福,如今出了事总该承担起责任来吧。凭什么他裤腰带一松弄出了事却让她们几个女的收拾烂摊子。   拉着甄文怡耳语一阵,甄文怡眼睛一亮,轻轻拍了甄婉怡肩头一下,吓得绿柳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八姑奶奶,我家王妃身子重着呢。”   甄文怡讪讪地收了手,“嗯,一时失手,一时失手。”   甄婉怡对绿柳挥挥手,抿嘴笑道:“不要紧,没事。”   待绿柳退下后,甄文怡看了甄婉怡一眼,“这丫鬟当差挺用心的,看着是个好的。”   “我身边的丫鬟谁不用心了?”   甄文怡睨了一眼,“还说呢,映月当了王府的管家娘子,樱桃嫁给了王爷的幕僚,眼瞅着就要做官夫人了,虎妞被你弄到小世子身边去了,看样子是要留给小世子当妈妈的,一开始跟着你来的几个丫鬟里就红袖还没个着落了,连后来的红鹦都给映月当副手去了,你对红袖是怎么想的?我看那丫头挺聪明伶俐的呀,你若是不喜欢送我得了,我那还缺个人呢。”   说起这事甄婉怡也头痛,“我带来的几个丫鬟里红袖最是聪明的一个,怎么就成我不喜欢她了呢?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像是心不在我这里一样,我问她对以后怎么安排的,是想向映月当个管事娘子呢还是想像樱桃嫁个读书人从良了去?可她就是没个话出来,问急了只说她老子娘会为她筹划。她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也不便多管闲事,可前不久,大兴那边送来租子时候,是李大娘亲自来的,特地求了我说是让我为红袖看门亲事。红袖当时就对李大娘翻脸了,说她的事不要李大娘管。”   甄文怡眼睛一睁,“还有这样的事呀,那她心也太大了吧,你可得防着了。”   甄婉怡皱着眉头,“若是说红袖的心大想爬床什么,也不像,王爷回府的时候若不是叫她她是不会主动凑上来的。就是在王爷身边侍候也定会叫了绿柳陪同。不像是打这方面主意的。”   甄文怡撑着下巴笑道:“还有这样的事呀,连王爷都不看在眼里的,莫不是有心上人了吧?”   甄婉怡一愣,“心上人,不会吧,她成日都呆在后院外男都没见过几个,到哪去找个心上人出来?”   甄文怡一想也是,“嗯,那是我多心了。既然如此就先放一放吧,反正红袖要翻过年才十八岁,还可以留个两年,到时候再看吧,说不定她现在就是不想嫁人呢。”   甄婉怡无奈地撇了撇嘴,“也只能这样想了,只不能强扭着她嫁人吧。”反正祁荣是一直不喜欢红袖的,按他的想法甚至是想把红袖弄到大兴去跟父母处在一起。只是甄婉怡想着李家管着她所以的田庄,她总不能连个红袖都容不下吧?   红袖虽在她哥哥的事情上耍了些心计,可后来都一直老老实实的,安排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时间一久,甄婉怡慢慢地就没脾气了。   ☆、第四五四章 婆 妈   甄茹怡醒来后,被请到了西侧室坐下,红鹦站在甄婉怡身后。   “七姐,你好些没有?”   甄茹怡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只是人懒懒的不愿起身,一个人呆呆地想了许久。见甄婉怡问起便道:“好多了,刚才吓着你了,真对不起。你还好吧?”   甄婉怡内心松了一口气,笑道:“没事,谁碰到你这种情况都会情绪失控的。”   甄茹怡喝了一口热茶,将茶碗捧在手心里,“莲香她们大概要什么时候到?”   “腊八前应该可以到的。”   甄茹怡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茶,没得后话了。   甄文怡再一旁直翻白眼,索性转过头去打量着屋里的摆设来,那霁红胆瓶挺好看的,色泽鲜艳,釉色均匀光润。   还有一盆珊瑚盆景,做万花齐放状,甚是好看。记得夏日里这里摆的是一盆玉石盆景的。   中间一粉彩的水墨丹青赏盘,山峰瀑布奇松怪石样样具备。   多宝隔里还摆放着水头油润的玉如意,一套唐三彩的多福娃娃,还有一做横卧状的罗汉松盆景,豆绿色的汝窑盆上还绘着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盆上堆着几块雨花石,颇有几分山间斜径的意境。   “七姐,我觉得那莲香既然来了京城,你不如将此事说给七姐夫听听,该怎么做他是一家之主总要拿出个章程来。那莲香偷偷的怀了孩子,躲在清河城生下来,已是坏了规矩,你想怎么处置都不为过。”   甄茹怡眼睛一红,眼泪便掉了下来,哽咽道:“九妹,还是你理解我,我并不是那种恶毒的女人,只是莲香这事做得太不厚道了,我好心送她回去与老子娘团聚,她怎么能这样倒打我一耙。如今还抱着孩子要回来,让我和雨姐儿乐姐儿怎么办呀?   我为齐家付出了这么多,相公怎么能这样对我呢?这让我以后如何在亲戚家行走,如何主持家里的中馈呢?九妹,不管怎么样,我是绝不会让莲香和那个孩子进门的。”   甄婉怡挠了挠头,“那你要如何安置莲香母子?莲香抱着孩子在清河城众多乡亲眼皮子底下跟着八哥上船,七姐夫不可能永远不知道这事?难道咱们还能把知道这事的人都杀了不成?姐夫若是知道了咱们偷偷处置了他的孩子,那他会怎么想?这可是他的长子呀。”   甄婉怡最后一句提醒却让甄茹怡直接泪奔,无子一直是她的痛点,她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被齐昌明母子打量肚子,还好最近齐昌明一心扑在举业上,齐老太太对她的盯梢才放松了许多,可话里话外都是乐姐都两岁了,也该要个弟弟了,他们齐家两代单传就剩齐昌明这一根独苗儿,让她争气之类的话。   她不敢想像若是自己不能再生育的消息传出,齐家母子会怎么做?纳妾是一定的了,齐家不可能在齐昌明手上断了传承,可是要她看睁睁地看着相公纳妾,跟别的女人生儿育女,只想一想便感觉要了她的命一般。   等甄茹怡哭得差不多时,甄婉怡道:“七姐,我想了一个法子,你看行不行?你回去与姐夫商量商量,看姐夫是怎么个想法。再把莲香曾经对王爷做的事说一说,只说王爷对她极是厌恶,看了这信后只冷哼一声便不再搭理,一个字都没说。明年姐夫要下场参加春闱,若是中了进士少不得还要靠王爷走走路子,想来姐夫是个聪明的,应该会舍了莲香,留下那孩子便行了。”   甄茹怡拭着眼睛的手顿了顿,“那孩子不留行不行?”   甄婉怡皱了皱眉,“七姐,那孩子不过半岁,什么也不懂,你把他留下好好教养,生恩不及养恩大,以后雨姐儿和乐姐儿也有个依靠。”   甄茹怡皱了皱眉头,“以后雨姐儿和乐姐儿自有小世子做依靠,要别人干什么?”   “珩哥儿是雨姐儿乐姐儿的表弟,照顾表姐自然是应该的,可多一个人不是更好吗?齐家总要有个儿子吧?”   一说到儿子,甄茹怡又哭出声来,“我命怎么这么苦呀?姐妹这么多人,就我一个人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偏偏还绝了生育,以后想生都生不了。我命怎么就这样苦呢?”靠在炕几上哭得肝肠寸断,甄文怡听得直翻白眼,若不是甄婉怡一个劲地用眼神压着,只怕就要跳起来说话了。   甄婉怡安慰道:“七姐,你想想反正齐家得要一个儿子,你何不在这事上退一步,好让姐夫对你心存感激,以后你便是不能再生育,有了这个儿子,姐夫也不会再想着纳妾之类的吧。”   潜在意思就是,若不要这个儿子,你以后也得给齐昌明纳一房妾生个儿子出来,何不在这事上退一步,得个现成的儿子还能博了个大度的贤名呢。至于齐昌明怎么选,甄婉怡就没闲心去管了。她才不信齐昌明是个什么钟情惜花之人,要不然莲香也不会回清河城一年多也不见他去信问一问的。   甄茹怡也不是那糊涂到底的人,她只是一时不能接受罢了,如今听了甄婉怡的劝告,想一想,留下孩子去掉莲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如果相公要留下莲香怎么办?”   甄文怡冷笑一声,合着这人是想把事都推给别人做去呀,遇事拿不起,别人就是帮了她十次百次的,她还是立不起来。也亏着她是嫁进的是齐家这样的小门小户,若是进了规矩再大一点子弟再多一点关系再复杂一点的人家,她不被吃得骨头都不剩才怪。   便是在齐家也是借了荣王府的势做起了生意她日子才好过一点,被一个乡间老太太都能欺负得坏了身子,可见是多么无用了。现下巴上了荣王府,便是舍不撒手,还真是一肚子的心思都用在对付自家人了。   甄婉怡也有些烦甄茹怡,婆婆妈妈没个决断,想要什么又不敢去为自己争取,不敢争取又舍不得放下,活着真是没意思。只是为了情谊还只得露出笑脸,“姐夫是个什么想法你总要去问了才知道,该说的话你自己要说,这个时候你都不能为自己出头,以后便更是出不了头了。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女儿需要照顾呢,以后家里的事是你做主还是别人做主便只看这一次了。”   不管莲香的事齐老太太知道不知道,但莲香出了这样的事,齐老太太的责任不可推卸,若是这一次能按着甄茹怡的意思办下来了,齐老太太心中有愧以后也不敢再对甄茹怡的事指手划脚了。婆媳之间不就是东风压倒西风吗?单只看你是东西还是西风了。   ☆、第四五五章 双胞胎   送走一肚子怨气的甄文怡和愁眉不展的甄茹怡,甄婉怡总算松了口气,打了个呵欠,看着已是申时正了,对绿柳道:“我眯一会儿,等王爷回来了再叫醒我。乐—文”   也不移位置,让人搬掉炕几便在矮榻上睡了下来,本只是打算浅浅地眯一会的,谁知一靠着枕头便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听到有陌生的声音传来,吓了一跳,忙睁开眼坐了起来。   祁荣一个错步上前扶住,“怎么了,可是做恶梦了?”   甄婉怡放松身子靠进熟悉的怀抱里,眯着眼还想睡,“嗯。王爷您回来了,什么时辰了?”   “刚回府,今儿卫安遇到张太医了,说是你不舒服,本王下衙的时候便请了明太医过来。”   明太医?甄婉怡一愣睁开眼便看到一身绯色朝服的太医低垂着头站在不远处,忙直了身子,就说刚迷迷糊糊地怎么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呢?   祁荣拿了一旁的披风给甄婉怡披上,起身道:“明太医,既然王妃醒了那就现在把脉吧。”   明太医恭身上前,细细把脉,待两只手都把过一次后,沉呤半响,又换了左手再把脉。这般慎重的模样让一旁的祁荣和甄婉怡都紧张起来,明太医一放下手,祁荣便问道:“怎么样了?可是王妃有什么不妥?”   明太医摇摇头,神色却不见轻松,“禀王爷,王妃这一胎是双胞胎。”   甄婉怡先是一惊后又是喜,双胞胎?那她可真是赚大发了,原就想着怎么多生几个孩子的,没想到这一次就怀了个双胞胎,一次顶两,太划算了。   祁荣却没有那么乐观,见明太医脸上神色不大轻松的样子,担心地问道:“明太医,王妃身子如何,可受得住怀双胞胎?”   明太医深吸一口气,“目前来看王妃一切都是好的,可是这双胞胎都是胎儿越大越是危险,特别是生产的时候,比起生一个孩子要花费的力气多一倍不止,臣是担心后面几个月王妃会感到吃力,生产的时候有危险。”   祁荣紧紧地皱着眉头,他早先也觉得婉儿这一胎的肚子太大了一些,可想着因是冬天的缘故,衣裳穿得厚重才显得大,从没往双胞胎上面去想。   “危险是什么样的危险?”   明太医抿了抿嘴,“这,双生儿一般怀不足月,到时就怕力竭生不下来。”至于生不下来会怎么样,就不用明说了。   祁荣呼吸一促,“一般双生儿安全生产的机会大不大?”   明太医觉得这屋里的地龙烧得太热了,背部隐隐有汗湿的感觉,“这,这不好说。主要还是看妇人的身体状况,及生产时胎儿的大小和位置正不正。”   祁荣一挥手,“你就说说你知道的双生儿里平安生产的有多少?”   明太医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微臣行医多年,见过双生儿的妇人共有十二例,平安生下来的只有三例。早间显帝期间有位妃嫔怀的也是双胞胎,最后只留下老大,但不足三岁便夭折了。”   祁荣踉跄一步,撑在炕几上的手紧了紧,“那如果现下催下胎儿王妃会不会有事?”   明太医瞪大了眼睛,这皇家里怀双生儿也不是没有,但到底不如平民百姓家那般喜庆,特别是头胎都不愿是双生儿,除了生产困难外还有承爵的原因,可能做到像王爷这般舍子救母的却是极少,难怪都道荣王爷专情专宠荣王妃一人了。   “万万不可,王妃已有六个月身孕,此时催产比顺产更是艰难。”   甄婉怡也吓了一大跳,拉着祁荣忙道:“王爷,您不用担心,我没事呢。您也看到了,我怀这一胎跟怀珩哥儿时一样的,能吃能睡,一定会没事的。母亲不也顺利地生下我和八哥了吗?”   祁荣神色复杂地看着甄婉怡,刚才那话几乎没过脑子就问了出来,可问出来后他才发觉自己是真的只愿甄婉怡一切安好,孩子不孩子他无所谓。原来娇妻在他心中的位置比他以为的还要重要。   甄婉怡带着笑,摇着祁荣的手,“王爷,我真的会没事的,您不用担心,我还要给你生好多孩子呢。”   祁荣脸色略微好转了一些,“这里有张太医留下的食疗方子,你再斟酌一下,以后王妃这一胎由你来照看。明日我会向陛下请旨。”   绿柳忙把张太医开的方子递给明太医,明太医接过,细细看了起来,半晌才道:“张太医虽不是主攻千金科,可这方子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都是养气血为主。王妃以后再适当地多行动行动,臣每三天过来请平安脉。”   祁荣脸色这才好转一些,让卫安送了明太医出去,转身坐在甄婉怡身后,手抚上那明显过大的肚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甄婉怡能体会祁荣心中的复杂,她如今心里也挺担心的,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实在是太落后,若是在现代一个简单的剥腹产手术便轻而易举地解决,可在这里,得全靠自己,想到生珩哥儿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甄婉怡便一个激灵。   不过这种担心害怕过后更多的是一种喜悦,肚子里竟有两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或者有男有女,他们都是上苍赐给她的宝贝。他们同一天降生,一起成长一起学习,长着极为相似的五官,说不定连性子都差不多,想想便觉得这是件多美妙的事。   “王爷,您不用担心,以后我每天早晚都去院子里走走,好好听太医的话,一定能顺利生下这对孩子的。我还要看着孩子们慢慢长大,娶妻生子,与王爷一起慢慢变老,等做了祖父祖母,再将王爷买给我的那些珠宝首饰一件件的传下去,给孩子们做个念想。”   祁荣声音低沉,下巴抵在甄婉怡的头顶,“好,以后为夫看到漂亮的珠宝都给你买回来,让你当做体己一件件传下去。”   甄婉怡靠在祁荣怀里的脑袋移了移,更清楚地听到祁荣的心跳声,“嗯,那王爷可要说话算话。”   祁荣搂着甄婉怡,脑海里已经转起来了,岳母能平安地生下了婉儿和修哥儿,如今娇妻怀的也是双胞胎,得把这消息快点传给岳母知道才行,说不定她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还有在京城里也得动起来,将以前给怀双胞胎的妇人平安接生的稳婆找出来,早早安置在府里,还有宫里的医女也得要个过来,还有奶娘都得要准备双份的了。   这样想着便觉得要做的事儿还有许多,还有齐家的事,想到绿柳传来的话,原来甄茹怡还有这种想法,看来这次齐昌   ☆、第四五六章 相 劝   两人坐了一会便起身去梅院,因着明太医的话,哪怕外头寒风凛冽,甄婉怡也包得厚厚地走着去梅院,祁荣跟在身边,小心地搀扶着。   进了梅院,还不等甄婉怡屈膝,祁荣便阻拦下来,“你身子重,这些虚礼就不用了。”不等太皇太妃说话便扶着甄婉怡在太皇太妃对面的矮榻上坐下。   “母妃,打今儿起,婉儿这胎就由明太医看顾了。”   太皇太妃微微皱了皱眉,“怎么突然换太医了呢,那张太医医术也挺好的,还照顾了婉儿这么久。”   祁荣笑道:“刚才明太医说婉儿这胎怀的是双胞胎,月份越大会越吃累,所以刚才儿子才让婉儿逾矩的。”   太皇太妃先是惊讶地张大了嘴,接着便笑得一双眼都眯成缝儿,“双胞胎?哎呀,那敢情是好呀,我就说婉儿这肚子有些过大呢,竟没想到会是双胞胎,亲家母生了一对龙凤胎,没想到这福气被婉儿带了过来,王爷可得好好孝敬岳父岳母。以后婉儿就不要过来,这天寒地冻,若是下了雪路上也滑,你就待在锦祥院里,我去那里看你就行了。”   随后又道:“刚才王爷做得好,婉儿也记得了,那些子虚礼什么的都不要了,你怎么舒坦怎么来,以后这行礼下蹲什么的就都不要做了,还有,宫里也不要进了,那里的规矩更多,你就好好的在家里养胎。唉,不行,你身边的人还是太少了些,不是老的就是年纪青的,看着就不大稳重。要不让桂嬷嬷过去侍候你吧?她在宫里这么多年,见的多。”   祁荣坐在甄婉怡身边的太师椅上,听了这话笑道:“母妃不用担心,本王明天便进宫请个女医过来,然后在城里找些有接生双胞胎经验的稳婆,早些住进府里来。”   太皇太妃点点头,“应该的。还是记得要再找些丫鬟,小丫鬟先放身边调教,等以后好放哥儿姐儿身边,还有针线房,要多做些准备了,你那西跨院也要收拾出来才行。唉,这事儿都堆一起去了,珩哥儿还是待在我这里吧,你好好养胎,按太医的嘱咐来。即然换了明太医,那张太医也还是跟着来,他对你的脉相熟,两位太医一起看着有个商讨我们才好放心。”   太皇太妃这样一说,祁荣自是点头不已。   翌日,甄婉怡让映月亲自把四太太写来的信送到齐宅去,意思就是让甄茹怡自己去处理这事。   甄茹怡是在西厢房见的映月,收了信也没句话,看模样是还没对齐姑爷说呢。   离开时映月想了想,对着送她出门的香绫说道:“昨天王妃受了些惊吓,王爷请了明太医过府,明太医是太医院里最好的千金科大夫。说王妃这次怀的是双胞胎,比平常要吃累一些,所以让王妃少思静养。王爷今儿进宫准备请个医女进府守着,一大早还派人回了清河城,一是报喜,二也是要问问四太太一些注意的事项。   莲香的事儿你应该知道了吧,多劝着你家太太一些,我家王妃不易劳神,莲香的事怕是不会再过问了。”   香绫脸色变了变,半晌才道:“谢姐姐提点,我会劝着太太一些的。还请姐姐代我家太太恭喜王妃,王妃人那样好,菩萨一定会保佑王妃平安康顺的。”   映月点头笑道:“那借妹妹吉言了,府里事儿多,我就不多留了,妹妹若是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姐姐能帮的绝不会不管。”也不说姑奶奶,只说香绫有什么为难的。   香绫自然体会得了其中的意思,屈了屈膝,“谢谢姐姐,妹妹若有为难之处自不会与姐姐客气。”   映月眼睛看了看逼仄的小院,院里衣裳被褥簸箕晒得满满当当的,两位小姐坐在西厢房前的廊腰处晒着东升的太阳,吃着她刚带来的点心。你推我搡的,好不高兴。   这种欢喜是她小时候有过但已许久没见过的,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会为了这些点心而如此跃雀。更不会在客人还没走之前就急忙忙地吃了起来,像个粗使丫鬟一般站在抄手游廊里毫无风仪地吃着零嘴。   心下一叹,难怪说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呢。七姑奶奶在甄府里虽是庶女,可四太太为人坦荡宽宏,从没在物质上短过一分缺过一文,闺阁里的七姑奶奶没受过什么蹉磨,最多就是悲春伤秋感怀一下自己的身世,所以才养成一副不通时宜的性子,处事毫无章法。嫁人时一心要选个会读书的,谁知书中并没有黄金屋,两个姐儿还不如七姑奶奶当年。   反倒是八姑奶奶,二房子女最多,又不得老太太欢喜,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去谋算才有。所以八姑奶奶才养成了一副事事计较处处想出头的作派。嫁人也是眼光出挑,行为大胆,虽当时不好看了点,可如果不算自家主子,甄家众多姑奶奶里头,八姑奶奶应该是嫁得最好的一个了。   香绫回了西厢房,见甄茹怡还握着信一动不动,便上前将映月的话重述了一遍。   甄茹怡一听甄婉怡怀的是双胞胎时,身子晃了一晃,这九妹命真好。这一胎若生下的是儿子,那嫁人短短四年时间便得了三个儿子了,婆婆若是知道了只怕又是一顿好念。去年莲香在的时候告诉她,原来婆婆最先看中的是九妹,只是母亲不答应才选了她。难怪婆婆一直就不喜欢她,看来不单单是因为她庶女的身份。也不知道相公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太太,莲香这事宜早不宜迟啊,老爷翻过年就要下场了,这事还是早早解决让老爷收心的好。毕竟举业是大事呀。”   甄茹怡犹豫道:“你也赞成把那孩子留下?”   香绫点点头,“太太,那孩子不过半岁,还不到识人的年纪,您抱在身边养着正正是合适的。也省得老太太成日里拿这事来挤兑你,给老爷纳妾生子。”   香绫这话简直是说到甄茹怡的心坎里去了,有没有儿子她无所谓,最怕就是老太太用无子这罪名逼她给齐昌明纳妾,“只是这样一来便耽误了你,我本来想等老爷高中后,再将你开脸抬了姨娘的,否则也不会到今日还不帮你寻户好人家了。”   香绫眼圈儿一红,跪倒在地,“太太,奴婢什么也不求,只求一辈子侍候太太,您就让奴婢自梳吧,奴婢不想嫁人。”   香绫以前隐约地猜到甄茹怡的打算,可当甄茹怡真说出口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心痛,当初主子可是信誓旦旦地说不会让她做通房丫鬟的,后来莲香进了门,主子的想法动摇了,可最终还是没开那个口,毕竟莲香的长相在那里,她怎么也赶不上的。   如果没有莲香的这个儿子,主子真要抬举她,她大概也不会拒绝吧。她都二十三岁了,就算要嫁人也不过是给人做填房当后娘罢了,还为如为主子生个儿子出来,主子还能看顾她两分,她也得个归宿,反正她跟了主子也十多年了,自记事起就一直跟着主子,以后也一直跟着就是了。   可如今,老爷都已经有儿子了,以主子的性子肯定不喜欢再有别的女人留在老爷身边,那她就安安分分地做个管事娘子吧,没有男人,没有儿女,一辈子跟着主子,主子总要顾念她的好。   ☆、第四五七章 解 决(为月票六十加更)   甄茹怡愣在那里,心里如同打翻了调味酱一般,五味陈杂,有感动有悲悯但更多的是轻松。她舍不得香绫,可更不想将相公分一点点出去。如今香绫年纪大了,不想出嫁又不用做通房,那么自梳做管家娘子便是再好不过的。   第二日,香绫便梳起了妇人发髻,甄茹怡见了赏了一支赤金的梅花簪子。便带着香绫去了正房请老太太请安,这个时辰齐昌明也会在那里陪同老太太用早膳。   侍候好齐家母子用完早膳,待齐昌明起身告辞时把人叫住,“相公,请稍候,妾身有话要说。”   齐老太太一皱眉头,“有什么话非得要现在说,你不知道昌哥儿现在最要紧的是做什么吗?”   甄茹怡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母亲,儿媳今日不说只怕再过段时间相公连看书的心情都没得了。”说完便将四太太写来的书信递给了齐昌明。   齐昌明本有些不快的心情,看到信时收敛了起来,娘子不是那不通事理的人,最近都没打扰过他,今日叫住他肯定是有急事了。   一上午,三人都没出来,只听到房内不时传来老太太似喜似怒的叫声,伴着齐昌明嗫嗫地解释声,最后甄茹怡推开门走出来时,嘴角带着一丝胜利的笑意。   腊月初七,薛清亲自带人去江陵接了甄明杰一行人,甄茹怡坐着王府的马车,带着牙婆跟着去了。   见了莲香,便让人直接抢了孩子将莲香捆绑起来塞进了马车。   莲香看到甄茹怡时眼珠子一缩,随即跪倒在地,哭道:“太太饶命,奴婢也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的,奴婢老子娘都打算在老家把奴婢嫁了,可谁知两个月过去了,奴婢的月信一直没来,这才知道是怀上了老爷的孩子。太太,奴婢在家里的时候可不敢欺瞒您呀。”   甄茹怡细细看着莲香,一身银红绸袄月白长裙,梳着简单的堕马髻,插着两支一点油的鎏金簪子。一年多没见,体态更显风流,匍匐着跪在那里蜂腰肥臀,曲线毕露。   眼里闪过一丝妒意,微微转过头,看向车窗外,清冷的声音传来,“当初送你回清河城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莲香重重一磕头,“太太,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食言。可是若不是因着这个孩子奴婢也不会回来呀。奴婢也不求别的,只求太太能让孩子认祖归宗,奴婢随太太老爷处置。”   甄茹怡轻笑一声,“处置?你觉得我和老爷会怎么处置你?”   莲香额头着地,嘴角却轻轻勾起,她生了齐家的长子,太太便是再生气也得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她。她是在众多乡亲的见证下来的京城,甄家在清河城也是出了名的积善之家,难道还敢杀了她不成。只要她能有条活路,有了这个孩子,她在齐家就有了一席之地。   “奴婢真是无心之过,奴婢也不知道会那么巧地怀上了,太太,奴婢不管有其他奢望,只求太太放过我的孩子。”   莲香一再提及的孩子深深刺痛了甄茹怡,“你什么话也不用说了,不想欺瞒你也欺瞒了,从没想过的孩子也生下来了,你若真不是存心欺瞒在知道怀了孩子的时候为什么不一碗药打掉这孩子?还迢遥路远地抱着孩子上京,你来京城干什么?莫不是想着做姨娘?”   莲香愣愣地叫了一声,“太太,奴婢不敢。奴婢老子和娘都是甄府的世仆,胆子小又没个见识,知道奴婢怀的是姑爷的孩子便不敢擅自做主,奴婢也没得办法,便想着先生下孩子再由着太太处置。”   甄茹怡眼中历色一闪,“行,你既然这样说了,那便由着我处置好了。虞妈妈,这人我可是交给你了,丑话咱说在前头,你若是再让她跑回了京城,别怪我搅了你吃饭的行头。这女人不简单,你卖掉她之前细细地搜一遍身,搜出来的都是你的。人给我往远处了卖,让她一辈子也回不了京城来。”   虞妈妈忙应了声“是。”   她在京城这块地儿做生意也有好些年头了,钱虽不多可眼力劲还是练出来了的,这女的打扮不出挑,可坐的马车却是上等的梨花木做的,外头的侍卫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这样的人可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莲香瘫软在地,唤道:“太太,您不能这样处置奴婢,奴婢是老爷的人,是老太太买了奴婢,老爷不会答应你卖掉我的,我还有孩子呢。”   甄茹怡冷冷一笑,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纸契,“你是说这个吗?来之前老太太就将你的卖身契给了我,你若是乖乖地待在清河城,这卖身契也不过是废纸一张,可你偏偏要往京城里来。你是觉得我们甄家的女儿都好欺负是不是?哼,上次让你从九妹那里逃了,这次我搜净你的财物,倒要看看你还怎么逃?”   莲香看了那纸契书,摇头道:“不,不可能,我是老太太买的,老太太怎么可能把卖身契给你。老爷呢,我要见老爷,老爷不会不要我的,我给老爷生了长子,老爷不会不要我的。”   甄茹怡气极,对着莲香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庞一巴掌甩下去,“你给我闭嘴,老爷也是你这个贱婢能放在嘴里的,你就算生了儿子又能怎么样,我不开口谁敢留下你。”   看到莲香那红肿的脸蛋犹不解气,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贱人是怎么哄骗齐昌明的,竟敢说出老爷不会不要她的话来。“虞妈妈,给我把她弄哑了再卖。”   虞妈妈身子一震,却低声道:“是。”   莲香摇晃着头,想往车外逃去,可身上的绑着的绳索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开。趴在车窗对着外头大喊:“救命啊,杀人了,荣王府杀人了。”这里是江陵的码头,来往的人最多,齐家身家不显,就是报了齐家的名也不管用,还是如说成荣王府,这样荣王府的人总会有些忌惮,说不定她还有一丝机会。   甄茹怡眼里闪过一丝戾气,幸好薛清是个机警的人,让她就在马车里审莲香,他派的马夫会把马车驶到少人的地方去。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跟莲香扯这么久了。   莲香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又看了看甄茹怡狰狞的脸色,一个哆嗦,扑到甄茹怡脚边,“太太,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奴婢这就回清河城去,再也不来京城了。奴婢这就走。”   甄茹怡抬脚踹在莲香肩膀上,“晚了。从你生下这孩子的时候就晚了。虞妈妈,喂药。”   虞妈妈恭身应“是。”态度比起刚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在莲香喊出荣王府的时候,虞妈妈便暗暗叫糟,那可是皇亲贵胄呀,大门大户的哪没点腌腌事儿,她便是看到了也只能做瞎子做聋子。快速了拿了哑药出来,化在水杯里。像这种药她几乎随时都带在身边,特别是有生意上门的时候。   莲香被踢着扑倒在角落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虞妈妈拿着茶杯走进,药灌进嘴里的时候一阵火辣辣的痛像火在烧一般。捂着喉咙趴在车上,泪水四溢,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就不该进京了,早知道这样她当初就不该生下这个孩子。没想到这个孩子不但成不了她的希望还成了她的催命符。   ☆、第四五八章 相 见   薛清送着甄家兄弟进王府的时候,祁荣已在前院候着了。众人见面契阔一番便回了锦祥院,太皇太妃担心甄婉怡两头跑累着便一大早就带着珩哥儿来到锦祥院。   这是太皇太妃第一次见甄家兄弟,各准备了一套上好的墨纸做见面礼,给喻瑾珍的是一对点翠镶宝的凤头簪,诚意十足。   而甄家兄弟带来的东西也是极多的,足足装了四个箱笼,一个是给珩哥儿的衣裳玩具,一个是给肚子里孩子的,还有一个是给太皇太妃的,一个是甄婉怡夫妇的。   见了礼后,祁荣带着甄婉兄弟去了前院。甄婉怡便问起清河城的情况来,得知一切都好后,才道:“七姐怎么没跟着过来?”   喻瑾珍微笑着道:“姑奶奶抱着孩子回家去了。”   “那莲香呢?”   喻瑾珍眼神闪了闪,“莲香毕竟是七姑奶奶家的仆妇,该怎么处理要怎么处置都该由着七姑奶奶自己来,这些我们也不好插手。”   甄婉怡见喻瑾珍误会便笑着解释道:“我不是让嫂嫂插手去管的意思,这事本就该七姐自己去处置。我只是想知道七姐怎么处置的?”   喻瑾珍松了一口气,说实话莲香此番举动她是极不满意的,生孩子的事瞒得滴水不露的,电子出版物后要离开了还敢利用乡亲的舆论逼得母亲不得不让她回京,可见她的胆大。所以在船上时就不愿意与莲香打交道,只派了个丫鬟去照看她们母子,不让她们母子出来,也从没去见过她们。   “七姑奶奶叫了个牙婆跟过去,莲香并没有跟着回京。”   甄婉怡早有预料,闻言也不吃惊,点点头,便与喻瑾珍说起煊哥儿来。   煊哥儿比珩哥儿大四个月,因阖府守制,所以回清河城后煊哥儿一直被拘在府里,还好有几位从兄陪着,倒不曾吵着要出府去,只不过成天跟着几位哥哥在园子里跑,倒是壮实了不少,比珩哥儿稍高一些。   “九妹你这肚子看着都像是快生了,可是快到日子了?”   甄婉怡抚上肚子,让一旁的红鹦扶她起身走动,见喻瑾珍也要起身,便阻止道:“你坐着别动好了,我这一胎是双胞胎,所以看着要比常人大得多。”   随着月份越大,甄婉怡越加明白明太医的担心了,现在才刚刚七个月,可这肚皮已经撑得发白,紧紧地绷着硬得跟石头似的,就是她自己每每摸上去都担心不已,更不用说祁荣了,根本就不敢像怀珩哥儿似的把她抱怀里与肚子里的孩子打招呼。   而可能因怀的是双胞胎关系,两个孩子挤在一起也不舒服,动静特别大,每次胎动起来顶得甄婉怡的胃都疼了。白日里不能久坐也不能久站,高高耸起的肚皮都看不到脚尖,脚也肿得厉害。更不用说晚上睡觉的难受了,翻身困难,腿抽筋,隔不到半个时辰就要起夜。   害得祁荣陪着都没睡过一个圄囹觉,甄婉怡说分房睡,可祁荣不答应,也不让甄婉怡睡外侧,说是怕甄婉怡起夜的时候摔了。其实甄婉怡知道祁荣睡外侧是想第一时间知道她起身,好去扶她一把。   平日从不让丫鬟守夜的,现如今也安排了丫鬟在东侧室的榻上守着,红鹦推了管事的差专心跟着甄婉怡,像影子一般走哪跟哪。   喻瑾珍一惊,不但没有坐下,反而跟上前扶着甄婉怡的胳膊,“双胞胎?你,你竟跟母亲一样也怀了双胞胎呀?难怪看起来这么大的肚子,不过也是快要生了吧?要不我过来照看你吧?如今母亲不在京里,我来陪着你给你壮壮胆也是好的。”   甄婉怡走了一圈,稍稍舒服些,才又坐了回来,“不用这样麻烦,你也看到了我身边不缺人。你才刚回京,府里的事儿多着呢,六哥的同窗同僚只怕都要你去打点,还有八哥明年三月就要参加春闱了,都有你累的呢。”   喻瑾珍笑道:“他们爷们的事自有爷们安排,我只要把后宅收拾好就行了,难道我还能代你六哥出去应酬不成。再说母亲把慧香夫妻给我们,这后院的事不需要我费心,更何况还有黄嬷嬷在呢。我还是过来陪你好了,你若不答应我便让你六哥八哥来说了。”   甄婉怡无法只得笑着点头道:“好,行,就依你,不过这年前就不用过来,你先把家里的事安排好了,等过完年再过来陪我。”   喻瑾珍笑着点头应了下来。   太皇太妃在一旁看着直点头,这姑嫂能这样亲热可见亲家太太的家风,长媳不在身边进孝却跟着长子进京,难怪儿媳妇对小姑贴心贴肺的好了。暗暗合计把刚才给的见面礼再加重一些,想着妆奁里还有一只巴掌大的凤头分心,因是赤金有些重不适宜佩戴,可做为传家宝传下去却是可以的,怎么说也是宫里精心打造出来的,如今可是难得的。   说了一会儿话,映月领着甄文怡夫妇走了进来,贾珍见过太皇太妃后便去了前院,甄文怡道:“本以为嫂嫂还没到了呢,没想到茶都喝了两盅了,早知道说让相公请假早早过来的。嫂嫂一路可好?家里可都好?”   喻瑾珍拉着甄文怡坐下,“好呢,都好着。二伯母身体康安,姨娘也恭顺,二伯父这几年经营不错,家宅安宁。”   甄文怡嗤笑一声,“嫂嫂您就别安慰我了,我父亲母亲是什么样子我自己知道,李姨娘对我母亲恭顺也是有求于我,我呢也不怕她有所求,只要她能表里如一的对我母亲好,我就是应了她的要求又有何难?”   李姨娘是甄二老爷养的外室,生了一子一女,年岁都还小,女儿十一岁,儿子九岁。分家后二老爷便将她们母子三人接回来认做了妾室,两个孩子也算认祖归宗了。   甄婉怡从没听过甄文怡说过二房的事,听到此言诧异道:“李姨娘要求你什么事呀?”   甄文怡对着太皇太妃笑道:“太皇太妃,真真不好意思,让您来听我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事。那李姨娘是我父亲的外室,后来接回了家,两个孩子也认祖归宗了。只不过我母亲性子软糯,拿捏不住那李姨娘,于是我就对李姨娘说,若是我父亲敢宠妾灭妻,那李姨娘的两个孩子即便是姓了甄也休想得到甄家庇护。我母亲受了什么委屈那她的孩子将来也会到同样的委屈。如今看来,我当年的威胁还有些用。”   说到这里甄文怡便洋洋自得起来。   太皇太妃微微挑了挑眉,笑道:“八丫头说她母亲是个弱的,我看她母亲倒是个有福的。”   ☆、第四五九章 维 护   甄文怡嘟呶道:“我母亲若是有您一分半点的本事,也不用我这个外嫁女劳心劳力的了。您看看您,儿子有本事,儿媳孝顺,一个儿子比别人家一堆的儿子都要强得多了,谁家老太太能有您这福气的。”   太皇太妃被甄文怡逗得大笑起来,“你这女儿也不弱呀,你是怎么威胁那李姨娘的?”   甄文怡抿着笑道:“说威胁那是抬举自己的话,只不过是一种交易罢了,我答应她若是好生服侍我母亲,待日后她两个孩子大了我自会相助一把。听说她儿子进了学读书还不错的样子,以后若是有机会便让相公指点一下罢了。”   甄婉怡听着便点了点头,甄文怡办事向来只有占便宜的,她才不担心那李姨娘能在她手里讨得好去呢。   倒是太皇太妃很赞成甄文怡的做法,“若是那孩子是个会读书,帮衬点也好,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出个读书的苗子不容易,可别虚废了。若是有要王爷帮忙的尽管开口,一家人不用客气。”   甄文怡来荣王府最勤,嘴又甜,常陪着太皇太妃说话倒真让她得了太皇太妃的亲睐,平日里别人想求祁荣什么事甄婉怡不答应的就求到太皇太妃面前来,太皇太妃向来不是理会,更不说这样大包大揽替祁荣应下来的。不过也可能是因着这事确实是好事又比较简单吧,世人对读书人总有种莫名的敬畏,觉得家里出个读书人是十分不容易的,特别是对那会读书的人简直是敬若神明。   像以前甄修杰在祁荣眼里就是个小孩子,打打闹闹的,今日却是如同对甄明杰一般对待了。   甄文怡听了太皇太妃的话,直接笑道:“您发话我可是记心底了,哪天要是九妹不答应帮我您可得向着我。”   太皇太妃笑道:“婉儿不帮那肯定是你要求的事太难了。”   甄文怡嘟了嘟嘴,“就您偏心,简直跟我四婶婶有得一比了。九妹运气好能有您这样的婆婆,真是羡慕死我了。”   要不怎么说太皇太妃怎么喜欢甄文怡呢,这人想要哄一个人总能想着法儿地让她高兴起来。   一直到用过了晚膳,齐昌明和甄茹怡也没出现。   天色将暗时,卫安前来禀告,“王妃,舅老爷和姑爷准备回去了。”   甄婉怡起身准备送喻瑾珍和甄文怡出门,被甄文怡挡了下来,“外头都黑了,你就不要出去了,我帮你去送六嫂好了。”   喻瑾珍笑道:“说得好像你不是客人一般,九妹,我们俩一起出去就行了,你累了一天早些休息。”   看着黑透的天色,甄婉怡也不勉强,只送到院门口便让映月领着去二门处了。   回房后甄婉怡对着太皇太妃道:“母妃,今儿让您劳累一天了,儿媳送您回去休息吧。”   太皇太妃阻止道:“不用了,你今天也累了好生休息吧,我带珩哥儿回去就行。”珩哥儿依依不舍地道别母亲跟着太皇太妃回了梅院。   甄婉怡在房里踱着步子消食,祁荣带着淡淡的酒香走了进来,先是喝了碗茶,嚼了茶叶,又去梳洗换了衣裳才坐到甄婉怡对面。   “今天累了一天了,怎么不早些休息?”   甄婉怡递上刚沏的新茶,“我今天也没做什么呢,不累。王爷跟六哥八哥他们说了这么久,都说些什么呀?”   祁荣抿了一口茶,挑了挑眉,一副就知道你要问这个的表情,“六哥明天去吏部报到,我给他看中江南沂水县县令的位置,过完元宵便可以去任职了。”   甄婉怡歪着头想了想,“您不是说江南那边得罪的人太多了,不适合去吗?”   祁荣笑道:“现在还能和以前相比吗?”   甄婉怡赦然一笑,她总是认不清祁荣的身份地位,别人求到她面前来她也不敢应声,总觉得别人所求是让祁荣为难了。至于为什么总有这种认知?想来与祁荣在她面前几年如一日的表现有关吧,他还跟初识一般温润如玉,雍容尔雅,平易可亲。   若是让朝臣们知甄婉怡对祁荣的评价只怕要仰天长吐一口老血吧,他们真想在朝堂上也见识一下荣王爷的平易可亲,而不是与他外表截然不同的坚毅果敢。   “知道王爷厉害。那八哥明年下场的事也拜托您了。”说完还打了个揖,眨着眼直笑,难得的调皮样子。   祁荣自是欢喜,自从知道甄婉怡怀的是双胞胎后,荣王府的空气便染上一抹沉重,即欢喜王府要添丁,又担心喜事变丧事。其中祁荣的压力最大,今日两位小舅子的到来,无形中让他松了一口气,所以才多饮了两杯。   捏了捏娇妻柔软的小手,“娘子还需与为夫这般客气?”   甄婉怡笑得两眼弯弯,却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呵欠。   祁荣起身扶了甄婉怡往内室走去,“从明天开始我会带修哥儿去拜访几位大人,春闱的主考官过两天就要定下来了,倒时还有得忙,你就不要顾及我了,好好在家休息。”   甄婉怡点点头,今天盼着甄家兄弟盼了一天,中午也兴奋得没睡觉,这会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   过了腊八年味越来越浓,府里的事有映月和慕嬷嬷,珩哥儿有太皇太妃,甄婉怡要做的就是在医女和稳婆们的指导下每日尽可能地多走一些路,东西却是不敢随意多吃的,稳婆担心胎儿太多,生产困难。便是吃得少了那肚子也在甄婉怡觉得已经大得不能再大的时候又长大了一圈。   看着越见臃肿的身形和越来越容易感到疲乏的身子,朝晖元年就在甄婉怡的烦燥不安中流逝,随着上元节的喧嚣,炫彩的灯光慢慢落幕,甄明杰带着夏华和师爷去了江南沂水,而喻瑾珍留了下来,说是不放心甄婉怡,要等甄婉怡平安生产后才去江南。   甄明杰自然高兴,不顾甄婉怡的反对,让人收拾了喻瑾珍的东西送到王府,说是要照顾甄婉怡。   甄婉怡没得法子拒绝,只得让人将西跨院的厢房收拾出来。   正月十八日喻瑾珍便住进了西跨院,而黄嬷嬷也隔三差五地跑来,跟甄婉怡讲她已讲过好多遍的四太太当年生她和修哥儿的事。   ☆、第四六零章 应 承   喻瑾珍住进了荣王府,黄嬷嬷也时常跑过来,桂嬷嬷奉太皇太妃的令每日都要来锦祥院看望几次,再加上慕嬷嬷和四个稳婆,最后查出身孕已安然度过了三个月的樱桃也常进府,每日里都有好多的话可说。黄嬷嬷千篇一律地说着四太太当年生甄婉怡甄修杰时是如何的有惊无险,稳婆们说着自己接生过程中的趣事,院里欢声笑语比过年时还要热闹。   在这样的氛围下甄婉怡浮燥的心绪也终于沉静下来,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贞静。   祁荣见了皱紧的眉头也松开来,笑意染上了如墨般的星眸。不但不禁止众人的喧哗还让甄修杰也搬到了荣王府前院住着,省得喻瑾珍住在王府,黄嬷嬷成天往王府跑,甄婉怡还要担心甄修杰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   而将这话与甄修杰一说,甄修杰一开始还不大愿意的神情一变,立即让小厮收拾行李搬到了荣王府去住。   甄婉怡得知后高兴不已,成天眉开眼笑的,步伐都轻松了许多。   而得知喻瑾珍、甄修杰住进王府,甄茹怡特地跑过来问,“九妹,要不我也过来陪你好了?上一次你生小世子时便是我在府里陪着你的,你看,当日发生了那样惊险的事,你也平安生下小世子了,要不这次我也带着乐姐儿过来陪你生产吧?”   不提齐思乐甄婉怡也许就顺着喻瑾珍的意思点头了,世人都迷信,像甄修杰乡试得了解元,四太太便让甄修杰的小厮把甄修杰乡试时用的考篮笔墨纸砚,戴的荷包穿的衣裳鞋袜单独装了一个箱子,一样不落地带到京城来了,还特地来信叮嘱,让甄修杰会试的时候照着乡试时一样打扮,那些东西能带来好运。   按喻瑾珍的意思也是如此,她事后也听母亲说过那一日的惊险,自然觉得甄茹怡和两个女儿能进府陪着也会带来好运气的。   可甄婉怡不愿意再与乐姐儿多接触,甚至是她现在都不敢表现出对乐姐儿的喜爱来,就怕甄茹怡一个多想生出别的事端。   “七姐,你现在可不比当初,那时你是与婆婆闹翻了,在我这住多久都没问题。可现在你上婆婆,下还有三个儿女,哪里能腾得开手,我便是再想着你过来陪我,也不得不考虑你婆婆的感受呀。更何况七姐夫马上要下场了,你不在家里好生照看着,跑我这里来算怎么一回事?王爷可是弄了好些今年主考官的时文回来,你在不家督促姐夫多用功,怎么好一直待在我这里呢?”   见甄茹怡还想说话,又道:“我现在不是还差一个多月吗?你若是有时间就常来我这串串门子,顺便带写几篇姐夫写的时文过来让王爷指点一二。”   甄茹怡叹了一口气,“我也是着急相公的举业想着让王爷帮着指点一二,又怕耽搁了王爷的正事。”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只要甄茹怡不再想着住进来,一切都好商量。“有什么耽搁不耽搁的,王爷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当差吧。最近王爷都按时下衙着,姐夫若是写好了时文你就与姐夫一起过来,八哥就在前院用功,姐夫来了也有个伴,他们爷们讨论爷们的事,你就在这里用过晚膳再回去不迟。我想你婆婆也会赞成的。”   甄茹怡有些心动,却又犹豫道:“可是,这样一来一往会不会太耽搁时间了?”   甄婉怡笑道:“这会试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儿,连着九天都不能出考场,好些举子出来的时候差点没晕过去。八哥自来了京城王爷就让他每日跑步一个时辰,早上还跟着府里的护卫练拳呢。你可不能让姐夫成天待在房里坐学问,这马上要考试了,磨刀不误砍柴功,也要让姐夫多锻炼才行。”   听了甄婉怡的话,甄茹怡又觉在住在王府里好了。“我家那院子没几步就走完了,你姐夫就是想锻炼也没得个地儿呀。”   甄婉怡眨眨眼,“要不我怎么说让你与姐夫多来王府走动呢,姐夫写好了时文王爷可以帮着指点一二,姐夫也可以借此机会走一走,锻炼锻炼,一举两得了。”   甄茹怡皱了皱眉头,她都说得这样明白了,九妹怎么还这样说呢,在路上走,人多又嘈杂的,哪有在王府里清静的好。   “我们家与王府一南一北的隔了这么远,来来回回的路上怕是会耽搁时间。你也知道你七姐夫已经错过两科了,若是再考不上,家里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甄婉怡不是不愿帮齐昌明,连樱桃的相公费敏行都一直在前院行走,她就更不可能阻止齐昌明了,她担心一直就是甄茹怡。只是甄茹怡说到这个地步了,她再推搪便不尽人情了。   “七姐夫如果愿意,与八哥住一块自然是好,两人还能有个伴。可是七姐你总不能撇下孩子婆婆过来服侍姐夫吧。毕竟你与嫂嫂不同,六哥已经到任上去了,嫂嫂是特意留下来照看我的,所以太皇太妃才硬要嫂嫂住进来。”   甄茹怡本想说带着孩子住进来的,可听到太皇太妃心中便一悚,她差点忘了,九妹如今也是上有婆婆的人了。   “你府里有这么多下人,难道还非得要我来照顾他不成?再说是与八弟在一起,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着甄茹怡眼里闪烁着欢喜的光芒,甄婉怡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七姐没提出要带着孩子住进来的事。“七姐既然放心,那明儿就让姐夫住过来吧。”   甄茹怡高兴地点点头,“那行,我明天就送你姐夫过来。那,那我就先告辞了,明天过来再去向太皇太妃请安。”   甄婉怡让红袖送甄茹怡出门,叹了一口气,这七姐是越来越不注意礼节了。她还以为她先去跟太皇太妃请了安才过来的呢。上次甄家兄弟回京的时候,甄文怡都知道让贾珍请一个时辰的假急急地赶过来。   可她倒好,明明跟着过去接人的,临了却带着孩子回了家,一整天都不见踪迹,她这样不看重自家兄弟嫂嫂,夫家又怎么看重她的娘家人尊敬她这个媳妇呢?娘家嫂嫂又怎么会抬举她这个出嫁的姑奶奶呢?   ☆、第四六一章 发 动   甄茹怡说话时喻瑾珍也没避开,只不过一直没发言,等到甄茹怡走了才问道:“七妹这是做什么,同在京城住着,怎么就非得住到你府上来呢?”   甄婉怡眼神闪了闪,想着喻瑾珍不单单是她的亲嫂嫂,还是嫡亲的表姐,便将甄茹怡说过话及隐藏的意思说了出来。   喻瑾珍惊讶地张大了嘴,“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先不说她当初住到你府上来是为了何事,便是后来你尽心尽力地帮她,又是送店又是送宅子的,还让七妹夫一个举人身份出现在你府上的宴会做接待,这可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呀?她怎么还存有那种妄想呢,小世子的主意也是她能打的?”   甄婉怡看到喻瑾珍气红了脸,心里无端的乐起来,抿着嘴笑道:“你也别气了,我这不是没让七姐住进来吗?”   喻瑾珍看着甄婉怡还能笑得出来,摇头道:“你呀,还真像母亲说的,是个心大的。这事要放我身上非急死不可,你倒好跟没事人一样。”   甄婉怡挑了挑眉,“有什么好急的,对这事我想了好久,珩哥儿现如今还小,以后的事谁知道会怎么样呢。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以后乐姐儿各方面都极优秀,珩哥儿自己相中了,那也未尝不是件美事,咱们没必要风声鹤唳,自己吓自己。”   甄婉怡是用自己去想,她就是因为从小跟祁荣相熟,后来听说要嫁给他也没什么可反对的就嫁了。事实证明他们这样就很好呀,如果珩哥儿以后和乐姐儿能相互看上眼,她也不会有门户之见。   只是现如今孩子都小,她不想在孩子还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擅自决定他们的未来。所以才想着与甄茹怡隔开一点,与乐姐儿隔远一点,省得让甄茹怡误会了,剃头担子一头热起来,将希望都放在珩哥儿这里。   喻瑾珍却没有甄婉怡这样乐观,荣王府什么条件,自小长在金窝窝里的小世子,见识以及以后的学识,不说出类拔萃那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比的。这样优秀的男子会看上家世普通教养普通的小娘子吗?   对于这一点喻瑾珍深表怀疑,却也没说出来。荣王爷不就是对这位性子温婉贞静的九妹倾心钟情的吗?可见也不是所有的夫妻都要门当户对。万一那个万一真成了呢?以后的事谁知道?   “你能这样想也好,以后的事咱们不急,只是七妹这种想法你可千万要注意了,别给她任意暗示性的话语,她若有意试探你也要记得明确拒绝,千万别拖着。”   甄婉怡感念喻瑾珍的一片好心,笑着点头应了下来。   翌日齐昌明便住进了王府前院,与甄修杰住在一个院子里。祁荣知道后也只是点点头,对两人的学问更上心了,不但每晚都抽出时间来帮着批改,还将两人写得好的时文拿出去找别的大人帮忙点评,很是热心。   当寒风稍歇,大地回暖积雪融化的时候,甄婉怡在二月初二的夜里毫无预兆的发作了。寅时初,甄婉怡一如以前每个夜晚一样被小腿的抽痛惊醒,人还在迷糊着轻哼出声时祁荣便醒了过来,直接摸上甄婉怡的小腿,温热的大掌在滑嫩如凝脂的小腿肚上揉捏。   疼痛缓解甄婉怡的轻哼声消失,又沉沉睡去。半梦半醒间只觉身下一凉,一阵温湿的感觉传来。   迷迷糊糊中想到,我不会是尿床了吧。   一个激灵醒来,伸手往下一摸,连床都湿了。甄婉怡燥红了脸,小心地坐起身,祁荣眼睛一睁,“怎么了,腿还痛吗?”   甄婉怡摇摇头,“不,不是,我要去官房。”   祁荣坐起身,扶了甄婉怡一把。甄婉怡不好意思叫人一个人躲在净室里换了干爽的衬裤,解决了生理问题后,便重新回了内室,可一想到那湿了一大块的被褥便踟蹰着不敢上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怎么感觉股间又湿了呢。   伸手一摸,心里咯噔一下,还真是湿了,她明明是刚换上干爽衬裤的。   “绿柳,绿柳。”   外间一阵窸窣声,绿柳披着衣裳撩起大红销金帐幔,“王妃,怎么了?”   甄婉怡紧张地抿了抿嘴,“我,我羊水好像穿了。”   上次生珩哥儿的时候,她先是疼,然后落了红,最后才破了羊水的。这次一点疼痛感都没有就突然破了羊水也不知道正不正常?   绿柳一听,满脑子的瞌睡不翼而飞,“王妃,您先坐着,我去叫稳婆。”   身后祁荣听到响声,也撩起帐子走了出来,“怎么了?”   甄婉怡搭上祁荣伸过来的手,“我好像要生了。”   祁荣浑身肌肉一紧,眼球缩了缩,深吸一口气道:“绿柳去把人都给叫醒了,让卫安拿了本王的帖子去明太医府上,若是明太医当值就让人去宫门口守着,把张太医先请过来。”   待绿柳出去后,又扶着甄婉怡坐下,拿了锦袄帮娇妻穿上,“怎么样?是不是很痛?你忍着点,再痛也不要大声地叫,省些力气,等孩子生下为夫陪你去观音庙还愿带你去第一楼吃东西。”   大抵在祁荣心里,甄婉怡最喜欢的便是去那两处吧。   甄婉怡这时才感到隐隐的阵痛,看着大冷的天里,一身单衣的祁荣竟急得额头冒汗,心下便如果泡在温泉里一般,眉舒目展,心里的一丝彷徨害怕也没了踪迹。握紧祁荣的手,“王爷别担心,这都是我第二次生孩子,不要紧的。”   祁荣用力地回握着娇妻,似乎想要从娇妻那里汲取力量一般,僵硬地点点头,“嗯,为夫等就在外面陪着你,你若是痛得厉害地就叫出声来,叫出来就不痛了。”   甄婉怡痛得吸了一口气,却忍着打趣道:“王爷真是糊涂了,刚才让我忍着不要出声,这会又让我叫出声来,真不知道您究竟是想我如何了。”   祁荣长吐一口气,拭了拭鬓边的汗,“你,总之你不要怕,我就在外面。”   甄婉怡点点头,身下湿漉漉地感觉传来很是不舒服,眉头便皱了皱。   “稳婆呢,怎么还没来?”   在祁荣的大喝声中,穿戴齐整四个稳婆快速奔了进来,来不及行礼就往甄婉怡肚子上摸去,“王妃发动了,去产房。”   ☆、第四六二章 生 产   甄婉怡被扶进了辟做产房的东厢房,上一次生珩哥儿就是在这里,只不过生珩哥儿时是秋季天气还暖和,不像现在看着没雪了,可倒春寒时也能结水成冰。   因太医说甄婉怡这一胎很有可能会提前,所以进入二月,东厢房的地龙便一直烧着,没想到才两天就用上了。   祁荣随意披着袍子站在东厢房门前探头,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端着水盆,拿着剪刀布巾子。慕嬷嬷端着一大碗鸡丝汤面正要进房间,却见王爷柱在门口,忙道:“王爷,您去正房里等着消息就是,王妃这才刚开始呢,说不定要等到天亮才真正发作,您还是先去睡个回笼觉吧。”   祁荣探了这么久,终于见到有人跟他说话,忙道:“要等到天亮?那岂不是要疼好几个时辰?”   慕嬷嬷想起上次祁荣回府时小世子都出生了,王爷怕是没见过妇人生孩子的,“五六时辰算是快的了,上次王妃生小世子用了八个多时辰呢,都算是好的了,还有好些妇人生个一两天的,您别急,先去睡一会吧。王妃这是第二胎,应该要快一些。”   慕嬷嬷越说祁荣心下越发没底,“本王哪里睡得着呀,王妃怎么样了?”   慕嬷嬷这才想起她的差事来,“王妃一切都好着,奴婢先给王妃送吃的去。”   祁荣忙让开身子,现在还能吃得下东西应该是好的吧。   “那你快进去服侍王妃。”   慕嬷嬷端着面碗进了房间,甄婉怡已换了件舒适单薄的衣裳,额头上绑了个大红绣金鸾的抹额,脸上神色还算轻松。喻瑾珍坐在床边的锦杌上帮着甄婉怡拭汗。   见慕嬷嬷进来,喻瑾珍起身问道:“外头是王爷吗?”   慕嬷嬷笑着坐在喻瑾珍刚坐的锦杌上,一边喂甄婉怡吃面一边对着喻瑾珍笑道:“可不就是王爷,奴婢还是头一次见王爷这样慌里慌张沉不住气的呢。堵在门口跟门神一般。”   甄婉怡吃了面,瞪了慕嬷嬷一眼,“嬷嬷,哪有你这样打趣王爷。王爷只不过是没经历过罢了。”   一旁歇着的接生婆婆笑道:“王爷是个疼媳妇的,王妃真是好福气。”   甄婉怡抿着嘴笑,心里甜滋滋的跟喝了蜜水一般,却对着一旁的绿柳说道:“你去跟王爷说,我这还早着呢,让王爷回房睡觉去,这天都没亮,更深露重的,小心伤了身子。”   慕嬷嬷笑道:“这话我都跟王爷说了,可王爷静不下来,不愿回屋里。不过外头还真是挺冷的,王爷就穿了件袍子,披风都没披一个。”   甄婉怡更是着急了,“绿柳,快些送王爷去休息,你就说我还要睡一会,王爷这样守在外面我也静不下来。”   绿柳领命出去,好说歹说才将祁荣劝着离开。可人虽离开东厢房门口,却也没回正房,站在了游廊下。绿柳没得法子只得回房拿了件披风帮祁荣披好,又让人烧了两个火盆放在游廊里。   甄婉怡吃了满满一大碗面,又上了趟官房,开始感觉到明显的阵痛了。   稳婆们不慌不忙,丫鬟们从容有序,喻瑾珍轻音细语,无形中让甄婉怡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下来,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迷糊间,有人走进,搭上了她的胳膊,不过须臾又离开,甄婉怡也懒得睁眼,继续睡了。   祁荣等在门口,张太医一出来便急切道:“王妃怎么样了?”   张太医捋了捋下巴处的一小撮胡须,神色比较轻松,“还好还好,王妃现在一切正常,孩子也很好。虽是早产了大半个月,可大人小孩都好。”   祁荣这才松了一口气,“你与本王在这里候着,卯时正宫里开门后明太医会过来,你先把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张太医应了声是,在杨依的指引下到了小厨房,里面已经放了两支上好的百年人参,当归、白术、苍术、茯苓、阿胶等药材。   天色渐明,甄婉怡再一次被疼醒,细细地呻呤声传出,让坐在游廊正中太师椅上的祁荣一惊而起,看着再次忙乱起来的东厢房,忙叫道:“慕嬷嬷,怎么样了?”   慕嬷嬷又匆匆跑出来,来不及行礼便道:“王爷,王妃要准备生了,您稍安勿燥。”   慕嬷嬷还来不及进房,太皇太妃扶着桂嬷嬷的手匆匆而来,一进院门便问道:“怎么样了,可是要生了?”   慕嬷嬷只得停下来,“太皇太妃,王妃昨儿寅时发动的,这会宫口开了,应该是快要生了。”   太皇太妃松开桂嬷嬷的手,“你们快进去陪着,有什么消息马上出来禀报。”   桂嬷嬷和慕嬷嬷急急进了东厢房,甄婉怡细细的呼痛声传出,祁荣只觉得自己的心肝像是被什么紧紧拧住了,一抽一抽地痛。   太皇太妃见祁荣披着件玄色披风愣愣地站在门旁,身姿笔挺如松,脸色却如雪般苍白,嘴角抿着紧紧的看起来极为严肃。   “王爷,你不用担心,这女人生子都要经这么一程,生下来就好了。婉儿平日身子康健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的。”   祁荣回过神来,对上太皇太妃的眼,嘴角翕翕,却没有说出话来,他与太皇太妃几乎没有这样单独处在一起过,在这样独处的情景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看着太皇太妃那充满慈爱温情的眼眸,在甄婉怡低声呼痛的清晨里,二十六年前眼前这个女人是不是也如现在的甄婉怡一般,咬着牙忍着痛,生了下他?   半晌,在太皇太妃以为祁荣不会开口的时候,沉沉地声音传来,“母妃,外头冷清,您回正房去候着吧。”   太皇太妃眼角一涩,虽只是一句简短的问候,可这句话里她听出了满满的关怀,比起以前客套的话语不知强了多少倍,她以为只要能与儿子相处她就对别的都无所求了,可在这一霎那,她才知道她内心对于这个儿子,她贪念得太多太多了。   心潮澎湃下,声音发紧带着一丝哽咽,“我,我不冷,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六三章 龙凤胎   祁荣看了太皇太妃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却还是上前扶着太皇太妃在游廊处的太师椅上坐下,让人给火盆重新添了碳。母子俩就这样静静地一坐一站,空气清冷却安祥。   直至晨曦洒下,明太医刚踏进锦祥院,东厢房里就传来一阵悦耳的啼哭,太皇太妃惊得一弹而起,祁荣已快步跑向了东厢房,正想撩起门帘进去,却被出来报喜的桂嬷嬷拉住,“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生了个小公子。”   祁荣点点头,想要往屋里走去,却被桂嬷嬷拉着不撒手,“王爷莫急,还有一个没生出来呢。”   太皇太妃随后问道:“王妃可还好,可要太医帮忙?”   桂嬷嬷点点头,“好,母子平安,只不过有些累,奴婢去端些吃食来,让王妃养养力气,还有一个人呢。”   甄婉怡在吃下一海碗鸡汤面两个鸡蛋后,又平安生下一个女儿,这次竟生的是对龙凤胎。   喻瑾珍爱怜地抱着小的,心里的欢喜从眼底洋溢而出,羡慕道:“九妹,恭喜了,这一下是儿女双全了。”   这个妹妹的运气真是太好了,进府不到四年就给荣王府添了三个孩子,两儿一女的,真是羡煞旁人了。   还不待收拾干净,祁荣就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也没看被桂嬷嬷和喻瑾珍抱在怀里的孩子,直直握了甄婉怡略显冰凉的小手,“怎么样?还好吗?为夫让太医进来给你瞧瞧吧?”   甄婉怡确实是累坏了,生这两个孩子虽没遇到什么难产,可比生珩哥儿时累多了,后头生小女儿的时候她差点没力气了,还好,一切都好。   “等会吧,先把屋子里收拾了,再让太医进来。”   看着说上一句话都要停下喘息几声,眼皮半阖的小娇妻,祁荣心中又爱又怜,他的小人儿竟是这样勇敢,不声不响地就生下了一对儿女,他真为小娇妻感到自豪。   “那行,你先睡一会吧,孩子有我呢。”   甄婉怡连点头的几气都没有,喉咙轻轻嗯了一声便闭上眼沉沉睡去,她是真累坏了。   祁荣听着甄婉怡传来的浅浅呼吸声,看着她疲倦的面容,伸手帮着压了压被角,才转身朝太皇太妃走去。   太皇太妃正抱着哥哥与喻瑾珍抱的妹妹并排站在一起,“像,长得真像。”   祁荣探过身看了看,“婉儿和修哥儿小时候也长得挺像的,可后来便不大像了。”   太皇太妃抬头看了站在身边的祁荣一眼,笑得两眼微眯,“那是当然,男孩儿与女孩儿自是不能长得太像,不过,小时候长得像倒是挺可爱的。哦,对了,婉儿没大碍吧。”   祁荣点点头,“嗯,没什么,就是累得厉害。”   太皇太妃脸上的笑一直没消过,“累是当然,婉儿可是咱们王府的大功臣,一次就添了一双儿女,这在别人家没个三五年是做不到的,王爷可要对婉儿好些。”   喻瑾珍在一旁笑道:“太皇太妃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嫁进甄府都六年了也不过添了一个儿子,看到这一对儿女真真是羡慕死了,巴不得就这样抱回家算了。”   太皇太妃微微瞪了瞪眼,“那可不行,这可是我孙女儿,珍娘想要自个儿赶紧的,给亲家母再添一个,最好像我们婉儿一般,生对龙凤胎。”   喻瑾珍是真喜欢这对龙凤胎,怀一次得一对儿女,这是多么划得来的事儿呀,“那就借您吉言了。”   祁荣看了双胞胎一会,又让明太医进来把脉,留下了方子,才把人送走,换了衣裳便进宫去了。   今天没上早朝,而府里添了一对龙凤胎的事也该给宫里报声喜的。   皇帝得知荣王添的竟是对龙凤胎,心下也很是高兴,赏了一车的药材补品珠宝首饰布匹。   因甄婉怡这一次连生两个伤了些元气,洗三礼并没有大办,只邀请了几家亲戚,喻家老太太和几位舅母出手最是大方,每人将金豆子往那添盆里撒了一把,紧随其后瑜亲王妃、贤王妃、祁敏郡主、平阳侯夫人也凑着兴儿,丢的都是金裸子,辈份低的甄文怡也丢了两个金豌豆儿,只到甄茹怡时丢了一串的银花生出来。   甄文怡睨了一眼,气得将头扭转向一旁,不愿搭理甄茹怡。这样的场合,她不知道为娘家姐妹增颜面,还紧守着几颗金豆子?每年的节日里甄婉怡赏给齐思雨齐思乐俩姐妹的金豆子都不止二十两之数了,今日让她丢个几分出来竟舍不得?   四个稳婆看着那金灿灿的豆子,唱喝的声音是一声比一声高,到最后直接唱哑了嗓子还拼命地扯着嗓门。这趟生意可是赚大发了,先是被提前两三个月就请到王府里好吃好喝地供着,而后王妃虽是早产可却顺顺利利地生了龙凤胎,王爷、太皇太妃的那个打赏,可比她们在外忙碌一年的都多。再看看这添盆,估计她们近三年不出生意也不用愁了。   刚办完洗三礼,甄婉怡还没缓过劲来,又要为甄修杰的会试忧心。   祁荣见了特地让甄修杰在二月初八会试前一天进了锦祥院。   甄修杰四下打量了一下烧着地龙略显闷热的东厢房,虽是布置出来的临时产房,可甄婉怡惯用的瓶瓶罐罐都摆放在镜台上,东侧室临窗的炕几上摆了一只粉彩的霁雪敝口瓶,插了一束开得正盛的腊梅,清凛的梅香冲淡了室内些许的闷热。   看着趟在床上丰润了许多的胞妹,甄修杰不得不承认,荣王爷这个妹夫做得很是称职,将妹妹照顾得很好。   “听说你在月子里还不得安宁?”   甄婉怡嘟嘟嘴,看着一身蓝衫的兄长,白皙的五官细看下还是能看出两人的相似。便是粗粗看过去也能从两人的相貌上认出是兄妹来,只是不像小时候,长得几乎难以便认。   “八哥,有你这样说自己妹妹的吧?明儿就是会试了,你感觉怎么样呀?王爷说你学问很好,这次一定能中,你放宽心考就是了。便不能中,咱们再读三年就是。”   甄修杰强忍着才没翻白眼,这妹妹还把他当成当年的小人儿考个秀才都要患得患失的吗?   “我的事儿,你不用费心,好好养着身子,等我的好消息就是。”   “嗯。”甄婉怡点点头,笑得两眼弯弯,这个同胞哥哥也终于长大了,变得自信成熟起来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六四章 会 试   二月初九,祁荣亲自送甄修杰进了贡院。贡院在城东北一角,大门五间,雕有鲤鱼腾跃的图案,世人称此门为龙门,寓示着锂鱼跃龙门之意。中间三门有横匾,中题“天开文运”,东题“明经取士”,西题“为国求贤”。   甄修杰要在贡院里度过九天,从二月初九开始,每三天一科,一共考三科,考完才可以出考场。   甄婉怡在府里数着日子,祁荣见了眉头一皱,“修哥儿已经进考场,你急也没什么用,多休息好好养身体才是正经的。”   甄婉怡马上换上笑脸,“我也没急,就是睡不着,你总不能让我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睡觉吧?”   祁荣无奈地摇摇头,“就算睡不着也要闭目养神才是。等会珩哥儿又要过来了,你就更不能休息了。”   自从珩哥儿醒后突然发现藏在母妃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出来后,惊奇得跟个什么似的,总是问弟弟妹妹怎么出来的?他们为什么一直在睡觉?他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叫他哥哥?他们为什么不会说话?   每天都有十万个为什么,扰得甄婉怡不胜其烦。特别是问到弟弟妹妹怎么出来的时候?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最后只得推给祁荣,“你问你父王去,母妃那个时候都晕过去了,等母妃醒来弟弟妹妹就睡在母妃身边了,母妃也记忘了问你父王了,你问了到时候再告诉母妃一声。”   可惜不知道祁荣是怎么给他两岁半的儿子普及生育知识,反正珩哥儿后来再也没问过此类的问题,甄婉怡自然不会主动提起,虽然她对祁荣的答案也挺感兴趣的。   就在珩哥儿每日都来逗弟弟妹妹的日子里,甄修杰终于出了贡院。卫安亲自去接的人,除了脸色苍白虚弱一点,别的都还不错,看起来踌躇满志的。随后而来的齐昌明就不行了,几乎靠小厮搀扶着才能站稳。   祁荣看了两人默写出来的文案,对甄修杰道:“嗯,发挥得不错,应该可以进入前十名。”   甄修杰挑了挑眉,有些不满意祁荣的答复,“难道不能是会元。”   祁荣笑了一声,瞪了甄修杰一眼,“你这小子,每科会试取贡士一百到二百名,你能进入前十已是莫大荣耀,还敢嫌名次低。”   见甄修杰被训得低下头后,又道:“这一科是新帝首次开科,人才聚集,江南魏家,岭南许家,淮南秦家,闵南万家,这些耕读世家都有嫡系子弟参加,特别是魏家的魏洲,乃是嫡长孙,自小在祖父玉明先生跟前长大,深得玉明先生真传。先帝几求玉明先生而不可得,这次魏家让魏洲下场肯定盯着前三,一个进士及第跑不了。   秦家的秦天佑原不叫这一个名,只是自小体弱多病却天资聪颖,家中父母都怕养不大便将他寄养在寺庙里,那寺庙的大师给起了天佑这么一个名字,说起奇怪,自从改了名后,秦天佑的身子便逐渐好转起来了,今科参加所谋肯定不小。至于万家的万辉,那也是打小就有的才名,还有许家的许玮虽是二房的,学识比起长房嫡子的许琛只强不差,加上你,都是少年解元。今科的比试可是异常激烈呀。”   甄修杰撇了撇嘴,“早知道我就考上一科或者下一科了。”   祁荣睨了一眼,“哼,考上一科你便是十七岁的状元也得一辈子待在翰林院里。你当那些世家子弟为何齐齐看中了这一科,连五十多年不出仕的魏家都选在这一科?”   甄修杰皱着眉思考了半晌,才道:“因为陛下是新君?还是个年青有大志向英明的新君。”   祁荣敲了敲桌面,“刚说的江南魏家,岭南许家,淮南秦家,闵南万家,甚至是江中的廖家,沂平的李家,这些无数大大小小的世家错根盘结,构成了大周的世族,可不管他们的名气多高,也只是在地方,京城他们进不来称不了霸。”   “这是为何?”   不单甄修杰坐直了身子,就是疲惫不堪的齐昌明也打起了精神竖起了耳朵。   “京城做为京畿要地,最大的世族是谁?是皇族,除了皇族便是宗亲和勋贵,还有像已灭族的中书令府李家,各尚书府府侍郎府等等,进入九卿才意味着在京城有一席之地,能说上半个世家。可这几年皇权更替,世家陨失最大的是哪?”   甄修杰眼神一亮,“京城,从康帝到宗帝再到新帝,京城勋贵几乎折了大半进去,而对外又无大战,封爵的少,整体来说如今的京城里勋贵之家只怕是少到一个让人叹止的地步,所以地方上的那些世家想借此机会进入京城,谋取一席之地。”   祁荣点点头,虽然不全对,可以甄修杰小小年纪及甄家那什么都没有的底蕴能说出这些话来,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所以就算没在十前,你输得也不冤。”   甄修杰再次撇撇嘴,却也没说话,他是聪明,可他还没自傲到可以小觑天下英雄,张狂到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   齐昌明今天听了一席话只觉得以前被蒙着的双眼突然能看到光亮了,还看得如此的清晰,以前仰不可及的巨山终于穿透浓雾在他面前露出了真颜,让他充满了信心与斗志。最后被送出荣王府回到家中才反应过来,他还不知道答卷怎么样呢。   不过转头一想,连小他六岁的甄修杰都能进入前十,那他怎么着也可以进入前三十了,一个进士出身跑不了吧。所以甄茹怡和齐老太太问起来的时候,齐昌明都笑得志得意满,稳操胜券的样子。   可荣王府前院书房里,甄修杰似笑非笑地看着祁荣,“王爷,这七姐夫的卷面很差吗?您都不愿开口评价一二。”   祁荣叹了一口气,将齐昌明留下的卷面递给甄修杰。   甄修杰挑了挑眉,接过快速地看了起来,一柱香时间后便放下,“中庸。”   祁荣勾起嘴角笑了笑,说中庸都是好听话了,平庸才是。   “齐昌明应该是前段时间家务事多费心了些吧。”   甄修杰嗤笑一声,“活该。”   祁荣将书案收拾干净,“好了,答卷已经交上去了,现下说什么也不管用了,只等半个月后的放榜吧,你也累了,先去休息。”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六五章 名 字   没到放榜,甄婉怡就先出了月子,祁荣本来让甄婉怡坐双月子的,双胞胎不做满月直接做百日礼,可喻瑾珍已经滞留京中快两个月了,若是办百日礼,又还要再等两个多月,喻瑾珍虽没说什么,可那偶尔走神的样子看出她还是十分挂念甄明杰的。   三月初二荣王府喧闹了一天,未时正才送走所有的客人,绿柳带着杨依、红袖在后罩房清理礼物。一个满月礼收到的礼物直接堆满了三阔的屋子,单是宫里皇帝、太后、皇后三人就送了一车的礼物。   祁荣走进房里时,甄婉怡正将双胞胎并排躺在矮榻上,珩哥儿在一旁轻轻地捏捏这个,逗逗那个。   “母妃,哪个是妹妹哪个弟弟呀?”   甄婉怡也不大能辨认得出来,今天两兄妹包的都是大红的百婴纹襁褓,粉粉嫩嫩地睡着,不拆了衣服真辨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妹妹。   “耳朵最上方有个小针眼儿的是哥哥。”   甄婉怡回过头,才发现是祁荣走了进来,忙迎了上去,“今儿来的客人多,王爷可有被劝酒?”   珩哥儿也走了过来给父王请安。   祁荣身上的酒味并不大浓,应该是洗漱过了的,带着皂香。“只喝了几杯,几位尚书大人都来了,大家高兴就喝了几杯。还有好些是贾珍挡了去,看不出他身板瘦弱酒量倒是挺大的。想来主书一职他做得很是不错,过些时日可以去任通事舍人了。”   甄婉怡讶然,主书是从七品,通事舍人是从六品,这一下就上调了两级,虽还是低职务,可是不是快了一点。   听到甄婉怡的疑问,祁荣笑了笑,“这算不得什么,贾珍有庶吉士的资历,便是出了翰林院也可以任六品的职,一开始让他在主书上待这么长也是想磨磨他的性子,让他先了解了解官场,如今看来成效不错。”   既然祁荣这样说她自是没多的话,心中也替甄文怡高兴。“那敢情是好,明儿我给八姐通个气。”   祁荣点点头,看向两个粉扑扑的糯米团子,笑得温情弥漫,“我给孩子们想好名了。”   甄婉怡欢喜地问道:“什么名。”在月子里就催着祁荣快些起名字,可今儿都出了月子了,还没个名出来。今儿喻家舅母问起的时候,她都没法回答,只推给祁荣,说王爷还没决定下来呢?   倒是瑜亲王妃接过话笑道:“王爷得了这么对稀罕的龙凤胎可不是要精挑细选,选个好听响亮的名儿。若是让我家得了双胞胎,只怕想上一年也确定不下来。”   祁荣走向西内室磨墨摊纸,快速写了两个字,吹干后递给甄婉怡。   甄婉怡一看,珏,琼。都是美玉的意思,最主要的是女儿竟也和儿子一样从王旁。   “那以后我们就叫珏哥儿,琼姐儿了。”   珩哥儿在一旁惦着脚想看清母妃手里的东西,却怎么也够不到,急得直扯甄婉怡的裙子。   甄婉怡低头一看,笑着将珩哥儿抱上矮榻,自己坐下将纸递过去,“这是你父王为弟弟妹妹取的名字,弟弟叫祁珏,妹妹祁琼,珩哥儿觉得好不好听?”   珩哥儿哪懂得这个,只是见母妃笑他也跟着笑,脆脆地声音回答道:“好听。弟弟、妹妹。”说了还指了指襁褓里的双胞抬。   甄婉怡想起刚才祁荣的话,细细打量双胞胎,还真发现左边孩子的耳朵上方有个小小的针眼大的洞,只是颜色非常浅,不细看看不出来。   “王爷真是厉害,珏哥儿耳朵上的小洞都能看出来。”   祁荣也凑过身去,“不是为夫看出来的,是母妃看出来,母妃说为夫耳朵上的也有,只不过平日都被头发遮着了。”   甄婉怡大感兴趣,直起身往祁荣脸颊凑去,拨鬓角的头发还真发现了一个针眼大的洞,“真的耶,跟珏哥儿长的地方都一模一样。”这遗传可真是神奇。   祁荣将甄婉怡拉开,“胡说,应该说珏哥儿跟为夫长得一样。”   甄婉怡有些莫明祁荣将她拉开,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过去,清澈的双眸仿若含了千言万语。让祁荣喉咙一紧,手底下的温热仿佛让他要着火一般。   甄婉怡抽了抽胳膊,这人怎么越捏越紧了,可看着祁荣越来越深遂的眼神,这种暗潮汹涌的眼神太熟悉了。至从太医说她怀的是双胞胎后,祁荣便再没近过她身子,她月份越大人也越不舒服,自然没有侍候他的想法。没想到才出月子呢,这人便露出饥渴样来。   “王爷,该用晚膳了。”   今日宴客,太皇太妃也早派桂嬷嬷来说晚上不用过去了,都累了一天早些安置。而珩哥儿也搬回东跨院住了。   三月初七,会试张榜,一大早甄婉怡就派了人去贡院门口等着。   锦祥院里,甄婉怡与甄文怡、喻瑾珍坐在院子里的西府海棠下,满树繁花,春风袭来一院清香。   甄婉怡抿了一口茶,看了看天色,“应该张榜了吧。”   甄文怡点点头,“看时辰是差不多了。不过你也不要急,我听说今日这贡院门口几乎是寸步难行,就算张了榜,只怕也要挤好久才能挤得出来。八哥一定会高中的,你放心就是。”   喻瑾珍也附和道:“是呢,八弟学问很好,南麓学院的山长时常来信指点他功课,虽在家守制,可举业一点也没落下。”   甄婉怡听祁荣点评过甄修杰的答卷,所以并不是担心甄修杰考不上,而只是着急他能考个什么名次而已。   “八弟成绩出来了,六嫂是不是就要去六哥任上呀?”   喻瑾珍对着甄文怡点点头,若不是为了等甄修杰的成绩,她早在双胞胎满月的第二天就离京了。“如果八弟还要参加殿试,那便多留几天,等殿试结果出来再走不迟。”   甄文怡笑道:“若八弟能参加殿试,那咱们甄家又能出一个进士出身了,说不定还能出个进士及第呢?”   进士及第是一甲,只有三个名额,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二甲则是进士出身,三甲是同进士。   只不过听祁荣的分析,这一科里要中一甲似乎难度极大,陛下亲点状元、榜眼、探花,除了看学识、人才还要看家世底蕴,而甄家差就差在家世里。   ☆、第四六六章 传 胪   姑嫂三人坐在院子里吃着点心品着茶水,或是心不在焉的说上几句话,眼睛时不时地扫向院门口。   当太阳渐渐高起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甄婉怡站起身望向院门口,只见红袖快步冲了进来,对着甄婉怡屈膝,笑容满面地高声道:“王妃,中了,中了,八爷中了第五名。”   甄婉怡脸上闪过惊喜,与甄文怡和喻瑾珍相互对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欢喜和激动,第五名呀,甄家可从没出过这样的好成绩,上一科甄明杰都在一百名左右了,差点就进了三甲。贾珍也是在三十九名,没想甄修杰年纪最小竟能考个第五名回来。   欢喜过后,甄婉怡问道:“七姑爷考了多少名?”   红袖脆声道:“七姑爷考了一百六十二名。”   甄婉怡张了张嘴,一百六十二名,这一科最多不过二百名,这名次只怕划进了三甲同进士了。   喻瑾珍忙对着甄家姐妹道:“两位妹妹,我得先回府一趟了,等会只怕衙役要去府上报喜,八叔要去先生那里致谢,家里没个主事的怕是不行。”   甄婉怡点点头,自从甄婉怡出了月子,喻瑾珍和甄修杰就搬回了甄府,今日一早喻瑾珍特地到荣王府来等消息的。用她的话说,一个人等着有些不安,还是到王府来等消息安心些。   “那嫂嫂先回好了,过几日八哥要参加殿试,你让他多在家温书。”   喻瑾珍忙点头,快步离开了。   甄文怡感叹道:“四婶婶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只怕要高兴坏了。第五名,九妹,你说八哥有没有可能进入一甲呀?”   看着甄文怡亮晶晶的眼神,甄婉怡虽摇摇头,可还是一脸的笑,“难,王爷说这一科人才聚集,一甲只怕是难。”   甄文怡撇撇嘴,“哎呀,就算没进一甲也至少是个二甲吧,不像七姐夫,这次只怕是个同进士了。”   甄婉怡皱了皱眉,这同进士就像如夫人一般,如夫人,说是如**人一般,可说到底还不是夫人,成不了正室。同进士一样,等同进士就是说比进士低了一筹,以后进入官场排名论资都要在进士之后,而且还不能再考,一次定终生。所以好些年青的学子考上同进士还不如落榜的好。至少落榜下一科还有机会。   “也不知道七姐得了消息没有?”   甄文怡坐下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水,“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考中了,有王爷在还不至于让他没地方去,你担心什么?”   甄婉怡点点头,这到是实话,祁荣也有意让齐昌明离开京城外放。   又过了几天,三月十五,殿试成绩终于出来了,不出祁荣所料,状元陛下点了连中会元的魏洲,榜眼是秦天佑,探花是万辉,而甄修杰被点了第四名传胪。   听说陛下定传胪的时候在甄修杰和许玮之间犹豫不绝,后来问祁荣的意见,祁荣直接推了甄修杰出来。   陛下还打趣道:“荣王倒是不避嫌。”   祁荣在大殿上则答道:“举贤不避亲,若是臣小舅子没本事,陛下您也不会犹豫了,臣之所以推举甄修杰,恰是因陛下所问这题与臣岳家沾了些关联,海禁之利弊对于甄修杰有切身体验,‘官市不开,私市不止,哄抬物价,商之暴利’。甄修杰之所述言之有物,并不是纸上谈兵。”   最后又悠悠地说了一句,“更何况甄修杰还不到二十岁。”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好你个举贤不避亲,那就甄修杰传胪吧。许玮第五名。”   祁荣拱手谢恩,“陛下英明,万岁万万岁。”   甄婉怡听了之后,追着祁荣问道:“您真在陛下面推举了八哥呀?陛下也就真定了八哥传胪的名次?”   祁荣笑着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发,“你以为陛下是真的全依了为夫的呀?一甲都是世家出身,相对而言修哥儿算是寒门进士了,给个传胪之名也是为了安清流臣子的心。”   甄婉怡眨着眼睛,“那今年的状元游街应该很是热闹吧,前五名都是年轻才俊呢。听说游街的时候会有很多大胆的小娘子往年青仕子身上丢荷包和手帕,是不是真的呀?”当年祁荣也参加过殿试,他应该享受过那种众女哄抢的景象吧?   祁荣看着甄婉怡忽闪忽闪的眸子,揉了揉娇妻的头发,“你这可就问错了,为夫殿试后就被下大狱了,那游街的盛况可没机会见识?”   甄婉怡囧了一下,却又十分的好奇,“您是怎么被认出来的呀?”   祁荣从腰间取下那块五蝠团云纹的羊脂玉玉佩,“是这枚玉佩被认出来了,先帝身边的内侍认出了这枚玉佩,显帝的每个儿子都有这么一块玉佩。再说为夫长相也挺像显帝的。”   甄婉怡接过玉佩看了看,这个确实是祁荣从不离身的,没想到竟成了身份的见证,可单靠一块玉佩和长相也太牵强了点吧。这个疑惑藏在甄婉怡心里好多年了,以前一直没机会问,如今好不容易遇到祁荣愿意开口,自然是将心里的困惑都问了出来。   “王爷,您以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祁荣点点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母妃也接出来了,祁荣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在先帝登基后慕嬷嬷就告诉我真相了,本来为夫也没想要认祖归宗,只不过后来与你定亲,就觉得为夫又没错,为什么要一辈子躲躲藏藏的,还让咱们子孙都挺不起脊梁来,所以就赌了一把,还好,赌对了。”   甄婉怡内心一紧,抓着祁荣的胳膊,他说风清云淡的,可当时肯定没他说的这样轻松,还没出宫门就被御林军给抓了,先是关大理寺又后是宗人司,辗转一个多月才脱离牢狱,其中肯定吃了许多苦。   “您当时也肯定没把握吧?”   祁荣感觉娇妻对他的关心,心中暖暖的,将胳膊上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其实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母妃对先帝的恩,不管怎么样都是不会伤了我的。后来慕嬷嬷进京,母妃出面作证,为夫便无虑了。”   甄婉怡点点头,笑道:“这样说来还是我占了大便宜了,平白捡了个王爷。”   祁荣挑眉笑道:“那娘子可要好好所答为夫呀。”   心里却道若不是有你,为夫只怕还在浑浑噩噩度日了,真要说感谢也是为夫要谢娘子。   甄婉怡躲着祁荣凑过来的脑袋,“王爷,我替您生了这么多儿女还不够报答的呀?”   祁荣含上那白皙细腻的耳垂,“才三个,不够。”   甄婉怡感觉到敏感的耳垂一热,“嘤咛”一声,软在了祁荣怀里。   ☆、第四六七章 附 马   翌日,甄婉怡和奶娘抱着双胞胎从梅院请安回来,珩哥儿走在甄婉怡身旁,高高昂起头问道:“母妃,弟弟是不是又睡了?”   珩哥儿一岁半的时候还不怎么会说话,可等到一过两岁说起话来都是一句一句地往外蹦,不过平日里说话较少,也就与甄婉怡夫妇和太皇太妃说话多一点。   可自从双胞胎降世,珩哥儿的话就明显的多了起来,喜得太皇太妃一个劲的道:“这府里还是要孩子多才热闹,以前小世子半天不说一句话,现在见到弟弟妹妹就停不嘴了。”   甄婉怡往怀里的襁褓看去,还真是睡着了。“弟弟妹妹都小,睡觉的时间就多一些。睡得多才长得快呢。”   珩哥儿点点头,“那就让他们睡吧,长大了我再带他们玩。”   甄婉怡慈爱地看着珩哥儿,“珩哥儿真乖,有兄长的风范。”   珩哥儿笑得眼儿弯弯,越来越像他父亲了。   快到锦祥院时,映月走了过来,屈膝行礼道:“王妃,贤王妃过来了,在前厅等您呢。”   甄婉怡一顿,“可有说什么事?”   映月摇摇头,帮甄婉怡接过祁珏,“您先去前厅吧,奴婢把二公子抱回西跨院。”   甄婉怡对着珩哥儿道:“珩哥儿,你随李妈妈回西跨院,帮母妃看着弟弟妹妹好不好?”   珩哥儿懂事地回道:“母妃放心,儿子会看好弟弟妹妹的。”   进了前厅,贤王妃正独自坐着,几上的粉瓷茶碗动也没动,见到甄婉怡忙站了起来,见礼道:“十三婶婶,侄媳冒昧来访,您可别见怪。”   甄婉怡拉了一把,一同坐下,“你能来我欢喜还来不急呢,怎么说见怪?燕娘怎么没带过来玩?”   贤王坐在甄婉怡对面,“她倒是念了好几次要来看叔叔和姑姑的,只是昨儿被她外家接去玩了,今日没在府里呢。二公子和小郡主还好吧?上次满月时见了可真是惹人爱,婶婶好福气呢。”   双胞胎满月时,陛下封了祁珏为从五品的都骑尉勋官,祁琼为福康郡主,惹得众宾客羡慕不已,荣王府可是盛宠不衰呀,三个孩子个个都拿皇晌了。   做母亲的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听别人对自己孩子的称赞,“也就因是龙凤胎大家少见了些才稀罕。如今还小每日吃了便是睡的,倒是挺好带的。”   “龙凤胎,一次就儿女齐全了不是福气是什么呀?那日眼红的可不止侄媳一个人呢?”   贤王妃成亲都六年了,至今膝下只得燕娘一个女儿,见甄婉怡不过四年就生了三个,其中两个都是儿子,怎么能不眼红呢?   甄婉怡也知道贤王妃的心思,因着没生下儿子,在贤王面前总存着愧疚感,府里的美姬艳妾抬了一个又一个,可不知道是不是贤王身体的原因,贤王府子嗣就是不兴盛。   “这子女都是靠缘份的,慢慢来就是,别着急。”   许是这样劝的人太多了,贤王妃也只是扯了扯嘴角,“不说我那一堆子倒霉事了,说说婶婶吧,听说婶婶双胞胎兄弟中了传胪,还没给婶婶道声恭喜呢。”   甄婉怡脸上的笑浓了几分,“嗯,我也没想到八哥会有这样的成绩,公榜的那日可着实被吓了一跳呢。”   贤王妃也跟着笑,“我听我家王爷说,舅爷模样甚是俊俏,也不知与婶婶相不相同?”   甄婉怡笑道:“小时候我们兄妹还挺像的,可长大后便越来越不像了。”   贤王妃笑着打量了甄婉怡一会,“即使只是小时候长得像,侄媳猜想也是个潘安貌。不知道舅爷说亲了没有?”   甄婉怡心下一禀,挺了挺背脊,“我八哥是去年年底才上京的,你也知道,我外祖父驾鹤西去,父母还在老家守制呢,这亲事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着落,毕竟八哥最着紧的是举业,便是我母亲相中了谁,只怕也不会说出来,省得扰了我八哥的心绪。”   贤王妃微微蹙眉,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甄婉怡暗暗奇怪,难道贤王妃想替甄修杰做媒,她与许家应该没什么联系呀。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出来,这样纠结着算个什么事儿呀?”   贤王妃暗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甄婉怡道:“不瞒十三婶婶,侄女此次前来是奉了太后口谕前来探探您的口风的。”   甄婉怡皱眉道:“太后?她老人家想为我八哥做媒,这谁家娘子有这般大的颜面呀?”   贤王妃低沉的声音传来,“三公主。”   甄婉怡一愣,随即恕火直冲脑门,三公主?且不说门不当户不对,单只说尚公主的后果那前程便没了,大周的附马只能领闲职,而甄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好苗子,想让甄修杰去尚公主,绝无可能。   心里存了气说出的话便有些生硬,“太后怎么会注意到我八哥来的?我家什么家底太后不会不知道,这相差也是太远了。”   贤王妃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道:“三公主自幼爱读诗书,以前就想着找个读书人家的子弟。可父皇驾崩三公主得守三年孝,眼看着年纪大了,便想着先在这一界的仕子里选个附马,等出了孝便成亲。”   甄婉怡按捺下心头火,“原来是这样呀,三公主喜欢诗书,怎么不选状元,或者榜眼探花也行呀,听说这三位可都是年轻俊才,又是世族家出身,我们甄家在他们面前可只能算是穷闾陋巷了,哪有资格尚公主呢?”   贤王妃面露难色,这大周公主说不难嫁也不难,说难嫁也是真难嫁。尚了公主就不能入仕掌权,但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室血脉,尚了公主便是与皇家有了联系,人家牺牲一个儿子的前程娶了你家的女儿,你总得补偿一二吧。所以一家大族里都会用次子尚公主。   可甄家又不同,本是寒门出身,好不容易得了甄修杰这颗好苗子,怎么能用来尚公主呢?甄家除少甄三老爷和甄明杰为官外,其他都是平头面姓,娶个公主回去意味着什么,那直接就是迎了一尊大佛回去呀,以后甄家人还要不要过日子了,更何况三公主是嫡公主,脾气性子摆在那里,甄家只要不被利益熏昏了头脑,就不会答应。   ☆、第四六八章 婉 拒   贤王妃有些无奈,三公主的亲事太后找了她和瑜亲王妃一起进宫,透露出想要在今年的仕子前几名里给三公主相个附马。   还不待太后提出要求,瑜亲王妃就直接说府里的庶子也到要相看的年纪,她这段时间正忙着相看别人家的小娘子,实在是腾不出时间来。   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瑜亲王妃是在撂担子,可人家的理由也正正当当充充分分的,就是太后不高兴也没法子说什么,于是这为三公主亲事探口风的事就落到了她身上。   瑜亲王回府后便真是的拉着世子妃行动起来,走东家串西家的,见这家夫人见那家太太,一副十分忙碌的样子。   世子妃见了打趣道:“母妃您这般忙碌的样子可比当年娶儿媳时都要认真了。”   瑜亲王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太后想要让三公主嫁得好我觉得无可厚非,可是要在今年仕子里选就太过份了一点,谁不知道陛下开恩科就是为了广纳贤良,太后和三公主还将眼光盯着前几名,那状元郎是魏子长子嫡孙,绝不可能尚公主,榜眼秦天佑自小身体不行,太后肯定是看不上的,探花万辉已经成亲,太后真正相中的是甄家公子,荣王妃的胞兄。前头刚为许家的亲事得罪了荣王妃,今儿这事我怎么也不能插手了。”   世子妃也是世家嫡女,瑜亲王妃一点就通,“甄家好不容易供出了个传胪,想来荣王妃也是不愿自家兄弟尚公主的。尚公主对甄家毫无利处白白折了一个苗子还请了尊大佛回来供着,是谁也不会答应。”   瑜亲王妃点点头,“这段时间把你三弟四弟的亲事都定下来,咱们慢慢的谈嫁妆走礼,宫里就不要再去了。”   这边瑜亲王妃婆媳相讨着,那边甄婉怡的脑子也转得飞快,“贤王妃,你带的话我心里明白了,只是这事我可做不了主,父母长辈皆在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外嫁女来定兄长的亲事的?再说我兄长都二十一了,别人家男儿像我八哥的年纪都早当爹了,说不定我母亲在家已经给八哥相看好了呢?”   贤王妃也只是前来探探话,见甄婉怡这样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也就是过来问一问,十三婶婶的话我会转告给母后的。”   顿了顿又道:“婶婶也别着急,太后也只是相看一下,侄媳知道怎么回话的。”   甄婉怡握了握贤王妃的手,“好,那太后那里就拜托你了。有时间带燕娘过来玩。”   贤王妃点点头,喝了茶便告辞了。   甄婉怡送走贤王妃,立即叫了马车往安乐胡同去。明天喻瑾珍就要往沂水去了,祁荣派了王府的亲卫护送,这会应该在家里收拾。   甄婉怡赶到甄府里,喻瑾珍正要出门去喻府,她这一走至少是三年,喻老太太年纪大了,还有家里几个新进的嫂嫂也需要她多去走动。   见到甄婉怡时惊讶道:“九妹怎么过来了?”这一次甄婉怡生的双胞胎虽是喜事,可甄婉怡也着实吃了许多苦头,若不是因喻瑾珍要离京,祁荣是打算让甄婉怡坐双月子的。即便是现在没坐双月子,祁荣也不让她出门。   甄婉怡只觉事态紧急,拉着喻瑾珍进了屋,让人都在外头守着,认真问道:“嫂嫂,母亲在家可有给八哥定下亲事?”   喻瑾珍一开始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听这个便放松下来,“原来妹妹是说这个呀,南麓书院的山长倒是给父亲来信说想为八弟保媒,是她从妹家的女儿,世家嫡女呢。只是母样没见过人有些不放心,再加上那时八弟也什么功名在身,母亲怕配不上人家闺女,所以没给准信,只说待会试成绩出来再详谈。还说到时候让你帮着掌掌眼呢。”   甄婉怡长叹一口气,“可是许家长女许莉姿?”   喻瑾珍笑意淡淡了,点点头,紧张道:“正是这么个名儿,妹妹可是见过这个小娘子?人怎么样?”   喻瑾珍不得不紧张,这甄修杰以后娶进门的媳妇与她就是妯娌了,她一个商户之女,若不是姑母做主,也嫁不进甄家来。若以后的妯娌出身太高,她这个四房长媳长嫂只怕也是难做了。而许家的大娘子就是那种她最是想迎进门的弟媳。   “若是母亲点头应下这门亲就好了。”虽然甄婉怡知道许家求亲并不单单是看中甄修杰,主要是为了让许莉姿躲过选秀,还为此生过气。连帮着说亲的瑜亲王妃都不大搭理了。   可今天她却由衷地希望甄修杰与许莉姿在会试前就定下了亲事。   喻瑾珍疑惑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甄婉怡又是长长地叹一口气,“今天贤王妃过来拭探我的口气,太后有意让八哥尚三公主。”   喻瑾珍只觉晴天霹雳,尚公主,还是太后的嫡女?他们甄家什么时候入了皇家的眼,成了附马人选了?这尚了个公主回来,别说是她了,便是婆婆、祖母、伯娘们都要做低伏小吧。这哪是娶媳妇呀,这分明就是卖身成奴吗?   “九妹,你没答应吧?”喻瑾珍脸色苍白,比起尚公主来,她突然觉得娶许家娘子要好太多太多了。   “我自然是没答应的,既然母亲没有替八哥定亲,那只能再想别的办想了。嫂嫂还是按计划明日起程吧,母亲没在京城,我怕宫里的人打你的主意。”   喻瑾珍咬了咬唇,急急道:“不等明天了,我今天下午就走,到江陵住一晚,明天一早登船。”   甄婉怡点点头,“也行。”早些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也好。   喻瑾珍拉着甄婉怡手,“那八弟的事都交给你了。”   甄婉怡勾起嘴角,“你也别太担心了,京城里有我呢,太后不至于用八哥的亲事来逼迫我,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哪怕是公主,最终也是要与丈夫过日子的。再说三公主还在孝期,太后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选附马。”   喻瑾珍点点头,虽然还是不大放心,可对于她而言也没得更好的办法。派人去喻府说了一声,便将收拾出来的箱笼装车,在荣亲王府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京城了。   ☆、第四六九章 原 来   甄婉怡回府便让映月去找卫安,寻祁荣回府。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太后或者皇帝直接下旨赐婚,那可就什么都晚了。   梅院里,桂嬷嬷挥退屋里侍候的人,在太皇太妃耳旁低语一阵,太皇太妃惊讶地挑了挑眉,“怎么会这样?”   “琼林宴时,三公主换作宫女装扮去了广极殿,相中了甄八爷。今儿一早贤王妃就来探王妃的口风了。”   太皇太妃沉呤了一会才问道:“王妃怎么说的?”   桂嬷嬷笑着道:“王妃婉拒了。”   太皇太妃这才露出了笑颜,“看来王妃还是清醒的。这尚公主可不是件好差事,一般的人家也受不了公主媳妇。特别是三公主,性子都被娇惯坏了,只怕不会轻易放弃。不过她倒是喂口大,敢点传胪。”   皇家公主尊贵,向来不愁嫁,可要想嫁个多出众杰出的子弟却是不可能。人家辛辛苦苦培养出的嫡长子,家族掌舵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公主给废弃掉呢?所以尚公主的大多是勋贵家族里的次子、幼子,不用光耀门庭承担家族的重任。   而世家贵胄里夫人命妇一大堆,对公主也不用过份地迁就奉承,长久以来,皇家驸马大多就在京城世家里选择,寒门小户里选的极少。   太祖年间倒是有位嫡公主看中了一个长相极是俊美的寒门仕子,硬是选了做驸马,并且将那寒门仕子一家都接入公主府。婆婆被调教得像嬷嬷,小姑子被训练得像侍女,一家人用膳,婆婆和小姑得站在一旁侍候公主驸马,偏偏那公主还一脸得意洋洋,丝毫看不见驸马脸上的尴尬愧色。   终于在一次宫宴上,驸马多饮了几杯,回府见母亲帮媳妇端茶倒水,嘘寒问暖,而做媳妇的公主却是一副趾高气扬理所当然时,心里久藏的郁气借着酒劲终于暴发了。仗着醉意,硬是要让公主给婆婆敬茶,公主哪是个软弱的,气性一起便大骂一通,“你们一介庶民,本公主养你们一家子,竟敢让本公主行礼,你是不想活了吧。”   那驸马却道:“天地君亲师,先君礼后家礼,母亲即向你行了君臣之礼,现在就该你行晚辈之礼。”   说完便要强行压着公主行礼,公主自然不依,再加上下人一拥而上,错乱间那驸马直接将公主推搡在地,成了有名的醉打金枝。之后,公主便闹着要和离,驸马也闹着要休妻吵闹不休很是热闹了一阵,让世人看足了皇家的闹剧。从那以后,皇家公主便极少有嫁入平民之家的。   桂嬷嬷想到这里,笑道:“谁让咱们甄八爷长得俊郎呢,进趟宫便将眼高于顶的三公主给拿下了。”   太皇太妃嗤笑一声,显然是对三公主不感冒,“这事先看王爷与王妃怎么办吧,你去把宫里的消息递给王妃。”   桂嬷嬷应声便去了锦祥院,甄婉怡正在等祁荣回府,看到桂嬷嬷便有些奇怪,早上才从梅院回来的。问道:“嬷嬷怎么来了?可是太皇太妃有事?”   桂嬷嬷行了礼才道:“厨房里做了鱼羹,太皇太妃想让小世子过去尝尝。”   甄婉怡笑道:“那麻烦母妃了。小世子在西跨院陪弟弟妹妹,我陪嬷嬷过去吧。”   去西跨院的路上,桂嬷嬷便装作闲聊地将三公主乔装去参加琼林宴的事说了出来。甄婉怡真诚地道了谢,送了珩哥儿出院门。   祁荣在午膳时分赶回了府,进门便问道:“出什么事了,让卫安急急寻我回府。”   甄婉怡先是侍候祁荣梳洗,“王爷还没用膳吧,今天庄子里送了些新鲜的笋子过来,我让人做了几道王爷爱吃的菜,咱们先用了膳再说吧。”   祁荣点点头,两人安静地用了午膳,甄婉怡心中有事用的不多,见祁荣放下筷子便也跟着放了筷子,一碗米饭几乎没动。   祁荣看了一眼,没做声拉着甄婉怡移步到西侧室的矮榻上坐好。绿柳上了茶,甄婉怡便把上午贤王妃过来帮太后问的话说了出来,担心道:“嫂嫂已经离京了,太后应该不会去寻她,我这里也有借口可以推脱,就是担心太后或者陛下直接赐婚。”   祁荣冷笑一声,并不是太在意,“陛下不可能直接赐婚,这一科前二十名进士都年龄都没过三十岁,近年来朝中大臣的消耗有些大,急需年青士子的充入,陛下不是会轻易让他们尚公主的。”   甄婉怡可不如祁荣那样有把握,“那三公主可是陛下的胞妹,也是唯一的嫡公主。三公主若是一定要八哥当驸马,以太后对她的宠溺,就算陛下不赐婚,也不见得太后不会赐婚。”   祁荣疑惑道:“三公主怎么知道修哥儿的?”   甄婉怡便把桂嬷嬷特地透露的消息说了出来。   祁荣蹙着眉头,琼林宴在前殿举行,三公主都可以乔装进去,可见太后对她的宠溺,说不定还真会赐婚。“我下衙后找许侍郎说点事,今晚就不回府用膳了。”   甄婉怡一听便知道祁荣打的什么主意,担心道:“许大人会答应吗?这可是得罪太后和三公主的事儿。”   祁荣冷笑一声,“当初本王送了他们那样大的人情,可不是为了做善事的。许家承了本王的情,如今也该回报一二了,更何况许侍郎现在也有个麻烦,本王此举还不知道是在帮谁呢?”   甄婉怡不大明白祁荣话里未尽之意,却也只是等着消息了。将映月几女唤了进来,问道:“你们对中书侍郎许大人家的大小姐可有什么映像?”   绿柳几女对望了一眼,最终红袖出声道:“禀王妃,奴婢对这位许大小姐倒是有些映像。太皇太妃回府的那次宴客,午膳后两位许小姐在花园里与卫国公家的郡主遇上了,许二小姐言辞间对胡郡主颇有些不敬,当时许大小姐训斥了二小姐,二小姐便负气离开了,许大小姐又与胡郡主赔礼道歉才将胡郡主安抚下来。那时花园里并没有什么人,许大小姐也能约束二小姐,可见心底不错,规矩也很好。”   贤王妃与甄婉怡说话的时候映月就服侍在侧,这会见甄婉怡问到许家大小姐,心里有些筹算,“王妃若是想问什么直接让许夫人带许大小姐进府做客就是。”   甄婉怡一想也是,这是给甄修杰说亲,她也不好一个人做主张,虽然母亲来信让她做主,可总要甄修杰本人看得上才行。   “映月让人去请八爷明天中午过府来用午膳,给许夫人下帖子,请许夫人和大小姐明日下午过来。”   ☆、第四七零章 交 易   甄婉怡以为祁荣会很晚回来,就抱着珩哥儿坐在矮榻上认字,来打发时间,省得自己心绪不宁胡乱猜想。   这套字卡是甄婉怡设计,祁荣制作而成的,正面是字反面为图。珩哥儿很是喜欢,三十六张简单的字卡都已经认全了。这会正坐在甄婉怡怀里,随意捡起炕几上的一张字卡,“口。”然后翻过去看背面的图,一张嘴巴跃然其上,便回过头笑看着甄婉怡,脆生生道:“口。”   甄婉怡笑着揉了揉珩哥儿的头发,“珩哥儿真乖。”又抽了一张递过去,珩哥儿接过,“耳。”然后自己主动翻过面,看到一只大大的耳朵后,笑得两眼弯弯,神态像极了甄婉怡。“母妃,耳朵。”   甄婉怡俯身亲在珩哥儿脸上亲了一下,“真棒。”母子俩乐此不疲地翻着字卡。等到字卡全翻了一遍珩哥儿便将字卡一张张收起来,递给了母亲。   甄婉怡接过,笑着道:“珩哥儿真厉害,这多么字都认得了,等父王回来让父王再做一些字卡给你。”   珩哥儿用力地点点头,“好。”说完便打了个呵欠。   甄婉怡见了便下榻准备带珩哥儿回东跨院去梳洗,刚出门就碰上祁荣,甄婉怡一喜,“王爷回来了。”   珩哥儿怏怏地唤了一句,“父王。”   祁荣揉了揉珩哥儿的头发,“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甄婉怡将珩哥儿交给虎妞,“正犯困着,准备要去睡了呢。”   看着珩哥儿进了东跨院,甄婉怡便拉着祁荣进了屋,急急问道:“怎么样了?许大人怎么说?”   祁荣笑道:“娘子是不是该给为夫上杯茶润润喉呀?”   甄婉怡嘟了嘟嘴,“大晚上的喝什么茶呀,我凉了温水,您喝点温水就好了。”说着便快速地倒了水递上。   祁荣坐在矮榻上,接了杯子抿了一口便放下。   甄婉怡眼睁得大大地看着,“王爷,您快说吧。”   祁荣抿嘴一笑,也不卖关子,“为夫已经与许大人商量好了,明天许夫人会过府来与你相商修哥儿和许大小姐的亲事。后日你进宫一趟,跟太后解释解释,顺便还可以向太后推举一个人,殿试第五名许玮,岭南许家二房的嫡长子今年刚二十一岁,还没定亲。”   甄婉怡蹙了蹙眉头,“许玮?那个与八哥争传胪的许玮?这样能行吗?许家二房的嫡长子怎么能尚公主呢?”甄婉怡觉得不靠谱,这嫡长子怎么会尚公主呢?   祁荣微微眯了眯眼,“许大人是许家的长房,许琛才是长家长孙,可这次殿试里许玮拿了第五名,而许琛才二十一名,两人年岁只差四个月。等许大人致仕后,你说许家会支持谁?而且许家二房掌族中庶务,许琛比起许玮来优势几乎少得可怜。”   甄婉怡恍然,一个家族不可能出现两个同时登上高位的,像甄家兄弟,祁荣便是安排甄明杰外放,甄修杰留京。那许家也肯定面临这样的选择,十几二十年后谁能接替许大人的位置和人脉,就在许琛和许玮之间了选择,想那许大人更愿意让自己儿子接他的手吧。   “这是您与许家做的交易吧,王爷,您真是狡猾。”   祁荣眼睛一斜,“看来夫人对这个结果似乎不满意啊,其实三公主嫁妆挺丰厚的,不如就让修哥儿尚了她得了。”   甄婉怡马上堆起笑,“哪能呀。王爷,妾身正要感谢您为八哥辛苦筹谋,四下奔走,想出这样一个绝世好主意,解了两家之难,您真是英明盖世,才智过人,巧捷方端,妾身对您的敬仰就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那浩翰星空,亘古不变。”   祁荣看着凑到眼前的一张如花笑脸,弯弯的眼儿如夏日夜空中的星子,璀璨动人。小人儿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了,可这种放肆却让他很是欢喜,这样的甄婉怡就是他最想看到的,像在清河甄府永远都是快乐无忧的,从娶甄婉怡进府他就一直希望能让小娇妻能活得肆意。   笑着刮了刮挺俏的鼻梁,“滑头。”   晚上一顿好眠。   翌日甄婉怡列了菜单给厨房,加了些甄修杰爱吃的菜,才带着双胞胎和珩哥儿去梅院请安。   太皇太妃接过双胞胎并排放在罗汉床上,笑容满面地看着一模一样的两只,“好像又长胖了一些,也白了点。”   双胞胎生下的时候皮肤有些红,不像珩哥儿,一生下就白白胖胖的。甄婉怡还担心双胞胎会是黑皮肤,四个奶娘每天的吃食里一点酱料也不敢放,盐也放得极少极少,没想到出了月子,小家伙们便一天比一天白。   “母妃每日见珏哥儿和琼娘都要这样说一遍,儿媳真担心让您念叨出一对小胖子出来。”   太皇太妃笑呵呵,眼睛也不离,道:“小胖子有什么不好的,小时候胖些身子骨壮实不容易生病,你看珩哥儿,不就很少生病。”   乖乖坐在一旁的珩哥儿低头看了看自己,抿了抿嘴,脆脆的声音传来,充满了抗议,“祖母,孙儿不胖。”   太皇太妃一愣,看着一本正经坐在太师椅上的珩哥儿,一身湖蓝色蝠鹿纹绸袍衬得肤若白玉,俊俏的五官充分遗传到了父母的优势,跟那菩萨前的金童一般。认真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太皇太妃一把将珩哥儿搂进怀里,呵呵笑道:“祖母的乖孙儿不胖不胖,珩哥儿俊俏着呢。”   珩哥儿咧着嘴笑出一口糯米牙。   太皇太妃看了又看,对着甄婉怡道:“这几天让珩哥儿留在这里吧,你去忙你的事去。”   昨天桂嬷嬷特地给她传了话,甄婉怡便知道肯定是太皇太妃的意思,想来太皇太妃也不愿意甄修杰尚公主的,“那就麻烦母妃了,儿媳今天叫了八哥过府用午膳,还邀了许夫人和许大小姐下午过来赏花。明儿还想进宫一趟,不管怎么样还得给太后和三公主一个交待。”   太皇太妃满脸含笑地点点头,这些事是儿媳妇娘家的事,本可以不用跟她说,可甄婉怡愿意说出来,也是对她的尊重,她自然是高兴的。便指点道:“许夫人身出名门,教养是没有问题的,那许大小姐端庄贞静看着就是个贤慧的,八舅爷若能看中那是再好不过的。”   能得到太皇太妃的肯定甄婉怡更是高兴,又坐了一会才抱着又胞胎回锦祥院。   ☆、第四七一章 不 尚   甄修杰在午时初才踏进荣王府,甄婉怡陪着去给太皇太妃请安时,不满道:“怎么这个时辰才来?”   甄修杰挑了挑眉,酷似的眉眼与甄婉怡神情像了个十成十。“你不是让我来用午膳的吗?”   甄婉怡气结,“让你过来用午膳你就真等到开饭的时候才来呀,是不是嫂嫂现在离京了,父亲母亲又远在清河,这里没个人管你,你就玩野了是吧。”   甄修杰敲了敲拿在右手里的纸扇,一副教训的模样,“九妹,你别忘了我可是你兄长,你对兄长说话怎么是这样说话的?你自小学的女戒女规呢,对男人管东管西的,小心我那妹夫嫌弃你。”   甄婉怡睨了甄修杰一眼,“就你,好意思叫男人,二伯家的七哥,只比你大一岁,孩子都两个了,还有三伯家的九弟,比你还小一岁呢,也成亲了。你呢,媳妇都没个影子也好意思叫男人。”想到这里,甄婉怡突然道:“八哥,母亲给你身边放人了没有?是谁呀?”上次回安乐街只顾着与喻瑾珍说话,也忘了问甄修杰身边有没有通房的事了。   甄修杰俊脸一红,站定身子抬起手用扇子指着甄婉怡,结结巴巴道:“你,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怎么开口就问这样的话,简直,简直是不知所谓,我,我都懒得和你说话。”   甄婉怡看着一乐,手一抬挥开甄修杰的扇子,凑近道:“八哥,你这是在害羞吗?现在父母不在身边,长嫂也不在,你的事自然该我来管了,再说,母亲也授权给我,让我看着你,省得你在外乱来。像你们这样的年青仕子,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学,走马章台,游连花楼,饮酒作乐,放浪形骸,每年不知有多少人闹出笑来,你若是敢做这样斯文扫地的事,看我不让母亲打断你的腿。”   甄修杰白眼儿一翻,往前走去,“哼,难怪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们聚在一起都是品茗作词赏乐,便是叫上几个伎人吹奏一番,也是风流雅事一桩,怎么就成斯文扫地了呢?我们恰恰是行斯文之事做斯文之人。你这后宅妇人不懂,就不要乱开口。”   甄婉怡冷笑一声,“作词赏乐就非要去望春院、莳花馆这样的地方吗?金雀街上的状元楼那才是仕子聚集之地,怎么不见你们去那里呀?还风流雅事,不就是快到花魁评选之时,让你们这些冤大头去给楼里的姑娘增添筹码吗?甄修杰,我可是告诉你,若让我知道你去了那样的地方,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甄修杰扭过头,嘟呶道:“懒得跟你了,我去见太皇太妃去。”说着步伐就加快走来。   甄婉怡有些担心,甄修杰几乎没有离开长辈过,就算是去了南麓书院也是托了熟人照看,再加上他自己自律上进所以没有乱来。可现在,皇帝亲点的传胪,二十岁的进士,这样的名头若是被外头的人一怂恿,说不定还真迷失了自己。看来得将甄修杰给看着点才行。   进了梅院,甄婉怡放下心中的顾虑,陪着甄修杰与太皇太妃说话,珩哥儿手里捧着甄修杰送的一套陶泥人偶,一共十二个,或坐或站或仰或蹲或趴,穿红着绿,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珩哥儿拿在手里便不愿撒手。   太皇太妃问了几句,甄修杰乖巧得体的回答,让太皇太妃十分满意。正说着祁荣便走了进来,几人又了一番见礼。   梳洗之后,甄婉怡让人在梅院的东厢房开宴,也不分桌,四个人一张桌子坐下。   珩哥儿除早晚喝奶,三餐都跟着大人一起用膳,只不过这家伙充分遗传到了祁荣的洁癖症,都两岁半了还不愿自己动手吃饭,坐得端端正正的,看着奶娘一小勺一小勺地喂饭,若是勺子上舀多了一些,就会微微后仰,闭紧了嘴巴,看奶娘一眼,奶娘就会重新舀过,绝不能舀得太多掉出来,脏了衣裳甚至是嘴唇以外的地方。   用过午膳,甄婉怡祁荣与甄修杰告辞,回了锦祥院。   在中堂坐好,甄婉怡看了祁荣一眼,见祁荣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便道:“八哥,你的亲事你可有听母亲说过?”   甄修杰挪了挪身子,手里的纸扇转了转,半晌才道:“听母亲说过,魏山长想替我保媒。不过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那高门贵女只怕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家世。母亲也担心女方下嫁,适应不了我们家里的生活。”   甄婉怡一听便知道家里是讨论过许莉姿的,“你见过许大小姐没有?”   甄修杰一瞪眼,看了祁荣一眼,嘴角翕翕,没好气道:“我是回家守制后才接到魏山长的信,怎么可能见过。”   甄婉怡一算时间便晓得自己问错了话,“那你愿不愿意尚公主?”   甄修杰一弹而起,震惊道:“你胡说什么?”   甄婉怡白了甄修杰一眼,“胡说?你以为嫂嫂为什么昨儿突然离京呀?还不是因着你,吓得嫂嫂连去外祖家辞行都不成赶紧去六哥那里了。”   甄修杰挠了挠头,重新坐下,沉声道:“九妹,你先说清楚,无缘无故的怎么问尚公主的问题?”   “还不是你惹的桃花,琼林宴的时候,三公主看上了你,昨儿上午贤王妃奉太后的旨意过来探我口风,想让你尚公主。”   甄修杰一甩手,“不可能,我可不要尚公主。你嫁入荣王府,别人都把我们甄家当成攀龙附凤专走姻亲一类的人家了,我若是再尚个公主回来,那咱们甄家以后就别想出头了。再说,我可受不了公主那骄纵的脾气。你可别给我应承下来呀,我是绝不会娶的。”   甄婉怡见甄修杰说得这样绝对,有心闹两句,“如果太后下旨赐婚,你还能抗旨不成?”   甄修杰眼珠子一转,“三公主是嫡公主吧,太后若是不爱惜自己女儿,强制下旨让我尚公主,那我便是舍了一身剐便是,看最后谁吃亏?”   甄婉怡翻了一个白眼,“你还真以为你是块香馍馍,人家公主非你不可呀。我也就是跟你提个醒,以后少出门在外低调一点,别惹是生非。还有等会许夫人会带许大小姐过来,你也让许夫人见一见,你们的事得早点定下。”   ☆、第四七二章 相 看   甄修杰惊讶地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置信,“这,这就定下来?”   甄婉怡睨了一眼,“难道你是想尚公主?”   甄修杰快速地摇摇头。乐文小说。   甄婉怡一个瞪眼过去,“那你让我如何跟太后回绝,难道我要说我八哥看不上你家公主,太后您还在找别人吧?”   甄修杰不满地撇了撇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这样赶鸭子上架的,那许大小姐愿意吗?”   见甄修杰总算说了句人话,甄婉怡才松了口气,她可真担心甄修杰犟驴脾气儿一起什么都不管不故的,那可就不好收场了。“所以你等会要好好表现呀,那许夫人是魏山长的丛妹,魏家的门风怎么样你在江南应该听过吧。许大小姐是许夫人唯一的嫡女,自幼在许夫人教导下长大,规矩十分不错。我与太皇太妃都见过,很满意。”   甄修杰背脊挺了挺,握着扇柄的手紧了紧,嗯哼一声,清了清嗓子,“说得好像我很失仪似的。”   甄婉怡上下打量了甄修杰一眼,对于这个双胞胎哥哥的长相,她是从不担心的,只看那三公主,琼林宴里九十八个进士,偏偏就瞧了上甄修杰,除了甄修杰相貌出众,她还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甄修杰略显紧张应该还是魏家许家名声过响了吧?看着这个双胞胎兄长,甄婉怡放松了声调,“八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仪表堂堂、清新俊逸,谁家闺女丈母娘看不上呢?”   甄修杰脸色微红,却高高昂起头,“油嘴滑舌,懒得理你。”   甄婉怡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映月便领着许夫人和许大小姐进来,甄婉怡在院门口迎接,不待许夫人行礼便拉了起来,“许夫人好久不见,越发年轻了。”   许大小姐在一旁屈膝行礼,“见过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甄婉怡虚扶一把,“许小姐请起。”转头对着许夫人道:“夫人真的好福气,儿子出息,女儿漂亮大方,可真是羡煞旁人了。”   进了屋里,甄婉怡指着坐在下首的甄修杰介绍道:“今儿王爷领了我娘家八哥回府用膳,夫人来得正好,您不是常说要见一见我那双胞胎兄弟吗?这便是了,我八哥,甄修杰,表字行渊。”又向甄修杰介绍道:“八哥,这是中书侍郎许大人家的夫人。”   甄修杰长身而立,揖首道:“小子行渊见许夫人。”   许夫人眼光灼灼地盯着甄修杰,青白色竹兰纹襕袍,玉冠绾发,端是品貌非凡,难怪三公主一眼便瞧中了。“甄公子客气了。这是小女,元娘。”   甄修杰飞快地看了一眼,“行渊见过许小姐。”   许莉姿脸色绯红,侧了侧身,微微屈膝,声音含羞带怯,“见过甄公子。”   坐于上首的祁荣等众人见过礼后,才起身,“王妃,本王带行渊去见窦大学士,今晚不回府用膳了。”   许夫人与许小姐忙上前见礼,“见过王爷。”   祁荣点点头,“行渊这段时间都住在王府,许公子若是得空可过来相互走动。”   许夫人脸上闪过惊喜之色,忙道:“妾身代小儿谢过王爷。”窦大学士可是翰林学士承旨,写得一手好行书,先帝都时常夸赞。许琛若是进了翰林院少不得要与窦大学士打交道,若是能入他的眼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祁荣点点头便迈步往外走去。甄修杰拱了拱手,“许夫人,许小姐,告辞。”抬头又看了许莉姿一眼,这才跟上祁荣。   甄婉怡请了魏氏母女坐下,绿柳重新上茶。   “因家父家母还在孝期,六哥上元节后就去了沂水任职,昨日六嫂也跟去了沂水,如今安乐胡同的宅子里就只八哥一个男子住着,虽说有嬷嬷丫鬟侍候,可总觉不放心。特别是殿试过后,京中应考举子不管失意还是得意的,都有些放浪形骸。他们倒是美名其曰同窗情谊,交流情感,可我总认为,日日聚会顿顿酒肉的,人都颓废了。所以才让王爷拘着八哥,请了窦大学士指点八哥的字,希望八哥能沉下心来。”   许夫人眼神闪了闪,许琛许玮此次也是榜上有名,就连魏洲也被拉着几乎都夜不归宿,没想到王妃竟在这个时候还要拘着甄八爷的性子,看来以前对甄家有些小觑了。   心中百转千回,可脸上却是一点不显,笑道:“王妃您也忒严厉了一些,甄公子取得传胪之名,又是少年进士,正该肆意的时候,在别人家只怕要大摆流水席搭高台庆贺了,哪像您府上不声不响的。”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正因为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才更要守得住本心。像魏家公子高中状元,三天的流水席那是再正常不过的,若不是摆只怕还会让人小瞧了认为小家子气,可若是放我娘家,便会有那些吃醋拈酸的笑我们家张狂了。”   这便世人崇上的心态和妒忌心理了。那高高在上的世族大户距离太过遥远,那样的人家再显摆再高调也只有羡慕的份,可若是与自己差不多甚至不如自己的人家,突然发家高调起来,这心里怕不只是羡慕那样简单了。   许夫人人精里打滚的人,如何不知,只是正如甄婉怡说的,她们许魏这样的人家,子弟出息就是要高调庆贺,一是让世人看看他们的底蕴,二也是给家中子弟的鞭策。像魏洲许琛许玮秦天佑几人看似成日聚在一起,喝酒走马,但他们都是极克制的人,像是京城里传出谁家进士宿了哪个楼子的头牌,哪个进士拔了哪家花魁的头筹,这样的事是不会出现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往往出现在那些毫无底蕴骤然得势的人家里。   “王妃这话是客气了,甄府是世代耕读之家,在清河城也是数得着的人家,甄公子龙凤般的人物,想来也是个自制的。”   甄婉怡看了许莉姿一眼,对着许夫人认真道:“我八哥与我因是龙凤胎,家中长辈甚是娇宠,好在八哥人聪慧,能读书这才有了这般造化。但是许夫人,我也不瞒您,虽甄家名声不显,但我八哥性子却从小被养出了些傲气,等闲之人进不了眼,便是到现在为止,身边也一直是小厮侍候。   我六嫂是舅母家表姐,母亲让六嫂跟着去了任上,以后王爷是打算让八哥留在京中,所以八哥虽是次子,可却是需要赡养父母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七三章 成 了   甄婉怡一番话给出了太多信息,许夫人听了脑子飞速转动起来,甄修杰人才是完全没问题的,虽然家底薄了一些,可靠着荣王爷却也是前途无忧.   老爷说了荣王爷至少有十年光景,以后便是辞了中书令一职陛下也应该封个三师,在朝唐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甄修杰有荣王爷保航以后绝不可小觑,再加上甄府人口简单,以后便是要赡养父母以女儿的手段也不会被欺负了去,更何况甄修杰房里没有人,这可是太难得的了。   想到这些,许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浓郁了一些,看向女儿,“莉娘,王府花园里漂亮,你去逛逛吧。”   许莉姿脸上通红,不敢抬眼看甄婉怡,屈了屈膝,“臣女告退。”说完便快速往外走去。   甄婉怡忙让映月跟上去服侍,许夫人知道映月是王府后院的管事娘子,是甄婉怡身边最得重用的人,见甄婉怡吩咐映月去照看自己女人,心里更是满意两分。   若说一开始打的主意是借助荣王府的势力躲过选秀,而今天却是真心想要与甄府连姻了。老爷刚调任中书侍郎,以后怎么样,能不能接任中书令都除了看皇帝的意见荣王爷这个上任中书令的意见也极为重要。   特别是十多年后荣王爷退下来陛下一定会对荣王爷进行补偿,若是荣王爷推荐老爷陛下一定不会反驳,除非老爷实在是拿不起这份责任。而且最重要的是儿子和侄儿的资源争夺,二房的许玮是个人才,可再怎么样人性也是自私的,若是由许玮尚了公主,那也免去了许家内部的争议。   “王妃性子直臣妾也不遮遮掩掩的,甄公子仪表堂堂人才风流,便是妾身在江南见多了仕子名流,能与甄公子媲美的也是少有。再者侍奉父母乃人伦之常,为人儿媳的怎么能推搡?莉娘自小熟读女戒,妾身对她的教导亦是从严,想来她定能做好为人儿媳的本份。”   甄婉怡脸上堆起了笑,虽然自家兄弟是出色的,可许夫人这样明晃晃又不失真诚的直述出来,她还是觉得高兴。   “许夫客气了。因家父家母尚在孝期,所以我八哥亲事就由我和王爷全权代劳。只不过最后的三礼还得等父母出孝后才能定下来,好在也不过一年半的时间了。”   许夫人也笑着点头,“理该如此,一年半时间不算长了,正好可以给莉娘来准备好嫁妆。”   甄婉怡点点头,知道许夫人说的是客气话,许莉姿都十七岁了,按律十八岁前必须出阁,想来那嫁妆应该是早就备好了的。“不知道许二小姐什么时候出阁?”   许夫人态度更柔和一些,“卫国公府五月初六迎娶世子妃,妾身想在八月份丹桂飘香时选个日子送妍娘出阁。”   甄婉怡想起许欣妍的大胆便是深深一叹,若不是她自己作死,她也不会借太皇太妃的人脉让她御前失仪,惹怒了皇后最后被赐婚给了卫国公家的世子为妾室了。不过反过来想想,她这个妾室也不是一般的妾室,御赐的妾怎么也比其她妾室高一两筹吧,再加上即将嫁入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邢国公家的长女,不管是长相还是手段都远远不及许欣妍。   现在甄婉怡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害了曹芳了,给她后院扔了这么一个祸害。“二小姐胆子有些大,夫人回去还望多加教导。邢国公世子已与靖海候马家的长女定亲。”   许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跟随宗帝起事的一批功臣封了公侯之后大多卸了军权,只有部分家中子弟在军中服役。邢国公被先帝分派到东北驻守了四年,现在由邢国公的弟弟任冠军将军守在东北,而靖海候守东海,本是一中一北守望相助,可如今两家连姻,这东部防线便有一大半连了起来。   要知道各地驻军为了让皇帝放心,都会死死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绝不会随便与其他驻军联系,更何况是连姻了。最重要的问题是魏家就在江南,临着东海,平日与靖海侯府也走动得近,却从没听到靖海侯府与邢国公府连姻之事。   这是不是说靖海侯府有意对魏家封锁了消息?她母亲和嫂嫂知道这事吗?这时的许夫人充分感受到魏家远离京城带来的不便了。   “王妃,这样大的消息怎么妾身从没听说过?”   甄婉怡喝了口茶,“这事也是刚定下不久,邢国公夫人虽有些不雅的名声,可对子女的教导却严,邢国公世子一路跟着邢国公大大小小的战场上了十多次,也算是少年英雄,大前年的潼关之战表现出色让陛下入了眼,特地指了婚。听说靖海候夫人不日就要携女上京了。”   顿了一会又道:“对了,这位邢国公世子对两个妹妹极是护短,前一段时间卫国公世子被邢国公世子从莳花馆拧了出来,到留春观跑了一夜的马,当晚留春观的马生生被跑倒了两匹。”   许夫人眉头紧紧皱起,这些事她都没听说过,可她不会怀疑这是荣王妃胡诌出来的,许家的庶女被指进卫国公府做妾,与邢国公长女共侍一夫,她自是见过曹芳的,所以对于庶女虽为妾室可却一点也没担心过,以许欣妍的容貌和手段,不愁那卫国公世子不服服帖帖的。   可今日听了甄婉怡的一席话,她倒是要担心许欣妍太过得宠而得罪邢国公府了。你家女儿为侧室让人家正室女儿不好过了,那两家还能和和气气吗?靖海候府会不会为了帮女儿的小姑子而为难魏家呢?许欣妍是许家的女儿,可她与魏家却是一点联系也没有,说不定她还巴不得魏家遇到麻烦呢?   许夫人长叹一口气,她真是后悔没早些将许欣妍给定出去。看来她要对许欣妍的婚事重新计划了,想到这便有些坐不住了。   “今儿叨扰王妃了,妾身改日再登门拜访。”   甄婉怡点点头,“明日我将进宫一趟,我八哥的亲事就请瑜亲王妃做媒,您看如何?”   许夫人笑点点头,“那是再好不过的。”   ☆、第四七四章 忍 忍   晚上祁荣掌灯后才回府,甄婉怡嘟呶着:“王爷,您怎么这么晚才回呀?”也不待祁荣说话便拉着人进了屋殷勤地端茶倒水,侍候梳洗。   祁荣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看着甄婉怡围着自己忙得团团转的,脸上的笑意在灯光下笼罩着一层层润润的光泽仿若上等的美玉愈见温和。   甄婉怡不经意间抬头,望进那幽黑深遂的眼眸,专注柔情的眼神仿若自己是最美最珍贵的珠宝般,喜意染上心头,从眼角眉梢透露出来,温情脉脉。   祁荣笑着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发,拉着出了净室,“看来娘子今儿很是高兴,许夫人没推迟吧。”   甄婉怡笑着点了点头,“嗯,还是王爷给的消息厉害,许夫人听了便答应我明天上门提亲的事了。”   祁荣并不担心许家不答应,没有许家还会有徐家,还有张家,想要他这个位置的人多的是,只当过许家与他和利益一致罢了。   “你明日进宫只跟太后解释修哥儿的婚事就行了,许玮的事你不用提。”   甄婉怡眼珠子一转,“知道,我明儿开始出门去走动一下,找机会跟平阳侯夫人提一提许玮,入了平阳侯夫人的眼也就入了太后的眼了。”   三公主选了甄修杰,可转眼间甄修杰就与许莉姿定亲,许玮要尚公主,明眼人一瞧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自然不能由甄婉怡主动提出来,否则这断人前程无异是杀人父母,是要结仇的呀。   祁荣看着甄婉怡一副求表扬的神态,再次揉了揉娇妻的头发,“你呀,想得简单。这事你谁也不用说了,陛下自有安排。三公主既然喜欢江南仕子,陛下一定会帮着找个江南仕子为驸马的,你不用担心。只需想想明日要怎么跟太后说就行了。”   如今政通人和,百废待兴,许家两个子弟同一科都位列前茅陛下不一定喜于乐见,朝堂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寻找一个平衡点,就像京城世家颓败,地方世家涌入京城,这一点陛下并不支持,所以邢国公府才会与靖海侯连姻,平阳侯世子被派到西北,而他高居庙堂任中书令一职也是为了平衡朝堂。   所以许家想要两个子弟齐头并进根本就不可能,他与许府交易也不过是想保下弱势一点的许琛而已。至于以后甄修杰与许琛相比谁更能争得资源就看甄修杰的本事了,他已经筛选掉许家最强的子弟,十数年后甄修杰若还争不过许琛,那便老老实实地守个正三品好了。   甄婉怡虽然不知道祁荣会用什么办法来让陛下挑中许玮,不过她也知道这许玮绝不能由她介绍给太后,那么就只能静候祁荣的好消息了。   这一晚甄婉怡积极地讨好祁荣,仅着小衣的圆润丰满的身子贴着祁荣,不时地抬抬腿,翻个身,又抬下胳膊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祁荣闭着眼感觉身边娇人儿的燥动,在甄婉怡再一次有意无意扫过身下那团鼓起时,叹了一口气,侧过身用另一床被子包裹住娇妻紧紧拥入怀中。   “好了,不要动了,你身子还没复原,太医说最好坐双月子的,前几日为夫已经破例一次了,今日你就忍忍,再过半个月就好了。”   耳旁的热气熏人,甄婉怡身子软软靠在祁荣怀里,可那话传入脑海却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得她外焦内苏,这,这怎么就成她性急了?她只不过是看他禁得辛苦,想犒劳犒劳罢了,竟然叫她忍忍?   甄婉怡将头往祁荣怀里一塞,真个没脸见人了。不过心里却如灌了高山野蜂蜜一般,甜滋滋的,还带着沁人的芬芳。身下那团火热的坚挺更是让她觉得安心,这样情动如箭在弦的时刻还一心顾惜着自己的身子,能愿委屈自己,也舍不得伤她一分,得夫可此,妇复何求!   一夜好眠,送了祁荣出门,又将双胞胎送去梅院,陪着太皇太妃珩哥儿用了早膳,才一身盛装地进了宫。   走在通往慈安宫路上,甄婉怡竟生出些许陌生感来,仔细一想,都有一年没进宫了。御花园里多了许多年青貌美的妃嫔,站在诧紫嫣红的花丛中,人比花娇。让甄婉怡不得不感慨当皇帝真是艳福不浅呀。   迎接甄婉怡的还是琴音姑姑,这让甄婉怡心中的忐忑稍稍淡定了一些。   琴音堆起一脸的笑,行礼道:“奴婢见过王妃,王妃您可算是进宫了,太后娘娘都念叨过好几回了呢。说至从太后娘娘搬宫,您快一年没进过宫了吧。”   甄婉怡扶了琴音起来顺道将准备好的荷包递过去,“我在宫外也念着娘娘和姑姑们呢,只不过是不凑巧,一直抽不出时间进宫。娘娘一切都好吧?”   琴音笑着迎了甄婉怡往慈安宫走去,“劳王妃挂念,娘娘一切都好,都好。”   正殿里换了一整套的紫檀木家什,太后靠在矮榻上的大迎枕上,穿着真紫色牡丹纹大袖衫,简单的堕马髻簪了五六只点翠簪,比起以前皇后时的装扮简单了许多,人也没得以前看着那般庄严,倒是更显年青了一些。   “臣妾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虚扶了一把,“快起来吧,好些时日不见你了,倒是越长越俊俏了跟个小媳妇似的。”   甄婉怡坐到太后对面,接过小宫女送上的茶水,笑道:“太后娘娘还打趣臣妾,臣妾正想说您呢,怎么看起来比臣妾上次见您时还要年青,可是宫里又出了什么好面脂,或者太医院新出的养生方子?太后你可不能藏私,得了好东西也要赏一些给臣妾才是。”   太后朗声笑了出来,“哪有你这样的,不进宫则已,一进宫就找衰家要东西,不给,不给,得了好东西也不给你,谁你自己有了好东西都藏着掖着的。”   甄婉怡脸上笑意不变,心里却知道太后对她拒婚的事还是心有不满的。“看太后您说的,只要是臣妾有的,你看中了什么只管开口就是,便是那双胞胎,您想要臣妾也给你送进宫来。”   太后笑着拍了一下甄婉怡放在炕几上的胳膊,“这可是你说的,别衰家真开口要,你要舍不得了。”   ☆、第四七五章 死 心   n^4 bn暡装作揉胳膊的样子,嘟嘴撒娇道:“太后你可真是狠心,我家太皇太妃把双胞胎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您想要去跟太皇太妃要去,臣妾可管不住。”   太后收了笑脸,“看吧,还是舍不得吧。”   甄婉怡也敛了笑,“看太后您说的,你若是看中了臣妾的东西,随您开口,便是不开口,只要臣妾知道了也定送到太后您面前来。可若是臣妾做不得主的,总不能让臣妾硬去要吧。”   太后端起茶抿了一口,脸上没什么笑意,也不看她,甄婉怡便叹了一口气,“能入您眼的,那必是个好的,臣妾知道后高兴都来不及呢。特地回娘家问了嫂子,才知道母亲早有安排,昨儿又见了中书侍郎许大人的夫人,才知道这事。   说来也是个缘份,我八哥三年前被王爷送去南麓书院,拜在魏山长门下,魏山长是许夫人的丛兄,去年我祖父驾鹤仙去,八哥回乡守制,魏山长还时常去信勉励我八哥。等我八哥出孝后便来信保媒,我父母也应了下来,只不过因在孝期所以才没开始走礼,但口头上是有约定的。”   太后手捏兰花指,杯盖在碗沿上一磕一磕地拨着,轻脆的碰瓷声传来,人却一个字也不出声。   甄婉怡又道:“这虽说没换庚帖没下聘礼,可保媒的是魏山长,那在江南士子里可是斗重山齐,威望素着的大儒。能得魏山长保媒我父母也极是意外,也特别慎重,我八哥都二十了身边也没安个贴身的丫鬟,就是为了显出聘许家娘子的诚心来。   而能入您的眼,那更是祖上积德烧了高香才得此荣幸,如果我父母晓得还不知道是怎么的惊喜和忐忑呢?若是早个一年,没有许家的事,臣妾二话不说就让人来提亲了。可今儿这事臣妾却是不敢应承,那些学子文人仗着读了几句诗文会写几句酸话,连陛下都敢指摘。甄家要是敢改弦易辙,只怕要被他们的唾沫子给淹死,遗臭万年了。”   太后脸上露出沉思之色,眼角余光斜看了西内室落地罩后头一眼,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也看不上甄家,从没听过甄家的名声,也不知道是哪个旮旯角落里出来的人家,谁知道规矩怎么样?若是再弄出个醉打金枝的笑话来,那皇家颜面还要不要了?如今得了这么个结果也是好的,至少对女儿有个交待了。   “看你说那么多话,甄公子也是衰家看着眼熟,多问了两句罢了,没成想到让贤王妃误会了。说来甄公子是你胞兄,与公主们都隔着辈份呢,这事以后休要再说了。”   甄婉怡堆起笑,“哎呀,都怪臣妾自做多情。总以为自家什么都是个好的,前儿太皇太妃抱着家里的双胞胎时,一个劲的赞,臣妾还笑话太皇太妃呢,没想到今儿臣妾也做了这么件事。”   太后脸上笑意淡淡的,“你家双胞胎出月子吧?什么时候抱给衰家看看?”   “出月子了,都一个半月了呢,只不过因是早产,身子比起小世子来要弱了一些,等养好了臣妾一定抱进宫给太后您看看,您可要把见面礼给提前备下,得两份呢。”   太后笑道:“你还怕衰家短了你的见面礼不成。”   甄婉怡腆着笑,“哪能呢,谁不知道太后您是咱们大周最最大方的呀,臣妾是想着怎么也得多生几个,到时候过年进宫时一字排开好讨要压岁钱呢。”   “行呀,到时候你给荣王府生上一排,衰家一个一个地给压岁钱。”   甄婉怡又哄了一会,才觉得太后心中的那口气消了,这才告辞。   出了宫门便觉得疲惫不堪,真个是不愿进宫,说话行事都得被拘束着,太麻烦了。回府一看到珩哥儿迎上来的小小身子,还有安然躺在小床上的双胞胎,又觉混身都是劲了。甄修杰的事总算是过去了。   慈安宫里,甄婉怡一离开,落地罩后头便走出一人,一身淡雅的水绿色牡丹暗纹襦裙,脸色略微阴沉,正是还在孝期的三公主。   三公主走到太后身边,委屈地唤了一声,“母后。”   太后拉过女儿,抚了抚三公主的头发,“素儿,此事就到这儿,以后休得再提,你的亲事,母后会与你皇兄提,让他帮你再选一个更好的。你喜欢江南士子,咱们就选一个世家出身的士子。”   三公主有些不甘心,微微扭了扭头,不哼声。   太后眼神一冷,“你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了,那甄家公子已以经定亲,难道你要让母后去与臣子抢女婿不成?”   三公主眼中含泪,“不是还没有定亲吗?”   太后看着女儿委屈的模样,压了压脾气,“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即使只是口头上的约定那也是千金一诺板上砸钉的事。更何况甄府与我们一样,还在孝期,即便是看定了也不可能马上走礼。你的亲事,母后一直在相看,等母后与你皇兄商定了,便先定下来,你一出孝便可以嫁人了。”   爱怜地看着女儿,叹了一口气,“你父皇这一走倒是把你给耽搁了。那甄公子你就不要想了,甄家名声不显也不知道家里规矩怎么样,若是碰上那不懂礼的婆婆,把你当普通媳妇对待,难道你还能做低伏小地去侍候不成。听说荣王妃的外祖家是一介商人,想来也不是多有教养的,你还是歇了那份心吧。   此次恩科你皇兄选的多是年轻子弟,而且世家子弟特别多,你那日匆匆一见只怕也没把人给看齐全,还不如再寻个时间,让你舅舅办个诗会,请上一些士子,你也好细细观察,总比你一面之缘的映像要好得多吧。那会写策论的可不见得会写诗奏乐,特别是甄家,无名无望,只怕连角徵宫商都不识。”   三公主蹙了蹙眉头,脸上出现犹豫之色。   太后见又加一把火,“那甄公子是荣王妃的双胞胎兄弟,五官应该与荣王妃相似,你真要与这样一个男人处一辈子,让荣王妃做你的小姑子?”   三公主咬着唇,想起荣王府那混乱的一天,还是荣王爷对她的冷漠厌恶,甄婉怡对她的防范疏离,脑海里几乎想不起甄修杰的样子来。   甄婉怡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甄婉怡,自己堂堂嫡公主难道还要看她的脸色不成?   ☆、第四七六章 定 亲   几天,宫里也没别的消息传来,倒是桂嬷嬷送来消息,三公主每日上午去慈安宫陪着太后念经,然后下午回自己宫殿抄写经书,与宗帝驾崩后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   甄婉怡才松了一口,开始过问甄修杰的婚事起来。主动请了瑜亲王妃做媒人,上次为了许夫人的事她给了瑜亲王妃一顿好脸,几个月都没搭事她。   如今甄修杰与许莉姿的婚事提上了日程,她自然不好端着,也该给瑜亲王妃示示好了。好在瑜亲王妃也是有心弥补,笑道:“你倒是手快,许夫人前段时间还问我有空没空呢,我刚给家里两个小子定下亲,你便上门来,真是让我推拒的借口都找不到了。”   甄婉怡送上四色礼品,“我八哥这亲事本就是你开的头,如今能成你这个媒人怎么跑得掉呢?许夫人面儿广认识的人多,可我只有你一个交情好的,不找你做媒人找谁呀?”   瑜亲王妃听了这话,眼角挤出了深深的鱼尾纹,满脸的笑意挡都挡不住,“你既然这样说了,那甄八爷的事儿就交给我吧,我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将黄嬷嬷介绍给瑜亲王妃,“我们两家都不急,家父家母还在孝期呢,他们这亲先行小定,其它的礼节慢慢走就是。家母留了位嬷嬷在京,家里什么情况我让黄嬷嬷跟你说。”   为了甄修杰的亲事,四老爷身边的黑子特地来京,带来了四太太列出的聘礼单子,嬷嬷一直跟在四太太身边,对四太太的产业最熟悉了解不过的。   上前见礼道:“奴婢见过王妃,王妃万福金安。我家太太让奴婢一切听您的吩咐。”   瑜亲王妃脸上的笑意更浓,男方家不开条件,一切都以女方为主,显出了对女方的重视,只要女方是真疼女儿的,自然不会乱开条件。   “嬷嬷请起,这亲事是早就相看好了,说来我这媒人的作用不大,无非是在聘礼嫁妆上扯一扯,只是不知亲家太太愿意出多少聘礼,到时我们也好跟女方提提。”   黄嬷嬷看了甄婉怡一眼,甄婉怡点点头,黄嬷嬷便将抄下的聘礼单子递给瑜亲王妃。   瑜亲王妃接过一后,脸色闪过一丝讶色,这甄家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呀,这都是最小一个儿子成亲了,还能拿出这么多聘礼出来。想当年荣王妃的十里红妆可是让好些人惊得掉眼珠子,都说甄家喻家是抄了家底给荣王妃显摆,如今看来却是他们小瞧了人家了。   收了聘礼单子,瑜亲王妃笑道:“江南嫁女都盛行十里红妆,亲家太太这般诚心,想来许夫人也会满意的。”   然后双方就成婚的宅子,庄田等商量了好久,甄婉怡才带着黄嬷嬷告辞。   出了瑜亲王妃,黄嬷嬷疑惑道:“九姑奶奶,您怎么不让我将太太给的聘礼单子交给瑜亲王妃呀?”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当初给喻瑾珍下聘礼时她就在一旁学习管家,所以记忆很深刻。母亲给许家定的聘礼比起喻瑾珍足足高了两层。   也许这是母亲对许家大小姐的看重,可长久来说并不是件好事,许莉姿身份本就比甄家众人高了一截,嫁给甄修杰可以说得上是下嫁了,如果再将她捧得高高的,只怕会滋长她的傲气。   第二就是怕喻瑾珍知道后心里会有想法,她才是四房的长媳,如果次媳处处压她一头,她还怎么管这个家,下人会不会捧高踩低,让她为难呢?   所以为了避免以后出现的不必要的麻烦,甄婉怡大胆地将四太太送过来的聘礼单子划掉两层,弄出一份跟当年给喻瑾珍的聘礼差不多价值的单子来,送到瑜亲王妃手上。   瑜亲王妃跑了几次许府,纳采、问名、纳吉三礼一过,甄修杰与许莉姿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到了夏日,脱去厚衣裳的双胞胎穿着短衫短裤在罗汉床上翻身翻得不亦乐乎,咧着嘴口水流了一下巴。   珩哥儿站于一旁,张开双手护着一脸的紧张。   甄婉怡和太皇太妃坐在矮榻上看着,手里的团扇偶尔扇两下,还不到最热的时候,又有小孩老人,所以房里也没放冰。   太皇太妃看着珩哥儿鼻间隐隐的汗水,心疼道:“珩哥儿,快过来歇歇,让奶娘们看着。”   珩哥儿微微退了退身,对着奶奶说道:“你们小心点,别让小主子们摔了。”   两位奶娘忙屈膝应是,跪坐地罗汉床踏角上,小心地护着双胞胎。   甄婉怡盛了绿豆汤递过去,“来,先喝点汤去去热。”手里团扇对着儿子微微扇着风。   珩哥儿对着甄婉怡露齿一笑,眼儿弯弯,“谢谢母妃,母妃您也喝。”   太皇太妃对着甄婉怡微微吃醋道:“你看,这亲生的就是亲生的吧,我带他好几个月子,可有什么好的珩哥儿就只会想到你。”   珩哥儿垂了垂眼,端起炕几上的茶碗递到太皇太妃跟前,“祖母您喝茶,这绿豆汤性寒,你肠胃不好,喝普洱茶就好了。”   太皇太妃接过,搂着珩哥儿抱入怀里,怜惜道:“哎呀哟,祖母的小心肝儿呀,怎么这样招人疼呢。”   珩哥儿靠在祖母怀里对着母亲直咧嘴,甄婉怡摇摇头,这家伙不知道像了谁,哄得身边的人没有不喜欢的,虎妞为了他将婚期推了又推,一副十分不放心的模样。可明明出嫁后就会回到珩哥儿身边做管事娘子,左右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却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虎妞定下的夫家也在王府当家,就是管着府里门禁的管事婆子关嬷嬷的儿子关平,在前院门房当差。人是卫安选的,甄婉怡亲自把关,也让虎妞的父母看过了,两家人住处也隔得不远,都认识。   关嬷嬷只有关平这一个儿子,自然是希望早点喝媳妇茶,可偏偏虎妞放不下珩哥儿,不愿出嫁。最后被父母摧得没办法,便说要等珩哥儿四周岁生辰过后出嫁,甄婉怡便选了中秋过后最近的十月初六这个吉日。   管库房的吴嬷嬷看中了红袖想替二儿子讨了她,甄婉怡见过觉得不错,可红袖怎么也不愿点头,让她去相看也不愿意,逼急了便嚷着要自梳,气得甄婉怡叫来了红袖她娘,而最终这门亲事还是没成。   樱桃在五月底生了一个女儿,费敏行考上庶吉士进了翰林院与甄修杰在同一处当差。甄婉怡问莫大娘一家要不要跟着出府,谁知莫大娘一家都不愿自赎,表示宁愿待在王府侍候,只求甄婉怡给莫棋指门亲事。   ☆、第四七七章 聚 会   五日,因是中秋节,晚上各家要团圆,所以甄婉怡摆了午宴,邀了甄茹怡甄文怡两姐妹进府,给也瑜亲王妃贤王妃下了帖子,中午在清漪水榭摆了堂会,请了杂耍班子进府热闹。   还是年夜宴时,太皇太妃偶然说到变戏法的,极感兴趣的模样。于是趁着中秋又是珩哥儿的生辰,甄婉怡就让卫安请了杂耍班子进府来。台子搭在水榭后院正中央位置,今天府里小孩比较多,甄婉怡担心安全问题,便让台子搭得远一些又派了婆子在四周守着,不让小孩过来,杂耍不比唱戏,危险系数大一些,小孩子不懂事胆子大怕碰着了。   都是熟人,甄婉怡早早地吩咐厨房备下大闸蟹、醉虾、鹿筋锅子,清漪水榭里早早上摆上了各色点心鲜果。   甄文怡夫妻来得最早,被引到水榭里与太皇太妃请安后,贾珍便去清漪水榭找珩哥儿,甄文怡也想去看看这个乖巧懂事的外甥,便跟着一起去了。   珩哥儿坐在水榭东敝厅里,看着后院忙忙碌碌搭台子的众人,十分认真。贾珍左右看了一眼,将怀里抱着的大盒子递给珩哥儿,“小世子,这是八姨父答应你的陀螺。”   珩哥儿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示意虎妞上前去接盒子,“谢谢八姨父,小舅舅前几日已经给我找了个回来了。”   至从定下亲事,甄修杰便被甄婉怡拘在王府住着,轻易不得出门。甄修杰也怕被人打趣,索性就留在府中,得闲时便带着珩哥儿玩,两舅甥的感情倒是日进千里。   贾珍一撩衣袍坐在珩哥儿身边,也不把盒子交给虎妞,亲自打开,递到珩哥儿眼前,“你看看,可有我送的这个好看?”   盒子里躺着的陀螺是一只略鼓的锥形瓷陀螺,白瓷上绘着栩栩如生的孩童嬉戏图,色彩鲜艳极是漂亮。   贾珍眼光炯炯地盯着珩哥儿,一副快来赞美我的神情。   珩哥儿看了贾珍一眼,伸手拿起陀螺转了转,撇了撇嘴,一脸的嫌弃,“八姨父,这是瓷的陀螺怎么玩呀,一撞就碎了。”   贾珍脸上的笑还没来得极及绽放就僵住了,抿了抿嘴,“世子不觉得这陀螺漂亮吗?”   珩哥儿蹙眉道:“陀螺是用来玩耍的,光漂亮有什么用,不能玩的陀螺还叫陀螺吗?”   贾珍垂下了头,为自己默哀,他竟被一个四岁的小孩鄙视了。   珩哥儿斜了一眼贾珍,口气一转,“不过,八姨父这个陀螺虽然不能玩,但图案画得不错色彩也鲜艳,倒是可以放在多宝隔上把玩的,外甥谢过姨夫。”说着将手里的陀螺递给虎妞,“姑姑,帮我收起来放多宝隔上。”   虎妞接过应是。   贾珍听了抬头笑道:“这般漂亮的陀螺可是你姨父我好不容易寻来的,正该放在多宝隔上把玩才是。”   甄文怡在一旁看着眼神略略暗了暗,若是皓哥儿在他们身边,贾珍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的。   贾珍又问了珩哥儿最近学了几个字,每日可有描红,又拿了《三字经》出来教珩哥儿认字。   珩哥儿从两岁开始就学习认字,到如今《三字经》上的字差不多能囫囵个念一遍过去,贾珍一开始只是想着打发时间,可后来见珩哥儿聪慧,便一字一句地解释起来。看向珩哥儿的眼神满满是宠爱和自豪,心里想着不知道跟着父母的皓哥儿能不能背完三字经?   甄婉怡引甄茹怡一家进来,看到贾珍对珩哥儿悉心教导的样子,抿嘴笑了笑,“平日里我忙着带双胞胎,只休沐时王爷和八哥指点他几下,没成想今日倒抓了八姐夫你这个壮丁。”   贾珍起身揖首道:“见过王妃。”   珩哥儿行了礼后,道:“母妃,儿子没有打搅八姨夫的。”   贾珍也忙道:“没打搅没打搅,我闲着也是无事,正好陪小世子说说话。”   珩哥儿也一本正经的点头。   甄婉怡揉了揉珩哥儿的头发,“今天珩哥儿是小主人,要好好招待姐姐弟弟们哦。”说着就把齐思雨齐思乐推到珩哥儿面前,“是这雨姐姐,这是乐姐姐,你都认得的,还有奶娘手里抱的是志哥儿,是七姨母家的弟弟,比你要小,今天第一次来咱们府上,你等会带着弟弟玩。”   莲香的孩子最后还是被养在甄茹怡名下,齐昌明给起了名字,叫齐远志。   将小家伙们交给珩哥儿后,甄婉怡便对着贾珍和齐昌明道:“王爷在前院,这会应该忙完了,我让人带你们去前院吧。”安排了人带路,又送了甄氏姐妹去太皇太妃那里。   珩哥儿恋恋不舍地看了贾珍一眼,才对上齐家姐妹,“雨姐姐,乐姐姐,我让虎妞陪你们去踢毽子吧,还有跳百索也行,或者去花园里扑蝴蝶。”   虎妞知道自家主子不耐烦陪小姑娘玩,特别是最爱玩闹最能疯的乐姐儿,便蹲下身子道:“乐小姐,奴婢陪您去园子里玩吧。”   齐思乐不理会虎妞,直直走向珩哥儿,想伸手拉人,娇声道:“珩哥儿,你陪我去扑蝴蝶吧。”   珩哥儿后退一步,扯了扯衣袖上的褶子,刚好躲过乐姐儿的手,“乐姐姐,你或者称我世子,或者称我弟弟,珩哥儿是长辈才可以叫的。”   乐姐儿嘴一嘟,“你我一同长大,这般见外做什么?反正你知道我叫的是你就行了。”   珩哥儿眉头一蹙,“你我现在还小,尚可不拘于礼,可再过两年,我们便不能一同玩耍了,该有的礼仪总是不能丢的。”   乐姐儿性子急燥,总是不耐烦听别人的教导,而甄茹怡忙着铺子里的生意,对女儿的教导便有疏乎的地方。齐思雨稍大一些,性子也安静,甄茹怡管得少但香绫带得细心,倒是懂事许多。   可齐思乐却是听不进香绫的话,日常见多了齐老太太的骂骂咧咧,便跟着学了一些,动不动就爱发脾气。偏偏甄茹怡想着要娇养女儿,对女儿的性子也不肯拘一拘,便越发惯得没个样了。   这会听到珩哥儿说不与她一起玩,便气呼呼地冲上前,硬要拉珩哥儿的手,“你为什么不与我一同玩,我就要你和我一起玩,你是我母亲拿我换下来的,你就该听我的。”   ☆、第四七八章 发 怒   平日在府里见到的哪个不是和声细语的,猛然间碰上乐姐儿这泼声浪气的模样儿,一时愣在了当场,胳膊被乐姐儿抓了个正着。   乐姐儿先从太皇太妃那边请安过来,手里曾抓过点心,一碰上珩哥儿的手,珩哥儿便觉粘糊糊的,一看,那手上还粘着白糖粉儿,心里便觉难受,轮开胳膊用力甩了起来,可乐姐儿比珩哥儿大四个多月,平日又闲不住动得多,身子竟比珩哥儿还要高些许,也要结实一些。   珩哥儿这一甩不但没甩开,还让乐姐儿察觉到意图死命地抱了上来,珩哥儿气性儿一起,怒喝一句,“走开。”   乐姐儿也大声叫道:“不走,就不走,你是我救下来的,你必须要对我好。”   一旁的虎妞见了忙拉着乐姐儿,急急道:“乐小姐快些松手,你吓着我家世子了。”   乐姐平日里也是嚣张跋扈惯了的,对着身边的小丫鬟动则打骂,见虎妞敢上来拉她,便是一巴掌甩过去。   虎妞不偏不让,小小的巴掌就直直地呼在她脸上,却也趁机将珩哥儿救出来了。珩哥儿气得小脸通红,小小的拳头紧紧地握着,目光沉沉地看着齐思乐。   齐思乐对上珩哥儿黑黝黝的眼睛,担怯地退了一步,小脸儿一变,随即嘴巴一憋“哇”地哭出声来,转身跑了出去。   虎妞忙道:“快拦着二小姐。”   后头的丫鬟忙跟了上去。   珩哥儿眼中厉光一闪,口气极是生硬道:“让她跑。”说着便牵上虎妞迈步跟上。   齐思乐来过王府好几次,对梅院和清漪水榭的路非常熟悉了,虽是短腿小脚的,可速度不慢。身后的小丫鬟听了珩哥儿的吩咐也不去拦着,只跟在后头护着别让齐思乐摔了就好。   齐思雨一脸焦急之色,甩开丫鬟追在后头唤道:“妹妹停下来,快停下来。”   齐思乐正是恼怒珩哥儿不听她的话,她要去告诉母亲,让母亲训斥珩哥儿,就像以前惹了她的丫鬟一样,让她们以后都不敢不听她的话。   珩哥儿皱着眉头在后头迈着步子,一脸的沉思,看着前狂奔的小小身影,眼里竟是满满有厌恶。   在齐思乐跑得一头汗水,上气不接下气时,总算看到了梅院的大门,身上仿佛又充满了力气一般,也不管门口守着的丫鬟,直直冲了进去,“母亲,母亲。”   正在东厢房陪着太皇太妃的甄家几女听到这一声嚷,吓了一跳,甄婉怡率先起身,走向门口,看着一头汗水气喘吁吁的齐思乐,忙蹲身拉着人关心问道:“乐姐儿,怎么了?”   齐思乐恨恨地一瞪眼,用力一推,“不要你管,我要母亲。”   若不是身后的红鹦给扶着,甄婉怡这一下只怕要坐在地上了。后头走过来的珩哥儿更是将嘴角抿得紧紧的,恨恨地看了齐思乐一眼,赶紧上前扶了母亲。   齐思乐见珩哥儿还敢对她瞪眼,气极地指着珩哥儿道:“你凭什么瞪我,当初是我母亲用我换了你才救下你,你就该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还敢瞪我。”   甄婉怡刚站好就被齐思乐的话炸懵了。愣愣地看着齐思乐,又转过眼看向甄茹怡,满眼的不敢置信。   太皇太妃本安然地坐在上首罗汉床上,听到这话脸色一拉,手在罗汉床旁的几上重重一拍,“放肆。”   吓得正在哭闹的齐思乐也静了声。甄茹怡脸色惨白,拉着齐思乐对着太皇太妃跪了下来,“太皇太妃恕罪,乐姐儿人小不懂事,胡闹着呢。您大人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太皇太妃没理甄茹怡,对着挤进来的丫鬟婆子吩咐了一句,“都退出去,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虎妞率先拉着齐思雨退了下去。霎时间屋里便只剩下站着的甄婉怡和扶着她的珩哥儿,跪在地上的甄茹怡母女,甄文怡在甄茹怡跪下的时候便起身退到了落地罩旁。   太皇太妃对着身边的桂嬷嬷颌了颌首,桂嬷嬷脸上堆起笑,忙走到甄茹怡身边,“七姑奶奶您快请起,你都说了是小孩子家不懂事呢。”   甄茹怡抬眼看了太皇太妃,见太皇太妃目光和平,心下略略松了一口气,便扶着女儿站起身来。   嗫嗫道:“太皇太妃。”   太皇太妃抬手制止甄茹怡说话,换上亲切的笑脸拉过齐思乐,和蔼道:“乐姐儿,告诉老身,刚才那些话是谁教给乐姐儿的呀?”   齐思乐歪了歪头,,似乎在判断大人的情绪一般,见太皇太妃一脸的笑,马上得意道:“是我偷听祖母和父亲说的话,后来祖母还跟我说,珩哥儿必须对我好,让我以后嫁给珩哥儿。”   珩哥儿握着母妃的小手紧了紧,牙根咬得紧紧的,十分担心地看着祖母那里。   甄婉怡感觉到儿子的紧张,忙回过神来,将珩哥儿拉着靠近自己,一手搭在珩哥儿肩上,轻轻地抚着,这才让珩哥儿放松下来。   太皇太妃放开齐思乐的手,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桂嬷嬷,齐二小姐的手脏了,你带下去让小丫鬟帮着梳洗吧。”   齐思乐撒娇道:“祖母,我想吃白糖糕。”   桂嬷嬷知道主子心情不好,忙拉了齐思乐,“二小姐,奴婢带你出去吃糕点。”   齐思乐这才跟着桂嬷嬷出去,在路过珩哥儿的时候,仰起头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可一世地出门去了。   珩哥儿快步跑向太皇太妃身边,“祖母,二姐姐的话是真的吗?孙儿以后要一直听二姐姐的话吗?还要娶二姐姐吗?可是孙儿不喜欢去扑蝴蝶,也不喜欢爬树,更不喜欢吃完点心不擦手。”   太皇太妃深吸一口气,看向甄茹怡的目光透着一股子冰冷。   甄婉怡见了长叹一口气,走上前对着珩哥儿道:“珩哥儿不用担心,乐姐儿胡乱说的呢,你是我们王府的世子,以后要支承门庭,荣耀王府,怎么可能去听一个表姐的话呢,至于以后你的亲事,便是祖母和母妃也做不了主,你的亲事得陛下和你父王商定。乐姐儿不懂事,说诌的呢。”   ☆、第四七九章 说 开   珩哥儿长松一口气,看向母亲的眼里透出点点笑意,“谢谢母妃,谢谢祖母。”   然后起身走到甄茹怡身边,“七姨母,甥儿向您陪罪,刚才二姐姐让甥儿陪她去园子里,甥儿不大愿意,没照顾好客人,让二姐姐生气了,真是对不起。”说着小小的身子就要鞠躬行礼。   甄茹怡脸上红了又红,这个时候哪敢让珩哥儿行礼呀,忙拉起人,甚至屈了屈膝,“世子客气,都是乐姐儿不懂事,她胡乱说话的,你别怪她。”   珩哥儿点点头,“珩儿知道,乐姐姐虽比珩儿大几个月,可珩儿是男子,以后还要照顾弟弟妹妹,不会怪乐姐姐的,只是姨母以后也别让乐姐姐这样说话了,珩儿是男子,又是王府世子,这话对珩儿没什么影响,可乐姐姐这话被别人听了只怕不好。”   甄茹怡只觉得脸皮被活活刮掉一层,生生作疼。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了,只一个劲的点头,“姨母知道,以后不会了,以后不会了。”   甄婉怡看了又急又气,恨甄茹怡不争气,气她心太大,又怜她在王府丢了这么大一个脸面。   “珩哥儿,你今天做的事儿母妃稍后再和你说说,现在母妃要陪姨母去梳洗一下,你在这儿好好陪陪祖母。”   珩哥儿眼儿亮晶晶的望着甄婉怡,高声应是,“母妃放心陪姨母吧,祖母这有孩儿呢。”   甄婉怡揉了揉珩哥儿的头发,想说什么可见到珩哥儿一脸真挚孺慕的笑,心软的跟那弹得蓬蓬松松的棉花一般,怎么舍得责怪分毫。   对着太皇太妃屈了屈膝,扶着甄茹怡退了出去,进了西厢房。   甄茹怡对着甄婉怡这才哭了出来,“九妹,你要相信我,我真没让乐姐儿这样说。”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找了把椅子坐下,“七姐,我相信你不是故意教乐姐儿说这话的,可是乐姐儿才四岁多,她怎么会知道当年的事,怎么会想到要让珩哥儿都听她的,怎么会说出让珩哥儿娶她的话来?若是你与姐夫,齐老太太没私下说过这事,乐姐儿会知道吗?”   甄茹怡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可甄婉怡却不想听,这不是甄茹怡第一次透露出这样的意思来了。为了防止珩哥儿从别的地方听到当年的事,她特地解释给珩哥儿听,珩哥儿年纪小却很懂事。   记得当时他是这样说的,“姨母愿意舍了自己的孩子去救儿子,儿子很感谢姨母,以后也一定会好好孝敬姨母,可救儿子的是姨母,不是乐姐姐。当时在王府里要找个小孩出来也不是不可能,乐姐姐也没受伤害,儿子不会因这件事就忍让乐姐姐,儿子不喜欢乐姐姐。”   珩哥儿一再表明他不喜欢乐姐儿,是真的不喜欢,甚至对乐姐儿的跋扈有些厌恶,而且近来他越来越不愿意去忍受乐姐儿的无理取闹了。   甄婉怡从没见珩哥儿对一个人露出这种厌恶的神情过,也不知道甄茹怡那早早便透露出的意思对乐姐儿是好是坏,至少甄婉怡可以肯定,儿子对乐姐儿的感情远远不如双胞胎,也不如齐思雨。若是没有这事在中间,珩哥儿至少可以做一个爱护姐妹的兄弟吧。   “七姐,不管你与姐夫还有齐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这儿女亲事是绝对不成的,不是妹妹忘恩负义,而是珩哥儿是长子,是荣王府的世子,他的亲事便是我和王爷也做不得主。你看卫国公家、邢国公家的世子都是陛下指的婚,更何是珩哥儿。   你当年愿意拿乐姐儿换下珩哥儿,我很感激,所以也尽我所能地去帮你,不管是你的铺子、莲香的事还是姐夫的举业,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竭尽其力。可是七姐,这种帮忙也是有底限的,妹妹对你所有的帮助都是在王爷的允许下才做得成的。难道你真的要为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得罪王爷开罪太皇太妃吗?”   甄茹怡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她知道自己的那些小心思不应该有,可她心里总存了一丝万幸,九妹的性子是再温和不过,只要乐姐儿讨了九妹的欢喜,又能让珩哥儿喜欢上,说不定这事就能成了。   可她忘了为母则刚,甄婉怡的性子是温和不争,那是因为以前没有什么事儿是值得她去一争的。可是现在,她有家有儿有女,如果珩哥儿喜欢乐姐儿也就罢了,可现在是珩哥儿不喜欢,不但不喜欢还厌恶至极,这样的情况下,甄婉怡还会罔顾珩哥儿的意愿吗?   甄茹怡没有话可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满心只有难堪。   甄婉怡却不想放过,好不容易说出来了,那就把话一次说完,省得甄茹怡还心存幻想。   “七姐,以七姐夫科考的成绩想留在京城是不可能的,依妹妹看不如让七姐夫外放吧,先从小一点的官职做起,好好当差,你带着孩子跟去任上吧,好好教养孩子。”   齐昌明不出所料的得了同进士,在吏部混了半年,吏部看在祁荣的面上,给了一些职务让他选择,可齐昌明不是嫌官职低就是嫌地方不好。却不想他只是一个同进士,好多进士头衔都为一个任职抢得头破血流的,他一个同进士还在那里嫌七嫌八的。   祁荣见齐昌明这个样也不想帮,没有他的发话吏部的人一嘀咕,慢慢热情就消退了。   等齐昌明再去吏部见那些人对他不闻不问时便开始慌起来,想着在以前推荐给他的官职里选一个,可吏部的差役却道:“齐大公子既然看不上,小的便给王进士了。王进士可是第九十八名。”闹得齐昌明好一顿没脸,又不敢来荣王府说情,磨磨蹭蹭的几个月便过去了。好在现在齐府有甄茹怡的铺子支撑,生活倒是无忧。   甄茹怡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她这次特地早早地来荣王府就是想找时间问问相公的差事问题。   “相公在吏部消磨了好几个月,却硬是没个答复,我们也不知道要进哪些门路呢。”   ☆、第四八零章 解 决   甄婉怡也不想跟甄茹怡打马虎眼,省得她以为齐昌明那些举动她都不知道似的,“吏部侍郎的夫人专程来跟我说,七姐夫在吏部挑挑拣拣了好久,侍郎大人可是特意留了好些任职给七姐夫选的,怎么,七姐夫都看不上吗?”   甄茹怡脸上又是一红,深深觉得今天早早地来到荣王府是一件错事。   “也不是,就是犹豫的时间久了一些,再去吏部的时候便没得好的了。”   贾珍殿试之后参加庶吉士考试留在了翰林院,今年都在中书省任正六品的职,甄修杰更不用说,陛下亲点的传胪,也留在了翰林院,而甄明杰没考上庶吉士外放的第一任就是县令,是祁荣亲自帮着挑选的,守制复起后又去了沂水任县令,还是祁荣指的地方。   她们也是想着让祁荣亲自帮齐昌明选个地方,也让吏部的人知道齐昌明身后站的是荣王爷。   甄婉怡不客气道:“这吏部的职务也是有限的,得上一任下来才有空缺。而这一次恩科取仕近两百名,还有走恩荫的仕子,七姐夫这样挑选别人都有闲话说出来了。就算有王爷压着大家不至于明面上摆出来,可姐夫以后是要与上司同僚相处的,若给别人留下个眼高的印象可就不好了。”   甄茹怡也着急了,“那怎么办呢?”   “这事你让姐夫消停消停,等王爷的消息吧,只是王爷能给姐夫谋到什么职就是什么职,可不能再挑三拣四了。就算起点低些,只要做出了政绩,又有咱们的关系在,姐夫升职也比别人快些,不要只盯着眼前。”   甄茹怡完全没有说话的余地,只是点头应是,“那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甄婉怡也想赶紧打发了她们一家走得远远的,“我会催一催王爷的,只是你要提前把家里的事安置好。”   甄茹怡想着总算把一件事给确定下来,拉着甄婉怡的袖子感动道:“九妹,你也知道我,我就是个没出息的,在家时靠着母亲怜惜,出嫁了也要靠你这个妹妹,说起来姐姐也真是惭愧,什么也帮不上你。”   甄婉怡微微眯了眯眼,“七姐,我们一家姐妹能相互扶持守望相助是最好不过的,只是有些事妹妹也希望姐姐能明白,有些事儿妹妹能让能帮,可有些事儿妹妹却是一寸也不会让的。姐姐以后还是将心思多用在孩子身上吧,两个姐儿的规矩也该立起来了,以后怎么说都是官家小姐,可不能还跟个野丫头似的。”   甄茹怡重重地点点头,“以前是你姐夫没得进帐,我不得以才开了铺子,如今你姐夫任了职,有了差事也能领俸禄了,自然不用我在外奔走,我定会好好教导两个孩子的。”   甄婉怡对甄茹怡这番话并不大相信,齐昌明没做过官,甄茹怡对以后的官夫人生活充满了期待,怕就怕真正做了官夫人后,现实与理想差距会太大。有几个为官的单靠俸禄能让一家子过上富裕日子的?   “是三个孩子。”想到一直被奶娘抱在怀里,远远躲在后头的齐远志,甄婉怡又叮嘱了一声,“你既然把孩子养在了名下就好好对他,孩子长大了总不会忘了你的好。”   甄茹怡神色复杂地点点了头。   映月来禀瑜亲王妃和贤王妃到了。   甄婉怡带着甄茹怡迎了出去,瑜亲王世子妃刚刚显怀,一身银红色青鸾纹长衫,脸色红润地跟在瑜亲王妃身后。贤王妃领着燕姐儿与瑜亲王妃并肩而行,双方相互见礼后,甄婉怡便带着人往太皇太妃那去了。   太皇太妃见了人将瑜亲王世子妃拉到跟着,细细问了怀身的问题,见一切安好后对着瑜亲王妃道:“这是个有福的,孩子懂事。”   瑜亲王妃笑着点头,“承您吉言。”   贤王妃看着瑜亲王世子妃的肚子,眼带羡慕。   太皇太妃见了安慰道:“这儿女靠缘份,不必着急,兴许一不注意的时候就来了呢。”   贤王得体地笑道:“孙侄媳也是这样想的,再说有燕姐儿陪着,倒还好。”   甄婉怡让人抱来双胞胎,六个多月的双胞胎粉嫩嫩白胖胖地坐在罗汉床上,大大眼儿乌溜溜地像足了甄婉怡,也不认生,谁逗都送上一脸笑,伴随而来的就是一嘴的口水。珩哥儿这会也不嫌脏,拿起帕子就拭去。   贤王妃地一旁笑道:“世子真是位好哥哥。”   燕姐儿也在一旁好奇地看着,甄婉怡便道:“珩哥儿要不要带燕姐儿去水榭那里玩。”   珩哥儿歪着头想了想,脆生生道:“母妃,两位姐姐在水榭那边去了,您不如让丫鬟带燕侄女去吧,她们都是女孩子能玩到一起去。”   瑜亲王妃稀罕道:“哎哟,合着咱们珩哥儿就知道男女大防呀。”   珩哥儿羞涩地垂了垂眼睑,“是姐姐们玩的侄儿不喜欢,想着燕侄女与姐姐们一样都是女孩,应该能玩到一起的。”想了想又道:“嗯,等以后妹妹大一些了,让妹妹陪着姐姐侄女们玩好了。”   甄婉怡自然不会勉强儿子,招来红袖送燕姐儿去了水榭。   用了膳大家聚在敝厅里看杂耍,甄茹怡将乐姐儿拘在身边,不让她跑到珩哥儿面前来。乐姐儿生气地瞪向母亲,见母亲前所未有的严厉,才面露害怕之色歇了心思,而珩哥儿也没多留,跟着双胞胎一起回锦祥院午休去了。   送走了客人,甄婉怡便急急地让人去请祁荣回来。   见了祁荣便迫不及待地将今日发生的事细细地道了出来,满脸愧疚道:“我以前总想着孩子们还小,七姐她们不至于拿孩子来做筏子,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早知道我应该早些找七姐谈一谈的,也不会让乐姐儿变成今日是这个样子了。”   祁荣拉着甄婉怡坐下,倒了水递上,温和地笑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现在捅出来总比以后孩子们都大了再起这种心思的好。你今天做得很好。”   ☆、第四八一章 重 振   小娇妻被丈母娘保护太好,而她自己心思单纯要求不多,对许多事都是事到临头才正视、着急起来。对于这样的甄婉怡他即欢喜她的简单,又担心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委屈了。   可今日这件事的处理却让他刮目相看,当红鹦完整地禀告给他听时,内心充满了自豪感时又不自觉地涌起一阵失落。现在的他完全有能力将娇妻护在羽翼下,将荣王府打造成一方世外桃园,任由甄婉怡自由安祥地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可就他以为小娇妻还是那个被猫吓得跳到他身上哭泣的小女孩儿时,她却不知不觉的长大了。   听到红鹦一字不落地转诉甄婉怡的话,他又由衷的感到自豪,感叹小娇妻的成长。一番话即施恩又敲打,即不会让齐家觉得他们忘恩负义,也抓了他们的错处让他们长了教训,小娇妻真的长大了。   还有珩哥儿,儿子聪明是件好事,可太聪明了却让他觉得,他这个做父亲似乎有些失职无为似的。这样想想突然发现府里他的地位在一步步下降呀。   “江南问城缺一主薄,为夫打算让齐昌明过去。”   甄婉怡有些迟疑,“前几个月西南那边还有县令的官职让七姐夫选,他都没看上,这问城的主薄他能看得上吗?”   祁荣冷冷一笑,“活该,他一个同进士能有县令的任职还看不上,无非是看那西南是穷苦之地罢了,却不想想若是江南淮南这样的殷富之地怎么可能轮到他去,可见是个眼高手低的。这样的人还是安安分分当个副手罢了。   而且江南是天下丝绸集汇之地,齐太太去了江南也不至于生活无着。”   甄婉怡见祁荣什么都考虑到了,也放心了,就像祁荣说的,齐昌明一个同进士有任职供他选择的时候,他竟然东挑西选犹犹豫豫的,可见不是个真心想做实事的人,若这让这样的人做父母官受苦的只是百姓。   “那我明日让人去跟本姐说一声。”   祁荣点点头,“你找时间亲自去一趟喻府,跟舅舅们说一声,海禁快要解除了。”   甄婉怡眼睛睁得大大的,惊喜道:“真的吗?真要重开海埠了吗?”   喻家靠的就是丝绸起家,可真正发家却是靠出海通商。只不过宗帝登基后禁海令实施,喻家最后一次出海一艘船船毁人亡,其余上岸的人、货、船皆被市舶司的看押起来了,为了赎人几乎倾尽家产,到如今都没恢复。如果得知这个消息,只怕会很高兴吧。   祁荣睨了一眼,似乎对甄婉怡对他的不信任不满似的,定定地看着也不说话。   甄婉怡马上笑道:“我就是这么一问,没别的意思。嘿嘿,这不是因为太突然了吗?”   祁荣眼里闪过笑意,“先帝之所以禁海也是因为国库空虚,养不起战船和将士,国内需要休养生息,而如今虽不能说多强盛,可至少边境无战事,陛下最着急的便是国库问题,所以才看中了海埠那丰厚的利润上面。喻家以前养过福船,远走大洋,想来这次的机会也不会放过。”   心里藏了一句,即便老太爷不想插手,年轻的一辈肯定不会放过。   甄婉怡歪着头笑道:“那是,舅舅们以前没人撑腰时都敢组船下南洋,更何况现在有您这座大靠山在,怎么可能不想?几位表哥可是一直以恢复喻府繁荣为己任呢。我明天就去喻府,顺便看看几位表嫂,三表嫂也快要生了吧。”   这几年,喻家的几位表哥都娶了亲,除了喻瑾孝之外其他的都做爹了,大表哥和二表哥儿子都生了两个,这一次怀身的是喻家三房的媳妇,也就是喻瑾珍的亲嫂嫂怀了第二胎。   喻家的女儿珍贵,现在喻府有六个重孙了,就是没个重孙女儿,所以从喻老太太起都盼着这一胎是个女儿,吴瑾珍那一代也是三房得了一个女儿。   去喻府的时候,刚好遇上喻瑾孝和两位舅舅在府,也没避嫌,就跟两位舅舅和外祖父传达了祁荣的话。   喻家的两位舅爷相互看了看,三老爷看大哥不说话,便转头看向喻老太爷,“爹,您看这机会难得呀。”   自从二儿子葬生大海后,喻老太爷对出海一事讳莫如深,可是他也明白另外两个儿子的心思,出海利润巨大,一艘船的纯利润能有七万到十万两,再远一点的地方,可高达到十二三万两。   这样高的利润谁人不眼红呢?更何况他们家如今的景况和以前相比,那是拍马不及的,难怪儿子要心动了。   见老太爷不哼声,三老爷急得没办法,一个劲地对着大哥使眼色。   喻大老爷叹了一口气,“爹,您看咱们家,小子们越来越多,咱们总得给争出一分产业来吧。”   喻老太爷沉得地叹一口气,“你们商量着办吧,这事我也管不了,我老了,没几天好活的,就不遭你们嫌弃了。”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去。   甄婉怡站了起来扶着老爷子,担心地唤了一句,“外祖父。”   喻老太爷拍了拍甄婉怡的手,“你是个好的,海埠便是不开走私也没禁止过,以前喻家是怕麻烦所以不想行那危险之事,如今朝廷能重开海埠对民对国都好。对喻家也有好处,这事就交给你舅舅们做决定吧。”   看着明显显出颓意的老爷子,甄婉怡突然觉得这个消息对于老爷子而言真不一定是好消息,人老了最希望的是儿孙康泰,哪怕吃穿用度粗劣一点,只要孩子们都好就行。   可是对于年青人对于雄心勃勃的青年人来说,重开海埠绝对是一个机遇。   所以喻家的两老舅爷和二房的代表喻瑾孝一商量,最终还是决定重新将喻家丢失的产业拾起来。   甄婉怡虽然怜惜外祖父,可也没阻挡,她能挡得住这次,以后朝廷的政策出来喻家还是会重新组船出海,与其让他们匆匆忙忙地投入到那份危险事业中去,还不如提前告知,让他们做好充足的准备,禁海六年,第一次出海的船队总会占一些先机,比后出海的要多赚一些。   “关于重开海埠的事,舅舅们和表哥可以去寻问王府的长史吴过,王爷都交待他了。”   两位舅老爷又将与王府联系的事交给喻瑾孝。   ☆、第四八二章 师 傅   珩哥儿生辰一过,祁荣就请了两位西席进府,一文一武。童师傅负责教导珩哥儿骑射强身之术,卢先生则负责珩哥儿的正式启蒙。   从八月十八日起,珩哥儿便要按祁荣制定的时辰表来安排作习。早上卯时正{六点}开始跟着童师傅习武,辰时用完早膳,再跟着卢先生学习。   下午描红,学君子六艺。申时正{下午四点}又跟着童师傅习武,一整天时间都排得满满的。   珩哥儿上学第一日,祁荣下朝后特地回府,坐在锦祥院里等珩哥儿过来用早膳。   辰时初珩哥儿便“噔噔噔”地跑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湿气,应该是洗浴过了的。进了屋便直直地扑入甄婉怡怀里,“母妃,孩儿不想习武。”   甄婉怡看了看坐在西内室书案后的祁荣,又低头看着怀里的儿子,诧异问道:“为什么呀?”珩哥儿聪慧,又极是懂事,不管教什么都学得快,在甄婉怡看来,应该没什么事儿能难得倒儿子的。   这还是第一听珩哥儿不想学某样东西,祁荣自从珩哥儿会说话能表达自己的意愿开始,就灌输他荣王府世子的责任,而珩哥儿也没让他们夫妻失望,小小的年纪就知道约束自己的行为,认真学习祁荣和甄婉怡布置下来的每一次作业。   今天这般模样着实反常。   珩哥儿将头靠进母亲怀里蹭了蹭,嘟呶道:“就是不想学。”   甄婉怡难得见儿子这般小儿女状,笑着问道:“是不是那童师傅太严厉了?还是练武太累了?要不母妃让父王给你推迟两年再习武好不好?”   祁荣在后头听着摇了摇头,前儿才觉得小娇妻成熟了些,今日就被打回了原形,哪有这样宠惯孩子的?   起身走向母子俩,坐在甄婉怡对面的矮榻上,“说清楚是为什么不想习武?”   珩哥儿身子一僵,回过头看着父亲,慢慢地从母亲怀里站出来,见礼道:“孩儿给父王请安。”   祁荣点点头,“说说怎么回事?”   珩哥儿扭了扭身子,一副羞于出口的模样。   甄婉怡不知道多久没见过儿子这般情神,心里疼得不行,搂进怀里一阵安慰,用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后背。“王爷,是不是您请的师傅太严厉了呀,今天是珩哥儿第一天习武,可别掌不住分寸吓着珩哥儿了?”   祁荣皱了皱眉,“不可能,本王与童师傅说了,让珩哥儿习武并不是为了冲锋陷阵只要求强身健本就好。再说习武不比习文,习武总是身子要受累多一些,一开始不适应正常,慢慢来就是了,若是连这点毅力都没有,那还谈什么其它。”   说到这里语气便有些严厉了。   珩哥儿身子又是一僵,可还是坚定地转过身子对上父亲,弱弱地声音传出,“父王,儿子不想习武。”   祁荣眉头一竖,脸色冷了下来,沉声道:“胡说,珩哥儿,父王与你说过,你是荣王府世子,是荣王府的继承人,所以你要尽可能的完善自己,学好本事,骑射武艺不说要上阵杀敌所向披靡,最起码也要会些拳脚能有自保之力,不至于被人一招毙命。”   甄婉怡睁大了眼瞪向祁荣,不满地唤了一句:“王爷。”   祁荣睨了甄婉怡一眼,没说话,可眼里却是不赞同甄婉怡打断他的训话。   甄婉怡嘟了嘟嘴,想起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两人达成共识过,说好儿子归祁荣管教,特别是珩哥儿,甄婉怡只能管生活。女儿才归甄婉怡管。对此甄婉怡原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个世道男儿总是过得轻松一些,他们有着广阔的天地,交给父亲来教是再好不过的。   可是看到祁荣这样恐吓儿子,还是让甄婉怡不满。   祁荣对上娇妻倔强的神情,无奈地撇了撇了嘴,他就知道娇妻狠不下心,索性他也有准备,“娘子,你不会忘了本王被马撞进护城河一事吧?还有本王当年清贪吏的时候,你不会以为本王就是穿着官服出去逛一圈就没问题了吧?若没一点防身之术,本王早不知道埋骨何方了。”   甄婉怡心里一紧,害怕地将珩哥儿搂得更紧了一些,只要一想到儿子以后会遭遇到那样的危险,便心如刀割,眼晴不自觉地含上了泪。   珩哥儿抬起头,看着母亲悲切的神情,抿了抿嘴,最后直起身子,“母妃,您别担心。”   看向父亲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往日一本正经的神情,“父王,儿子不是不想习武,也不是怕辛苦,只是孩儿不想跟童师傅习武。”   祁荣一脸的疑惑,“童师傅是父王好不容易才请来的,托了不少人脉才成的,珩哥儿,童师傅可不是个简单的。”   珩哥儿一脸纠结,最后挫败道:“可是儿子不想像童师傅一样练成一身的蛮肉。”   祁荣眼睛微微睁大,有些不敢置信,平日沉稳的儿子还有这样稚气的一面,竟为了这样一个理由就不习武?   甄婉怡则是笑了出声,“哈哈,原来是珩哥儿臭美了呀!”   珩哥儿跺了跺脚,“母妃。”   甄婉怡拉过儿子上下打量,又看了看孩子他爹,除了眼睛像自己外其他地方简直是祁荣的翻板。甄婉怡也没办法接受一身腱子肉出现在祁荣身上,“王爷,难道习武就一定是三大五粗吗?”   祁荣一见甄婉怡脸上的神情便明了娇妻心里头在想什么,勾起嘴角,揉了揉鼻头才将笑意散去,可声音还是透出了一些端倪,“行了,等会我去问问童师傅。”   珩哥儿不自在的扑回母亲情里,内流满面,真是丢人,父王和母妃都在笑话他了。   还是甄婉怡心疼自己儿子,安慰道:“好了,好了,珩哥儿这样想也没有错,咱们珩哥儿长大后是要成为一位玉树临风的贵公子呢,可不能像邢国公世子一般三大五粗的,看着就碜人。珩哥儿也真厉害,第一天就发现了这样重大的问题。”   珩哥儿仰起头,眼儿亮晶晶的,“母妃真的吗?您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见甄婉怡点头后,笑得两眼都眯成缝儿了,像足了祁荣,简直就是一副幼童版祁荣,高兴地看着甄婉怡,“母妃,您真好。”   ☆、第四八三章 伴 读   用了早膳后,甄婉怡与祁荣亲自送珩哥儿去外院新收拾出来的小书房,与祁荣的书房刚好一西一东,中间隔了几座院子。书房中堂挂了一副丛菊图,是沁湖先生的墨宝,正下方是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茶点鲜果。西侧室一大两小三套书案太师椅和文房四宝,靠墙一侧是书柜,置了大半柜子的书,窗台上摆了一盆金菊。东侧室里还摆了琴案,小几、香炉,墙上挂了笛、萧、琴、筝好些乐器。这里便是珩哥儿以后的学堂了。   书房里卢先生已经坐在书案后面,三十左右的年纪,面白无须,竹簪绾发,一身银白直裰,只镶了玄色襕边,极是素雅。旁边站了一个七八岁的蓝衫小童,眉清目秀,很是机灵的模样,并不是做下人打扮,略显局促的站在那里。   两人见到进来的一家子,忙起身,一前一后站好行揖礼。   “见过王爷王妃,小世子。”声音爽朗。   “小的吴坚见过王爷、王妃和世子。”声音清脆。   祁荣点点头,让珩哥儿与卢先生过礼,“珩哥儿,见过卢先生。”   珩哥儿细细打量了卢先生一会,神色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一般,上前揖首道:“学生祁珩见过先生。”   卢先生亲自扶起珩哥儿,笑得很是温和,“世子有礼了。”   待珩哥儿起身,祁荣四下看了一圈,才道:“本王将世子就交给先生了。”   卢先生对珩哥儿也满意,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吾定当尽心尽力。”   祁荣走前又指着蓝衫小童道:“这是王府长史吴过的长子吴坚,以后就是你的伴读。”   吴坚再一次向珩哥儿行礼,声音沉稳了许多,“小的见过世子。”   珩哥儿默默打量了一会,才伸手扶起,“嗯,原来是吴大人的长子,你不是王府下人,以后自称名字就好。”   吴坚激动地应了一声,“是。”   见一切都好,祁荣便带着甄婉怡离开了。   甄婉怡有些惊讶这位卢先生的年青,她以为祁荣会请那种德高望重,治学严谨的老学究来坐席的。   祁荣听了娇妻的疑问,笑着解释道:“珩哥儿又不用去学那八股文章考进士,他要学的是如何为臣,如何为主。这卢晨是汴城卢家人,康帝六年的状元郎,在翰林院待了不到一年便递了辞呈,引起满堂震动,几乎大半的朝臣都去劝说,就连陛下也再三挽留,可最终还是他还是潇遥而去。众人无不扼腕叹惜,却没有一句嘲讽的话出来,可见此人的交际手段之高明了。”   甄婉怡惊讶地张大了嘴,“真的呀,那还真是厉害。”随即笑道:“要是咱们珩哥儿也能学到卢先生这份本事就好了。”   祁荣轻轻“哼”了一声。   甄婉怡眼角余光见了眼祁荣,向左移了一步,拉着祁荣的袖袂,送上明亮的笑颜,“王爷更是厉害,连卢先生这样的人物都能请来,还把珩哥儿身边的伴读都找好了,我都没想过这些呢。”   祁荣眉头扬了扬,嘴角微微勾起,娇妻这模样像极了讨好主人的小猫儿,只差“喵喵”叫两声了。手指间磨了磨才制止住想伸手去揉一把的冲动,“为夫记得你身边的映月有个儿子吧,珩哥儿身边还差个陪练拳脚的小厮。”   甄婉怡诧异地看了看祁荣,映月每年大年初一一早会带相公李强和儿子李忠进府给他们磕头拜年,祁荣有印象也不奇怪。只是,“李忠还不到七岁,会不会太小了点?怕是照顾不好珩哥儿吧?”   “又不是找服侍的小厮,现在珩哥儿还跟你住在内院,身边有丫鬟侍候就行,李忠主要是陪着练武的。等七岁后搬到外院再给他找内侍。”   甄婉怡抿嘴笑道:“那我回去跟映月说声。”   二门处分开,祁荣去了衙门,甄婉怡便赶回了内院,让人去唤映月过来。   过了一柱香时间映月才匆匆赶回来,秋日的上午并不见热气,正是刚刚好的温度,映月额头却隐约见汗,可见了回来的急了。   “也没急事儿,你慢慢走过来就是了,何必赶成这样。绿柳,快些去倒碗水给李妈妈喝。”   绿柳笑着应了一声,便出去倒水了。   映月不好意思地拿出帕子拭了拭汗,“昨儿世子生辰,好些人投了帖子,咱们虽没宴客可门房那收的礼不少,奴婢这一早都在忙着对礼入库呢。听了可儿的传话知道您不急将最后一笔记完才过来的。”说完就递上册子。   甄婉怡接过一页页地翻看起来,今年送礼的人越来越多,送到府上的礼物也是越来越重了。通过礼单,甄婉怡可以看出最近谁家受了祁荣的小恩小惠,谁家有意向荣王府靠拢,谁家与荣王府只是点头交情。   如果接了重礼,甄婉怡便会跟祁荣打声招呼,祁荣知道后便会解释这礼是能收还是不能收,如果不能收的,便会回一份价值加当的礼物。所以外房回事处的信息处理量极大,也份外的杂乱,樱桃的幼弟被安排在那里倒是能给甄婉怡送来不少小道消息。   今年的中秋礼许府送的倒是有些重了,比起去年简直是翻了一倍。还有另一位中书侍郎常大人府上送来的礼比起去年又减了一半,看来甄许两家结亲的消息放出去后还是有些影响的。   绿柳给映月送上茶,映月道了谢才接过。   甄婉怡看完将册子放在几上,“映月,坐下说话吧。”   映月屈膝道谢,坐了小半边,“王妃可是有什么话要与奴婢说的?”   “你家小子快七岁了吧,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映月挺了挺背脊,心中一喜,今日小世子开始入学,身边服侍的人王妃一直没做别的安排,她即使有那个心也不好递话,本以为没她什么事的,没想到王妃去了一趟外院就问起她儿子的事来。   忙打起精神回话道:“王妃,您也知道奴婢那当家的,是个忠厚老实的,忠哥儿像足了他爹,平日里话少,也不大愿意学字,奴婢得空教他几个字总是学了这个忘了那个,可见跟他爹一样是个愚笨的,好在有两把子力气,背背柴火、提提水都能做做。”   ☆、第四八四章 练 武   甄婉怡打趣道:“当初甄府那么多小管事小学徒你都不挑,就挑中了李强,看中不就是他的忠厚老实吗?”   映月笑道:“那不是奴婢想着在您身边侍候吗?找个老实的奴婢压得住。”   甄婉怡被逗得呵呵直笑,“你这话真该让李强听听,看他收不收拾你?”   映月作势一瞪眼,“他敢。”   甄婉怡抿嘴直笑,她一醒来映月便在她身边侍候了,细心体贴大方将她照顾得十分周全。几年下来,她也舍不得让映月离开,所以映月选了李强这个处处不如她的相公时,她心里一直是存了内疚的,可如今看到映月这轻松的神态,她又替映月高兴,夫妻也不一定非要强强配对,像映月与李强这样相处着也挺好的。   “今日王爷给世子挑了两位先生,选了王府长史吴大人的长子做伴读,另还想找个陪练的伴,看中了你家忠哥儿,你觉得怎么样?”   映月即惊又喜,虽然想到了这一点,可没想到会是王爷看中了儿子。慌忙起身跪了下来,“奴婢谢王爷王妃看中,忠儿虽年纪不大,但性子是个老实的,一定会好好服侍世子的。”   甄婉怡抬了抬手,“起来的,忠哥儿也是我和王爷看着长大的,你和你当家的什么性子我也知道,自然是放心忠哥儿的,要不今儿王爷也不会亲自点了他了。也不用说什么服侍不服侍的,主动是陪着世子跟童师傅习武,练好了本事以后跟在世子身边做护卫吧。”   映月更是欣喜,又磕了个头。这可比她想的要好多了,本以为是当近身侍候的小厮,没想到还能学了本事去。“奴婢谢谢王妃,奴婢一定会让忠哥儿好好学本事,保护世子。”   绿柳扶起映月,甄婉怡又叮嘱了两句,让映月明日带李忠过来,映月一脸欢喜地应下来了。   下午放学珩哥儿匆匆回了锦祥院,“儿子见过父王、母妃。父王,您跟童师傅问了没有?”   祁荣轻轻颌首,“问了,童师傅说这功夫分内家功和外家功,内家功练气神内蕴不显却难以大成而且对体质要求特别严,外家功则练筋骨形于表面却相对要简单一些。明日再让童师傅帮你看看你适合练哪种?”   珩哥儿蹙了蹙眉,“若是儿子不适合练内家功怎么办?”   祁荣声音沉了沉,“珩哥儿,任何事都不要只用眼睛看,童师傅从会走路就练功至今已四十余年,上过战场杀过海寇,可不是你今日一面见到的那样简单。”   珩哥儿低下了头,“是,儿子知道了。”   甄婉怡看着拉了珩哥儿过来,“珩哥儿,你适不适合练内家功要明日才知道,何必现在就患得患失呢。再说了,就算不适合难道就不能练了吗?你父王只希望你能有自保之力又不要求你去做武林盟主,有什么好担心的。”   珩哥儿眼睛一亮,看着母妃直咧嘴,“嗯,儿子知道了,谢谢母妃。”   甄婉怡爱怜地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好了,我们去给祖母请安吧,弟弟妹妹早被祖母接过去了。”   用过晚膳,珩哥儿跟着父母回锦祥院,半路上停了脚步,“父王,母妃,儿子想去找童师傅。”   甄婉怡诧异地看了一眼,想说天都暗了的。祁荣却抿嘴笑道:“去吧。”   珩哥儿脸上一喜,“谢父王,儿子去去就回。”说完便撒开腿往外院跑去。   甄婉怡看了摇头道:“这家伙竟是一晚都等不了。”   “与其自己琢磨寝食难安的还不如早些去求证,珩哥儿做得不错,行动力强。”   见祁荣没怪,甄婉怡自然帮着儿子,“珩哥儿本来就挺好。”   夫妻俩在院子里散了会步,刚坐下茶都没上,珩哥儿便跑了进来,小脸通红,“父王,母妃,童师傅说儿子可以习内家功,儿子不用变成童师傅那样。”   甄婉怡拿出手帕帮儿子擦汗,“怎么跑得这样快,夜间凉你这一出汗遇了冷风容易生病的。”说着一摸珩哥儿后背,潮潮的,便将手中的帕子伸进去隔着。   “虎妞,快些带世子去梳洗了。”   珩哥儿退下时又道:“父王,童师傅在前殿等您说有话要跟你说呢。”   祁荣点点头,“知道了,你快回去梳洗,明早还要练功呢。”说着便与珩哥儿一起出去了。   甄婉怡又去西跨院看了看双胞胎,六个多月的双胞胎并排躺着,醒着时总是没个安静的,两位奶娘两个小丫鬟守在床边,时不时地要将手脚缠到一起的双胞胎拉开,可不一会又能纠缠到一起去。   甄婉怡过去抱了妹妹起来,珏哥儿看了看突然不见的妹妹,“啊”了一声,抬眼看到甄婉怡后,脸上放出大大的笑容,双手伸出,“啊啊”地唤了起来,一声比一起大。   这小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明明只比女儿早出生一刻,可吃得多,动得多,连嗓门都比别人大。六个多月的时间看着就比琼姐儿大一号,太皇太妃每每说起,奶琼姐儿的两位奶娘就要请罪一回,其实琼姐儿也长得好,只是没得珏哥儿那般虎头虎脑,看着结实罢了。   陪双胞胎玩了一会,见琼姐儿打了哈欠,便放在床上隔着薄被轻轻拍着哄她入睡,而珏哥儿直接呈大字型酣然入睡,这家伙睡觉也入睡得快。   等琼姐儿也会了后,甄婉怡才回去,见祁荣还没回来便先去梳洗了。   擦拭着的头发走出来便见到祁荣一脸沉思地坐在美人榻了,“王爷,怎么了?”   祁荣回过神将甄婉怡拉着坐在旁边,接过干布巾继续甄婉怡没完成的工作,一边轻轻揉着头发一边说道:“童师傅说珩哥儿筋骨很适合练内家功,还想着介绍他的师兄进府当珩哥儿的师傅。”   甄婉怡刚想点头又马上顿住了,“童师傅是练外家功的吧。既然他能介绍他师兄过来那就介绍过来好了,反正珩哥儿不想学外家功。”   “可练内家功有个前提,不到大成不能破身。”   甄婉怡一愣,“那什么时候才可以大成?”   “童师傅的师兄是他们一辈里最具天份的,二十二岁才大成。”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二十二岁也不算大,可以接受。再说王爷不是想着只要珩哥儿有个自保之力的吗?真不能大成应该也不要紧吧,我今天跟映月说了,那就让忠哥儿练外家功好了,等他练好了跟在珩哥儿身边一样的。”   祁荣也不是很正乎这一点,能大成顾然是最好,若真不能大成,总不能为了学武不娶妻吧,“嗯,明儿就让童师傅的师兄进府来吧。”   ☆、第四八五章 想 念   童师傅的师兄于师傅是一个月后才进府的,在于师傅进府前,童师傅便教珩哥儿和李忠最基础的功夫,一个月后师傅带着许多的药材进府,看了珩哥儿后,便要给珩哥儿做药浴的,甄婉怡不放心忙让人请了张太医进府看着。   就在珩哥儿的学习走入正轨时,十月初,甄茹怡一人进府来告辞,齐昌明最终还是去了祁荣为他安排的问城,做一名主薄。   “家里都安排好了吗?老太太跟不跟着去呢?你铺子的事都安置了没有?”   甄茹怡看到甄婉怡发问心里松了一口气,相公对问城这个地方倒是喜欢,就是不满意主薄这个职任。想着她来王府给妹妹说说情,看能不能谋个县令之职。可她想起妹妹转述的吏部侍郎的话,便觉得没什么希望,又用甄婉怡的话劝了一番,相公这才消停下来。   “婆婆自然是要跟过去的,我们把房子也退了。至于店里的事都交给傅姑姑,她如今也能管得下来了,再说不是还有你在京城照看着吗,铺子上的事倒不用担心。就是吏部这次催得挺紧的,本想着在家里设宴招待妹妹和王爷一番的,如今只怕也没时间了。”   甄婉怡便问道:“招待不招待的不要紧,先紧着你们自己的事来,可订好了起程的日子?”   “就是后天了,还好听了你的话我回去就便慢慢收拾了些箱笼,否则这次真要来不急了,也不知道吏部怎么催得这样急,要相公四十天后就要到任。”   看亲眼甄茹怡试探的神情,甄婉怡想着这应该是祁荣的手笔了,“许是吏部被姐夫磨怕了吧,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个好地方,虽官职是小了些,可问城在江南呀,那可是大周朝最富裕的地方,距港口也近,眼睛盯着那的人多着呢。你让姐夫在那里好好干,争取年年评优,以后才好往上走。”   甄茹怡一脸感激,“我会叮嘱相公的。也麻烦九妹了。”   “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也希望姐夫以后官运恒通,姐姐夫和子孝,两位姨女恭顺娴慧。既然姐姐后日就要离京,那妹妹就先在这里祝姐姐一路顺风了。”   甄茹怡黯然的点点头,又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甄婉怡呆呆地对着空位坐了一会,才叹口气,让映月收拾些东西出来明日送到齐宅去。她们这一走怕是好长时间不会进京了吧,刚才甄茹怡没有开口的话甄婉怡也能猜得出来,其实只要甄茹怡与甄婉怡的姐妹关系没解散,别人看在她的份上也会优待齐昌明两分,甄茹怡的担心根本就没必要。   送走了甄茹怡,京城里寒风便一阵紧过一阵,而在这寒风肆虐的日子里,陛下的一个提议砸在朝堂里如同引发了地震一般:重开海埠。   于是接下来不止朝中大臣,翰林院的庶吉土,国子监的士子,就连平头百姓,贩夫走卒也在讨论。   而喻家三太太这时匆匆忙忙进了荣王府。   甄婉怡地内室接待了喻家三太太,“三舅母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可是二表嫂嫂生了?”   三太太笑着摇摇头,“还没生呢,不过也就这几天了。王妃,民妇是想问您,朝中可有确定什么时候开海埠?”   甄婉怡摇了摇头,“哪有这样简单的事,这只是陛下的提议,还要等政事堂讨论之后才能的决定呢。”   三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昨儿听到这消息可把我们吓坏了,通州那边的出海船队还没建好呢,还有你大表哥他们的货也没筹齐,生怕朝廷就这样取消了海禁呢。”   “哪能呀,朝廷也想着商家赚钱,才好上税呢。现在先透个风出来就是让你们来做准备的,估计真正开海埠起码要到明年去了。”   三太太脸上闪过惊喜,“那就好,这出海呀不比其它,海上风暴之类倒不是最厉害的,最怕就是遇上海盗,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偏偏他们厉害的很,一般的福船哪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每次出海都是要做好万全准备才行。”   甄婉怡点点头,“陛下既然放出重开海埠这样的话来,自然会考虑到这些,三舅母不用担心,只让舅舅和表哥们好好筹划就行。”   喻三太太得了想要的答案,笑容满面地走了,还带了一堆甄婉怡准备的补品回府。   喻老太太见了笑嗔道:“这三儿媳妇空着手去打探消息的,回来还带了这许多东西回,也真真是丢人了。”   三太太笑道:“儿媳也是不想丢人的,可王妃说这是孝敬给您的补品,都是上等的血燕、天麻,儿媳妇便只能舍了这张脸皮不要给母亲您带回来了。”   喻老太太眯着眼,“我儿是个好的,都是个好的。也不知道我那苦命的女儿什么时候能回?”   一旁的大太太忙劝道:“母亲且放宽心,修哥儿的亲事都定下来了,只待亲家老太爷的孝期一过便可是成亲,想来妹妹到时候也可以跟着上京来了,算算也不过一年的时间了。”   三太太也道:“母亲您可要保重身体才是,修哥儿媳妃的这杯媳妇茶您明年就可以喝了,说不定后年就能抱上大胖小子了。”   老太太也点点头,眯着眼道:“是呢,修哥儿和婉丫头是同胞兄妹,如今婉丫头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修哥儿可是落后了不少。也不知道修哥儿媳妇是个好生养的不?清娘没在这里,只婉丫头一个人看过出不知道那许家娘子究竟怎么样?早知道就该我亲自去看看的。”   大太太与三太太对视一眼,一年前老太太得了场大病,如果不是甄婉怡及时派了太医过来,说不定就真的去了,只不过救回来后身子便弱了许多,对远在清河城唯一的女儿最是放不下,经常念叨。   三太太笑道:“母亲就是不放心王妃看的,也该相信江南魏家这块招牌,那许夫人可是魏家嫡女呢,教出来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好?”   老太太脸上又露出了笑,“这样说来,清娘明年就要回来了?”   两位太太同时点头,“嗯,妹妹就要回来了。”   ☆、第四八六章 道 谢   重开海埠成了朝晖帝二年年尾最炙热的话题,到腊月时舆论导向已从开海埠的利弊分析慢慢转到了沿海军事布防上面去了。靖海侯突然炙手可热起来,连带着邢国公也倍受关注。   嫁入卫国公府的曹芳一扫前几个月的低迷萧条,突然对世子的后宅大力气整治起来,卖丫鬟、送歌姬、遣姨娘,一系列的动作两日里就将卫国公世子的后院清理得干干净净。   得到消息的许欣妍突然庆幸嫡母将她的婚期延后,如若不然此时的她只怕也在卫国公府的田庄里吧。许夫人自从得知邢国公府将与靖海侯连姻后,便觉不安,在邢国公长女曹芳嫁进卫国公府后,硬是将许欣妍进府的日期一拖再拖推迟到明年三月,以示对正妻的尊重,不但让邢国公府让曹芳承了情还让许欣妍躲过一劫,也保全了许府的名声。   否则一个被夫家遣送到庄子里的外嫁女,你是去讨公道还不讨呢?讨公道则不可避免的要与邢国公府、卫国公府对上,不讨又会让人轻视许家,更何况家中还有未嫁女呢。若不能为许欣妍讨要公道,以后你许家的女儿在夫家还能得到什么重视的?那时将直接陷入两难之境。   所以许夫人在听了卫公国府传出的消息后直接收拾出礼物带着许莉姿去了荣王府。   甄婉怡听到映月的禀报,有些奇怪地看了过去,前几日才送了年礼过来,怎么今日又上门来了呢?   映月笑着提醒道:“可能是为了卫国公世子后院的事。”   甄婉怡恍然,卫国公世子后院的那些事儿她也只是听了一耳,根本没费什么心神,过后就忘了,哪会想到许家去。   “请进来吧。”   这腊月里一日比一日冷,甄婉怡也懒得移动,让奶娘抱起坐在榻上玩的双胞胎,祁珏还以为是要抱他出门去了,乐得直拍手,身子直往门口那边歪去。祁琼更是,直接指着门口方向,“啊”了一声,像是在吩咐奶娘什么似的。   甄婉怡见了,便道:“外头冷,用被子抱着小主子们去院子里走一走,多带些人,一柱香时间就回,别冻着了。”   奶娘应了一声,给双胞胎戴帽子,裹披风外头还围了件薄被子,这才出门去。   刚好与许家母女迎头撞上,许夫人便对打头的红袖问了一句,“咦,姑姑,二公子和小郡主这是上哪去呢。”   甄婉怡在里面唤道:“许夫人来了呀,别管他们了,他们在房里拘着了吵着出门去逛逛呢。”   许夫人就应了一声,便侧了侧身子让奶娘先走,然后才进了屋内。   “妾身见过王妃。”   “臣女见过王妃。”   甄婉怡虚扶一把,“都别见外了,快过来坐吧,天这么冷喝杯姜茶暖暖。”   许夫人在甄婉怡对面的矮榻上坐下,许欣妍则坐在母亲身边的太师椅上,绿柳上了茶。   许夫人尝了一口,又喝了两口才说话,“这是姜汤吗?喝下去整个人都暖和了,味道也好。”   甄婉怡笑着点了点头,“可以说是姜茶吧,用炒熟的芝麻、花生、黄豆、葡萄干、晒干的姜片、红茶加红糖煮的。自己瞎琢磨出来的,喜欢等会就带两包回去,早晚煮一碗喝,可养气血。”   许夫人脸上的笑更浓了一些,“那妾身就厚颜了。莉娘身子怕冷,妾身替莉娘谢王妃了。”   甄婉怡看着端坐一旁神态从容的许莉姿,手里捧着的茶碗已经去了大半,看了绿柳一眼,“给许小姐再煮一碗来,不用放姜,放几颗去皮的贡枣就行。”   许莉姿对上甄婉怡的眼,放下茶碗起身屈膝道:“臣女谢过王妃。”   甄婉怡压了压手,“坐下吧。在我这不用如此客气,我娘家人在京城的人不多,家里人性子也随和,没那么多礼数。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许夫人笑着点点头,“我家老爷也是这样说甄公子的,待人随和。”   甄婉怡嗔道:“看许夫人客气的,这甄公子也叫得太生疏了,我八哥表字行渊,您叫他行渊就行了。我父母长兄都没在京城,虽说家里留了老仆但也不放心我八哥一个人住着,所以八哥一直住在王府里,翰林院里事儿简单,王爷便找了窦大学士,给八哥布置学业,每日都在练字呢,也好磨磨他性子。”   许夫人看了脸颊绯红的女儿一眼,对甄修杰愈加满意了,除去家世单薄了一些,其他真没得挑的。   “有王妃您这样照看兄长的妹妹在,真是莉娘的福气,妾身也会教导莉娘恭顺谦和,持家有道。”   甄婉怡点点头,“有许夫人您的教导我自是放心的。”   许夫人对着一旁的丫鬟点点头,接过一个包袱放在炕几上打开,“前些时候得了些好皮子,都是违禁之物,寻常人家用不得,但世子、二公子和郡主却是得用的,莉娘便用来做了三件披风,您看看合不合身。”   甄婉怡拿起最上头一件,雪白的银鼠毛皮又软又细,外头是银白色祥云纹妆花锦做面,针角紧密一致,女红倒是不错的,看大小是珩哥儿用的,第二件是衬面是石青色百婴纹妆花锦,第三件是衬面则是粉红色百婴纹妆花锦,都是极用心的。   “让你们破费了。”   许夫人脸上的笑一直没消过,“哪有哪有,若不是得您的指点,如今妾身哪有这个闲心坐在这里与您唠嗑呢。”   甄婉怡看了许夫人一眼,抿嘴笑道:“一家人说什么指点不指点的,我也是希望莉娘能安心待嫁,许夫人能全心全意地备嫁。我八哥可是家里最后一个成亲的兄弟了,母亲最后一次娶儿媳妇自是十分关注,虽然不能亲自相看儿媳妇,却一再叮嘱我许多注意事项。母亲慎之又慎地将八哥的亲事交给我,我也不能让母亲失望,若是她老人家明年上京的时候听到什么闲言闲语,岂不是要怪我了?”   许夫人脸上的笑淡了淡,点点头,“都是做父母的,妾身自是了解亲家母的心情,谁家也不愿碰上这样的事。”   甄婉怡脸上的笑又浓了些,“正是这话,所以呀,我也只是防患未然多了一嘴,所幸许夫人谨慎处置得当,这才相安无事。”   许夫人脸上的笑又浓郁了一些,“王妃能事先就想到妾身,妾身感激万分。”   又说了些准备年货的话,许夫人才告辞,甄婉怡让绿柳拿了回礼出来,“这几匹料子都是宫里刚赐下来的,是江南织造局新上贡的花样儿,颜色也是极艳丽的,刚好给莉娘用了。”   许夫人只看一眼便喜欢上了,大红的缂丝十分的喜庆,正好做作嫁衣。   ☆、第四八七章 后 宫   朝晖帝二年的年夜宴也是在宫里用过的,祁荣与甄婉怡带着祁珩坐上最左上首的位置,一抬头便能看到右上首的帝后及太后。   等皇帝说完简洁的贺辞,众人齐声道贺新春共饮杯中酒,年夜宴才正式开始。   这是珩哥儿第一次参加宫里的年夜宴,乖巧地坐在甄婉怡身旁,由甄婉怡给他夹菜。庆幸他们这一桌最先上了个热锅子,才有热腾腾的菜可吃。   皇帝第一杯酒递向了祁荣,“荣王,去年一年辛苦王叔了,朕敬你。”   祁荣站了起来,“不敢言辛苦,陛下才是最劳苦功高的。”   朝晖帝似乎并不是一个多言的人,举起杯子一仰首便饮尽了,皇帝都喝完了,祁荣自然也是跟着喝干净。   太后看了甄婉怡和珩哥儿一眼,“荣王妃身边的是世子吧,长得很是机灵。”   甄婉怡也站了起来,屈了屈脸,“谢太后夸赞。”   珩哥儿也跟着站起,“臣见过太后娘娘,祝娘娘福寿安康、吉祥如意。”   太后眼里也含了笑意,“真是个聪慧的孩子,王妃教得好呀。”   甄婉怡看了儿子一眼,“不敢当太后夸。”   “今儿怎么没带双胞胎进宫?衰家还没见过你家双胞胎呢。”   甄婉怡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双胞胎还小,臣妾一个人带不过来,下次进宫的时候再带过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点点头,“坐下吧,下次进宫的时候带给衰家看看,衰家还没见过龙凤胎呢。”   甄婉怡再次屈膝,“是。”这才拉着珩哥儿坐下。   接着皇后又道:“荣王妃,来,本宫敬你一杯,你是个有福的。”   甄婉怡暗中叹气,却还是笑盈盈地起身道谢,“臣妾谢娘娘赞,娘娘才是个有福的呢。”   皇后勾了勾嘴,“呵呵”了两声,冷冷地笑没达眼底,却被皇帝一眼扫来,咽下了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只将手里的杯子饮尽。   甄婉怡也跟着喝完了手里的酒。   待坐下,珩哥儿便夹了一块鹿筋放甄婉怡碗里,“母妃,快吃口菜。”   甄婉怡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将碗里的菜吃了。一抬头却对上皇后愣愣的眼神,看了一眼珩哥儿,唉,这宫里以后还是少来为妙呀。珩哥儿与二主公同年,可皇后对二公主却不怎么理会,一心想要生个儿子出来,这看着珩哥儿的眼神简直是羡慕妒忌快要恨了。   丝竹管弦靡靡之音,举手投足妖娆之舞,如果不是在皇宫这种庄肃的气氛下,甄婉怡觉得她会更喜欢。   珩哥儿右顾看了看父王左转看了看母妃,父王看似松泛眼睛却时不时有精光闪过,显然没有认真看眼前的歌舞,只有母妃那是真正的轻松,却又透着些许的不耐和无聊。想来母妃是极不喜欢这种被拘束的气氛吧。   甄婉怡暗暗打了个哈欠,微眯眼中看了对面一眼,只见一个宫妃趴在了案上,身后的宫女俯身在说着什么,一脸的慌乱。   有事发生了,脑海里念头一闪,忙打起精神看了过去。   甄婉怡对面坐的都是后宫的妃嫔,那处的动静不大只附近的宫妃和少数几家臣子注意到了。高坐主位的皇帝陛下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派了身边的内侍去看,不一会那宫妃便被宫女侍候着披上披风扶了出去,留下一殿的揣测。   太后微微眯了眼,半晌便起身道:“皇帝,衰家泛了,先回宫了。”   皇帝起身,“儿子恭送母后。”   其他人都起身,“臣恭送太后。”   接下来的歌舞便有些粉饰太平之嫌了,再喜庆再优美也挡不住在座各位大人夫人心里那如同猫抓一般的好奇。   甄婉怡倒是淡定了许多,就像太皇太妃说的,后宫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真要说起来就是一件事,争宠,所有矛盾纷争的源头都是一个宠字。   大年初一,大朝会进宫时,终于传来确切消息,吉妃小产了,那个从漠北过来和亲的公主小产了。   甄婉怡听了只觉得不可思议,皇帝竟会让一个外族公主怀孕?不过随后的几天宫里罚了两个宫女内监,而吉妃还是吉妃。   就在大家以为这也不过是一件小小的意外事件时,礼部尚书上奏,陛下后宫嫔妃不得帝心,选秀至今宫里却无一喜讯传出,只有连连的小产事件,此乃皇后失职,请陛下整肃后宫,尽早绵延子嗣。   此折一出,几乎大半个朝堂都附和,去年一年,后宫折损的皇嗣传出来的就有一手之数,至今后宫没有一人成功怀孕超过三个月的,这是多么惊人的一个数字呀,朝晖帝自登基以来后宫没有一个子嗣降世,可见这皇帝后宫的凶险真不下于龙潭虎**。   甚至往前数一数,宗帝登基五年后宫也没有一个皇嗣降世,而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和当今的皇后都是平阳侯府的女儿。   此言一出,直接将平阳侯府推上了风口浪尖,慈安宫、凤仪宫大发雷霆,平阳侯夫人几次进宫,短短几天便苍老了好几岁。   待甄婉怡收到平阳侯夫人的拜帖时,皱了皱眉,长叹一口气,却不得不起身去相迎。她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可能将平阳侯夫人拒之门外,因为,太后不可能有失,今上是太后的嫡子,否认太后那岂不是对自己也否定了。   平阳侯夫人见到甄婉怡亲自迎到了二门,忙上前拉着甄婉怡的手,屈膝行礼,“妾身见过王妃,打扰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甄婉怡扶了一把,“夫人快快请起,都常来常往的说什么打扰呢,你能过府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咱们快进屋说话吧。”   在前殿分主宾坐下,甄婉怡吩咐上茶。   平阳侯夫人接了茶抿了一小口,“唉,想来王妃也听到那些言官们的进谏了吧,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呀,先帝践祚九五时已是近五十高龄,又专宠李氏一人,这没有皇嗣降世关太后娘娘什么事儿。至于当今的后宫,皇后娘娘没有嫡子,威信不够那些妃嫔又大多出身世家,身份比起皇后只高不低,您说皇后娘娘要怎么去管?   又不能像我们对府里小妾,做错了便喊打喊杀的,吓也吓得住。皇后娘娘前年无缘无故小产自己也是委曲得不行,如今那群吃了没事干的言官们还抓着太后皇后不放,甚至直指我们侯爷,说我们平阳侯府教女不当,这真是太欺人了。只可怜我家老爷,平日在朝堂循规蹈矩,不敢错行半步,也不敢随意与人结交,落得今日这般地步竟无一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说着说着便泪流满面,伤心得不行。   ☆、第四八八章 兄 妹   甄婉怡皱了皱眉头,心下真不愿去管这些,却又不能不说一句话,皇后对她是亲热不起来了,除非她能马上生个儿子。而太后前一段时间为了三长公主选驸马一事也给得罪了,若是再把平阳侯夫人推了,只怕与太后皇后的梁子就结下了。   “侯夫人,您先别急,这事大家眼睛都雪亮着呢,也不是不帮太后皇后说话,只是那些子言官的话也不是全没个错的,陛下践祚九五都进入第三年了,后宫至今无一喜讯传出也真的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着急,并不是特地争对太后皇后的。就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没有子嗣不也是怪当家主母吗?谁让皇后娘娘身居高位责任重大呢。”   平阳侯夫人一急,“这后宫哪是我们后院这样简单的事儿呀?您让皇后娘娘怎么管呢?”   甄婉怡“嗯哼”了一声,打断平阳侯夫人的话,“夫人慎言。您今日这话在我这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到外面去说。皇后身为中宫一国之母,保后宫安定保皇嗣绵延是皇后娘娘责无旁贷不可推卸之事,你这样说话就是陷皇后于不义之地了。”   一个皇后连后宫里的女人都管不下来,那还能当皇后吗?   平阳侯夫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道谢:“我都是急昏了头才胡诌的,王妃您可千万要帮妾身呀。”说着手就抓上甄婉怡放在桌上手,握得紧紧的,二月天里还穿着夹袄手心竟隐隐有汗湿之感。   甄婉怡拍了拍平阳侯夫人的手背以示安慰,趁着平阳侯夫人拭眼角时,忙把手放了下来缩进了袖子里,“夫人别急,这事先让它闹腾一阵子,让那些眼睛盯着陛下后宫的御史们站出来,将心里的不忿宣泄出来就好了。”   平阳侯夫人着急道:“若是那些眼红我们平阳侯府的人不满足怎么办,若是他们要求陛下废后怎么办?”   “夫人!”甄婉怡急急唤了一声,神色严肃,满心的后悔。这与平阳侯夫人还是交道打少了没了解过,竟是这样一个口无章法的人,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若是出了王府到外面再说出这废后之言,只怕别人还以为是她说出来的呢。   “夫人,您成日里在想什么呢?这话也是敢随便乱说的?陛下纯孝,太后安康,皇后又无过错,你怎么想到那里去了呢?这事是决无可能的,您别自个吓自个。”   平阳侯夫人满眼希冀地看着甄婉怡,“真的吗?”   甄婉怡耐着性子劝道:“你仔细想想,看是不是我说的那回事,平阳侯府在京城是出了名的低调行事,从不给陛下添堵,陛下与皇后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又是少年夫妻,陛下怎么可能有那想法呢?现在也不过是那些子眼红平阳侯府的人咋胡几句罢了,等别人说得差不多了,侯爷上个请罪的折子,陛下自然也就放过了。”   平阳侯夫人一阵猛点头,“好,好,好,这话我会转达给我家老爷的,那荣王爷那还要麻烦王妃您说两句好话。”   甄婉怡也点点头,“那是自然。”   平阳侯夫人谢了又谢地出府去了。   这场风波持续了半个月最终以平阳侯的请罪折子,陛下驳斥了一句“胡闹”结束。不过从这以后太后便开始接管了部分宫务,让后宫安宁了许多。   到了三月,夹袄褪去换上长衫时,双胞胎已经能扶着人走了,珏哥儿更是大胆地偶尔放手自己走几步,累了就一P股坐在地上,也不管走到哪儿都是如此,吓得跟着珏哥儿的奶娘和丫鬟眼都不敢错一下,也不敢放手,只不过珏哥儿是个霸道的,硬是不让人扶着。   甄婉怡见了也只得吩咐奶娘和丫鬟仔细一点,勤快衣裳,又多点了一个洗浆婆子过去,这才好些。看着每日换下的衣裳,甄婉怡不得不感叹,幸好是生在这样的人家才能有那么多换洗的。   珩哥儿每每下了学都直往锦祥院来,有时带一对竹蜻蜓有时是一对竹蚱蜢,有时还会带陶娃娃,喜得双胞胎一见珩哥儿就直叫“哥哥”,珏哥儿说话没那么清晰,总是叫成“呵呵”。不过比起珩哥儿小时候来还是要好得多,珩哥儿这般大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叫呢。   等到夏日,于师傅便让珩哥儿提前一个时辰结束学业,带着珩哥儿学泅水,甄婉怡知道后便吩咐府里丫鬟婆子每日下午未时清漪水榭那边不得随意走动。   珩哥儿只用了七天时间便能独自划水,小小的人儿在甄婉怡面前说得眉飞色舞,“母妃,您真应该学学泅水,那感觉真的好极了,像是没有束缚一般,想怎么样翻就怎么样翻,想怎么腾就怎么腾,很是自在。”   甄婉怡抿着嘴笑,伸手用帕子拭去珩哥儿额间的汗水,“母妃知道了,有时间母妃也去学好了。”   珩哥儿眼睛发亮,“那儿子教您。”   甄婉怡点头,笑得温柔,“好的,珩哥儿学会了再教母妃。”   珩哥儿歪着头笑,半晌才:“那还是再等两年等儿子再大一些再教母妃吧。”   甄婉怡笑得更是愉悦,“行呀。”   珏哥儿在一旁玩着木马,见哥哥和母妃说得高兴,也跑了过来,“哥哥,我,我要。”   珩哥儿抱起珏哥儿放到榻上,“好,明天哥哥带珏哥儿去泅水。”   琼姐儿听了也跑了过去,“我,还有我。”琼姐儿说话是三兄妹里说得最早也是早快的最清晰的。   珩哥儿对妹妹更是宠爱一些,直接抱在了手里,琼姐儿对着哥哥笑着两眼如弯月,左脸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模样跟甄婉怡像了个十足。“好,带妹妹去。”   甄婉怡看着没她腿长的大儿子抱着胖乎乎的女儿,心里满足的同时又是担心,“珩哥儿快把妹妹放下来,小心累着了。”   珩哥儿抱着妹妹坐在榻边的太师椅上,“不累,妹妹喜欢儿子抱。”   琼姐儿看着哥哥笑得傻兮兮地,“哥哥,抱。”   坐在榻上的珏哥儿见了,不服气地站起身,伸出手,“哥哥,抱。”   微微下蹲的样子像是要跳出来一般,吓得甄婉怡忙一把捞过去,“珏哥儿,母妃抱你。”   珏哥儿看了看抱着妹妹的哥哥,又回过头看了看抱着自己的母亲,笑着点点头,“嗯,母妃。”   琼姐儿不甘示弱,抱着珩哥儿,“哥哥,哥哥是我的。”   珏哥儿也不认输,“母妃,母妃,我的。”   珩哥儿笑着安抚道:“好了,都乖,不要吵。”   “哥哥是我的。”   “母妃,我的。”   糯糯的声音像七月里山间的溪流,缓缓流淌,滋养着万物,温暖了甄婉怡的人生。   ☆、第四八九章 泅 水   第二日,珩哥儿去学泅水时真接了珏哥儿过去,甄婉怡不放心道:“珩哥儿,弟弟还小,要不等他再大一些再去吧。”   珩哥儿牵着珏哥儿的手,笑道:“母妃放心吧,儿子已经跟于师傅说了,今天童师傅也会过去,不会出事的。”   甄婉怡想起祁荣对这两位师傅赞赏有加,说是极有本事的,便不再阻止,只是让前院的薛清带着人守在清漪水榭以防万一。   珩哥儿将珏哥儿交给童师傅,自己先跟着于师傅下水,本打算先游一会再陪弟弟玩的。谁知珏哥儿是个止不住手脚的,珩哥儿刚跃进水里,还没游出十米,珏哥儿便也跟着一蹦直直往水里跳下。   岸上一片惊呼声传来,随即都跳进湖里。跟在珏哥儿后头的童师傅也被打个措手不及,他正准备脱去衣裳呢,脚边的小不点就跳进湖里了。   暗骂一声“傻大胆”,人却跟着进了水,还不待珏哥儿翻腾便一手提了起来,这时珏哥儿才“哇”的地一声嚎了起来。   珩哥儿回头看到吓得乱了呼吸,呛了口水,也不管鼻腔的刺疼,快速地往回游了过去,“珏哥儿,珏哥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珏哥儿哭声歇了歇,转头四下一看,见到一个浓眉大眼的陌生汉子也不害怕,伸手揪了揪眼前的络腮胡。   童师傅“嘶”了一声,疼得眼儿一眨,这小子手劲还真大。   珩哥儿用最快的速度游到了跟前,伸手接过珏哥儿搂在怀里,担心道:“珏哥儿,有没有事,可有哪里疼?”   珏哥儿这时才发现自己在水里一般,小脚不断地踢着水,水花四溅,嘴里却传出欢快的笑声,见到弟弟这样,珩哥儿才松了一口气。可马上又感觉到吃力了,他也不过是刚学会,自己浮在水面上没多大事,可抱着一个不安份的小胖子可就不行了。   一旁的于师傅自然知道珩哥儿的情况,一手接过珏哥儿交给候在一旁的童师傅,“师弟,二公子就交给你带了,好好看着。”   童师傅忙伸手接过,“嘿嘿”笑出声,“知道,知道,刚才也就是没小心,不知道这小子是个傻大胆的。”   “嗯哼,怎么说二公子的?”于师傅瞪了眼自己的师弟。   童师傅马上看了珩哥儿一眼,见珩哥儿只注视着珏哥儿,松了一口气,忙道:“师兄放心,小世子放心,我会照看好二公子的。”   珩哥儿这才点点头,“那麻烦童师傅了。”看珏哥儿自在的玩水,便转身练习去了。   于师傅警告地看了师弟一眼,紧跟在珩哥儿身边。   童师傅看着手上的小不点,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样子,还真不错,最主要的是大胆。   当甄婉怡听了映月带回来的消息,吓得脸都白了,慌慌张张地便想往清漪水榭而去。   映月忙拦了人,“王妃,已经没事了,二公子现在水里玩得正欢呢,清漪水榭那里都是二公子的笑声。”   甄婉怡被映月扶着还觉得心砰砰跳得有如雷响,“这珏哥儿也太大胆了。”   映月扶着甄婉怡在榻上坐下,又倒了水过来,“最主要是童师傅一个男的没带过二公子,不知道二公子的性子才大意了的,还好反应快,一下子就捞起二公子了,二公子也没受罪,也不愿起来就在水里玩呢。”   绿柳也在一旁宽慰道:“二公子本就是个喜欢玩水的,平日泡澡时怎么都不愿起身,今日好不容易能这般自在的痛玩一番,可不是乐坏了。”   甄婉怡捧起茶慢慢地啜了起来,感觉心跳速度恢复正常后,才道:“这珏哥儿的胆子也特大了一些,以后可得好好纠一纠他的性子了。”   映月笑道:“二公子可是陛下亲赐的都骑尉将军,胆儿大一些才是正常。”   甄婉怡抿嘴笑道:“什么将军不将军的,一个从五品的勋官,可别乱喊。”   今天独自玩耍的琼姐儿有些不乐意地唤道:“母妃,找哥哥,我要哥哥。”   甄婉怡抱起女儿,点了点琼姐儿的小鼻头,“你个小家伙,平日跟哥哥玩老是抢东西,没一天不哭的,今儿好不容易这里都是你的,你又要找哥哥。”   琼姐儿不依地摇着母亲的手,“母妃,我要哥哥,我要哥哥。”说着说着眼里便含了泪。   甄婉怡忙抱着女儿起身往外走,“好了,不哭了,我们找哥哥去,我们去祖母那里找哥哥,看哥哥是不是被祖母叫去了呀。”   琼姐一出门便笑了起来,“找哥哥去了。”   从另一条小道往梅院走去,母女俩边走边采花一路游玩,等到了梅院里,珩哥儿已经带着珏哥儿在那里等着了。   琼姐儿见了便撒开腿直接抱着珩哥儿,“哥哥,哥哥。”   珏哥儿也走了过来,拉着妹妹欢喜道:“妹妹,玩水,水好玩。”   琼姐儿歪头看着自家二哥,大大的眼里满是疑惑,随即看向大哥,“哥哥。”   珩哥儿自然不会跟妹妹说,拉着妹妹走到太皇太妃面前,“妹妹,给祖母请安。”   琼姐儿直接搂着太皇太妃的脚,“祖母,好想你呀。”   太皇太妃哈哈大笑,抱起琼姐儿,“哎哟喂,这是谁家小丫头这么可爱呀。”   琼姐儿也哈哈大笑,抱着太皇太妃的胳膊,“哥哥家的,我是哥哥家的。”   珩哥儿听了嘴角弯弯,眼儿也弯弯。   只珏哥儿走过去,拉着太皇太妃的衣袂,“我家的,我家的。”   太皇太妃腾也一只胳膊,抱着珏哥儿也坐到腿上,“哎哟喂,我们家的宝贝儿怎么这样可爱呀,真是祖母的心肝儿呀。”   一旁的桂嬷嬷看着这一幕也是笑脸如花,高兴得湿了眼角。忙请一旁的甄婉怡坐下,亲自沏了茶过来。   太皇太妃看过来,对着甄婉怡和善道:“我问过那童师傅了,珏哥儿没事,童师傅还说珏哥儿很有天分,他明日再带珏哥儿去泅水。”   甄婉怡点点头,“儿媳也想着童师傅是王爷亲自找来应该是沉稳的,儿媳自是放心的。只不过琼姐儿闹得紧,这么长时间她还没一个人待过呢。”   太皇太妃点点头,“琼姐儿与珏哥儿是双胞胎打出生起就没分开过,这乍然不见自然是要吵的,也不打紧,明日还是带我这里来好了。”m..   ☆、第四九零章 回 来   每日围绕着三个儿女全是琐碎的事儿,日子似乎过得特别的快,眨眨眼就后山的枫叶就红了。   琼姐儿每日下午没了珏哥儿的陪伴却更粘珩哥儿了,每每见了两位哥哥,总是第一时间跑到珩哥儿身边,娇声娇气的唤道:“哥哥,我好想你呀,哥哥是我的。”   珩哥儿也总是抱起妹妹任她予取予求。   偏偏珏哥儿什么也不懂地跑过来,“妹妹,我。”   琼姐儿气这个二哥儿丢下她与大哥一起玩,她感觉自己被忽视了,觉得二哥抢了大哥,所以碰一起时总不大搭理珏哥儿,“哼,大哥是我的,二哥坏。”   虎头虎脑的珏哥儿急得不行,“我不坏。”   琼姐儿耸了耸小鼻头,嘟着嘴:“坏。”然过回过头看向珩哥儿,“哥哥。”   珩哥儿就在两个弟弟妹妹的争夺中笑得从容自若,柔情似水,一会儿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一会儿又递了点心给弟弟,说话很少,却将弟弟妹妹照顾得极好。   太皇太妃在一旁笑眯眯地喝着茶,“你和王爷把珩哥儿教得很好,很有兄长的风范,双胞胎也很好。”   甄婉怡神情含笑,打趣道:“母妃,哪有您这样夸自家孩子的?就算想夸也别个个都夸呀,要儿媳说,这琼姐儿就太娇气,还有珏哥儿傻头傻脑的。”   太皇太妃“呵呵”笑出声来,“哪有你这样当娘呀,珏哥儿才多大呀,不到两岁,正是懵懂的时候,怎么就成傻头傻脑了呢,还有琼姐儿,咱家现在就她一个女儿,上头有两个哥哥,不娇宠着怎么行呀?女儿家最是珍贵的。亲家老爷太太,大舅爷们不也娇惯着你一个人吗?”   说到这甄婉怡脸上的笑更是甜了几分,“说到这,儿媳倒是有件事要跟母妃说,母亲写信过来说过了中秋就要起身来京了。”   太皇太妃正了正身子,惊喜道:“真的,我算着也该要上京了。你父亲也会过来吧?那安乐胡同那边可要让人收拾出来了,这几日你就把孩子放我这,多跑几趟安乐胡同那边吧。”   甄婉怡扬起嘴角,左颊边酒窝清晰可见,点着头笑道:“母妃不说儿媳也准备开口呢,安乐胡同那的宅子买的时候还挺新的,所以一直没修缮,这三年虽说有老仆在看着房子,倒底不比住人的时候,儿媳想着还是再重新修缮一翻,刚好可以做八哥的新房。”   太皇太妃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那边的事儿可是大事,八舅爷要当差,家里又没个女眷,该你多费些心的。还有记得跟王爷说一声,派人到码头去迎一迎。”   甄婉怡点点头,过了中秋后一直保持着愉悦的好心情,连走路的步子都轻快起来。   祁荣见了便利用休沐的时候亲自陪着去了一趟安乐胡同,让卫安找了人将三进的宅子全都修缮了一遍,至于怎么安排住处的问题就不是甄婉怡考虑的了。   不过甄修杰主动的选了第三进住了进去,那是甄婉怡出嫁前住过的,五阔两耳的正房加上东西厢房和后罩房,用来做新房完全没问题。   修缮好又等了几日,通风干透后甄修杰才搬了回去。   终于在九月二十,守在江陵码头的小厮接到了四老爷一行人。   送信到王府时,甄婉怡甚至还不及换衣梳妆打扮便匆匆忙忙地带了孩子坐了马车往甄府去。这次回来的不只是四房,连三房的也一并回来了,只不过他们已经回了喜乐胡同那边的甄家老宅。   甄婉怡进门便被黄嬷嬷迎了过去,牵着珩哥儿步伐凌乱地往正房走去,连带着珩哥儿的步子都跌跌撞撞的,奶娘们抱着双抱胎跟在后头,绿柳红袖抱着礼物坠在了最后。   在门口便听到四太太的声音,还来不及听清里面说的什么,甄婉怡便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一旁的珩哥儿担心地蹙了蹙眉,握着母亲的手紧了紧,只是这会甄婉怡一颗心都扑在了里面的人身上,没察觉到儿子的动作。迈步走进去,第一眼便着到了站在正中站着的甄修杰和四太太。   四太太似有所感,转头望过来,眼角刚擦掉的泪又涌了上来,对着甄婉怡伸出手紧迈了两步,“婉儿。”声音沙哑饱含了思念之情。   甄婉怡放开珩哥儿的手跑了两步,扑入四太太的怀里,“母亲。”说来得急唤一声便不管不顾地痛哭出来,十多年了,这是第一次与母亲分开,一别就是三年。   哪怕她嫁入王府,最多也不过十天半个月的就会回娘家一趟,刚成亲时那几乎是三天两头地就回来,后来还是四太太说了又说,才慢慢间隔久一些的。   四太太对于甄婉怡而言,不单单是母亲这个身份。甄婉怡初见四太太时,她内心是极度不安的,害怕、担心和内疚围绕着她,让她惶惶不可终日。可后来,四太太的柔情将她的外壳一点点撬开,带着她走出那片封闭的情感世界。教会了她怎么去付出,也弥补了她缺失的情感,甄婉怡将她的一腔情感最先投放在了四太太的身上,两世的孺慕之情都给了她。   没有人知道四太太对于甄婉怡的重要性,哪怕甄婉怡自己也不知道,但此刻,熟悉的面容熟悉的体香熟悉的温度都让甄婉怡感到安心,失而复得一般的欢喜让甄婉怡怎么也止不住那欢快的泪水,满腔的激动似乎只有通过这样畅快的痛哭才能发泄出来。   甄婉怡这一哭倒是哭得畅快了,可身后的双胞胎却从没见母亲这个样子,被甄婉怡那一声声泣啼吓着了,跟着母亲拉开嗓子嚎了起来。   四太太搂着女儿,也是泪流满面,不过好在还算清醒,双胞胎哭的时候便快速地克制住了自己,用帕子拭干眼角,拍拍了甄婉怡的背,“好了,好了,都三个孩子的妈了还哭鼻子,看,把我外孙儿外孙女都吓着了,快别哭了。”   甄婉怡听了孩子的哭声,也抬起了头,不好意思地拭着脸,可刚才那番痛哭到底费了心神,这会还有些头昏眼花四肢发软呢。   珩哥儿走了过来,担心地牵上母亲的手,“母妃,您没事吧。”   甄婉怡摇摇头,“没事,母妃是见了外祖母高兴呢。”说完又转过身去哄双胞胎。   双胞胎都哭得一脸的泪水,见了母亲便争着往甄婉怡身上扑,都三十多斤的重量,同时压了过来,甄婉怡本就发软的身子哪里受得住。   被双胞胎这样一扑,整个人便往后倒去,吓得一声轻呼,“啊”。   ☆、第四九一章 见 人   “小心。”   落入熟悉的怀抱,甄婉怡长松一口气,双胞胎那一扑倒也不会让她摔了,毕竟双胞胎还被抱在奶娘怀里,不过还是被吓了个手忙脚乱的。回过头,眼睛一亮,沙哑着嗓音唤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祁荣扶稳了娇妻,一手一个接过双胞胎,“快下衙了正好得空便先过来了。”   转过身对着四太太笑道:“母亲,一路可好?”   四太太忙迎了祁荣进去,四老爷也起身相迎,将祁荣让上主位,甄婉怡怎么也不愿坐过去,最后还是四老爷坐下来了,甄婉怡与四太太坐在下首,甄修杰坐在对面。   双胞胎被放下来,看到与母亲对面坐着的四太太时,忙跑了过来,紧紧地抓着母亲衣衫,琼姐儿更是挤进母亲的怀里,“母亲,不哭,我怕。”   珏哥儿更是瞪着四太太,“坏人。”   甄婉怡急急一拉珏哥儿,厉声道:“珏哥儿,不得无礼,这是你外祖母。”   这段时间甄婉怡一直在孩子们耳边念叨外祖母,说他们哪件衣裳是外祖母做来的,哪样玩具是外祖母送过来的,说了许多许多,所以虽没见过外祖母,可三个孩子都喜欢上了外祖母,特别是珏哥儿,知道他最喜欢的那面象牙小鼓也是外祖母送的时,便常把外祖母挂嘴边,都让太皇太妃吃醋了。   这会知道这个让母妃哭得吓人的人竟是外祖母时,珏哥儿也糊涂了,看了看四太太,见那慈蔼的神情,便有些害羞地躲进甄婉怡怀里,细声道:“母妃哭。”   甄婉怡心疼地搂着两个孩子抱了抱,又拉过珩哥儿,“这是外祖母,那是外祖父,是母妃的母亲和父亲,母妃好久好久没见到自己的母亲父亲了,所以才哭的,不用怕,那是母妃高兴呢。就像琼姐儿,睡醒了是不是也要找母妃呀?”   琼姐儿乖乖点头,“嗯,女儿想母妃了。”   摸了摸琼姐儿的头,拉三个孩子拉着并排站好,“呐,去给外祖父外祖母行礼吧。”   珩哥儿带着弟弟妹妹,对着四老爷四太太跪下磕头,“孙儿见过外祖父外祖母。”   四太太高兴地忙把孩子拉了起来,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来回地看了好几遍,“这三个孩子养得真好,小郡主像你多一些,小世子像王爷多一些。”   甄婉怡笑着点点头。   珏哥儿眨了眨眼睛,见外祖母不说了,急急道:“外祖母,那我呢,那我呢?”   四太太将珏哥儿拉进怀里,“哎呀,我的小外孙儿怎么这样可人呢,你呀,都像。”   珏哥儿便满足了,咧开嘴,笑得一脸的得瑟。   甄婉怡转头四顾,“母亲,煊哥儿也来了吧,怎么没看到人?”   四太太点点头,“都来了,煊哥儿有些晕马车,让人带下去梳洗去了。”   正说着外头便走进来一个与珩哥儿差不多高的小孩,后头跟着一青衫少年和粉衫少女,面容有几分相似,像是兄妹。   四太太看着忙招了招手,“煊哥儿,烨哥儿,容姐儿,快来见见你们九姑父九姑姑。”   甄婉怡看并排站自己面前的三个,最先拉过煊哥儿,“煊哥儿都这般高了,离京的时候才刚刚会走呢,长得真像六哥,帅气得很呢。”   煊哥儿被甄婉怡抱在怀里,小脸儿通红,一副极不好意思的模样却乖乖地任由甄婉怡拉着。   珏哥儿看着母亲抱上了别人,眼珠儿直转,又看了自家哥哥一眼,见哥哥拉着妹妹站一起旁,没得动静,眨了眨眼,突然哥哥回头对他笑了一笑,摸了摸妹妹的头。珏哥儿眼睛一亮,蹬蹬两步,走到母亲身边,“母妃,抱。”   珩哥儿拉着妹妹退开一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弟弟不错,每次只要他稍稍对妹妹好一些,他就会去粘着母亲。   母亲怀里还是由他们三兄妹占着舒服些。   甄婉怡并没有抱珏哥儿,用另一只手拉着儿子,“珩哥儿,珏哥儿,琼姐儿来叫煊表哥。这是你们六舅舅家的表哥,珩哥儿见过六舅母的,还记得吗?就是母妃生弟弟妹妹时陪在府里的舅母。”   双胞胎肯定是没印象的,不过珩哥儿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看向煊哥儿的眼眸里便柔和了一些,带着妹妹上前一步,“见过表哥。”   煊哥儿忙站直了身子,“珩表弟好,珏表弟好,琼表妹好。”   琼姐儿歪着头看了看煊哥儿,又转过头看了看自家大哥,突然笑了起来,银铃般动耳,“哥哥,煊表哥比你白比你还好看呢。”   珩哥儿珏哥儿这个热天一直在学泅水,被晒了几个月,皮肤自然没有以前那样白皙。   琼姐儿一句话让煊哥儿消散的红晕又升腾起来,甄婉怡都能感觉到煊哥儿的小手颤抖了一下。   珩哥儿瞬间黑了脸,眼儿微眯地看向妹妹,嘴角弯弯,声音极是温和,“妹妹,你刚说什么?再跟哥哥说一遍,哥哥今早得了一粒夜明珠子,想不想要?”   琼姐儿马上往珩哥儿身边更靠近一步,“哥哥,你最好看最好看了,琼儿最喜欢哥哥了。”   珩哥猜摸了摸琼姐儿的头,“乖,哥哥回去就给你,记得以后这样的话不要随便说,别人会笑话的。”   看着小大人般哄骗妹妹的珩哥儿,甄婉怡满头黑线,这珩哥儿简直是深得他父王的亲传呀,连神情都学了个三分像。   珏哥儿也忙跑到哥哥身边,“哥哥,我也要。”   珩哥儿又摸了摸弟弟的头发,“母亲那有。”   于是珏哥儿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母亲身边,粘得更紧了。   四太太在一旁看得有趣,对着珏哥儿招手道:“珏哥儿,外祖母虽然没有夜明珠,可外祖母那里有好多琉璃珠子,各种颜色的都有,你过来让外祖母抱外祖母就拿给你。”   珏哥儿眼睛一亮,正要动又回过头看了哥哥一眼。   一旁的甄修杰忙唤了声,“珩哥儿,到八舅舅这里来。”   有珩哥儿在,九妹只怕没法好好见一见几个侄儿侄女了。   珩哥儿叹了一口气,早些天就听母妃念叨这个煊表哥了,没想到还真这样喜欢。珏哥儿也是个傻的,被几个琉璃珠子就收买了。这会八舅舅又盯上他了,看来今天是拦不成了。   ☆、第四九二章 兄 妹   珩哥儿被甄修杰叫过去后,甄婉怡这边才得以继续,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对兄妹,熟悉的五官让甄婉怡诧异地睁大了眼,看向四太太,“这看着像是官哥儿和囡囡?”   四太太笑着点点头,眼里带了些郁色,“正是你大哥家的孩子,自薇娘走后烨哥儿和容姐儿就养在你祖母房里,如今都大了,烨哥儿去年考上了秀才,你祖母如今年岁大了,想着让他们兄妹俩来京城里见见世面,正好,我顺路就带上了。”   甄婉怡眼神闪了闪,心里知道这肯定没有母亲说的那样简单,此刻却不是问话的时候,招了招手,“烨哥儿、容姐儿还记九姑姑不?”   甄容儿上前两步羞涩地点点头,“容儿记得九姑姑,以前在祖母那里九姑姑常陪容儿玩的。”   甄婉怡放开珏哥儿的手,拉着甄容儿上下打量,长得像薇娘,想起那个温柔贞静的女子,暗暗叹了口气,“容姐儿都长成俏丽的大姑娘了,既然来了京城就好好住下,等得空了再去姑姑府上玩。”   甄容儿暗暗松了一口气,眼圈有些发红,掩饰地低下头,“嗯。”   甄婉怡怜惜地从手腕上取下一只绞丝嵌宝金凤镯,“好些年没见了,今儿也没做准备,这只镯子还算精致,你带着把玩吧。”说着便套在了甄容儿的手腕上。   甄容儿也没拒绝,屈膝道谢:“谢九姑姑。”   甄婉怡又看向甄烨,一米七左右的个子,偏瘦的身材典型的学子装束,目光平和沉静,“烨哥儿小小年纪就是有功名的人了,真是了不起。今儿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你用得着的东西,你九姑父那里还收藏了些好墨,明儿姑姑给你讨一匣子过来。”   甄烨眼睛发亮,嘴角微微勾起,对着甄婉怡一鞠躬,“烨儿谢九姑姑。”转过身又对着祁荣一鞠躬,“谢过九姑父。”   祁荣点点头。   甄修杰在一旁道:“九妹你可真是偏心,送我墨就是一两方的,给烨哥儿的一出手就是一匣子,你这心可真是有些偏呀。”   甄婉怡一瞪眼,“我就是偏心怎么了,有你这样做长辈的吗,还跟一小辈去记较,害臊不害臊了?再说以后那两方都没得了。”   甄修杰听了作撇嘴状,心里却明白给自己的墨与给甄烨的墨肯定是不同的,虽然都是收藏的,可也是价值高低之分,当初送给自己的墨可是会试殿试上用的,自然与平日练笔所用有差别。   四太太在一旁道:“好了,你这做叔叔的还跟侄儿计较,我都替你害臊了。世子他们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你带孩子们出去玩吧。”   甄修杰带了小家伙们出去,甄烨甄容儿也跟着出去照看。四老爷和祁荣去了前院,甄婉怡则与四太太移到西侧室的矮榻上说话。   刚刚坐定甄婉怡便急切地问道:“烨哥儿和容姐儿怎么跟母亲过来了?”十七八岁的少年,十五六的少女都是正要说亲的时段,这个时候上京,由不得甄婉怡奇怪了。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她们两兄妹也是个可怜的,你现在那个大嫂手段厉害,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又给你大哥抬了两房妾室,可算是将你大哥收拾得顺溜了。连你大伯母都没得什么说话的权利,更何况是你祖母了。府里内宅现在几乎都是你大嫂把持着,这些倒也无所谓,可是前些时候,你祖父一除服,你大嫂就将主意打到烨哥儿和容姐儿头上。   想让烨哥儿娶她娘家侄女,那小娘子整一个是你大嫂的翻版,烨哥儿怎么愿意?就是你大哥也不大愿意,只说烨哥儿都有功名了怎么也要娶个书家世家的娘子。你大嫂动不了烨哥儿,又想着将容姐儿嫁到她娘家去,你大哥前头拒绝了烨哥儿的事,容姐儿的事便不好拒绝了。只是你祖母不答应,为了这事没少闹腾。近两年你祖母身子越发不行了,也没什么大的精力去管束你大嫂,没得办法只得让两兄妹跟我上京。   我也是念着以前薇娘的好,她在府里对我这个婶娘也是孝敬的,什么时候都一脸子笑,当年我生你和你八哥时,伤了身子,你生下来身子又弱,又长途跋涉地离开京城回老家,在船上薇娘可没少照看我,你更几乎是在薇娘船仓里养着。单单为了这个我也不能让薇娘的两个孩子给糟蹋了。”   甄婉怡恍然,就说母亲也不是那多管闲事的,怎么会插手这样大的事儿,原来还有这样的原因。   “那祖母是想让容姐儿嫁到京城吗?大嫂答不答应,不会不闹腾吧?”毕竟继母也是母亲是能够掌握继子继女的婚姻大事的。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所以容姐儿的事要快呀,至少要在你祖母活着的时候定下来,若不是你大嫂胡搅和,容姐儿也不至于要嫁这样远了。唉,只恨你舅舅家没得正当龄的男儿,如若不然放到你舅舅家也是好的。”   看着母亲烦愁的样子,甄婉怡拍了拍母亲的手,“人都已经来了,那便先看着吧,偌大个京城我还不信找不到个适合的人家了。”   四太太这才展露笑颜,“那你多费点心,看看有没有那端正忠厚的孩子,容姐儿性子温顺,不适合那大门大户人家,找个家世简单的就好。”后头又加了一句,“哪怕家底薄一些的也无所谓,大不了我给多添些嫁妆就是了。”   甄婉怡听了打趣道:“母亲,我怎么发现你选女婿都是这一个条件呀,当年给我选也是这样的。”   四太太愣了愣,随即“噗嗤”笑了出来,“可不是?我呀,就是觉得这女人嫁人就是简单些的好,守着夫君围着灶台带着孩子就行,其它的少操心才是快活。你看你这样多好,只管好夫君和孩子便什么也不愁,不知道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甄婉怡甜甜笑道:“那是母亲慧眼如炬,帮女儿相中了个最好的。”   四太太看着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女儿,心里也升起骄傲,“我儿是个有福的,希望容姐儿也能像你这样有福吧。”   “会的,一定会的。”   ☆、第四九三章 小 气   晚膳前甄文怡夫妻也赶来了,问起来才得知是先去了喜乐胡同后才过来的,特地赶这边来用膳,从这便能看出亲疏来。   四太太笑着让人带煊哥儿、烨哥儿和容姐儿进来见礼。   甄文怡抱着煊哥儿欢喜得不行,憨头憨脑的煊哥儿虽是害羞却也一直让甄文怡抱着,只是偶尔抬头可怜地看了看祖母,可四太太却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压根没注意孙子这求救的眼神。   甄婉怡看着觉得可怜才抢了出来,“好了好了,看你这股亲热劲把煊哥儿都弄得不好意思了。”说着将煊哥儿的衣襟扯了扯,收拾妥当。   煊哥儿红红着脸,“谢九姑姑。”   甄文怡不舍地看了煊哥儿一眼,“煊哥儿真是漂亮,跟六哥长得像。性子也好,由着人来。”   甄婉怡睨了一眼,似有所指道:“你是说我家的孩子性子不好,不由着你来是吧。”   甄文怡嘟了嘟嘴,看了乖乖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珩哥儿,马上眯着眼笑道:“哪有啊,你家珩哥儿乖巧懂事、珏哥儿纯真可爱、琼姐儿娇俏可人,个个都好,我喜欢得紧呢。”   嘴角却是一抽一抽的,珩哥儿小时候她还能抱一抱,只自两岁后,就小大人一般,除了甄婉怡这个母亲能抱抱搂搂外,其她人都是不让近身了,几次她不信邪地抱住了,却被珩哥儿来一句,“八姨母你身上用的什么香粉呀,好冲鼻子。”   被闹了个没脸后,她便不敢去抱了,偏偏珩哥儿像似吃透她的想法一般,此后也不再躲着她,可只要她一靠近,便会揉着鼻子,吓得她远远站着。   以至于珏哥儿和琼姐她都有心理阴影不敢去抱了。   这会看到煊哥儿,便想起同岁的儿子,自是抱在怀里好一顿亲热。   四太太倒是了解甄文怡的心思,“皓哥儿还跟在你婆婆那里吗?”   甄文怡垂了眼睑,“是呢,不过今年今底应该要回京了吧。”   “那就好,到时跟你婆婆好好说说,看能不能留皓哥儿在京,到时孩子也该进学了吧。”   甄文怡似乎不怎么想聊这个话题,“回来的时候再说吧。四婶婶这次上京是要把八弟的婚事给办了吧,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的,四婶婶尽管吩咐,九妹她府里忙,我可是闲人一个,您只管差遣。”   四太太抿着嘴笑道:“好的,婶婶不会与你客气的。”   热热闹闹地用了晚膳众人便告辞了。   休整了一日,第二日休沐时甄婉怡在府里设家宴请了三房和四房过府,还请了许家一家作陪。   四太太早早地带人过府,甄婉怡领着人直接往梅院方向走去,这是四太太第一次见太皇太妃,有些紧张地拉了拉甄婉怡,“这太皇太妃好不好相处呀,这一会要行礼磕头吧?唉,你说说这怎么就突然冒出个太皇太妃来了呢?”   甄婉怡抬头四下一扫,“母亲不用担心,太皇太妃好相处着呢,见面行个常礼就好。”   四太太点点头,可脸色却没放松一分,倒是一旁的黄嬷嬷劝道:“太太别担心,奴婢见过几次太皇太妃,是个慈祥的。”   四太太睨了一眼,微微勾了勾嘴角,想着黄嬷嬷与她怎么能相同呢,黄嬷嬷只是一个仆妇,太皇太妃自然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表个大方就好,可她与太皇太妃是亲家,难免太皇太妃不会有种压她一头的想法。   直到进了梅院,见太皇太妃在门口相迎,稍稍心安一些,展出一脸的笑迎了上去,屈了屈膝,“民妇……”   还不待说完太皇太妃便一把扶起,拉着手亲切道:“一家人见什么礼呀,也弄得太见外了,我盼这一天可是盼了好久了,一直想亲自跟亲家太太道声谢,谢谢亲家太太将婉儿这样好的女儿嫁入我们家呢。”   四太太笑容更深了,眼里满满的亲切柔和,“太皇太妃客气,婉儿常与我去信总是说您对她跟亲身女儿似的,你口吻看得我都要妒忌了。”   太皇太妃也笑得两眼眯了起来,眼角挤出了几条褶子,更显面容柔和。   甄婉怡忙道:“母妃,母亲,咱们先进屋再说话吧。”   太皇太妃拉着四太太往里走,“瞧我这记性,只顾着高兴去了,亲家太太快进来,我们坐下好好说话。”   进了西侧室便拉着四太太往矮榻上坐去。   桂嬷嬷亲自上茶。   甄婉怡这才将几个侄儿侄女介绍给太皇太妃,太皇太妃一一见过,送上一堆的赞赏和见面礼。   特别是看到煊哥儿,拉进怀里抱了抱,“这是六舅爷的长子吧,长得可真是俊朗,看着也是个温和的性子。亲家太太好福气呀,一家子俊俏人物。”   四太太抿着嘴笑道:“您也不回头看看您家那一排站开的俊哥儿俏姐儿,才真正让人羡慕呢。”   太皇太妃回头看了看珩哥儿三兄妹,笑意满满,“呵呵,都好都好。”   琼姐儿看到煊哥儿被祖母抱在怀里,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突然叫了一声,“煊哥哥。”然后跑了过来,拉着煊哥儿的手,“煊哥哥,我好想你呀。”   引来一房的笑声,只珩哥儿一边笑着一边眯着眼,“祖母,孙儿带表哥表姐弟弟妹妹去清漪水榭玩吧,您与外祖母好好说话。”   太皇太妃放开煊哥儿,“去吧,我们珩哥儿已经长大了,知道接待客人了。”   珩哥儿拉过妹妹,“妹妹,让奶娘抱着你走吧。”   琼姐儿看了看煊哥儿,“不用了,哥哥,我陪你和煊哥哥一起走吧。”   珩哥儿看着琼姐儿笑道:“妹妹,让奶娘抱你去拿些玩具到清漪水榭来,前儿外祖母给了你一匣子硫璃珠子呢,等会哥哥陪你玩。”   琼姐儿眼睛一亮,平日里这个时辰难得见哥哥,这会听哥哥要陪她玩自然是开心得什么都忘了,忙放开煊哥儿的手,往奶娘身边跑去,“奶娘,走,拿珠子去。”   奶娘很想说,其实那琉璃珠子她一个人去拿就可以了,可看了眼正在笑的小世子,一个字也不敢说,抱了琼姐儿就往外走。   甄婉怡歪着头盯着珩哥儿,这家伙还真是小气。   “珩哥儿,今天你是小主人,可要好好招呼表哥表姐哦。”   珩哥儿笑嘻嘻道:“母妃放心吧,儿子知道。”   ☆、第四九四章 中 意   太皇太妃与四太太面对面坐着聊得热火朝天,从甄婉怡和祁荣在清河城时的事,再聊孙儿,一个特意交好,一个有心奉承,越说越是起劲,越聊越投缘,桂嬷嬷在一旁看着茶水都添了三遍。   甄三太太带着儿子媳妇进来,四太太便在一旁介绍,太皇太妃端坐着受了小辈们的礼,又给了见面,然后便是甄文怡进来,热热闹闹的聚了一屋。   待映月来禀许夫人许小姐来时,屋内出现了片刻的宁静,四太太火热的眼神看着甄婉怡,甚至不自知的拉了拉衣襟处的褶子。   甄婉怡亲自去迎人,许夫人一身宝蓝色金鸾纹广袖夹衫,凌云髻点翠金簪,端庄娴良。许莉姿一身银红牡丹纹妆花广袖长衫,梳飞天髻戴草头虫嵌珠簪,东珠圆润晶莹,俏脸薄施粉黛初见便染三分羞意。   “许夫人,莉娘,可把你们盼来了。”   许夫人笑意浓浓,“甄太太已经来了?”   甄婉怡点点头,“我母亲早早就来了一直等您呢。今儿莉娘可真漂亮,我母亲看了一定极喜欢的,说不得要好好谢我一番,替她选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呢。”   许莉姿本就害羞的神情又多增了几分,垂下了头。   许夫人爱怜地看了女儿一眼,“倒是我们来晚了。”   甄婉怡拉着许莉姿的胳膊,“不晚不晚,是我母亲太心急了。她从没见过太皇太妃,今儿早早地来也是想多和太皇太妃聊聊呢。”   许夫人了解的点点头,这嫁女的心情天下母亲都一样的。   几句话的功夫就进了屋里,四太太目光炯炯地看着许莉姿,目光平和神情满意让许夫人的心落了地。   “妾身见过太皇太妃,太皇太妃万安。”   “臣女见过太皇太妃,太皇太妃福寿安康。”   太皇太妃笑呵呵地叫起,“快起,快起,都一家人不用客套,来,快来见见亲家太太,这是甄四太太,婉儿的母亲。那是甄三太太。”   四太太站起,亲热地拉上许夫人,笑道:“早间就听说许夫人您,可是让我盼了好久。前些时日我们府多有怠慢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见四太太把架子放得这样低,许夫人也极为高兴,这是亲家对女儿的看中,“四太太客气,那也是府上事出有因耽搁了吗。王妃是个有能力的,将事儿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的,四太太真是好福气。”   四太太笑意更甚,“夫人夸奖了,婉儿以前在家可是被我们娇惯狠了,当初这事她说她来安排的时候,我可是看实担心,能让您满意都是您宽厚也是太皇太妃的功劳。”   一番话即捧了许夫人也哄了太皇太妃,满室都是笑声。   见四太太将目光再一次转向许莉姿时,许夫人便拉了女儿过来,“这是小女,莉娘。”   四太太拉着许莉姿上下打量着,目光灼灼,笑意盈盈,“真是个俊俏端庄的闺女,这镯子是我的陪嫁,带了好些年了,莉娘拿着玩吧。”   许莉姿将手伸了出来,粉面含羞嗫嗫道:“谢谢太太,我也会常戴着的。”   甄三太太满眼妒嫉地将许家母女打量着,又看了看跟在身后畏畏缩缩不敢哼声的儿媳妇们,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甄家最后能走出来的是竟是四房,以后几妯娌间只怕也是老四家的说话了。   四太太更是满意,端庄大方不愧是大家出身。   见人来齐了,甄婉怡便让众人移步清漪水榭,品茶赏花、吃蟹看戏,玩得好不热闹。   甄文怡见女眷这边人多,也需要她去帮忙便往西敝厅小孩那一边去,甄烨和甄容儿在一旁看着,祁家三兄妹和煊哥儿还有三太太家的几个孙子孙女坐在地毯上围了一个圈,中间放着一个多边形的拦板,中间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一些琉璃珠子,每人身前还放数量不一的珠子。   一个个聚精会神地盯着拦板上的珠子,小心地弹出自己手里的琉璃珠子,若是碰到了板子里的珠子则可以将自己弹出去的和碰到的珠子都捡回来,若是没碰到则不能捡回来。   甄文怡看了半晌,珩哥儿手很稳,几乎每弹一次都能从拦板里捡一颗珠子回来,所以身前的珠子最多,双胞胎年纪最小,几乎都是有去无回,但是每当双胞胎身前的珠子少了时,珩哥儿便会将自己身边的珠子分给弟弟妹妹,所以围着的六个小孩里就珩哥儿三兄妹身前的最多。   抿着嘴笑了笑,也没去打扰小家伙们,又返回东敝厅去了。见甄婉怡得了空,便拉了人找一清静的地方说话,“张太医还过府给你请平安脉吗?”   甄婉怡点点头,“嗯,现在家里孩子多,每半个月都会进府一趟,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甄文怡摇摇头,“不是,我就是看你家三个小家伙眼馋了,想着调理调理身子。”   甄婉怡也高兴道:“你早该生一个了。”   甄文怡惆怅道:“我一直想着把皓哥儿要回来的,如今看来我婆婆是不会放手了。其实也不是不想生,就是怕再生一个,我会偏心。你说如果皓哥儿回来,我这又有一个,你说我会不会偏心小的呀?”   甄婉怡笑道:“这手指都有长有短呢,都是你生的,你还能不喜欢不成?趁着现在年青多生几个以后皓哥儿也有个伴。”   甄文怡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皓哥儿现在怎么样了,性子如何?”   甄婉怡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都是做母亲的,自然能理解骨肉分离的苦。若是有人将三个孩子抱走,她绝做不到甄文怡这样淡然。   “再过几天便是月底了,你辰时正就过来,张太医一般都是巳时过来的。”   甄文怡高兴地点点头,“那行,到时我一定过来。”   甄婉怡看着两边都没事,又跟甄文怡说了甄烨两兄妹的事,“容姐儿看着是个温顺的性子,你帮着看看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你也知道我这里来往的人家只怕不适合容姐儿。”   甄文怡笑着点点头,“容姐儿也是我侄女,我会帮着注意的,当年大嫂也没少照顾我,过年的新衣裳我都得了她好些呢,你不说我也会给容姐儿留意的。”   甄婉怡高兴地点点头,薇娘处处与人为善,如今善报都报在了儿女身上,相信薇娘也能瞑目了。   ☆、第四九五章 有 喜   四太太回来了,甄修杰的婚期也提上了日程,经过两方的商讨,最终选了十一月十二日这个大吉的日子。   近两个月的准备,终于迎了正日子,一大早,甄婉怡便将珩哥儿三兄妹打扮好,珩哥儿和珏哥儿都是朱红色的锦袄,绣着相同的祥云花纹,琼姐儿也是一身朱红袄裙,一大两小并排站着别提多可人了。   祁荣进门也忍不住对孩子们多打量了几眼。   琼姐儿见了父亲,忙小跑了过去往父亲身上爬,“父王,女儿好看吗?”   祁荣托了一把将女儿抱起,“好看。母妃呢?”   琼姐儿对着屏风后指了指,“母妃美美去了。”   祁荣看着屏风上搭了好几件衣裳,眼睛闪了闪,带着孩子就坐在东侧室上的美人榻上等着。   不一会便见甄婉怡一身真紫色的对襟牡丹纹广袖通袖袄走出来,看到祁荣后,笑道:“王爷回来了。”   祁荣看了眼屏风上的红衣裳,“怎么换成衣裳?”   甄婉怡抿嘴笑道:“那衣裳颜太艳了,还是这件低调些好。”   祁荣挑了挑眉,看向娇妻那因腰封束起而显得高耸的胸脯和纤腰,白皙如玉般的肌肤在紫色的衬托下更显温润,眼神变了变,将琼姐儿放下,起身到境台上的八宝箱里寻了一条长长的东珠项链帮甄婉怡戴上,想了想,又将那长长的东珠项链绕了个圈戴了两层,才堪堪遮住那微微露出的肌肤来。   甄婉怡从镜中见了祁荣的举动,白了一眼,这人也忒小心气了吧,她一直在后院,只露锁骨间那么点肌肤有什么打紧的,那后宫的宫娥都穿起抹胸裙了也没见人说什么呀。   祁荣稍稍后退一些,又帮着簪了两支簪子才点点头,“娘子哪怕是穿麻衣布裙也低调不了。”   琼姐儿在一旁看了拍着手道:“母妃好好看。”   甄婉怡顾不上说别的,将孩子们的衣裳再次整理一下披上披风,才让奶娘进来抱了双胞胎,自己牵了珩哥儿,“王爷,我们快些走吧,今日还需要您帮着待客呢。”   祁荣接过绿柳手上的披风给甄婉怡披上,“别急,时辰还早呢。”   到甄府时,喻家大舅母和三舅母都来了,就是甄文怡也早早地坐在那里,甄婉怡拉着孩子走进去,对着四太太不好意思道:“母亲,我们还晚了。”   四太太忙把孩子们接进去,“不晚不晚,这才已时呢,下午的吉时,你带着三个孩子能这么早赶来已经是很早了。”   喻大太太也跟着道:“快来让我看看双胞胎,是不是又长大一些,还像不像呀?”   甄婉怡让奶娘把双胞胎放下,去旁边的耳房休息,这屋里客人只会越来越多,奶娘在这里占地儿。   琼姐儿一着地就四处看了看,然后眼睛一亮往东侧室跑去,娇软的声音喊着:“煊哥哥,我来了。”   煊哥儿眼睛亮亮地看着看过来,傻得笑兮兮的,“琼妹妹,你来了。”   琼姐儿几步跑到煊哥儿跟前,拉上煊哥儿的手,看着一身蓝色妆花锦袄的煊啉儿,甜甜道:“煊哥哥,你好漂亮。”   一句话惹得屋里的人哄然大笑,琼姐儿四下顾盼,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满是不解,不明白大人们在笑什么。   煊哥儿必竟年长一些,开始启蒙懂得的事儿多,知道大人是在笑琼妹妹刚才的话,只羞得满脸通红,却又不好意思去挣开妹妹的手,只低着头站在那里。   珩哥儿眼神一闪,“妹妹,过来见过舅祖母们,看看你和珏哥儿谁漂亮一些。”   琼姐儿一听,马上放了煊哥儿的手,小跑到西侧室这边来与珏哥儿并排在一起。   珏哥儿微微仰起头,洪亮的声音传来,“我漂亮。”   琼姐儿也娇声喝道:“我最漂亮。”   喻大太太一手一个拉了双胞胎,“让舅祖母看看,啧,啧,好俊俏的两个孩子呀,都漂亮极了。”   珏哥儿得意地扬了扬头,琼姐儿则有些不满的嘟了嘟嘴,却也没有说什么。   甄婉怡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无奈道:“也不知道是像了谁,这孩子竟是个看脸的,上个月见了院里的洒扫丫鬟硬是要换掉,理由就是那丫鬟长得不好看。”   喻大太太拿出一串紫色的琉璃珠子递给琼姐儿,“听说小郡主喜欢琉璃珠子,呐,这串珠子拿去玩吧。”   琼姐儿接过,欢喜的道谢,又要去找煊哥儿了。   珏哥儿也得了一串黄色的琉璃珠子,珩哥儿得了一串紫色的。   喻大太太分了礼物才对甄婉怡道:“小郡主是个精致的人儿,自是喜欢身边都是漂亮漂亮的。”   甄婉怡让珩哥儿也跟过去照看弟弟妹妹,才对喻大太太道:“大舅母,您以后可不能再随便给孩子们东西了,都惯得他们无法无天了,前儿珩哥儿打弹弓竟用金豆子打,真是个败家儿。”   喻大太太哈哈笑道:“这又有什么,让身边侍候的人小心着,打了就捡起来就是。再说如今这海禁一解,生意也好做了,你孝表哥押的船下个月也要回来了,到时让他给你送些好东西去。”   甄婉怡自是知道喻家因提前得了消息,作为第一批出海的商船,押了满满的三条福船出海,用了三个多月将三船的丝绸、瓷器和香料换了大量的琉璃品、翡翠宝石、东珠、珊瑚和许多的干海货回来,赚了个满盆,后来又运了一趟,喻瑾考这次出去应该是第三趟了。   “那孝表哥能赶回来过年吧?”   “可以可以,他这次出去不走远,就是运些海货回来,大家都留一些过年桌上也丰盛一点。”   甄婉怡也喜欢吃海鲜的,只不过京城这边处在内陆,平日很少见新鲜的海货。倒是自海禁解除后,干货越来越多,府里没有断过。   说了一会儿话,客人便越来越多了。甄婉怡便起身去招待客人,甄文怡跟在甄婉怡身后,跟以前总迎在最前的热情模样大不相同。   “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缩在我身后了?”   甄文怡苦笑一下,“我倒是想像以前那样去搭把手,只是这身子不争气。”   甄婉怡停了下来,看着甄文怡略显苍白的脸色,担心道:“怎么了,看你气色不大好的样子?”   甄文怡叹了口气,抚上肚子,“只怕是怀上了,反应跟怀皓哥儿一样,大得很。”   甄婉怡睁大了眼,这才看过太医就怀上也太快了吧,欢喜道:“真的呀,那可是大喜事一件,你赶紧进去歇着,这外头人多,没得给撞上了。”   甄文怡皱了皱眉头,身上又劲确实不想出去,可又怕被人说闲话,便矗在那里犹犹豫豫道:“这,这不大好吧,大家都看着呢。”   甄婉怡推了人进屋,“你帮我去看着孩子们,外头的事我来解释。”   ☆、第四九六章 婚 礼   等到新娘子进了屋,甄府才进入最忙乱最嘈杂的时刻,一抬抬嫁妆被抬入后院摆在了院子正当中,甄婉怡也被推搡着去看了许莉姿的妆奁。   许家给许莉姿准备了六十四抬嫁妆,最前头摆了四块砖,代表许莉姿的四个庄田铺子宅子之类的,算是丰厚了。后头摆了一层层的珠宝首饰,四季衣裳皮毛,针头线脑,樟树箱笼大大小小地摆了一院子。   喻大太太看了点点头,“不错,许家是个疼女儿的。”   甄婉怡看了一圈也不知道喻大太太从哪看出许家疼女儿来,六十四抬妆奁对于出自岭南世家的许家来说算不得什么吧,在京城也不能说是出彩,便问出了声。   喻大太太笑道:“一看你就没见过几次这样的场面的。这只看那担子里压得紧紧实实的,这两抬分做三抬都是得当的,一些好虚名的人家两抬也不过这一抬的。只不过当初珍娘的嫁妆就是六十四抬,所以许家这才压到六十四抬的,是个诚心过日子的。”   珍娘嫁过来时正是喻府落难的时刻,六十四抬嫁妆都是凑起来的,许家今日这样做也是给喻家卖个好了,难怪大舅母说是想诚心过日子的。   喻三太太在一旁满意的点点头,一开始还担心这次媳身份太高怕女儿以后管家不顺畅,如今见是个拧得清的,便放下心来。想着这许夫人不愧是魏家出来的女儿,以后还要劝着女儿与这许氏交好才行。   拜了天地,将新人送入洞房,甄婉怡便跟着进新房去作陪了,本来安排了甄文怡一起去的,可如今甄文怡有了身孕便不能进新房了。   新房里煊哥儿被媒婆放在床上,这坐床的习俗是依着许家那边来的,琼姐儿进来看到煊哥儿一个人坐在大红的鸳鸯被上,也急急地蹬掉鞋要往床上去,珏哥儿更是不用说了。   媒婆见了这样一对龙凤胎早喜得双眼眯成了缝儿,“这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呀,真是水灵,还是龙凤胎呢,真是好福气的。”   琼姐儿踩在踏脚处,想往床上去,可圆润的身子、笨拙的动作却是怎么也爬不上去。奶娘跟在一旁却不敢将人抱下来,这小郡主脾气有点儿大,若不是依她只怕会被记恨上以后都不会好好吃她的奶了。这样一想奶娘自然不敢强行将琼姐儿抱下来。   珏哥儿力气倒是大些,翻两下人就上去了。媒婆大惊,“哎哟喂,这是谁家小祖宗呀,怎么爬上婚床了呢?”   屋里侍候的丫鬟自然是知道的,“妈妈别急,这是荣王府的二公子和小郡主呢,若是可以就让小郡主一起去床上坐着吧,这人越多越好不是吗?”   媒婆有些迟疑,“话是这样说,这要凑个双数才行呀。”   才说着看到进来的珩哥儿,眼睛一亮,“哎呀,这还位小公子,那就四个好了,都是龙凤般的人儿,看着就喜庆。”   丫鬟看了走到珩哥儿跟前,“奴婢见过小世子,二公子和小郡要上新床上去,可得凑个双数才行,不知小世子能不能帮着凑个数儿?”   还要继续奋战的琼姐儿回过头道:“哥哥,帮我。”   珩哥儿便点点头,走了过去,先把琼姐儿抱上去,然后自己也脱鞋坐了上去,四个粉嫩的小孩儿并排坐了一排,别提多好看了。   甄婉怡走进来便看到了这一幕,眼神闪了闪看了四下一眼没有说话,媒婆一看时辰到了,便将四个小孩抱下来,扶了许莉姿坐上去,然后便是揭头盖饮合卺酒,待甄修杰被唤出去敬酒后。   甄婉怡便坐在床边的锦杌上,对着一脸羞意的许莉姿笑道:“今天忙了一天累坏了吧,要不要去梳洗一下?八哥已经出去了,只怕一时半会脱不了身,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这里也没旁人不用客气。”   许莉姿四下环顾,除了几个丫鬟真没别人在,便松了一口气,笔挺的背脊也放松下来,“谢王妃,那我先去梳洗一下。”   甄婉怡点点头,“去吧,后头就是净房,我让人端些热食过来你先压压肚子。”   待丫鬟扶许莉姿下去时,甄婉怡便看了一旁的丫鬟,问了刚才的事儿,知道是自家孩子主动往新床上爬时,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这坐床有什么忌讳?   等许莉姿出来,丫鬟便送上热乎乎的鸡丝面条,“八少奶奶,这是八爷吩咐厨房做的,您先将就吃些,等大面的宴席弄好了,再给你端些小菜过来。”   许莉姿看着飘着葱花卧着鸡蛋的面条,心里暖暖的,没想到甄修杰是这样一个细心体贴的人,见甄婉怡看着,脸上的红晕又升了起来。   甄婉怡也愣了愣,她还以为丫鬟去厨房会端一些摆宴席剩下的饭菜过来呢,没想到这样忙的时刻还能做出一碗面条来,“八哥倒是心细,你累了一天只怕宴席上的饭菜也入不了口,这面看着就好吃,你快些吃点压压肚子。”   许莉姿不好意思道:“王妃也没吃吧,要不一起吃。”   甄婉怡过去扶了人入座,“你也不需要如此客气,都是一家人,不用见外,以后就叫我九妹好了。我下午吃得晚,点心一直没断,现在不饿呢,你快吃吧,这面条放久了就坨了。”   等许莉姿斯文的用完,甄婉怡才道:“本来还有舅舅家几位嫂嫂过来的,母亲怕你累着就拦着没让,八姐刚查出有了身子,所以就让我来陪你坐坐,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不用拘束。”   见许莉姿满脸感激地道谢,甄婉怡脸上的笑意更柔和了一些,“这坐床有什么讲究没有?媒婆把煊哥儿抱过来,被琼姐儿几兄妹看到了,也跟着过来,硬是爬到新床上去坐了,刚才我进来时看到四个小家伙都坐在床上,可要紧?”   许莉姿脸上又出现了红晕,摇摇头,“不要紧,也就是家乡的风俗,新人进房前让夫家亲戚的男孩在新床上坐一会,能沾一沾世子二公子和小郡主的好运也是我的福气,正正好的呢。”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这应该就是讨个吉利,盼着早生贵子的意思吧。“那就好,这屋里的人都是母亲早些时候买进来的,还没来得及调教好,以后这屋里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许莉姿点点头,对甄家又满意了几分,看来婆婆不是个喜欢管儿子房里事的,以后自己屋里能自己做主自然是好的。   “谢谢九妹,也给母亲添麻烦了。”   甄婉怡又陪了好一会,直到媒婆扶着甄修杰进来才出门,这忙碌劳累的一天终于过去了。m..   ☆、第四九七章 夜 宿   甄婉怡出了院子在穿堂见到熟悉的身影,心中一暖,走上前去,淡淡的酒香传来,担心道:“外头的酒席散了吗?今晚被灌酒了没有?”   祁荣看着走上前的娇妻,六年过去了,时光似乎没在她留下痕迹反而越显风韵。以前那种流于表面的漫不经心和浑不在意一去不返,此刻流露出的是由内向外散发出雍容的气质,就像是被珍藏呵护的解语花(西府海棠)一般,温婉、宁静、美丽、韶媚。   不自觉地牵上手,将略显冰凉的小手紧了紧,“外头还在喝,贾珍被喻家舅舅留在那里陪酒,还有许家几位送亲的舅郎,我见行渊回房了便过来接你。出门了怎么不加件衣裳,手这样凉?”   甄婉怡往祁荣方向靠拢,“就这几步路的距离不打紧。”   祁荣点点头,两人并肩回了正房,正房里其她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喻府还有老太太在等着,所以女眷都先回去了,只有四太太与甄文怡坐在矮榻上,几个孩子则坐在地毯上都精神萎靡。   见了甄婉怡夫妇,双胞胎便伸出了手,珏哥儿叫着:“母妃。”琼姐儿唤“父王,抱。”   抱了孩子,甄婉怡则对着母亲告辞,“母亲,我们先回府了,明天认亲的时候再来。八姐如今身子不便,就歇在这里吧,省得来回的跑,八姐夫还在前头喝酒呢,也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   四太太挽留道:“天都这样晚了,你也在这里宿一晚吧,省得明儿来回跑,休息不好。东西厢房从昨儿就烧起来了,你和孩子就睡东厢房,文娘睡西厢,刚刚好。”   甄婉怡看了祁荣一眼,还是觉得回府的好。“不了,母亲,也没隔多远,明儿再来就是。”   被抱在祁荣怀里的琼姐儿这会又清醒了一些,看着跟哥哥站在一起的煊哥儿,突然道:“母妃,我要跟煊哥哥睡。”   四太太喜道:“行,今晚外祖母带你和煊哥儿睡。”   珏哥儿又不干了,“母妃,我也要留下来。”   四太太伸出手接过珏哥儿,“行,都留下,珏哥儿也跟外祖母睡。”   珩哥儿左右看了看,皱着眉头,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甄婉怡见了也是心疼,这回府还得大半个时辰呢,天都这样晚了又冷,平日里这个时辰孩子都**睡了。   转头对着祁荣道:“要不我就带着孩子留下来吧?”   祁荣看了看孩子,点点头,“行,你跟孩子们就留下,我明儿一早让人送东西过来。”   甄婉怡接过琼姐儿,“也不用,衣裳都带了备用的,今儿没换,明天有穿的,人他的我让绿柳回去拿好了。”   “不用,她就在这儿给你带孩子,要用的东西明天我再带过来。”   甄婉怡点点头,让奶娘带琼姐儿下去梳洗,自己送祁荣出去。   在游廊上,祁荣便道:“快回去吧,天冷,明儿我一早来。”   这人还没走,甄婉怡便觉得舍不得了,“要不我跟王爷回府吧。”   祈荣勾起嘴角,看了四下无人,凑近轻唇在甄婉怡唇上亲亲抚过,“舍不得我了。”   声音低沉含笑如羽毛扫过心弦,引得甄婉怡一个激灵,浑身都燥热起来,有种被人窥视一览无遗的感觉。   红着脸,推了祁荣一把,“小心被人看到了。”   大红的灯笼将夜色蒙上一层暧昧的颜色,祁荣不由得想起数年前也是在这样的夜色下,他第一次感触到暖玉温香,品尝到唇齿交融,这么多年,那一幕始终难忘,每每想来还是那样的悸动。   拉着娇人儿走到阴影下,一反身快速截取那抹朱红,不同于刚才的蜻蜓点水稍碰即逝,这一次如猛虎下山,直攻目的地,甄婉怡完全无力反抗,只能伸出丁香小舌由着这人胡来。   当甄婉怡胸膛里的空气消耗殆尽脑海一片空白时,人已经趴在祁荣怀里软软起不得身了。   “不如与我回府吧,嗯?”   甄婉怡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直起身,“哪有王爷这样的,才答应母亲呢,再说孩子们都在这里,我怎么能回去?”   祁荣叹了一口气,紧了紧怀里的人,“那我先回去了。”   甄婉怡点点头,“嗯。”   送走了祁荣,甄婉怡惆怅若失,心里堵得慌,直到看到了孩子们才好一些。琼姐儿被四太太抱在正房那边睡,甄婉怡则带着珩哥儿珏哥儿在东厢房睡。   明明很累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叹一口气,看着窗外的明月,也不知道祁荣怎么样了,是不是跟她一样辗转难眠?   而荣王府里祁荣梳洗后坐在床上看着空了一半的位置,伸手抚了抚,才躺下,眯上眼睛不一会又睁开看着窗外,微微地叹息声传出,像春夜里的轻风,了过无痕,可心里的思念却如那枝头的嫩芽,可着劲地滋长,挡也挡不住。   天色微明,便起身快速地梳洗好,带着映月收拾出来的东西往甄府赶去。   甄婉怡翻转了半夜,直到奶娘给珏哥儿把了尿之后才慢慢合上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身边的窸窣声才醒过来,睁开眼天色也明,按了按太阳**,混沌的脑袋才慢慢清醒过来。   奶娘将孩子收拾好后带去正房用早膳,甄婉怡刚穿戴好,便看到祁荣走了进来,欣喜之情跃上脸庞,“王爷您来了。”   祁荣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会,看着甄婉怡眼睑下的青色,蹙了蹙眉,“昨晚没睡好吗?”   甄婉怡眨眨眼,靠近轻声道:“嗯,没王爷在身边睡不踏实。”   祁荣嘴角勾起,猿臂一揽将人轻轻拥入怀中,低头耳语道:“那以后就不要再睡娘家了。”   甄婉怡点点头,接过祁荣带过来的首饰梳妆打扮好,才一起去了正房,奶娘正在给小家伙们喂早餐,甄文怡夫妇,四老爷四太太都等着在。   见甄婉怡到了,甄文怡调皮地眨了眨眼,一脸的怪相。甄婉怡知道她想表达什么,瞪了一眼过去。   四太太一脸欢喜道:“快过来用早膳,修哥儿和莉娘就在她们房里用了,等会再认亲。”   ☆、第四九八章 人 选(月票三十加更)   认亲也不过是甄家三房和喻府众人,再加上甄佩怡李安夫妇。大姑爷李安如今任了工部都水司长史,管着船舶制造。这在以前就是一个闲职儿,可如今海埠重开,这个以前没被放在眼里有李大人突然火翘起来。   而长公主府的狄安重新任都水监使,这一年几乎都是通州口岸那边,很是风光。   热闹了一天,用过晚膳甄婉怡一家子便回了王府,看着只离开两天的房间,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想一想嫁进王府六年,这还是第一次在外过夜,难怪这样不习惯呢。   待三个小家伙都收拾好安置下来后,祁荣便拉着甄婉怡回房,这种急切让甄婉怡内心也骚动起来,脑海里冒出一句话:小别胜新婚。   ****   忙过了甄修杰的婚事,便要着手过年事宜了,在这种忙碌里,朝晖帝三年慢慢接近尾声。   贾大夫人和老爷这一年仍旧没有回京,甄文怡有些失望的心情却因腹中的孩子减轻了许多,拉着甄婉怡道:“以前每年都盼我婆婆带皓哥儿回来,可每年都落空,到现在我都习惯了。就当皓哥儿白生了一回吧,以后就好好养着这个孩子好了。”   抚着还没显怀的肚子,脸的神情比以往淡然了许多,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急燥不忿。   甄婉怡安慰道:“你也别这样想,许是真被耽搁了呢。”   甄文怡嗤笑一声,“前两年我还会这样给他们找理由,如今吗,算了,不去想了。”   “你呀,就是爱钻牛角尖。其实这孙子让祖母带也是很正常的呀,你看我母亲,煊哥儿不也是让祖母带的吗,六嫂也没像你这样以为我母亲要抢煊哥儿。”   甄文怡剜了一眼,“这能相同吗?六哥六嫂去任上,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自然不好带孩子。可我家的情况是什么,我公公婆婆去任上,还要把孙子带走,这不是抢我孩子是干什么,一去就是五年不回,我都不知道皓哥儿现在长什么模样了。”   说着泪就掉了下来,甄婉怡一叹,每年年底甄文怡总要为了孩子的事哭上一回,她能劝能说的都说完了。   还好这一次甄文怡只是拭了拭眼角就收起了泪,“我这次来是有事与你商量,关于容姐儿的事,相公一位同窗的族兄,家中就两兄弟,都是读书的料子,只可惜家中落魄,便是有族里相助也生活困难,后来那兄长考上秀才之后便没有再举业,直接跟着族里的长辈学管庶务,支持弟弟读书,如今弟弟也是秀才了,听说功课还很好,明年就要下场参加乡试了。”   甄婉怡眨眨眼,“你要想说哥哥还是说弟弟。”   “那哥哥二十一岁,弟弟十九岁,两兄弟都行,只看你选哪一个?”   甄婉怡为难了,她身边的丫鬟都是让卫安递了名单再挑选的,那名单都是卫安先挑了一遍,条件合适的才递上来,现在让她只听这么几句话就去挑人,她还真挑不出来。   “那兄弟模样如何?为人如何?都是什么性子?家里没有父母那还有什么亲戚?”   甄文怡一愣,脸上涩涩,“这些我也不大清楚,相公也只是提了句,那边又没个女眷,你也知道这事男人怎么可能打听得仔细。”   甄婉怡白了一眼,“这些都不知道那你说什么?”白白高兴了一场。   “我这不是看相公那同窗不错吗,是鸿胪寺正卿向大人家的公子,向家在京城虽不是钟鸣鼎食之家可也是诗书耕读之家,世代都在京城,身份是不错的,那向公子与向大人还没出五服呢。”   鸿胪寺正卿向正杰虽没打过交道,可这名字甄婉怡倒是听过,是个滑不溜秋的人物。不过向大人是正三品的正卿,要跟向夫人传上话也简单,只是这对兄弟究竟怎么样她一点头绪也没有,自然做不了决定。   “既然这样,那等什么时候我找人跟向夫人传个话,问问情况,到时候再跟母亲说一说,最后做决定的还是母亲。”   甄文怡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若不是这身子不方便,我就自己去打听了,如今却只能靠你了。”   “只要有了人选就好,听说祖母身子不大好,这容姐儿的婚事还得尽早定下来才行。”   甄文怡撇了撇嘴,“我看不但是容姐儿,就是烨哥儿的亲事也得早早定下来。”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这一时间哪去找人呀?身份高的怕他们两兄妹受委屈,身份低的也怕委屈了他们兄妹,真正是难。”   甄文怡又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也别急,缘份来了挡也挡不住的。”   “希望吧。”甄婉怡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可没等她去找向夫人,那向夫人便寻上门来,甄婉怡让人直接领进来,见礼过后,向夫人直接道明来意,“妾身冒然来访,还望王妃见谅。”   甄婉怡笑道:“向夫人客气了,这是千叶镇的大红袍,夫人尝尝。”   向夫人端起茶碗品了一口,笑道:“妾身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不藏着掖着了。还是听我家小儿说起才知道,王妃娘家有个贤良的侄女,便想着夫家那两侄儿确实不错,便想来毛遂自荐一番。”   甄婉怡点点头,“夫人请说。”   “说来那两兄弟也是个苦命的,老大七岁,老二五岁的时候爹便去了,后来是寡母靠着替人缝补浆洗帮工才拉扯大,这样过了八九年熬坏了身子也跟着去了。族里倒是可怜他们兄弟,族学是一直免费上,兄弟俩也是个聪明争气的。   只是时运不济,父母双双归去,老大考上秀才后便拾起了算盘跟着族里的叔伯们学习打理庶务,一心供弟弟读书,那弟弟也争气,早两年就考了秀才,如今鼓着一口气只等明年考举人呢。   兄弟俩都是个好的,若是妾身不了解也不敢往您这里递话。那老大虽没继续举业,可人聪明,长得也利落,手段更是不差,短短几年时间便置了一份不小的产业,在南市开了个通货铺子,现在海埠一开,那铺子生意倒是红火。家里也有仆人丫鬟侍候,身边干干净净的。”m..   ☆、第四九九章 心 思   甄婉怡听着这向夫人的意思主要是为哥哥来说亲的,不过也能理解,两兄弟自然是大哥先说亲才好。   “我听我家八姐说那向大公子都二十一,怎么一直没说亲吗?”   向夫人笑意不变,“那老大前两年是一心想着先把家业置起来,好供弟弟读书,自然没心思去找媳妇也怕误了人家。后来有本事了家里也像模像样的,上门说媒的人自然是不少的,可那老大也是个心有成算的,一心想找个能照顾家的媳妇,所以才等到现在,其实说来也没多久,那铺子生意红火起来也就是今年的事。”   甄婉怡点点头,“向夫人说的我也了解一些,只是这事还需我母亲点头才行,不如等我回娘家跟母亲商量商量,再给您回信吧。”   向夫人笑着点头,“那是自然,那我就回去等您消息了。”   送了向夫人离开,甄婉怡便坐了马车直奔甄府。   许莉姿在二门处迎人,甄婉怡不等她行礼便拉着往正房走去,“这么冷的天出来干什么,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许莉姿见甄婉怡诚心也就不做那客气姿态,扶着小姑子的胳膊一边往屋里走去,一边笑嘻嘻道:“我这不是没事吗,正好听到你来了便过来迎一迎,省得一天只吃不动的都长胖了。”   甄婉怡侧头看了看许莉姿,脸色红润神情飞扬,比起以前见面时要亲切几分,看来这人在甄府过的日子不差。“长胖点才好,你与我八哥年纪都不小了,养好了身子早些要个孩子才圆满,你看我都生三个了。”   许莉姿脸上一红,她也是想过的,所以这些日子婆婆给她炖的补品她可是照单全收了。通过这一个多的相处她真心觉得甄家不错,比她想像中的要好得多,婆婆温和宽容,公公温文儒雅,相公体贴心细,侄儿乖巧可爱,她每日就是管管自己房里的事,偶尔帮婆婆拿拿主意,然后就是陪着婆婆说半晌话,逗逗侄子比家里时都轻松。   许莉姿点点头,“嗯,前儿母亲才说要去您府上一趟呢,今儿您便过来,可见母女俩是想一起去了。”   甄婉怡笑着两人一起进了屋里,四太太往后头看了看,“孩子们怎么没带来?”   许莉姿将甄婉怡引到矮榻上坐,亲自端了茶,又将甄婉怡带来的点心装上。   甄婉怡接过茶,抿了一口,道了谢,才回话:“珩哥儿有功课,双胞胎被他祖母抱到梅园玩去了,这会儿梅花全开了,那里漂亮,琼姐儿都不愿回院子里了。”   一旁的煊哥儿给甄婉怡请了安,乖乖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   甄婉怡摸了摸煊哥儿的头,笑问道:“煊哥儿在干什么呢?”   四太太爱怜地看了孙儿一眼,“跟着我认认字,一个人在玩呢。打算过完年再请先生进府坐馆给煊哥儿启蒙。”   “嗯,这样也好,若不是珩哥儿学的不同,倒是可以跟珩哥儿一起上学了。”   四太太诧异道:“怎么学的不同了?”   甄婉怡解释道:“珩哥儿是世子,也没找算参加科举,王爷找的先生都是性子随和的风雅之士,不大适合煊哥儿。”   四太太点点头,“明白了。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甄婉怡便将向夫人提的两兄弟说了说,重点自然是老大。   四太太想了想,“这马上要过年了,怕是没时间,不若约到年后再相看相看,若是可以就定那个老大吧。”   甄婉怡打趣道:“母亲怎么没想着定老二的,毕竟那是个读书人。”   想当年甄茹怡选夫婿的时候,只看齐昌明是个举人便毫不犹豫地选了他,其他都不去在乎,连齐老太太那苛刻条件都答应下来,没想到四太太会选择老大。   “那老二现在还要靠大哥养活,如今也不过是个秀才,就算明年中了举人,要等他中进士入仕,运气好至少是四年以后的事了,运气不好呢,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呢。容姐儿性子温顺找个成熟稳重一点的夫君最适合不过,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儿也能担得起。”   甄婉怡怡自是认同母亲的观点,“母亲有决断就好,不过这事还是和容姐儿通个气商量一下的好,毕竟是她嫁人。”   四太太没好气地睨了甄婉怡一眼,“这事我还能不知道,当初茹娘都是她自己选的,更何况是容姐儿了,最多我就是多提点两句,至于听不听就看容姐儿自己的。”   当年甄茹怡选齐昌明时,四太太就不大满意,提点过几次,可甄茹怡一门心思地要找个举人老爷,她也没得办法,再加上忙着婉儿的事便只能任之随之了。   甄婉怡也知道当初那段官司,自是不愿母亲想起那不悦快的经历,忙道:“容姐儿性子温和,一看就是听话的,母亲为了她好她自然是知道好歹的。”   四太太这才脸色好起来,“希望吧。你那里有容姐儿的消息,我这边刚好关于烨哥儿的你八嫂那也有个人选,只等寻个时间见一见了。”   甄婉怡高兴道:“真的呀,那是再好不过的,那小娘子是谁呀?”   许莉姿在一旁忙道:“是我幼时邻家的一个妹妹琳娘,虽是早年丧母,可一直在她外祖母跟前长大,其外祖父邓老太爷以前担任过门下侍郎,自小请了女先生在府里教导,读书写字都没问题,还练得一手好女红,快及笄才被父母接到京城来的,今年刚过十六岁。”   丧母长女不可娶,一般人家都不愿娶这样的媳妇,怕无人教导没得规矩。但许莉姿敢将这小娘子介绍给母亲,想那小娘子是个有真本事的。   “那母亲就用心看吧,烨哥儿兄妹的事早些定下来也好向祖母交差,您也能早日轻松下来,也省得那边一直挂念,夜长梦多地出了岔子。”   许莉姿长松一口气,她一个新进媳妇本不该插手这事,可这一个多月时间的相处,那烨哥儿确实是个好的,便想着为好姐妹保媒,琳娘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大方得体又有主见,像烨哥儿这种丧母的嫡长子,继母又有别样小心思的,琳娘嫁进来也吃不了亏,更何况有个相熟的人嫁进来她也多一份助力。   ☆、第五零零章 银 票   四太太看了许莉姿一眼,点点头,“那明日就请那小娘子过府来玩吧,你虽嫁人了也应该有自己的交际。 ”   许莉姿笑着点头,起身道:“那母亲,我这就让人给琳娘送信去。”   四太太笑着点点头,“去吧,送完信到厨房去一趟,看厨房有什么好点的大料,让她们加个热锅子,你妹妹冬天就喜欢吃锅子。再帮我把煊哥儿送容姐儿那里去,她正在给煊哥儿做衣裳。”   许莉姿笑着应了声是,牵着煊哥儿脚步轻快地出门去了。   甄婉怡打趣道:“那母亲与八嫂相处得这样好,女儿都吃醋了。”   四太太笑意渐消,点了点甄婉怡的额头,恨其不争道:“你呀,说话嘴不把门的,可怎么了得。”   甄婉怡仰身躲了躲,揉了揉额头,“女儿又怎么了?”   “你真以为你八嫂是单纯的为烨哥儿考虑吗?若烨哥儿不是长房长孙,她会这样积极?若烨哥儿没有读书的天分她会想着把好姐妹嫁过来?说你说过多少次了,看人看事都不要只看表面,要多想一想,这世上的事儿,大多都是无利不起早。   莉娘一个新进媳妇,又是魏家外孙女许家嫡女,那样的大家族里长大,趋利避害对她们而言那是自小就记在骨子里的,突然要给烨哥儿说亲,无非是想着在这个家里争取一个同盟罢了。那琳娘想来也应该是个厉害能撑得住事的,如若不然她也不会介绍过来。”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这看着母亲与许莉姿相处笑语嫣然的,原来母亲竟对她这样不满。“不管怎么样,只要那琳娘是个好的,烨哥儿娶了她也不会吃亏,您总不能管烨哥儿一辈子吧,他的事最终还不是要靠他媳妇去与大嫂斗,您给烨哥儿找个厉害点的媳妇,以后也轻省一些。”   四太太也叹了口气,“我也是这样想的才没有拒绝。当初我就想着娶次媳最好娶个身份低一点性子柔和无争愿意伏低做小的,可这一个多月的试探,看你八嫂的样子,怕是想早早管家了。   我也不是不让她管,只是她终究是次媳,没分家我们这一房最终还是应该归你珍表姐当家,如果莉娘真起了争夺之心,珍娘只怕不她对手。可家里也就明哥儿修哥儿兄弟两个,人单势弱正该拧成一股绳的,怎么能轻易分家呢?可这后宅不宁又是乱家之源啊。”   甄婉怡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这段时间母亲都做了什么,怎么会让许莉姿生出争夺管家权的心思呢?她才不相信若是母亲管着家许莉娘还敢生出那样的心思来,如今竟生了这样的心思那必定是母亲做了什么让她误会的事吧。   “母亲既然想不莉娘管家,只要她当一个安分的次媳,为何不早早地告诉她呢?我想八嫂也是聪明的人,肯定不会为了咱们府上这么点事让婆媳关系紧张起来。就像您说的,八嫂是魏家的外孙女是许家的嫡女,那打小就是被当做一家主母培养的,也许八嫂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并不是她真要管家,想要与六嫂去争什么。八嫂的陪嫁可不少呢,她还没那样浅眼皮子。”   四太太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看向甄婉怡的目光里带了欣慰,拉着甄婉怡的手高兴道:“原先只当你是个没心没肺不思量的,如今看来是真长大了,也懂得去动脑子了,这样很好,母亲也能放心了。”   甄婉怡抿嘴笑道:“女儿如今管着偌大的一个王府,好几百人的吃喝穿住都要费心,哪能不动脑子呀。如今女儿都已经长大了,您就尽管放心好了。”   四太太笑着拍了拍甄婉怡的手,起身从炕柜的暗隔里拿了一个长盒子出来递给甄婉怡,“本打算明天去你府上一趟交给你的,刚好你今天来了,这盒子东西就带回去吧。”   甄婉怡以为是母亲特地给她的首饰,好奇地打开便愣住了,入目是一叠厚厚的银票,拿起来一看,都是一千的面额足足有二十张,两万两汇通票号的银票,这是什么意思?银票下面是满满的紫色东珠,都有莲子米大,这紫色东珠她也见过,可都是少数几颗镶做耳坠的,这么大一盒子可是让甄婉怡开了眼界了。   “母亲,这是干什么?这银票我可不能要。”说完就要递回去。   四太太接过银票放回盒子关好,又递向甄婉怡,“这是你孝表哥送过来的,这也是你舅舅家的一点心意,你接下就是。”   四太太这样一说甄婉怡更加不可能接受了,“孝表哥什么意思呀,还当不当我是表妹了?一家人分得这样不是太客气了吗,就是外人我也没接过这样的礼。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接受。”   四太太瞪了一眼,“才说你长进了些,怎么这会就犯糊涂呀。这一年你舅舅家一共出海三次,共十五艘船,第一次四艘第二次五艘第三次有六艘,每次出海都拿了王爷帖子去找胡大人,胡大人每次都特地护送了一程你舅舅家才能一路安然。   这一年你舅舅家可是嫌了个满盆满钵的,你父亲不过是跟着投了一千两进去就净赚了一万两银子回来,若不然这次你八弟的婚事哪能这样体面,烨哥儿和容姐儿母亲怎么敢带到京城来?”   甄婉怡还是没办想接受,“那父亲是投了本金的,我们什么也没做怎么能得这些。您别说那帖子,胡大海是王爷身边的旧人,这情份根本就不用银子来打发。”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是,我们不说胡大人,只说你的事,你当年的嫁妆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万两,就算这几年赚了些,可你手里都是田庄,靠收租子一年也没几个嚼头,你现在就有三个孩子,以后还会更多,孩子一大这消耗就大,等长大后嫁妆聘礼怎么来?靠王爷的俸禄?”   看亲眼甄婉怡沉思的神色,四太太放缓了声音,“母亲之所以接下来就是想着您和王爷以后能松泛一些。那江南好些世家里都是一支做官一支为商,两两结合彼此保航,这样才能走得长远。你六哥八哥都不是做生意的料,你父亲年纪大了我也不愿他去做那辛苦的事,那能跟你舅舅家合作岂不是很好?各取所需,王爷不为金银所累在朝堂也能站得更稳,你舅舅家有王爷相护也能走得更远,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你就不要推迟了。你不收,你舅舅们就该有想法了。”   四太太说的甄婉怡都懂,只是这样拿钱总像是一种交易一般,祁荣帮喻家又不是为了钱。   ☆、第五零一章 商 定   四太太见甄婉怡一脸郁色,笑道:“你先把这盒子拿回去问问王爷,看王爷怎么说?你孝表哥拿给你是对你的暗中贴补,若是直接给王爷才没把你当一家人呢。”   甄婉怡想想也是,便收了下来,“那拿回去给王爷看看,若是王爷不收母亲再替我还给孝表哥。”   四太太点点头,一脸容忍的笑意,“知道了。”   当天晚上,祁荣一回府便被甄婉怡拉到内室,挥退侍候的人,将四太太给的盒子打开递到祁荣面前,祁荣挑挑眉,“怎么了?”   甄婉怡嘟了嘟嘴,“这是孝表哥儿让母亲带给我的,有两万两银票呢。”   祁荣将银票拿出来看了看,又将盒子里的紫珍珠拨了拨,一脸轻松惬意,在甄婉怡忍不住开口前,才道:“这珠子错,既然是舅舅家给你的,那你就收着好了。”   甄婉怡张了张嘴,愣愣地看着祁荣,她还以为祁荣会让她还回去呢。   见娇妻傻兮兮的模样,祁荣笑了笑,“既然舅舅给了你就收着,这样他们也能放心,否则以后他们就不好意思麻烦我们了。今年才是开海埠的第一年,好多人都没来得及准备,也有好些正在观望,京城里的一些世家也在暗自准备,等明年这出海的船队只多不少,舅舅们既然占了先机以后便将这南洋的商路做下去。   而要将这生意做大与市舶司的交道可不能少打,若是借着本王的招牌行事也方便一些,你收下这些东西舅舅们心里也安心,以后有什么事本王多担着点就是了,你不用担心。”   甄婉怡一想也是这个理,若是自己求人办事,别人不收礼只怕劳烦了一次就不好再劳烦第二次了,只是这样平白无故的得两万两银子还是心里不安。   “只是这样平白得了银子,我总觉得不好意思。王爷,您看父亲在表哥出海时投了一千两的进去,今年底分了一万两,要不我也投一千两进去,每年分一点银子好不好?”   祁荣无所谓,“这些事你高兴就行。”   甄婉怡听了露出笑靥,“那好,我明儿就去外祖家跟表哥说清楚这事。”   祁荣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小人儿倒底是心太善了,以后外面的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第二日,甄婉怡带着礼物早早地去了喻府,喻老太太见了高兴地起身地门口处相迎。   甄婉怡赶紧过去扶了老人,“外祖母,这天儿冷您站门口干什么呀,快些进去暖和暖和。”   喻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外孙女的手背,“这不是好久没见着你了,着急嘛。”   喻大太太在一旁说道:“若不是我们拦着老太太还要到二门处去接你呢,谁叫我们家的女儿珍贵,连你在内也不过两个孙儿辈的女孩。”   甄婉怡一想也是,喻家就母亲一个女儿,孙儿辈的也就喻瑾珍一个孙女,还真是阳盛Y衰。“这有什么不好,您看几位表哥都娶了表嫂,家里人丁也越来越兴旺。”   在矮榻上坐下,拉了会家常,说了年夜宴的事,甄婉怡就问起喻瑾孝的行踪,刚好喻瑾孝在府中,老太太便让人去唤了来。   借了老太太的书房,甄婉怡将银票递了过去,喻瑾孝当场脸就拉了下来,皱着眉头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   甄婉怡抿嘴笑道:“自然是我的意思,王爷倒是无所谓,只不过我想大家都是表亲,孝表哥这样做太过见外了。”   听到是甄婉怡自己的意思,喻瑾孝松了一口气,“这有什么见外的,你看你传来了那样重要的消息,我们还打着王爷的幌子让胡大人护送我们有商船出海,而那胡大人一分银子也不收,要知道别人的船从市舶司过至少得留下一成的孝敬。我们家却一分也没花全自个赚了,你说这生意让我们做得怎么安心?”   甄婉怡一听更加觉得不能收,“胡大海没收我就更不能收了,难道我与舅舅家的交情还不如胡大海这个外人不成?”   喻瑾孝拉着脸,“怎么能这样比,胡大人不收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如今王爷知道了必然要承胡大人的情,难怪你还要王爷自己去补贴不成?我送到你这儿总比送到王爷那里去要好一些,必竟咱们是表亲,送给你也不过是给你些胭脂水粉钱而已,送给王爷那才叫尴尬呢。”   甄婉怡自然明白,只过听了喻瑾孝的话还是嘴角一抽,两万两的胭脂水粉钱那得多少呀,一辈子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表哥既然这样说,那咱们就换一种方法,你真要帮我赚个胭脂水粉钱那我就和父亲一样入一股,每年分成水粉钱就够了。”看着喻瑾孝还想再说,忙正色道:“你不答应我就不要。”   喻瑾孝无奈地摇摇头,“行,你最大,那明年你就入一股。不过今年这钱你还是得收下去,这个没得商量,就当你用消息做本金好了。说来我们的商船能第一时间出海还得是亏了你,虽只有四艘船可却是赚得最多的一次,我们的丝绸茶叶瓷器运到琉球那里的时候简直是哄抢,比起以前的价格几乎是翻倍,运回来的货物卖价也高。送你的那一匣子珍珠就是第一次收的货,后面可收不到那样的好东西了。”   甄婉怡又劝了半天,喻瑾孝便说,“你若不收我便只有送到王爷那里去了。”   没得办法后,甄婉怡拿了一千两银票出来,“那这是我明年的本金,与父亲一样多,以后分成也跟父亲一样好了。”   喻瑾孝笑着接过银票,爽利道:“行,就跟姑父一样好了。”   甄婉怡看着喻瑾孝的笑脸,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孰不知早被喻瑾孝给兜进去了,四老爷今年是只投了一千两,赚了一万两,这利钱四老爷没拿回去呀,都用做明年的本金了,也就是说明年四老爷投进去的本金一万一千两。今天甄婉怡给了的一千两,到明年分成的时候就会与四老爷的一万一千两的本金一样,喻瑾孝这还是变相地让甄婉怡收了贿赂,并且让甄婉怡毫不知情的安心得了下来。   ☆、第五零二章 相 看   过完年,向夫人送了信来,约甄婉怡初六去护国寺上香,上香是假看人才是真。   甄婉怡又忙给四太太送了信,四太太自然是点头答应的。   朝廷初七才开印,初六祁荣正好有空,一听是去护国寺便想着带上太皇太妃和孩子们一起去玩一天。   甄婉怡便忙着准备起来,老人小孩一起出行要准备的东西就特别多,衣裳被褥、茶水点心、碳火暖炉甚至是马桶还有随行人员,整整准备了一天甄婉怡才满意下来。   初六一大早便出发,珩哥儿待在太皇太妃马车里,双胞胎则跟着甄婉怡夫妇,奶娘跟着绿柳她们坐在后头的马车上。   还有几辆空马车是去接四老爷一家的,安庆胡同地不大,养不了马平日出行都是做轿,可去护国寺,骑马都行一个多时辰,坐轿就太慢了。   辰时初出发,一直到巳时正才到护国寺,双胞胎在马车上都睡了一沉。   知客僧将甄婉怡一行人迎进后厢房,祁荣派人包了一个院子,两家人刚好住下来。   双胞胎静不住,一下了地就捣乱,甄婉怡还忙着收拾呢,便让祁荣将孩子们带出去玩,那边四老爷、甄修杰、烨哥儿也带着煊哥儿跟上了。   刚收拾妥当,去到太皇太妃那里,四太太、许莉姿、甄容儿也在,没说两句话绿柳便带了个红袄丫鬟进来,甄婉怡一看像是在向夫人身边见过的,果然听那丫鬟禀道:“奴婢见过太皇太妃、王妃,我家夫人正巧在护国寺上香,见荣王府的马车便让奴婢前来请安,不知王妃可方便见一见?”   甄婉怡点点头,“绿柳去请向夫人过来吧。”   四太太忙道:“这向夫人倒是诚心。”   不一会,一身红紫相交锦袄的向夫走了进来,未语先笑,“今儿出门就听喜鹊叫着,原来是遇贵人呀,妾身见过太皇太妃,见过荣王妃,新年大吉。这是我家儿子向成益,女儿慧娘,这是夫家侄儿向丰羽。”   三个小辈也给众人拜年。   太皇太妃给三个晚辈一人一个荷包,“这还在新年里,这是给你们个压岁钱讨个吉利。”   三人各自接过道谢。   甄婉怡一一看过去,向夫人的儿女都有些像她,都生得一副伶俐模样。与向成益站一排的向丰羽浓眉大眼,一身蓝色湖绸长袍模样远不及朱红长袍的向成益俊逸,可站在那里却身形挺直,神色从容。   “今儿倒是巧能与夫人碰上,这是我娘家母亲。”   向夫人上前拉着四太太笑道:“太太真是好福气,您二公子我可是见过的,御街打马游行可看花了不少小娘子的眼呢,还想着不知道哪家闺女能有这般福气嫁入您府上,没成想竟是许大人家的莉娘,莉娘可是个好的,被您讨了去也是您府上福气。”   四太太笑道:“向夫人可是客气了,你那一双儿女龙章凤姿,才让人羡慕呢。”说着便将手上的镯子取下递给了慧娘,慧娘接过道谢后退到哥哥身边。   见向夫人眼光看向身后,四太太便将身子侧了侧,“这是我小儿媳莉娘,这是我大侄女容姐儿。”   两女上前行礼,一个大大方方从从容容,一个小家碧玉娇柔羞涩。   向夫人也取镯子递给许莉娘,夸了两句,才拉过容姐儿的手,亲自将镯子套上去,“真是个水灵的姑娘,都说南方小娘子娇柔婉约,今儿见了才觉这话说的就是容姐儿这样的,看着就让人怜惜。”   容姐儿被拉着手,感觉到众人投注在身上的目光,不由得羞红了脸,声音细细地道谢,“当不得夫人夸赞,姑姑和婶婶才是我要学习的呢。”   向夫人眼里闪过惊喜,“看看,这小嘴甜的,怪不得你姑姑出门都要带上你了。我家慧娘与你一般大小,以后可要常来常往呀。”   容姐儿看了眼慧娘,笑着点点头,“好的,慧姐姐漂亮大方,我正是求之不得呢。”   慧娘又上前两步,从向夫人手里接过容姐儿,“母亲,您让容娘和女儿玩还一直拉着人家怎么行啊?”说完就拉着容姐儿退到一旁小声的低语起来。   “我在家行三,你叫我三娘或者慧娘都行,去年五月及笄。你几月份的?什么时候来京的?这护国寺以前来过吗?”   接着便是容姐儿细细的声音。   见两女说得亲热,大家也放了心,相互看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一丝满意,向丰羽眼角扫向容姐儿,虽是穿着厚重的锦袄可仍能看出容姐儿纤细的身姿和姣好的容颜,特别是水汪汪的眼眸细细的柳叶眉更显娇弱,让人怜惜。   与慧娘说话时认真的神情还有那吴哝软语的声调轻清柔美,看着看着便不由得入了神。   待感觉衣襟被拉了一把时才回过神来,见屋里的夫人们都看着他,便知道刚才被问话了,神态迥了迥,“嗯哼”一声清了清嗓子,拱手道歉,“小子失礼,还望见谅。”   四太太见向丰羽磊落的神情心中又满意两分,“听说这护国寺的斋菜极是出名,以前都是来去匆匆也没仔细尝过,今天有缘碰到不如我们两家一起用午饭吧。”   向丰羽点了点头,看着向夫人,“侄儿今日陪婶婶进香,一切都听婶婶安排。”   这便是答应了。   向夫人高兴道:“成呀,今日我们就叨扰太皇太妃王妃和四太太了。”   太皇太妃也知道今日最主要的目的,见两边都满意心里也畅快,“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人多聚一起也热闹。”   人见了,也满意了,剩下的就是好好地游玩一番了。   向成益与向丰羽先退出去,在门口处向丰羽微微一侧身,斜眼与容姐儿打量的视线对上,容姐儿被抓了个正着,慌忙垂下眼睑,红晕染上颈脖。   向丰羽嘴角高高扬起,放下门帘才往前头的向成益追去。   痛痛快快玩了一天,等离开护国寺时,容姐儿与慧娘几乎无话不谈了,在马车前依依不舍地留了地址,约定以后经常通信联系才各自上了马车。   那边烨哥儿与向丰羽也说上了话,向丰羽虽大烨哥儿三岁,可在烨哥儿面前却是相当恭敬,可见是有心陪着小意。   ☆、第五零三章 甜 美   回府后,四太太便单独与容姐儿关起门来说了好一会儿话,容姐儿虽是害羞可也点头应下来了。翌日向家就请了媒婆上门,这门亲事便就这样定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亦是双胞胎生日,四太太一家赶早就来了王府,趁着人少的时候把烨哥儿的事也说了一下。   前几日许莉姿请了琳娘上门做客,自然来给四太太请安了。刚好碰上烨哥儿送容姐儿回府,兄妹俩也进来请安,两人看了一眼,这事便就这样定下来了。   只待甄府请媒婆上门去求亲了。   四太太说着便叹了一口气,“还在正月里你祖母就来信了,说是身体不好,问烨哥儿兄妹的事成没成?我也不敢拖了,就这样吧,反正是烨哥儿亲自相看过的,那琳娘看着也是个心有成算的,以后不愁过不好日子,大不了就是烨哥儿受管束点,不过也不是坏事,这女人成了亲总是为着自己的小家着想得多一些。”   甄婉怡安慰道:“即是如此那母亲您就放宽心吧,人既然是八嫂介绍的想来也不会差。只是这后续的事就得劳累您了,一个娶一个嫁的,年岁又都不大。特别是容姐儿只怕还得您多教一教,您也别着急上火,慢慢来就是。”   四太太展露笑颜,“还是婉儿与我贴心,这事我也早做打算了,从容姐儿来京就一直跟着我学管家,别看她年纪小,但人实诚,那向公子看着也是个疼人的人,才合了八字就成天地往府里送东西,那烨哥儿的学馆也是他给找的,就与向二公子一起,你八哥也说,那学馆里的夫子不错,都是极有耐心的,学生也大多是身份不显的人家,这样的学馆风气好。反正咱们也不急,学识可以慢慢学,可人不能长歪了。”   甄婉怡一想家里的父母亲还有八哥八嫂在,这些事儿无需她来费心,便与母亲说了些私密话,下午看了几出戏热闹了一天。   待桃花盛放时,平阳侯府送来帖子,于三月十二筹办花宴,请了好些家有儿女的夫人携子女参加。甄婉怡拿着帖子眼神闪了闪,这都朝晖帝四年了,宫里的两位长公主年纪可不小了,特别是嫡长公主快二十了吧,而她也该是对现诺言的时候了。   想了一会写了两张条子让绿柳送到许府和瑜亲王府去。   三月十二日,祁荣起床后甄婉怡也跟着坐起身来。   祁荣诧异道:“今儿怎么不多睡一会?”   甄婉怡打了个哈欠,她好久没这么早起过床了,眼睛都不大睁得开,“今天平阳侯府办花宴,我得去看看。”   祁荣往沙漏看了一眼,将被子拉高一点盖在甄婉怡身上,“也不用这样早呀,等巳时末去露个脸就行了。如今这皇亲国戚里你的辈份可是最高的了,没得要去委屈自己的。”   甄婉怡睁开眼睛直直看着祁荣,将他脸上的疼惜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一甜便凑上去亲了一口,“知道了,我的好夫君。”   祁荣感觉脸颊微微一暖如被羽毛扫过一般,痒到了心坎里去了,嘴角勾起,抬着甄婉怡的下巴看着那略显红肿的樱唇如花瓣一般娇嫩,昨晚的缠绵涌入脑海引起一阵悸动。   轻轻印上触感一如记忆中那般美好,那样诱人,只恨不得沉迷于这甜美的交流中。甄婉怡本就泛酸的身子更是软得如一滩水般,只能仰起头任由祁荣**。   一声“嘤咛”让祁荣身体一紧,放开红肿的樱唇,微微喘着气,看着**不已媚眼如丝的娇妻,探出的手在那柔软的凸起处狠狠捏了一把,引得甄婉怡一声呼痛声,才解了心中求而不得的忿意,低声道:“小娇精,等着为夫今晚回来收了你。”   甄婉怡满脸通红,水汪汪的媚眼看着那不讲理的人,气得嘟起了嘴,可眼睛扫过祁荣还来不及穿上外衫而极为明显凸起部位时,也不敢哼声了,拉起被子将头蒙了起来,这人真是头喂不饱的狼。   祁荣看着包成一团的娇人儿,轻笑出声,隔着被子在甄婉怡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我先走了。”   一直等到脚步声离开,甄婉怡才伸出头,拍了拍发烧的脸颊,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精神满满地起身梳洗打扮,然后将双胞胎送到太皇太妃那里,带了珩哥儿出门。   到平阳侯府里已是巳时正,二门处平阳侯夫人亲自迎了甄婉怡进去,在花厅里正中位置见到的都是熟人,瑜亲王妃、贤王妃、邢国公夫人、卫国公夫人、开山侯夫人都聚在一块。   甄婉怡便直直去了那一处,几人亲热地见礼,又夸了珩哥儿。   珩哥儿倒是自在,一一叫人。   另一处的许夫人见了,满脸是笑地上前与甄婉怡见礼,“荣王妃。”   甄婉怡扶起人,“许夫人。”然后对着众人道:“这是我娘家八哥的丈母娘,中书侍郎许大人的夫人。”   又对着许夫人一一介绍几位夫人。   许夫人也是个好交际嘴皮子溜的,“早早儿就听说几位夫人的贤名了,早先也远远见过几位的风姿,一直眼红着呢,今日才正式相认,还望各位夫人见谅。”   邢国公夫人对许夫人是早有耳闻的,也一直在暗暗注意着,如今见许夫人只一个人过来,身边也没带那个庶女,脸上便好看了些,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倒是了卫国公夫人对许夫人很是亲热,“许夫人才是让我们羡慕的呢,早些就听过你的贤名,可是出自江南魏家的女儿,我家世子得陛下隆恩与许家结亲,去年就想迎了令爱进府,却因事一直耽搁下来,今年总是要让这事圆满了的。”   许夫人脸上的笑愈浓,“国公夫人缪赞了,妾身还没恭喜您府上就要添丁了呢,如今贵府事儿忙,等世子妃诞下麟儿,妍娘再进府好了。”   一句话让邢国公夫人和卫国公夫人脸色都好了许多,特别是邢国夫人,去年因与靖海侯结亲,让女儿在卫国公府硬气了一把,趁机将一些莺莺燕燕扫地出门,也如愿怀上了,只要生个儿子,这世子妃这位便稳稳当当的了,所以对于许府将女儿留两年时间十分感激。   ☆、第五零四章 花 宴   这边许夫人与邢国公夫人卫国公夫人聊得正欢,那边贤王妃拉着甄婉怡走到一旁,“十三婶婶,听平阳侯夫人说今日各府都带了家中的小娘子和公子过来,等会还有诗会,你可听说了?”   甄婉怡诧异道:“没呢,今日的宴会不是平阳侯夫人举办吗,怎么弄成诗会了?还请了那么多公子小姐的。”   贤王妃笑道:“这不是两位长公主嫌宫里无聊吗,您也知道两位长公主可是有三年没出过宫门了,平阳侯夫人也是怕两位长公主闷坏了,特地办了个花宴让两位长公主与众位小姐亲近亲近。”   甄婉怡作恍然状,压低了声音道:“三长公主快二十了吧,太后可有什么打算呀?你也知道上次的事,我都不好意思打听了,你若是有什么消息记得给我通个气,我也好早些给三长公主准备点东西。”   贤王妃笑着点头,看了看周围,“太后娘娘应该有这个想法了吧,要不平阳侯夫人也不会办这样一个花宴了,只不过情况不怎么好,进府的大多是家中的次子幼子,三公主不怎么高兴呢?”   甄婉怡愣了愣,看来这些夫人也没几个傻的嘛,平阳侯府本就身份显耀,即是陛下的外家又是陛下的岳家,稍有动作就被有心人看进了眼里,更何况今日这样大的手脚,谁会不知道一进入朝晖帝四年宫里的两位长公主就要招驸马了呀。   平阳侯夫人这赏花宴的帖子一送出去各府里心便有了算计,这公主不好尚,驸马也不好当。要知道大周的公主是可以和离的,没得到头来陪进去一个儿子还惹了一身的腥。   所以听到今日来的大多是次子时,甄婉怡便淡定了,只要那许玮今日进府,以他的家世才学三长公主必能看上,至于怎么运作就看许夫人的了。   “这皇家公主选驸马大多都是在次子幼子里头选,三公主都没见到人怎么就不高兴了呢?”   贤王妃叹了口气,“您是不知道三公主心气儿高,喜欢有才识的。”   甄婉怡轻声笑道:“这有何难,等会让那些小姐公子作诗,再相互点评,评几个优秀的出来,让平阳侯夫人叫上前送些赏赐,看看可有三公主相上的不就成了?”   贤王妃眼睛一亮,“十三婶婶这个主意好,我这就跟平阳侯夫人说去。”   甄婉怡嘴角带着笑,她不信平阳侯夫人没打这个主意呢,那三长公主琼林宴都敢乔装进去的人,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平阳侯府花宴了,最多平阳侯夫人没想到一个男女互评的点子罢了。只是不知道许夫人和瑜亲王妃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总之话她是带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她们的了,总不能这样的事都让她一个人去做吧。这样算计别人婚姻将人推入火坑的事,她做起来实在是心虚不已。   待贤王妃去找平阳侯夫人时,瑜亲王妃走了过来,“荣王妃,平阳侯府花园有一片桃林,如今花开正艳,您要不要去看看?”   那边正在陪卫国公夫人说话的许夫人抬眼看过来,微微点头,见甄婉怡眼神闪了闪后又转过去。   甄婉怡便道:“不了,这桃林我府里也有一片,今日侯府里小娘子多,那里必是处热闹的地儿,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难得带珩哥儿出来,我领他在侯府里走走就行了。”   瑜亲王妃愣了愣,随即点头笑道:“那行,那王妃带世子去园子里逛逛吧,我和许夫人去桃林看看好了,我府里只一片杏林可没怎么见过桃林呢。”   甄婉怡笑道:“行,那我先带世子走了。”   甄婉怡经过许夫人时,笑着点点头,十分的客气。出了门脸上的笑就淡了,今日这宴会不能说宴无好宴,毕竟有些人家不愿尚公主,可有些府上还是极愿意的。总体而言不愿尚公主的都是少数,否则今日平阳侯府的宴会也不会请了如此多的人了。   许夫人想让许玮被挑中,她有她的私心,想为儿子除去拦路石。可是她有这种想法就得自己去筹谋,信她早就送出去了,有近一个月的时间让许夫人去筹划若还是算计不到,也怨不了别人。   当初她答应帮忙可也没打算将此事全揽到自己身上来,当初许夫人做了初一,后来她也不过是做十五而已。给她送信也不过是看到许莉姿的面子上,毕竟许琛是许莉姿的亲大哥,是甄修杰的亲舅子,以后对甄修杰的助力肯定比许玮这个丛兄要大一些。   平阳侯府是一座新府邸,花园正中便是一个人工湖泊,呈花瓣形,不大,里面养了锦鲤。中间还立了座假山,站在连廊上还能看到假山的四处爬行的乌龟,珩哥儿站在连廊上看得津津有味。   “母妃,回去后我们也养几只乌龟吧。”   甄婉怡坐在长椅上靠着扶手感受着微风吹拂的舒适,“行啊,回府后你让卫安给你弄。”   正说着便看到一抹大红色的身影走近,却在连廊口站了一会又转身返回去了。   甄婉怡坐着没动,这三长公主脾气一如继往的大呀,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她不想过来自己也不想看到她,相见当作不相识也挺好的,返正她嫁人后自己能与她碰面的机会也少,年夜宴公主可没机会参加。   看了一会珩哥儿便失了兴致,母子俩便在花园里散步,平阳侯府人多,院子一撮一撮的建,远不如荣王府沉静有底蕴。   不知不觉间便看到远处一片粉霞的景致,原来是到桃林了,正想转身,却见林子里出来两人,一个一身大红一个一身靓蓝。   一个满脸羞红步伐匆匆往后宅去了,一个看了甄婉怡和珩哥儿一眼,抬手一揖,脸上神色莫名,往外院方向去了。   今日这场赏花宴并没有将男宾都拘在外院,而是在靠近外院处收拾出了一座敝厅,男宾都在那里聚着,与女眷所在的花厅只隔了一座花园,若是赏花自然是能碰上的。   只是没想到无意间竟然能撞见这一幕,看来许夫人和瑜亲王妃是做成了。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这里没她的事了,带着珩哥儿往回走,辞了平阳侯夫人便回府去了。   ☆、第五零五章 后 悔   三天后,太后一道懿旨传出,许玮成了三长公主的驸马,一时间许府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有人羡慕有人嗤笑。   羡慕许玮尚了嫡公主,一步登天,那公主府修建得金碧辉煌美仑美奂,三长公主的嫁妆除了河东的最富饶的府城做汤沐邑外加十里红妆,羡煞旁人。可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好好的殿试第五名,学识出众的进士出身竟沦为驸马,这是士子的耻辱,这是趋权附势、蚁羶鼠腐。   而处在岭南老家的二房得了消息也急急忙忙上京,对外说是为了打点儿子的婚事,可实际上却在许府大闹一场,当然这种闹腾也只敢关起门来闹腾,外人是不得而知的。   甄婉怡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许莉姿从许府出来后特意来了她这里一趟。   “您是不知道我那二婶母,原是岭南马家的姑娘,性子极是泼辣,嫁给我二叔后家里的事便处处想c一手,若不是后来我母亲随父亲去了任上,还不知道二婶为了掌家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今天一到京城什么也不问就对着我母亲一顿削,话里话外都是我母亲的错,好像是我母亲让三公主选了二哥似的。可二哥这个驸马是三公主自己挑的,太后娘娘下的懿旨关我母亲什么事,九妹这事您是最清楚的。”   听了许莉姿的话,甄婉怡笑道:“如此说来你二婶是不愿意尚公主了。想想也是,辛辛苦苦培养出一个好儿子,十多年寒窗苦读终于功成名就了,怎晓得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这驸马若是选了京城里的人家,既便是心有不甘可也不至于闹腾一场,皇家总是要补偿一二的。可你二婶家就许玮一个嫡子,再多的补偿都是无用的,这对于你二婶来说确实是打击得狠了点,必竟是嫡长子呢,而且是寄予期望的长子,放谁身上都意难消。”   许莉姿听了脸色更是难看,“话是这样说,可这事怎么能怪我母亲呢,二哥学识出众一表人才,三公主亲自相中了,二婶婶口口声声怪我母亲是为何?太后选了二哥又不是我母亲能阻挡的?那日平阳侯府请了那么多公子三公主怎么就偏偏撞上我二哥了呢?再说我母亲也是因得了您的信儿才能去得了平阳侯府的。”   甄婉怡脸色一冷,将手中的碗盖重重一磕,吓得许莉姿一个激灵,看着甄婉怡脸色不断地转变。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握着,银牙暗咬,一动不动地看着甄婉怡。心里极是不服气,明明说好的,她嫁进甄府,甄婉怡帮着解决许玮的问题,可是如今二婶找来,在她们家大发雷霆地撒泼,甄婉怡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呢?   甄婉怡气笑了,沉声道:“你今天来我这里许夫人知道不知道?我母亲和八哥知道不知道?谁允许你用这种态度对我的?你是不是觉得嫁到甄府委屈你了?是不是觉得许玮的事我该一力承担下来?”   许莉姿虽然没有说话,可那神情却是承认了甄婉怡的话。   甄婉怡见了心直往下沉,许莉姿是魏家的外孙女,许家的嫡长女,自小倍受瞩目,在称赞的光环里长大,所以处处表现得极具风仪,端庄大方,这是世家女子才具有的风范,可是这样的世家女子也是极傲气的,她们一生下来就注定了要与世家之间联姻,也一直受着这样的教导。   许莉姿更是如此,可如今嫁进了名不见经传的甄家,还是次子,哪怕甄家出了一个王妃,哪怕甄修杰是新科传胪,这些都没被许莉姿看在眼内,在许莉姿眼里甄家还是那落魄的寒门闾巷,她嫁进来就是受委屈了。   甄婉怡不知道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年前看许莉姿还好好的,孝敬公婆尊敬相公恭顺有礼。可今日来她这里作出这番姿态来,究竟是想干什么?难道只是为娘家鸣不平来的?还是想以这件事拿捏住她为自己筹划什么?   不管是为了什么,甄婉怡都不允许她许莉姿一个做媳妇的这样打自己的脸,打自己的脸就是不给甄家脸面,就是不给甄修杰脸面,这样的事她坚决不允许。   “我不管你今天是以什么身份来我这里闹这一出,我都不会宽恕你。既然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不c手许玮的事那我就送你回去问你母亲去,许夫人也该好好教你一些规矩,别将礼仪规矩只放在表面上,做出来的却是粗鄙浅薄之事。”   许莉姿眼睛猛然睁大,张口想要说话,却被甄婉怡冷声打断,“你最好想好了再说话,否则我就押你回安乐胡同去。”   许莉姿一惊,回过神来,终于缓了神情。   甄婉怡对着站在一旁的映月道:“送八乃乃去见许夫人,跟许夫人好好说一说今儿的事,让八乃乃在娘家多住几日,什么时候想通顺了再说。”   映月恭声应是,神色淡淡地走到许莉姿身边,“八乃乃,请吧。”   许莉姿面色变了变,看着甄婉怡冷漠的脸色,终于收起了心中的不忿,惴惴不安地跟着映月走了。   映月在外头又点了八个丫鬟婆子跟着一起送许莉姿去了许府。   甄婉怡看着人走后还是气难消,按了按眉头,心中闷闷地难受,终究是看走了眼呀,当初就不喜欢这许夫人的行事作派,可最后却被*无奈只得选了许莉姿,当时心里还是存了一个万幸的,只是没想到这个万幸最终没被碰上。   当初若是自己强硬一点直接拒绝了太后不扯出什么定亲之事来,是不是也可以避开尚公主一事呢?大不了就是得罪太后罢了,可惜这世间难得有后悔药。   心里的无奈后悔让甄婉怡恨不得到许家去大骂一通,也恨不得去找母亲发泄。可最终什么也不能做,静静地坐着,慢慢地自我安慰自我排解,慢慢地消去负面情绪。这一套做下来极是熟练,前世每每受了气心中不畅时,就是这样深深的吸气长长的呼气来排泄掉,这一世做得倒是少了,静坐了大半个时辰才舒服一点。   ☆、第五零六章 缘 由   映月还没回府,甄婉怡便让人跟太皇太妃禀了一声,带着绿柳红袖去了安乐胡同。   进了后院,异于往常的安静让甄婉怡心中一沉,赶紧两步跑进正房,四太太正从床上起身,由丫鬟侍候着穿衣,精神极是萎靡。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甄婉怡几步上前扶了人,“您不舒服就好好趟着,我又不是旁人这般客气做什么,快些躺下来。”   四太太挤出笑意,拍了拍扶上胳膊上的手背,也没拒绝甄婉怡的好意,重新回到床上躺了下来,“我没事,就是这春日天气变化大,受了些凉。”   甄婉怡接过丫鬟递上的湿帕子帮着母亲擦脸,“您哪里不舒服?可有请大夫来看?大夫怎么说的?开了方子抓了药没有?”   四太太脸色腊黄的靠坐在大迎枕上,“没事,请大夫了,就是风寒,吃几服药静养几日就好了。”   甄婉怡又接过丫鬟递上的温水喂了四太太喝下,“您身子骨本就不好,前几日夜间下了雨是不是那时凉着了?您怎么不注意点呢?我送来的保安丸你每日都吃没?那是我特地让太医制成的药丸,补气血的,您记得每日都吃一粒。”   四太太脸上松泛了一些,也有了笑意,“知道了。”   甄婉怡看着母亲憔悴的神色,安静了下来,乖乖坐在一旁,四太太看了一眼,挥手让人退下,轻声道:“怎么了?可是跟王爷闹脾气了?”   甄婉怡扯了扯嘴角,“哪能呢,王爷待我好着呢,府里也太太平平的没烦心事儿,我有什么脾气可闹的呀。”   “那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甄婉怡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来,“还不是您这身子让我着急吗,生病了也不派人去给我送信,若不是今日我过来,只怕还被您蒙在鼓里呢。对了,你都生病了八嫂人呢?”   四太太眉头一皱,脸拉了下来,“她一早就回娘家去了。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慢慢养着就是,她在一旁也做不了什么,刚好娘家二婶婶来了,她自然是要回见见的。”   甄婉怡心中一凉,母亲在说到许莉姿的时候极是冷漠甚至带着一丝的厌恶,这与对喻瑾珍的态度相差甚远呀。   “母亲,可是八嫂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儿?”   四太太眼眶一红,拉着甄婉怡手道:“婉儿,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欢欢喜喜迎了人进门,真心实意地拿她当媳妇儿看,从没见外过,可她却一心向着外人。那琳娘是中书侍郎常大人家的外室女,她竟然介绍给烨哥儿当正妻,你说她这是安的什么心呀?”   甄婉怡一惊,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道:“外室女?”   “那常大人曾在江南任过刺史,与许大人私交甚好,是个风流人物,但是常夫人是个厉害的,等闲人不让进府,于是这琳娘与她母亲便被常大人安置在外头,一直到及笄才被接回京。   莉娘却说那琳娘是前头正室留下的孩子,若不是我留了个心眼找人去打听,只怕真就让她哄骗了去,你说说她这样做是为了哪般?还一个劲地催我去求娶,我这心呀被气一抽一抽地疼。   你说她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甄府呀,烨哥儿是长房嫡子,她竟然给介绍个外室女,我也不是看不起琳娘,只是那样的身份,以后烨哥儿还要走科举之路,娶了这样一个女子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呀,还不如留在清河城娶你大嫂娘家的侄女呢,那至少是个清白身份的。”   四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显然是被气得不清。   甄婉怡在一旁看了心疼得不行,忙伸手帮着抚顺了气,“母亲,您别生气,好在我们早早发现了,没真去提亲。这事您就不要想了,烨哥儿的事就交给我吧,就在京城里选个五六品官史家小姐,安安分分过日子的就行。许莉姿的事您跟八哥说没?”   四太太看着甄婉怡摇摇头,“我哪敢说呀,你八哥什么脾气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成亲才多久呀,若是闹出来那岂不是家宅不宁了,这事也没闹大,我只是见琳娘一面又没承诺什么,烨哥儿也没透气,就这样算了吧,只要你八嫂安心过日子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好了。我也跟她说了烨哥儿的事有你在相看,今日你不过来我一好也要去找你的,快些帮烨哥儿定下来,不拘家世只要那小娘子是个正经出身的明白人就行了。”   甄婉怡一听便明白今日许莉姿冲到她那里去是为了什么了,合着两件事都冲着她去了,真看不出她对那个琳娘还挺用心的,还是她对甄府用了旁的心思呢?   “母亲,这事咱们也不能就这样揭过去,若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只怕她那心会越来越大。她不是回娘家了吗,许家二房的上京来准备三长公主的婚礼,许府如今也正热闹着,就让许莉姿回娘家待一段时间好了。”   四太太踟蹰道:“这,这不大好吧,许夫人许大人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呀,若是怪罪到你八哥身上怎么办?”   甄婉怡再一次深深后悔当初与许家结亲的决定,若是娶一个门户低一些的小娘子,母亲也用不着如此小心翼翼了。   “母亲,那许家再门户再高许莉姿也是我们家的儿媳妇,这出了嫁的女儿可不是看娘家的身份,若是想仗着娘家身份在婆家作威作福,咱们可不能惯着,一定要把这种风气给打压下去,要不然八哥都抬不起头做人了。您也不希望外头听到八哥吃软饭靠岳家这样的话吧?再说八哥有学识是陛下亲点的传胪,只等庶吉士一满三年王爷就让八哥去六部观政。现在八哥跟着窦大学士习字,字大有长进,陛下见也夸,甚至想让八哥跟着窦大学士几位大人编书呢,咱们可不比许家弱什么,您千万别存了咱们弱一头的心思,否则八哥就要夫纲不振了。”   四太太一听,心也硬了起来,也是最近许莉姿的态度太伤人,哪里是一个作媳妇的样子,想当初她带着数万两嫁妆嫁进甄府的时候都做低伏小好几年,到今日在甄老太太面前也不会大声一句,不就是顾着丈夫的脸面吗?哪有像许莉姿这样一进府就坑夫家一把的。   “那行,就让你八嫂在娘家住一段时日吧。”   ☆、第五零七章 相 劝   劝好了母亲后,甄婉怡便打道回府,路过昌盛街时,喊停了轿子,吩咐道:“红袖你去衙门那等着八爷,下衙了就带八爷到第一楼来见我。”   红袖领命而去,甄婉怡则进了第一楼,仍是三楼的雅间,要了一壶清茶慢慢喝了起来,这事四太太想瞒着甄修杰,可她不赞同,堂前教子枕边教妻,若是一个男的连自己的枕边人是什么性子,有什么想法都不知道,那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古人常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宅不宁又有什么心思去治国呢?更何况甄修杰是那样傲气的一个人,与其等许莉姿变本加厉后再去伤心愤怒,还不如在刚刚出现端倪的时候将那萌芽给掐断,将许莉姿那自视甚高目空一切的态度给纠正过来,否则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思考间,红袖领了甄修杰进来。   甄婉怡让人上茶,“八哥来了。”   甄修杰坐下,“遇到什么事了?可是被人欺负了?”   甄婉怡白眼一翻,这些人都是什么想法呀,好像她找他们就是来告状诉苦一样,不过想想等会要做的事,好像也就是告状了。   “我若是被欺负了你要怎么做?”   甄修杰一探身子,笑道:“王爷欺负你了?”   不等甄婉怡回话便道:“放心,明儿我就去找王爷聊聊,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机会好好摆一摆小舅子的架子,这次终于有机会了。你没见我那大舅子许琛和许玮,动不动就要占我便宜,以前我还不大好意思,这段时间总算是学了几招了,九妹放心,明天我就去找王爷,给你撑腰。”   甄婉怡一挥手,一脸的不屑“得了吧,我还等你给我撑腰,你不要我替你收拾烂摊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甄修杰定定地看了一眼,直起身,正色道:“九妹,出什么事了?”想了想又道:“可是许氏做了什么让你和娘生气的事?”   甄婉怡挑了挑眉,歪着打量甄修杰,她一直知道这个八哥是聪慧的,但也知道这个八哥的性子,很是自我,做为龙凤胎的小儿子,在甄府甚至是清河城一直倍受关注,人也爱颜面得很,喜欢争强好胜。   现在虽是年纪大了一些经历多了一些性子也收敛起来,但也改不了刻在骨子里的性格,所以即使明白甄修杰一旦知道许莉姿的想法心里会不痛快甚至会厌恶许莉姿,但自己的兄弟,甄婉怡没办法让这样一个自尊心强的男人被妻子看不起还不自知。   但是想到母亲说的话,甄婉怡又矛盾起来,这个世上的男女成亲多半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有些夫妻甚至成亲前都没见过面,就像甄修杰,只听了甄婉怡的介绍在和祁荣谈了话就点头应下了许家这门亲事。   让他去相看许莉姿,他却道:“反正是要娶她的,见与不见都无所谓,只要她真有传闻中的那样的贤惠我便是娶了又有何妨?”   而甄婉怡想着许莉姿那通身的气质便没有强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甄修杰的不在意还是其他,两人婚后相敬如宾,一点也没有新婚男女该有的浓情密意。   现在想来一个蜜罐里长大的骄小姐,一个受人追捧的傲公子,一个心高气傲孤芳自赏,一个恃才傲物肆意狷狂,两人谁也不服谁,硬碰硬之下肯定是难有好结果了。   想到这里,甄婉怡要说的话又换了种说法,就像母亲说的总不能刚成亲就闹出夫妻不和来,夫妻相处总要时间去磨合。   “八哥怎么会想到八嫂身上去的?你和八嫂刚成亲不久,彼此性情不熟,可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地枉下定论。若是王爷这样冤枉我,我肯定跟他急。”   甄修杰眉头一皱,看着甄婉怡不说话。   甄婉怡直直地回视,“难道不是这样吗?你想别人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女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孝敬父母主持中馈,多辛苦呀,你可要对八嫂好一些,只有你对她好了,她才会真心实意地对你好,对你的家人好。   夫妻是要相互陪伴一辈子的,都是由陌生到慢慢了解后才变得熟悉,才能在找出对方的优点包容对方的缺点,这样的夫妻才能恩爱长久地走下去。八哥你看六哥六嫂,父亲和母亲,六哥是怎么对六嫂的,父亲是怎么对母亲的,而六嫂又是怎么对父亲母亲和你我的,堂前教子枕边教妻,你都成家了也该把心思多放家里一些。”   甄修杰揉了揉眉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只不过我没觉得我和许氏相处有什么问题呀?她是个贞静的性子,我回了家也累得不想说话,大家安安静静的挺好的。”   甄婉怡睁大了眼睛,“你回家都不跟八嫂交流谈心的吗?”   甄修杰想起许莉姿那时时端着目不斜视的样子,本以为只是在外人面前要摆她许氏长女的风仪罢了,没想到回了房也是如此模样,时间一久便觉得碍眼心烦,自然不想说话。   “没话可说,你也看到了她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能有什么话好说的。”甄修杰说的这里,嗤笑一声,“九妹,你说那许氏是不是看不上我们甄家,看不上我甄修杰。”   甄婉怡心中一惊,甄修杰语虽带笑,眼里却含着厉色,他一直是聪慧的,小时候谁是真心夸他谁是敷衍他他都能分辨清楚,更何况是枕边人的态度,并且是在许莉姿那没怎么掩饰的情况下。   “八哥,八嫂只是自小的闺阁礼仪教导严了一些,人拘谨了一些,在说以八嫂的身份嫁到我们家确实是下嫁了,世家女子有些脾气你多包涵一点就是,谁让你是做丈夫的呢。女儿家嫁人了自然是向着夫家的,你得了空就陪着八嫂出来逛逛,即便是没空回去的时候也买些小礼物送八嫂,你看六哥在清河城的时候就常常买十里香的烤鹅回去,就是因为六嫂喜欢吃,这样的事儿你也学着点,哪个女人不是靠哄的?”   这会甄婉怡不敢再说其它的话了,甄修杰脾气本就不好,又臭又硬的,若知道许莉姿做的还不知道要闹出哪样事来呢。   ☆、第五零八章 痛 骂   与甄修杰分开,甄婉怡压着一肚子的火气径直回了王府,二门处便看到映月月急急迎了上来,“王妃,许夫人和八奶奶过来了,等您一个多时辰了,奴婢安排许夫人她们在前殿候着。”   甄婉怡眼神一冷,直直往前殿走去,许夫人一见忙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行礼道:“妾身见过王妃。”   许莉姿也跟着站起身,却没有什么动作。   甄婉怡定定地看着许莉姿,许莉姿却如老僧入定一般,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前,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立在那里,一如以前那般端庄模样,可此刻看起来却是格外的刺眼。   甄婉怡冷哼一声,也不叫许夫人坐,径直到首位上坐下,“我娘家人在我嫁进王府的时候我就说了,父母生我养我之恩大于天,兄长护我之情重于山,六嫂送我出嫁之谊深如海,所以见我时这尊卑之礼便可免了。   我甄家是寒门闾巷,不讲究个礼仪规矩,所以才特地为八哥求娶了名声在外的许家娘子,就冲着许魏两家簪缨世族的名声,哪怕有些不合理的要求我也认下来了。莉娘,你今天就是这样给我展示你的礼仪规矩的?”   甄婉怡毫不留情的冷言冷语仿若利箭直刺许莉姿的心口,让她呼吸一滞,脸色一片苍白,腿上一软踉跄两步靠在身后的太师椅上才稳住身形。   许夫人有些莫名,回过头看向女儿,微微蹙着眉。   坐在大殿里等人的时候,许夫人靠北首位置,可刚才见甄婉怡进来许夫人迎了几步,许莉姿便站在了许夫人身后,刚才许莉姿那直挺挺的身形许夫人并没有见到。   这会见甄婉怡发难,又见女儿那般模样,心知必是女儿失礼了,忙道:“王妃息怒,莉娘一时迷糊,今日妾身在家教训了她,只怕她这会还在后悔着呢。”   甄婉怡盯着许莉姿看了一会,才移开视线,“许夫人先坐下说话吧,正巧我也有些话要问你。”   许夫人这会也打起了精神,正襟危坐在甄婉怡的下首位置,“王妃有话尽管说,妾身自是知无不言。”   甄婉怡嘴角勾起,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那就好,也省得我再去核实了,那中书侍郎常大人家有一小娘子,闺名琳娘,夫人可认识?”   许莉姿猛然睁大了眼看向甄婉怡,眼里闪过一丝愤怒与绝望,拳头紧紧握着直到指甲刺进掌心,引起阵阵刺疼才将嗓子里的声音给压下去。   许夫人迟疑地点点头,“妾身见过琳娘几面。”   甄婉怡嘴角笑意更浓了一些,“那敢情是好,那就请许夫人帮忙介绍一下这琳娘是什么身份,怎么样的一个性子吧?”   许夫人紧蹙着眉头,“这,琳娘性子倒是个挺稳重,女红也不差。”   甄婉怡挑了挑眉头,“那琳娘是个什么身份呢?听说是常大人前头正室的孩子,自小寄养在外祖家?”   许夫人睁大了眼睛,“这话是谁的?常大人只有一位夫人,就是现在的夫人。那琳娘是常大人的外室女,快及笄才接进京的。”   甄婉怡长长的“哦”了一声,看向许莉姿,“八嫂,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呀,一个外室女怎么在你口中成了前头正室孩子的?这样身份的娘子你把她介绍给我大侄子,甄家的嫡长孙,你是什么意图?难道我甄家长房长子在你眼里只配娶一个外室女?”   许莉姿腿一软,瘫倒在太师椅上,可还是硬气地挺着背脊,瞪向甄婉怡,不肯服输。   许夫人吓得一弹而起,刚想否认两句,却见女儿那副模样,张开的口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满脸满眼都是不敢置信和失望。什么时候女儿竟长歪成这样了?以前只觉得心高气傲了一点,可想着世家女儿都是这样子,她又只的这一个女儿长伴在身边,便不忍苛求。   没想到刚嫁人就出了这样的大错,她一个新媳妇刚进夫家的门,连夫家人的性子都没摸清就想着插手夫家大侄子的婚事,这婚事是好插手管的?还不靠谱地介绍了琳娘,更不可原谅的是眶骗夫家人捏造琳娘的身份。   许夫人闭上眼,这个时候她真想敲开女儿的脑袋,看看那里装的是什么?是豆腐渣吗?她究竟是想干什么?这样的事也能捏造吗?随便一访问不就露馅了?更何况三书六礼只一个问名就清清楚楚了,那常夫人本就不待见琳娘,怎么可能让琳娘找棵伴身的大树?   可如今错得再多,许夫人也说不出什么,只一个劲的道歉赔罪,“王妃请恕罪,都是妾身的错,妾身养女不教,愧对王妃,还请王妃给妾身一个机会,妾身一定将莉娘带回去好好教导。”   这个时候也不敢提其它的了,她真不知道女儿嫁进甄婉怡短短半年都做了些什么?平日看着挺沉稳的一个人,没想到却如此的愚笨。这已经不是一个笨字可形容的了,许夫人满口的苦涩,比吞下一斤黄莲还要苦,心里一阵阵地抽痛,眼眶涩涩地发酸。   甄婉怡看到许夫人的痛苦,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四太太憔悴悲伤的脸,心里对许莉姿更是痛恨,嘴里也没想着留什么情面。   “许夫人言重了,你家女儿在夫家的时候可是处处逼迫婆婆要给我大侄子定亲,今儿上午过来更是声声指责,指责我忘恩负义,求娶了你们家高贵的女儿却不帮你家摆平麻烦。许夫人,我倒是想问问,你是怎么跟你家这高高在上的小姐交待这些事的?   当初是谁主动要与我甄家结亲的?又是谁家女儿不自爱被抓了个现行的?怎么,前头的麻烦解决了就想不认帐了是吧?当初我为我八哥向你提亲的时候怎么说来的?你们用女儿的婚事作张作致,想着把好处都占尽了是吧?若你家女儿是个好的,我为着娘家为了我八哥我也认下来了,可你看看你们家养出了个什么东西?欺上瞒下,不侍公婆不敬夫君,你们江南魏家岭南许家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吗?”   痛痛快快地骂出声来,甄婉怡心里瞬间舒畅了,今天可是憋了一天了,不敢对母亲说不敢对兄长挑明,还不敢对许家人骂了吗?   ☆、第五零九章 教 女   许氏母女狼狈地离开了荣王妃,一出门许莉姿再也忍不住地低泣出声。   许夫人见了眉头一皱,厉声道:“哭什么哭,你这会儿知道哭,早先干什么去了?”   许莉姿泪眼朦胧地看向母亲,无助地唤了一声,“母亲。”   许夫人叹了一口气,拉着女儿上了马车,靠在车厢里一动不动。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被人这样当面打脸过,要说气怎么可能不气,可是再气又能如何?不管她心里有多瞧不上那个平民王妃,可人家就是王妃,一个尊卑就能压得她死死的。   母女俩拉着脸回了许府,许夫人直直接着女儿进了西厢房,派人在外头守着。   “莉娘,你先别顾着哭了,跟母亲说说,你怎么会想着把琳娘介绍给你婆家的大侄子的?”   许莉姿拭了拭眼睛,见母亲终于和她说话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婆婆去年上京带来了一对兄妹,是长房前头妻子留下的,好像继室心不好,所以婆婆才带到京城里来想帮着筹划一门亲事。侄女容姐儿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是荣王妃介绍的,鸿胪寺寺卿向大人族内的一位侄子,无父无母,只兄弟俩,弟弟是个秀才,哥哥考中秀才之后就行商贾之事养家,听说近两年生活才有了着落,容姐儿定的就是哥哥。   后来老家那边催得急,婆婆一时也没个人选,我,我就推了琳娘出来。母亲,您也见过琳娘的,除了身份之外,琳娘哪一点不好了?再说,琳娘自小与我交好,她若嫁进甄府我也有一个做伴的,也不至于孤掌难鸣。”   许夫人闭了闭眼,半晌才道:“那你为什么说琳娘是前头正室的孩子?”   许莉姿嘟了嘟嘴,“我这不是怕婆婆不答应吗?琳娘都与我商量好了,若是婆婆答应了,我们就收买一下媒婆,先定了亲再说。当时婆婆见了琳娘,明明挺满意的,可却迟迟不请媒婆上门,女儿自然是着急了,所以才催了几句。”   许夫人定定看着女儿,眼里的失望遮都遮不住,“让你说谎骗你婆婆的主意是琳娘出的?”   许莉姿眼神闪了闪,“是女儿与琳娘一起想出来的。”   许夫人气得一挥手可看着女儿娇嫩的小脸却打不下去,一手指着气得直哆嗦,“你呀你,妄你自以为是个聪明的,却被人当了抢使还不自知。”   看着许莉姿不服气的神情,许夫人直直道:“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你怎么不用脑子去想一想呢?最终得罪人的是谁?幸好没成,若真个成了,你以后在甄家都等着夹起尾巴做人吧。你以为琳娘真进了甄府会为着你说话?以她的性子只会把你撇得远远的,再说她是孙侄媳妇,又不与你婆婆生活在一起,门关起来只管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到时候你呢,甄家人若知道你这样骗婚,谁还会正眼看你?”   许莉姿听了心里乱哄哄的,“不会的,琳娘不会这样对我的,她说她到时候会主动认错的将这事揽在自己身上的,我只是好心想要帮她,也真的是想让烨哥儿找个好妻子而己。”   许夫人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这样以为,那你明儿就让琳娘去甄府请罪,你看她帮不帮你?”   许莉姿抬头道:“可是这事不是没成吗?她怎么能去请罪呢?”   “就是因为没成所以才更要去认错,将这事自己一肩抗下来,这样你在甄家才能稍稍拾回一点颜面,就说是真心为了姐妹,全了姐妹情谊,至少有个借口,也比你这样存心欺瞒要强得多。只要琳娘去请罪,你身上的责任就会少许多,莉娘,要不明天去跟琳娘说一说,她那样通情达理,你一心为她她若当你是好姐妹一定会答应的。”   许莉姿眼睛发亮,重重点点头,“行,母亲,我听您的,明儿就去找琳娘,让她陪我去给婆婆请罪。”   许夫人眼里的失望越来越浓,这个女儿竟是如此个天真蠢笨的。可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R,自小儿子被老爷带在身边与她不亲,她能带在身边的也就是这个女儿,再加上女儿面子情上的事一直做得好,她便忍不下心严厉管教,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那样宠溺着她的。   今日就说到这里吧,其它的等明儿再说。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去甄府道歉,想到这里许夫人也不管天色以晚,收拾了补品急急忙忙往甄府去了。   可在甄府见了四太太的卧病在床的模样,更是羞愧难当,请罪说情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是道:“亲爱太太,真真不好意思,莉娘被我宠坏了,全然不知人情世故,您都这样了她也不说清楚,只说是不舒服,亲家太太,我回去了就让莉娘回来侍疾。”   四太太脸上神色淡淡的,“不用了,我本来就是没什么大问题,小小风寒静养一些时日就好,莉娘在这也顶不了什么用。再说她二婶婶大老远来一趟,莉娘也该多陪一些时日,就让莉娘在家里多陪陪她婶婶姐妹们吧。”   许夫人强忍下心中的羞愧,“看亲家太太说说,莉娘是您儿媳妇,侍候长辈是她应尽的本份,再不顶用端端茶递递水也是可以的。莉娘年纪青,您就当她女儿似的慢慢教,这媳妇嫁过来不就是女儿吗?”   四太太认真地看了许夫人一眼,“当初魏山长来信的时候可是把莉娘着实一顿好夸,不说天下无双那也是人间难寻的孝顺谦和,我们甄家虽是寒门小户,却也是真心求娶来做儿媳妇的,修哥儿年岁不小,我与老爷更是半截身子进土的人,他们的日子总是要自己用心才过得出来,亲家太太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许夫人闭了闭眼,她一辈子的脸面全在今日丢光了。这婆婆看着是个温和的却原来是个棉里藏针的,难怪见了琳娘一面还会派人去打听,那根本就是没把自家女儿放在心上。   荣王妃介绍的人只看一眼就定下来了,可她女儿介绍的人却还暗暗调查,这媳妇跟女儿毕竟是不同的。   睁开眼,许夫人神色严肃了许多,“亲家太太放心,莉娘这次的事是做得糊涂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导,您在家也别着急上火,好好养着身子,等莉娘来给您陪罪。”   ☆、第五一零章 痛 哭   祁荣回府见甄婉怡怏怏地躺在床上,房里也没有几个小孩的吵闹声,安静得十分异常。便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向甄婉怡的额头,松了一口气。   甄婉怡睁开眼,抓着祁荣正要收回的手,“王爷,您回来了。”   眉宇间的轻愁和微微嘟起的红唇让祁荣勾起了嘴角,反手握住那白皙的柔荑,葱根般的指尖纤细娇嫩,粉嘟嘟的指甲如三月间枝头的桃花一般,仿佛稍稍用力就会化成泥一般。   “怎么了,是不是珏哥儿又调皮了?还是琼姐儿又捣乱了?”   小娇妻成日里守着孩子,府里的下人都安分守纪,能让她烦一烦愁一愁的也就那一对调皮的双包胎了。   甄婉怡拉掉盖地身上的薄被,坐了起来,“哪有,我今天一天都没见着孩子们了,他们怎么会惹我不高兴。我是为了八嫂的事儿。”   说到这里,甄婉怡心里的火气又蹭蹭地升起来,“你说许莉姿是什么个意思,她竟看不起我八哥看不上甄府?若早先知道她是这么一个人,我宁愿八哥去尚公主了。”然后巴啦巴啦地许莉姿做的两件事一股脑地说出来。   “我若不是想着他们才成亲,我定要让八哥知道给许莉姿一个好看。她有什么好骄傲的?魏家再荣耀那也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许家在京城的也只许向杰一家,独木难支,她有什么资本在我这儿装孔雀呀?”   祁荣揉了揉鼻头,难得见娇妻这副模样,笑道:“看来这魏家许家是名过其实了,教出了这么一个女儿,胆子也忒大了,敢欺负到本王王妃身上来。”   看着祁荣宠溺的笑容,甄婉怡得意道:“哼,我也没让许氏母女好过,狠狠训了她们一顿,估计许莉姿一出门就哭出来了吧。”   不得不说甄婉怡着相了。   祁荣微微眯了眯眼,“她们敢惹王妃生这么大的气怎么能如此简单地放过去,这事为夫会帮你报仇的,放心好了。”   甄婉怡眼儿亮晶晶地看向祁荣,用力地点点头,只觉混身有了劲,梳洗之后就跟着祁荣去了梅院,一天没见小家伙们了,还真是挺想念的。   ++++++   第二日早早地许莉姿就去了常府,可通报的丫鬟回禀道:“许小姐,我家小姐出门买东西去了。”   许莉姿看着刚升起太阳,这一大早的要买什么东西呢,接着问那丫鬟人去了哪里,那丫鬟却只说不知道,然后转身走了。   许夫人在房里等着,见女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一叹,“怎么样了?”   许莉姿抬起头,看向母亲的眼睛满是困惑,“母亲,琳娘没在家。”   许夫人淡淡道:“那你下午再去问吧。”   许莉姿张了张嘴,微蹙眉头,迟疑道:“母亲。”   许夫人脸色松泛一些,带了点点笑意,“嗯。”满是期盼地看着女儿,希望女儿能就此醒悟过来。   可许莉姿软弱的神态瞬间收敛起来,恢复了一贯的端庄,“母亲,我下午再去一趟常府,我一定要找琳娘问清楚。”   许夫人心里说不清的失落,只觉陷入黑暗深渊一般,以前女儿身上的固执她觉得是一种坚韧,可如今看来只是一场笑话。   “行,那你下午再去问吧。”这样的女儿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那就让她去撞一撞吧,头破血流才知道痛,人总要经历什么才知道好歹。   看着母亲离开的身影,阳光洒下,一身落寞,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一般。许莉姿紧紧咬着唇,直到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才放开,泪无声地滑落。   母亲一定对她很失望吧,刚才母亲一定是希望听到她的忏悔改过之心,可是她不甘心,认识十多年的姐妹,比同父异母的姐妹都要亲的琳娘,怎么会算计她呢?就算琳娘只是一个外室女,可如今不是已经入了常家的家谱吗?一个没了母亲不得父亲欢心的乡巴佬娶了琳娘还是占便宜了呢。   凭什么容姐儿可以嫁给一个商贾之人,琳娘就不能嫁给烨哥儿了?难道琳娘还比不过一个低贱的商户吗?   婆婆之所以不答应不过是对她不看重罢了,她堂堂许氏嫡女下嫁到甄府,他们不应该把她供起来事事听她的吗?她这样做有什么错?   嫂嫂是婆婆的亲侄女,女儿是荣王妃,她若是不找个亲近的人,她不立起来,只怕以后在甄府就没得话语权了。难道让她以后都要看一个商户之女的脸色过日子吗?   许莉姿深吸一口气,她从小就是被当做一家主母来培养的,也看习惯了母亲里里外外一把抓,她想要把身边的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她有什么错?   下午她再去一趟常府,她不相信自己会看走眼,一定不会看走眼的。   下午常府门外,一粉色半臂牙白长裙的丫鬟对着许莉姿笑语靥靥,这是琳娘身边的丫鬟,“甄八奶奶,我家小姐去观音庙祈福了,要在那里待大半个月为老夫人抄写经书呢,今早就出发了。”   许莉姿微不可见地踉跄一步,脸色一片苍白,上午说是出去买东西了,下午却成了去寺庙祈福,身边的大丫鬟都不带,这是明显地避开她连个借口都不愿意找了吧。   许莉姿跌跌撞撞地回了房,可房里却没见到母亲,帮拉了丫鬟问道:“我母亲呢?”   丫鬟摇摇头。   许莉姿只觉得她被遗弃了,最好的姐妹骗了她,最疼她的母亲也不愿意见她,婆婆不喜欢她,小姑子厌恶她,夫君也不敬重她,她现在成了一个不受待见的人。   这让时时笼罩在光环下的许莉姿怎么能够接受,想到伤心处便趴在床上痛哭出来。   许夫人进门便看到瘦弱的女儿肩膀一耸一耸,低泣声传出好不伤心。   慢慢走过去坐在一旁,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好了,都过去了,不哭了。”   许莉姿身了一僵,随即转过声趴进母亲怀里放声痛哭出来。   许夫人拍着女儿的背,惆怅道:“好了,真相弄清楚了就好,以后吸取教训就是了,不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第五一一一章 教 训(两章合一)   劝了半晌,许莉姿才安静下来,只不过哭得狠了,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许夫人用帕子帮着女儿擦干净脸,“好了,过去就过去,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你那婆婆不是个小肚鸡肠的,明儿母亲陪你回去好好认个错,以后好好孝敬公婆侍候好姑爷,你婆婆夫君认可你了,王妃自然不会为难你,不用担心。”   许莉姿抬着头,眼睛红肿,脸色苍白,“母亲,女儿不懂。女儿是许氏长女,打从女儿记事起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学着怎样与各家夫人太太应酬,怎么打理夫君的公宅,可是在甄府女儿却什么也不用做,即不用参加应酬也不用管家,女儿能做的就是晨昏定省,婆婆半个时辰不到就打发我了。女儿想找介绍个能说得上话的姐妹进府有什么错呢?”   许夫人内心长叹一口气,女儿这是怨她们了,怨父母把她低嫁了,嫁到一个没有底蕴没有错综复杂关系的家族里去,却不知道那简简单单的甄家才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归宿。   公婆性子温和身份不显不会去搓揉媳妇,上有长兄长嫂,不用承担家族重任,夫君年青俊郎才识过人,前途一片光明,她只需在大树下乘凉就好,这样的舒服日子竟然不想要,还要去过那些勾心斗角左右缝源劳心劳力的生活,这个女儿真在是被她们养歪了。   可是这样的话成亲前她已经劝过无数遍了,再劝只怕也起不到作用。   “你在甄府就那样无聊吗?每日的晨昏定省半个时辰就打发了,那你陪你婆婆说了几句话?你府里有你和你婆婆再加一个侄女,三个人怎么就不能说话了?你多问一问姑爷的习惯喜好,与你婆婆聊一聊老家的事儿,或者陪你婆婆出门去逛一逛街,怎么就没得事做了呢?”   看着许莉姿垂下头拨弄着手指不愿说话的样子,许夫眉头一皱,“你嫁进甄府也有半年时间了,给姑爷做了几身衣裳几又鞋袜?这马上到盛夏了,上次给你捎去的宝相纹的花罗你给你婆婆做了衣裳没有?”看着许莉姿一脸懵懂的样子,许夫人闭了闭眼睛,“衣裳没做,鞋子呢?”   “你,你都没做?那煊哥儿的呢?我千叮咛万嘱托让你用那水绿色的素罗锦给煊哥儿做身夏装的,你做了没有?”   许莉姿颓败地低下了头,母亲问的话她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许夫人伤心又无奈,这儿女情前世债,以前看着都是个好的,没想到债都集在这里等着呢。可是她再伤心也不能不管女儿,以前没教好,如今更是要好好教了,否则这后头的日子就要苦着了。   后宅妇人一辈子也就是围着夫君孩子打转,夫君是天,可晴可阴可雨可风可雪,若是看对你无心无情,那你每天就生活在三九天的冰天雪地里,若是看重你的,那你便日日生活在三月阳光的明媚里。   “莉娘,你回想一下,当初我和你在老宅的时候,我是怎么做的。你祖母最终能点头答应让我带着你们兄妹陪你父亲到任上去,这其中我下了多少工夫陪了多少笑脸?再看你祖母,哪次回老宅对我们不是亲亲热热捧得高高的,这些除了你父亲的本事之外,难道没有母亲平日的孝敬吗?哪怕是在京城,每个年节我都不能忘了往老家送礼,到如今你祖母一年四季的鞋袜我还得做些,这是为什么?   莉娘,这世间的情感都是要投成本进的,除了父母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你如今已经成了甄家的媳妇,当初你没有反对,如今就该真心实意地与姑爷过日子,魏家从无再嫁女,许家也丢不起这个人,你十三姑如今还在家庙里,哪怕是疯了也离不开那间小小阁楼,你要好好思量,你究竟想要什么?”   听到十三姑这个名许莉娘便打了个激灵,那是许家被休弃回来的姑娘,从被接回府的那一天开始就关进了后花园一个荒芜的角落里,说是在家做居士,可是从十三姑回来之后府里就从没见她过,那角落里破烂的小楼中从没传出过木鱼诵经声,只有不分白昼黑夜偶尔传出的凄惨哭笑声。许府的每一个女儿从懂事起就被耳提面命十三姑的七出罪名,每个人都被带到那破烂的阁楼前去听一声声似哭似笑的哀鸣,对于许府的姑娘来说,十三姑是个恶梦,是行差踏错的界碑。   “母亲。”   许莉姿可怜的模样并没有让许夫人心软,再次开口依旧直指许莉姿内心的不安。   “莉娘,如今的你已嫁做人妇,不可以还像在家中那样任性了,你婆婆是个性子好的,若是以后你大嫂敢像这样对我,我便直接放人到你大哥房里去。你要相信,婆婆想要搓磨媳妇办法多的就是,而且让你连挑理都挑不成,更何况你连姑爷的心都没收拢住。   女儿呀,你看甄府这不好那不好的,可你想过没有,你在那里没人给你摆脸色,也没人给你小鞋穿,你完全是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这样的舒适生活还不好吗?难道非得要像母亲在许府里,与婆婆斗与妯娌斗与小妾斗才叫好吗?   你嫂子如今没在身边,侄女又马上要出嫁了,府里就你和你婆婆正是联络感情的好时刻,不谈别的,就是说说侄女出嫁的事谊,搭把手,你婆婆也会高看你两分呀。得了空给姑爷做鞋袜给侄子做几身衣裳,两人的感情处着处着自然也慢慢深了起来。   你当初既然答应了嫁进甄府,就把你心里的委屈不干通通忘掉,谁也不是个蠢笨的,你那些外露的情绪,也不知道姑爷和你婆婆看没看出你的想法来?”   许莉姿挪了挪身子,“我,我有什么想法好让他们看出来的?”   许夫人厉色道:“莉娘,母亲不与你说笑,你把你心里对甄家的轻视小觑都收起来,还有你心里不该有的想法都通通忘掉。甄家简单,可甄家的姑奶奶不简单,别到时候结亲没结成反而结了仇。”   许莉姿咬着唇,抬起头看向母亲,倔强道:“女儿,女儿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许夫人深深地看着许莉姿眼里,沉声道:“魏洲。”   许莉姿身子一振,眼瞳猛然睁大,脸色如雪一般惨白,心里最深处的秘密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剥开,直直摊露在阳光下,让她的狼狈无处可逃。她便这样直直地愣地那里,脑海一片空白。   许夫人强压下心中的不忍,女儿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为此她还拭探过嫂子,可只能说没有缘分,魏家已经衰败了,哪怕在江南名声赫赫,可是内里他们都明白,再不出仕魏家便只有一些清名了。   魏洲是长房长孙,是下一代的族长,他身上肩负的是振兴家族的使命,这样的少儿郎绝不是良配,家族才被他放在第一位,妻子甚至儿女都要排后。   魏家想要重拾当年的荣耀,就得在京城寻找助力以便在仕途上帮扶魏洲,而寻找最佳助力的方法莫过于连姻。   许魏两家已经是姻亲,所以魏家绝不会再让许氏女做长孙媳妇,这一点她明白许莉姿也明白。   许莉姿知道不能强求,她的骄傲也没办法让她去低头,所以才会答应嫁入甄府,在她看来,既然不能嫁给心中的那个人那嫁给谁都行。可是真嫁进甄府后,她后悔了,甄府的生活在与她想像的差距太大了,她几乎是被隔离在那小小的后宅庭院里,一个月难都得有个宴会,以前时时投注在她身上艳羡的目光没有了,她不知道那些贵族世家小姐们今年流行什么裙子,什么花样,出了什么新鲜的脂粉,也不知道谁与谁结亲,最重要的是她好久好久都没见到表哥了。   甄修杰不是不好,长相更没得话说,可是甄修杰待她却没有表哥待她那样温和体贴,表哥每次见她都会给她带礼物,虽然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不是单单给她一个人的,可是他带的礼物就是比起别人送的要好看要如她的意。   她知道自己不该来对比,可是,每次看到甄修杰冷清的神情和漠不在乎的态度时,她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他甄修杰家世地位都不如他,却还这样漠视她。这种不甘心深深地纠缠着她,让她明明知道不该生出这种想法时却又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她只能逃避,不想去接触甄府的任何一个人,不愿去讨好任何一个人。可是她在甄府太孤单了,所以才会想尽办法让琳娘进府,这样,至少她还能有个去处有个说话的人。   许夫人对自己女儿再了解不过的,既然已经将遮羞布扯破了,那就要把许莉姿的态度给扭转过来,就像她说的那样,甄府是简单,可是甄婉怡不简单,如今看来,甄婉怡已经对女儿不满了的,她不能让甄婉怡对女儿再厌恶下去。   “莉娘,你十三姑就是犯了**佚之过才被休弃掉的,你可要引以为鉴。没有哪个男人会容许自己妻子心里藏了另一个男人,你若是再犯糊涂,毁掉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而是许魏两府。我绝不会眼看着你去做那些傻事,你也看到了荣王妃对娘家的维护,这本是好事。我们当初选择与甄家连姻就是奔着荣王府去的,可若是你不但起不到连姻应有的作用反而将家族推向毁灭,那十三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母亲绝不是危言耸听,今日我敢把你内心最深处的心思扯开说透,就是要让你明白,你虽是我的女儿,可你更是许府的姑奶奶,你的荣辱关系着许魏两家,我绝不允许你行差踏错半步。而你也承受不起家族的怒火。”   许莉姿眼泪一滴一滴坠下,将裙面上的祥云纹晕染,轻灵的图纹沾了水迹便得沉重,如同大山一般压在许莉姿心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没了,那些最难堪最隐密的心思都点破,让一直接受女训女诫教育的许莉姿万念俱灰起来。让她连个安慰自己推卸责任的借口都找不到。   许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却强压了下来,“这几日你就留在家里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让姑爷来接你。”   说完便快步走了走去,她也不想这样伤女儿的面子,可是若不挑明,只怕莉娘会就这样拖延下去,她以为自己对甄府的不上心不在意甚至轻视别人看不出来,可只见过几次的荣王妃都看出来了,更何况是朝夕相处的姑爷。为了两府,她必须要让女儿彻底死心才行。   晚膳许莉姿一个人在西厢房用,只不过那食盘摆在那里一口也没有动。   没有心思用膳的人不只许莉姿一个,许大人看着满桌的佳肴直叹气,最喜欢的百合西芹也食之无味,长叹一口气,放下了筷子。   许夫人见了也跟着放下筷子,她也没什么胃口。   “怎么了老爷?”   许大人也确实想找人说话,见夫人开口后,便挥退身边侍候的人,道:“前荆州刺史告老,三叔有意,老夫也去吏部通了气,三叔是汾州刺史,虽是由下州往上州调任,可三叔连着六年政绩评优,这调任应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今日吏部侍郎却说那位置被谏议大夫小向大人顶去了,并且是荣王爷说了话的。这谏议大夫只是一个从五品,调到地方任正四品的刺史,你说王爷是什么想法?他明明知道老夫给吏部递过话的。”   许夫人脸色一白,看着许大人的眼神里带了丝惧色。   许大人是什么人呀,那察言观色对他而言可谓是家常便饭了,沉声道:“夫人可是知道些什么?”   许夫人长叹一声,眼泪就坠了下来,才担心着没想到就成了事实。   许大人在一旁看了着急道:“夫人有话但说无妨,早些说出来为夫还能去想办法补救一番。”   许夫人也知道不能再瞒着,按了按眼角,小声地女儿这段时间做的事和昨日甄婉怡发脾气一事说了出来。   ☆、第五一二章 警 告   听到是因着自家女儿得罪了荣王妃才让家族受此损失,许大人便气得在桌上用力一拍,怒道:“那个不孝女,我早就说过她那性子太傲不会做人,你看吧,这嫁人才多久呀,就得罪婆婆开罪小姑子。还敢跑荣王府去闹腾,她好大个胆。当初妍娘得罪荣王府我就说过让你看好女儿,好生教导,把她那性子纠一纠,可你总不当一回事,如今闯出这样的祸事来,我看你怎么收场?”   许夫人这会也是真的着急了,她也没想荣王府动作会这样快,这样不留情面,老爷还在荣王爷手下当差呢,这可怎么办?   “妾身也不知道荣王爷会这样护着荣王妃呀。”   这一句说出来,许大人更是气愤不已,吼道:“不知道不知道,外头都知道的事儿你还说不知道,当初妍姐儿的事我就警告过你,让你慎重些,可你呢,妍姐儿都被指给人做妾了,你还不当一回事儿。如今莉娘忍出这样的祸事,看你如何收场?若是当初妍姐儿你带在身边认真教导,也不至于骄纵莉娘一个人,两个女儿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许夫人一见老爷又跟她说庶女的事儿,便也是一肚子的不满,“妍姐儿就跟莉娘差两个月,我一个人怎么带得过来,再说不是姨娘非要自己带的吗,为了这还一出一出的闹腾,当初老爷怎么不拦着的?如今养歪了倒怪起我来了。”   许大人被话一堵,“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当初也是自己蒙了心才酿成如今的大错,可若是夫人想把妍姐儿带在身边那姨娘也闹腾不起来呀,说来说去还是夫人不想带庶女罢了。   许夫人自家晓得自家事也没想与许大人闹掰,见夫君这般模样,便收敛了情绪,温声道:“好了,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到今日还拿在嘴边念叨,当初我不带妍姐儿不就是因着她姨娘喜欢瞎闹腾吗?如今她们也吸取到教训了,下个月卫国公府世子妃就要生产了,那时便让妍姐进卫国公府好了,都拖了两年多,邢国公府的颜面我们也是顾全了的。”   许大人听了这话,脸色也缓了缓,“那妍姐儿的事你就多费些心,她虽是做妾,可也是陛下赐的,想那卫国公府也不会轻慢了去。只是如今莉娘的事,你怎么看?”   许夫人也头疼,自己女儿是什么性子她哪不明白的,前头答应嫁入甄府也无非是哀莫大于心死,如今对甄府种种看不上也是因没上心,才把自己抬得高高的掩饰起自己真实的想法来。如果她这根筋转不过来,只怕谁劝都没有用。   心里再明白也不敢对许大人说实话,只安抚道:“老爷放心,莉娘就在府里,妾身会好生开导她的,这婆媳之间无非是那么一点事,争权争面的,这次就让莉娘吃点亏算了,谁让她是做媳妇的呢。至于荣王妃想来也是替娘家不平想出口气,王爷给了个警告罢了,妾身回头带莉娘去荣王府好好道个歉,以后陈嬷嬷就跟在莉娘身边侍候看着她一点。”   听到夫人心头有了成算,许大人这才放下心来,想着自家与荣王府已经是姻亲了,想要继续搭上这艘船只能劝着女儿改改性子了。   回过头许夫人对着许莉姿又是一顿好说,“你看看,若不是你弄出的这许多事儿,你三叔祖也不会升不了职。你三叔祖年岁已大,失去这一次机会只怕是就此止步了。”   许莉姿垂了下头颅,“王爷真就对王妃这样宠爱吗?”话音里说不出的羡慕惆怅。她昨儿才去荣王府今天荣王爷就免了三叔祖的升职,换了小向大人,容姐儿未来夫家的人,这可是给容姐儿大大地长颜面呀。   一个还没嫁过去的族侄媳妃就为族里带来这等好处,以后容姐儿进了夫家,只怕会被夫家供起来吧,而自己,明明已经嫁到甄家了,还是荣王妃的双胞胎兄长,却被这样下面子,这是给自己的警告吗?   许夫人同是女人,对甄婉怡能被一个王爷如此对待,心里也是羡慕的。想她们世家女子,外头看着锦衣玉食仆妇成群风光无限,可内里却只有自己知道,身边群狼环伺,你得小心冀冀严防死守,生怕夫君被哪个妖精给勾走了。外头刀光剑影,你得提起精神步步为营,奉承上头拉拢下头,为家族夫君打好后宅关系。每日里身边围绕的是各种算计斗争,没有尽头。   所以出现荣王妃这个异类时,大家都觉心里不痛快,而这种不痛快还无法去与人叙说,只能在背后妒忌说些酸言酸语。   “莉娘,夫为妻贵,若是夫君看重外人自然也会对你敬重几分,你看荣王妃,外头的交际轻易不参与,可谁也不敢轻慢了她,随便到了哪都是众星拱月一般,这是为何?还不是因为荣王爷看重她。如今你已嫁做人妇,以后姑爷的前程是不用愁的,你若不能抓住姑爷的心,以后便是有得委屈受了。”   许莉姿不服气道:“为何要女儿去讨好他,他就不能低头来讨好女儿吗?”   许夫人轻蹙眉头,“莉娘,夫为妻纲,你自小也是熟读女四书烈女传长大的,这夫妻相处之道还要母亲一再强调吗?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眼高于顶日日用下巴看自己的妻子,更何况姑爷那也是少年得志的风流人物,相貌才识手段背景样样不缺,巴结奉承他的人一抓一大把,你不服软难道还要姑爷一个大男人对你低三下四吗?你看荣王妃,温婉贞静,娇娇柔柔的,荣王爷那百炼钢在她手里也化为绕指柔。这些你就不去思量思量吗?姑爷也是个好强的性子,这样的人你就得柔着来,他硬你也硬,这两口子怎么能过到一起去呢?”   许莉姿不是不懂,可她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她都下嫁给他了,甄修杰还不珍惜她?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惦记起另一个人的好来,在甄府待着就越是压抑。她也知道自己这种态度婆家的人都不喜欢,甄修杰更是不耐烦她,可是她堂堂许家嫡女下嫁到甄府,甄修杰不该哄着她让着她吗?   就是这一点让许莉姿转不过弯来,以她的家世走哪都是受追奉的,在哪都是受夸赞的,凭什么甄府的人不惯着她?既然婆家让她不舒服了她也存心不让婆家人好受,更对促成这段亲事的甄婉怡心生不满。   可是现在,胳膊拧不过大腿,因为她三叔祖升不了职,出身于世家的她怎么会不明白从四品到正四品的差距呢?她本是作为连姻的工具结两家之好的,如今不但对本家起不了什么帮助反而害了家人,这个认知让许莉姿更是难受。   ☆、第五一三章 选 媳   许夫人再带许莉姿进府时,甄婉怡已经知道祁荣做了什么了。心里不由得愉悦起来,被滋润后的小脸更是白里透红荡漾着诱人的风情。   而这样娇艳明媚的模样落在了许夫人眼中,再回头看了看女儿那苍白憔悴有如败花的神色,心里更是酸痛。她以前教导女儿端庄对女儿性子骄惯的做法终究是错了吗?这两人一对比,若她是个男子也会选甄婉怡这样娇柔惹人疼惜的吧。   许莉姿跟着母亲循规蹈矩地请安行礼,被叫起后又直直地跪倒在地,“王妃,前日都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糊涂失了本分,还请王妃责罚。”   甄婉怡这会心情比较好,见许莉姿终于放下她那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心中一叹,她又何尝愿意这样去得罪嫂子呢,只是她不出手苦的便是自己的母亲和兄长。而她是万分不愿意让母亲兄长受委屈的,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四太太便是对她最好最用心的人,在四太太身上她体验到了母爱,在甄修杰身上她感受到了兄长的友爱呵护,是甄府四房让她知道亲情的温暖,所以甄家四房是她的逆麟,谁敢触犯谁便是敌人。   可是许莉姿身份又有些不同,这个不同并不是指许家的家世,而是因为许莉姿现在的身份,许莉姿已经嫁进甄府,成了甄修杰的妻子,以后与甄家是断不了关联的,所以甄婉怡可以下手去整治,却不能将她一棒子打死。   “起来吧,前儿的事是第一次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我相信许家魏家教养出来的女儿绝不是那无知莽撞之人,莉娘,你说呢?”   许莉姿只觉脸上火烧火燎的,闭着眼低声应道:“妾身知错,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甄婉怡对着一旁的映月点点头,“快起来吧。”   映月忙上前两步将人扶起,一旁的许夫人深呼吸好几次才让脸色正常一些。   甄婉怡只当没看到的,许莉姿敢如此胆大妄为,这许夫人最起码有失察教导不严之过,不好好教导女儿就是祸害别人,都道娶妻不贤毁三代,甄婉怡可不希望自个家就被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给祸害了。   许莉姿被扶起后脸色更是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仿若失了魂一般。甄婉怡皱着眉头,这许莉姿还真是心高气傲呀,这么跪一下竟被打击成这样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才会印象深刻,才会记得劳劳的,以后不敢再犯。   许莉姿站在一旁没有出声,许夫人眼里难掩疼惜,恭声道:“王妃,亲家太太如今身子不大爽利,莉娘做为儿媳妇自当侍候一旁,所以妾身想着等会送莉娘回去,好好给亲家太太侍疾。”   甄婉怡脸色缓了缓,“这事莉娘做主便好。”   许莉姿呆呆愣愣地抬头,木然道:“妾身这就回去侍候婆婆。”   甄婉怡定定地看了许莉姿一眼,见她脸上一片灰败,温和道:“那你就回去吧,在家好好过日子,我母亲与八哥都是实在的人,你对她们好她们也会掏心掏肺地对你好。”   许莉姿点点头,屈了屈膝,“那妾身告退了。”   甄婉怡点点头,看着母女俩转身离开,叹了一口气,她与这八嫂的感情以后就这样了。不过若是能让她有所忌惮能收敛自己的性子好好与八哥过日子,孝敬公婆,让她做这个恶人也认了。   许莉姿事件总算告一段落,四太太休养了几天人也精神起来,开始着手容姐儿的婚礼。而烨哥儿的亲事就全完交给了甄婉怡,甄婉怡接手后却有些畏首畏脑的,一个许莉姿就是她牵的线如今却成了这样,再让她说媒她可真是心里犯怵。   想到容姐儿的冰人向夫人是甄文怡介绍的,可现在甄文怡马上要生产了,自然是管不了这事,于是甄婉怡便亲自与向夫人提了提烨哥儿的事,向夫人倒是干脆,立马点头应了下来。   甄婉怡心里便是一松,总算将压在心头的事给去掉了。   祁荣见了笑道:“瞧你那样,出息了。”   甄婉怡剜了一眼,嘟嘴道:“我认识的人又没几个,谁好谁歹怎么知道?就说那莉娘好了,在外头谁不夸奖的,可偏偏是个心气高转不过弯来的人。若是再弄个这样的侄媳妃回来,我只怕无颜见家里人了。”   因着身份关系,甄婉怡能认识的也都是身份高贵的世家女子,若让她找只怕范围有限,再找一个许莉姿的可能性还真有些大。   祁荣哈哈大笑,看着娇妻打趣自己的样子,心里头爱得不行,“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可等珩哥儿他们大了,你自己找儿媳妇怎么办?”   甄婉怡瞪大了眼,她现在才二十二岁,就与她讨论儿媳妇的事是不是太早了?“王爷,您想得也太远了吧,珩哥儿才几岁呀?”   祁荣看娇妻的神情看在眼里,嘴角勾起,笑道:“也不算远,珩哥儿都七岁了{虚岁},娶妻也不过十年后的事,你现在也是可以好好看一看了。”   甄婉怡瞬间不好了,儿子去年才满五岁,可过了年就翻过一岁,这一下竟成了七岁了,唉,这岁月也太不饶人了吧。一想到有两个儿子,以后只怕还会有,这儿媳妇人选,甄婉怡打了个激灵,可怜兮兮地看向祁荣,“王爷,我负责生孩子您是不是该负责选儿媳妇呀?”   祁荣满头黑线,这丫头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忍不住在甄婉怡额头上敲了一响,“竟在瞎说,这选儿媳妇本该你的事儿,怎么能让我一个爷们去打听人家后宅的事呢?”   甄婉怡一手捂着被敲的地方,一手拉着祁荣的衣襟,委屈道:“可是我不会选呀。要是选了个搅事的回府那怎么办,成天地跟我打擂台给我气受那怎么办?夫君,你就忍心让我被儿媳妇们欺负呀?”   祁荣皱着眉头看着小娇妻撒娇,明知道那不可能,可只要一想到以后这府会住进别人,会对他的小丫头龇牙咧嘴心时头就不舒服,沉声道:“谁敢?以后儿媳妇都让他们自己去选,若是敢选个不孝顺的回来,都将他们都赶了,省得烦心。”   这护犊的神态让甄婉怡一阵乐呵,却乐极生悲地被压上床好一阵搓揉。   ☆、第五一四章 又一年   六月初三甄文怡生下第二个儿了,府里很是热闹了一番。   满月那一日,四太太抱着贾皎笑意浓浓,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她做祖母了呢。   听到甄文怡的打趣,四太太笑道:“嗯,我可不是快要做祖母了。”   甄婉怡逗弄着皎哥儿的手一顿,看向一旁的许莉姿。   许莉姿缩了缩身子,扯了扯嘴角,“是六伯来信,说嫂嫂有喜了。”   甄婉怡点点头,看向了母亲。“什么时候的事呀,可坐稳胎了?”   四太太点点头,“就是前儿接到的信,已经三个月了,算一算今年年底就能生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回京来?”   甄婉怡高兴道:“自然是接回京要好一些,有您在一旁照看着也放心。”   甄文怡圆润如银盘的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现在的她可算是有儿万事足了。自己有了孩子便想着旁人,于是对许莉姿道:“八弟妹你也要加紧了。”   许莉姿似害羞般地垂下了头。   四太太微微蹙了蹙眉头,随即笑道:“你八弟成亲才多久呀,不急。对了,文娘,你婆婆今年总要回来了吧。”   甄文怡撇了撇嘴,“回来,来信上说了今年回来过年的。”   “那就好,你也好些年没见到皓哥儿了,这一次总是要全家团圆了。”   甄文怡接过儿子,“我也无所谓了,反正现在我也是有儿子的。”   甄婉怡拉了拉甄文怡的衣袖,瞪了一眼,“胡说什么呢,早六年前你就有儿子了。”   甄文怡看了许莉姿一眼,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待到秋叶飘零之时,向夫人送了信过来,她娘家远房的一侄女刚刚及笄,正好来京探亲,模样不错,性子也沉稳,父亲是一县令,她是家中长女,还有一位兄长和一位妹妹。   甄婉怡得了信便领着向夫人去见母亲,让这两人自己去商量。   没多久便在留春观见了面,甄婉怡也被母亲拉去凑热闹了,这向夫人的远房侄女姓苏单名一个萍字,身上带着北方人的爽利,身子骨看着也比一般人健硕一些,四太太看着倒是挺满意。甄婉怡知道这种身形丰硕的女子大致就是老人们说好生养的了,而烨哥儿做为长房长孙爹娘不疼的,以后的日子肯定是靠自己了,娶上一个性子稳重的媳妇比什么都强。   说了一会子话,走时,甄修杰与烨哥儿结伴来接人,两个小儿女自然都见了一面,萍娘倒是落落大方地上前问好可烨哥儿却羞红了脸,跟在甄修杰身后,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倒是让向夫人一阵打趣。   烨哥儿也是知道向夫人的,所以对于向夫人的打趣都腆着脸受了下来,只是那红晕都漫到颈脖那里去了。   等到喻瑾珍上京的时候,烨哥儿与苏萍的亲事也定下来了。   刚进入腊月,一顶大红桥子吹吹打打地将容姐儿接过走了,除了老太太置的嫁妆,四太太私下添了两百两,甄婉儿给了一匣子的首饰,甄文怡也暗里送了不少好东西,让容姐儿风风光光地嫁到了向宅。   腊月二十二,喻瑾珍生下四房的长孙女,可喜坏了四太太,平日里孩子们都聚一起时,只有琼姐儿一个女孩子,四太太便是特别的眼馋,如今好了,她也是孙子孙女双全的了。   只不过想到小儿子,心里又是一叹,小儿媳妇进府都一年多了,还没个好消息传来,夫妻两又都是一副不着急的模样,可是急坏了她这样做母亲的。大儿子儿女都有了,现在便只愁小儿子了。   初二早早地甄婉怡便收拾妥当领着三个孩子由祁荣陪着去了甄府,甄修杰夫妻在四太太处候着似乎是专门等着她们夫妻一样,见了人便道:“一直等着你们呢,我们等会要去舅舅家拜年,明日再陪王爷好好喝一杯。”   祁荣笑着点头,“行,我这是把婉儿母子几个送过来,等会就要去别处,明儿再好好聚一聚。”   甄修杰自然知道祁荣有多忙,能抽出一天都是很不错的了,便笑道:“那正好,我们一起走吧。”   祁荣点点头,人却走到甄婉怡面前,对着珩哥儿道:“珩哥儿,你是哥哥,记得要帮母妃带好弟弟妹妹。”   珩哥儿认真地点点头,”儿子知道了。”   “珏哥儿,记得不要调皮,不要惹母妃生气知道?”   珏哥儿也学着哥哥的模样点头道:“儿子知道。”只不过那眼珠子早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琼姐儿则抱上父亲的胳膊,娇声道:“父王,您要记得早早来接我和母妃哦。”   祁荣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好的,那琼姐儿也要乖乖的。”   琼姐儿点点头,随即放开父亲的胳膊跑到煊哥儿身边去了。   祁荣看了甄婉怡一眼,“晚上我来接你们。”   甄婉怡见一房子人的视线都粘在她身上,深深地觉得祁荣今儿太啰嗦了,忙点头道:“知道了,我就在家里陪着母亲,你在外头记得少喝些酒。”   送走了祁荣和甄修杰夫妇,见许莉姿那跟在后头的挺直背脊,银红色的披风一荡一荡的似乎更瘦了。   四太太安排着小家伙们坐在铺好的地毯上,让人好生侍候着,又去看了喻瑾珍母女,忙了一通后才拉着甄婉怡坐在矮榻上说话。“今年你六嫂坐月子,这个正月我是哪都去不成的,便让修哥儿夫妇去你舅舅家拜年,明儿来这的人只怕是多起来,咱娘俩今儿就安安静静地说会话。”   甄婉怡点点头,“刚才听八哥的意思明天也会留在家里,八嫂不回娘家吗?”   四太太脸上带了笑,“你八嫂说初四再回去,明天就留在家里招待你们这些小姑子,还是容姐儿也会过来,我让人请了两个说书女先生,也不会太吵不用担心吵着你六嫂,明儿下午咱们也乐呵乐呵。”   甄婉怡点点头,许莉姿能这样将婆家的人放在前面她自然是高兴的,看母亲的样子也是十分高兴,毕竟大儿子一个人在任职上,明儿女儿女婿侄女侄女婿侄孙女侄孙女婿都会来,四太太自然也是希望儿子媳妇能一起团圆的。   不管许莉姿是不是真心替夫家着想,只要能让母亲这样高兴下去,她就觉得很好了。   “那八嫂倒是个贤惠的,许夫人也挺大度的。”   四太太点点头,“可不是呢,我琢磨着让人备了些血燕让你八嫂带回去,都是你表哥送来的,外头卖的也少。”   这血燕虽不如宫里出来的贡燕,可在外面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用来送礼再阔气不过的。   ☆、第五一五章 留 宿   一直在甄府待到傍晚时分,祁荣才来接甄婉怡母子几人,结果琼姐儿又不愿意走了,拉着甄婉怡的胳膊撒娇道:“母妃,女儿要留下来。”   珏哥儿也立即道:“我也要留下来。”   甄婉怡看了看祁荣,祁荣走到琼姐儿身边抱起女儿,“琼姐儿乖,跟父王母妃回府好不好,明儿一早我们再来外祖母这里。”   四太太在一旁劝道:“西厢房都收拾出来了,也烧了一天的地龙,你们今晚就宿在这里好了。”   甄婉怡忙道:“不用了母亲,今儿天色还早,我们回去好了。”开什么玩笑,上一次在这里睡了一晚太折磨人了,一整晚都没睡好总感觉少些什么。   琼姐儿一听眼眶里马上蓄满了泪,“不嘛,不嘛,我就在睡在外祖母这里,我要跟煊哥哥睡。”   珩哥儿抿了抿嘴,瞪了一旁笑得傻兮兮的煊哥儿,走到父亲身边,扯了扯妹妹的袖子,“妹妹,你不是说要扎灯笼吗?马上要到上元节了,你再不回府去扎怕是要来不及了。”   琼姐儿眼泪还挂在脸上,可嚷嚷声没了,看了眼哥哥又回头看了看煊哥哥,一脸的纠结。   煊哥儿上前道:“琼妹妹,要不我陪你扎花灯吧。”   琼姐儿眼睛一亮,推了推父王扭着身子回到地上,拉上煊哥儿高兴道:“煊哥哥你会扎花灯?”   煊哥儿挠挠头,“我不会可门房的胡爷爷会。”   琼姐儿一阵点头,“那我留下来。”   说完便跑到四太太身边,“外祖母,琼姐儿要陪外祖母睡,外祖母好不好嘛?”   四太太哪有不应的,立马道:“你们俩回府去,让孩子们都留下来,如今都这般大了,家里也有换洗的衣裳,你们不需要担心,哪有外孙儿不住外祖家的?”   甄婉怡可不放心三个孩子都睡在外头,便想着自己留下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祁荣抢了先,“母亲这话说得是,那孩子们就麻烦母亲了,明儿一早我们再过来。”   甄婉怡看着祁荣,嘟了嘟嘴,可在外头又不好反驳他的话,心里头却是极为不舍的。   珩哥儿一看大势已定,便道:“父王母妃放心,儿子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没有办法的甄婉怡只得依依不舍地被祁荣拉着离开了。   琼姐儿一看父母都走,便马上跑到煊哥儿身边,拉着煊哥儿的手道:“煊哥哥,快带我去扎花灯。”   珏哥儿也怪叫一声,“好哦,有得玩的了,扎花灯,扎花灯。”   看着弟弟妹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珩哥儿直皱眉头,在珏哥儿额头上敲了一记,“笨蛋,没良心。”   珏哥儿捂着头瞪着哥哥,嘴巴憋了憋,却最终没哭出来。   珩哥儿看着弟弟起了红印子的额头,心里有那么一丝丝后悔,拉着弟弟道:“走吧。”   珏哥儿这才笑了出来,讨好地唤了一声,“哥哥。”   “嗯,妹妹跟煊哥哥在玩好玩的,记得要跟紧了。”   珏哥儿一听,立即挣脱开,追着前头的妹妹唤道:“妹妹,煊哥哥,等等我。”   珩哥儿这才勾着嘴角慢慢跟上,虎妞在一旁看着,笑着摇了摇头,这世子爷也真是小气。   甄婉怡坐上马车后对着祁荣不满道:“王爷,您怎么能让孩子们单独留宿外头呢?”   祁荣挑挑眉,“这又不是外头,是你母亲家,孩子们的外祖家,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还担心岳母照顾不好几个孩子,让孩子们受委屈了?”   甄婉怡瞪了一眼,“怎么可能,我母亲怎么会让孩子们受委屈呢?我只不过舍不得离开孩子们罢了,这么大了,还没离开过我呢。”   祁荣搂着小娇妻,笑道:“平日里孩子们也是跟奶娘在睡,跟今天留在岳母这差不多,不用担心。”   甄婉怡嘴角翕翕,嘟哝着却没出声,这怎么是一样的呢,平日里虽没跟孩子们一起睡,可都在一座宅子里,隔得近她也是安心的,哪像现在,马车都要半个时辰的路程。   祁荣只看甄婉怡的表情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笑着哄道:“好了好了,难道你只担心孩子们就不担心你的夫君吗?”   甄婉怡转过头瞪眼道:“担心你?”   上下打量一眼,皱着眉头,“王爷,难道您的自控能力这样差,我不在你就想着偷吃吗?”   祁荣深吸一口气才将心里的郁气给压了下来,捏了捏拳头将手指尖的痒意散去,生怕一个控制不住就敲上那片白皙娇嫩的额头,到时候心疼的又是自己。   最后只得将怀里的人紧了紧,压着声音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为夫没你在身边整夜的辗转难眠,你却这样不相信我,看我今晚怎么罚你。”   甄婉怡小脸儿一红,刚才那话只是她故意而为说来逗逗祁荣,并不是存心的,哪知道会惹急了他,忙换上笑脸,谄媚道:“呃,王爷,我刚才是逗您的呢,真的,我怎么会怀疑王爷呢?你可是正气凛然、目不侧视、坐怀不乱、清心寡欲、绝世好夫君一枚呢,我怎么对王爷不相信呢?正是对王爷放心,所以才敢留在娘家住一晚呀。”   祁荣抿了抿嘴角,脸色虽没有变化,可一双星眸却隐藏着笑意,低头凑近,温暖的气息扑打在甄婉怡脸上,淡淡的酒香让人闻着就有了几分醉意,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你住岳母家睡得那样好就是因为对为夫的放心吗?”   甄婉怡哪怕是日日都见这张俊脸,可还是被此刻的美色迷惑住了,眼睛眨都不眨,心里的话就脱口而出,“哪有,我是前半夜想王爷想得睡不着才起晚了的。”   祁荣闻言脸上绽出笑意如盛放的牡丹一般,牢牢地绑住了甄婉怡的视线,只觉那俊脸越来越近,那星眸里闪烁的亮度让她怦然心动,那温暖轻柔的嘴唇传达着浓浓的眷恋思慕之情,让她沉醉得不可自拔。   若不是祁荣听到车夫拉缰绳的声音,赶紧将娇妻半开的衣裳整理好,只怕甄婉怡又要在马车内被吃干抹净了。   ☆、第五一六章 熊孩子   这一晚衾帐翻碧浪,红云度粉腮。 床榻横玉体,狠把花心摘。   祁荣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将甄婉怡折腾了半宿,早上被叫醒时还嘟呶着:“不要。”   沙哑的声音如那轻柔的羽毛挠到祁荣的心头,让他身子一紧,看着娇人儿泛红的脸颊,索性钻进被窝里,将火热的大手探向那温暖柔软的身子,低头凑到甄婉怡的耳边,“婉儿,如果不想起来那我们今天就不要去岳母家了,嗯?”   半晌甄婉怡才反应过来,猛地睁开眼,察觉胸口上作怪的大手,忙伸手挡住,气急败坏道:“你,王爷,你这大清早地扰人清梦好吗?”   祁荣挑了挑眉,指着外头道:“你看看这天色,还叫大清早吗?再不起来,到岳母家只怕都要收席了。”   甄婉怡透过撩起的帐幔看着透亮的天色,这大冬天的天本来就亮得晚一些,再看看今日这天色只怕都辰时末了吧。   赶紧坐起身,“都什么时辰了,您怎么不早些叫醒我呢?”   祁荣笑道:“为夫若不是这样叫娘子,娘子只怕还在梦周公呢,可见昨儿晚上让娘子劳累了。”见甄婉怡气得瞪大了眼,又忙道:“已经巳时一刻了,琼姐儿怕是等急了。”   一句话又让甄婉怡发作不得,只得抿着嘴拿起外衣披上去了净房,本来还算干爽的身子在走进净房时,感觉身下一湿,咬了咬牙,也不知道昨儿晚上祁荣要了几次,这会了小肚子还涨涨的,只怕没少被他喂进那些精华。   快速地清洗一下,才换上衣裳走出来由绿柳帮着梳头。   祁荣让杨依端了燕窝翡翠饺子韭菜盒子还有一碗羊乳过来,对着甄婉怡道:“时辰不早了简单用些早膳我们直接去安乐胡同那里,母妃那里为夫已经去说过了,等会你就不用去了,省得孩子在岳母家等得着急。”   绿柳也知道自家主子心急,快速地梳了一个飞天髻,侍候着用了早膳。   一旁的祁荣皱着眉头看甄婉怡三五下就吃完一盘翡翠饺子,忙将羊乳递过去,“慢慢吃,咱们有时间。”   甄婉怡端起羊乳“咕噜”两下将喉咙里的饺子咽下,噎得直捋胸口,抹了抹嘴,站起身,“好了,我们走吧。”   祁荣摇摇头,拿起披风给甄婉怡披上,含笑道:“你昨儿若是早早依了为夫,咱们也不用耗到三更天了。”   甄婉怡瞪了一眼,在祁荣给自己系带子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疼得祁荣发生一阵抽气声,才做出瞪眼的姿态出来,却在甄婉怡那满含风情的笑意下散得干干净净,勾起嘴角,“娘子如此热情,为夫今晚一定会好好回报你的,正好明儿没事,娘子睡到正午起身也无妨。”   看着祁荣那火热的打量视线和露骨的话语,甄婉怡无奈地撇了撇嘴,荣王爷的高冷范儿呢?   “哼,走了。”至于晚上的事儿晚上再说好了。   到了甄府里,该来的人几乎都来了,在中堂男女分开对坐着。   甄婉怡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到父亲母亲身边,见了礼,东侧室正在玩闹的珩哥儿兄妹三人见了甄婉怡夫妇,忙跑了过来。   琼姐儿直直扑向祁荣怀里,“父王,您和母妃怎么这么晚才来呀,我都等你们好半天了。”   珏哥儿则是扑向甄婉怡,结实的身子冲了过来差点没让腿发软的甄婉怡坐倒在地,祁荣伸手扶了一把,沉声唤了一句,“珏哥儿。”   珏哥儿吐了吐舌头,一脸的调皮样子,“母妃,儿子好想您呀。”   珩哥儿还能自制,在离父母一米处停下,行礼道:“孩儿见过父王母妃。”   琼姐儿和珏哥儿一见,也退了出来,与珩哥儿站一排,照着行礼道:“孩儿见过父王母妃。”只是毕竟年纪小,行起礼来东倒西歪的,看得一旁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珏哥儿左右环顾一圈,挠了挠头,显然不明白别人都在笑什么。却不知这憨憨的样子更招人希罕。   琼姐儿才没管别人怎么样,拉着甄婉怡往东侧室走去,指一个小男孩介绍道:“母妃,又来了一个哥哥,是皓哥哥,八姨母带来的。不过还是煊哥哥最好看。”   甄婉怡这时才认真地打量贾皓,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一看就是个机灵孩子,甄婉怡拿出一串小金鱼递过去,“皓哥儿是吧,我是你小姨母,来,这是小姨母给你压岁钱,拿着玩吧。”   皓哥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甄婉怡一遍,最后才接过那串小金鱼,拿在手里晃了晃,这才露出笑脸,“谢谢小姨母。”   甄婉怡点点头,又拿出一串递给煊哥儿,“煊哥儿,这是姑姑给你的,又长大一岁了要更懂事哦。”   煊哥儿笑得小眼都眯成缝儿,“嗯,谢谢姑姑,煊哥儿听祖父祖和母亲的话呢,还有八叔的话。”   琼姐儿在一旁嘟嘴道:“还有我的话。”   煊哥儿好脾气的点点头,“嗯,还有琼妹妹的话。”   一旁的皓哥儿听了,看了看甄婉怡又看了看煊哥儿手上的一串小金鱼,再看着自己手里的小金鱼,“哼”了一声,将手里的小金鱼砸向甄婉怡,“别人的东西我不要,还给你,你给我滚出去。”   甄婉怡被皓哥儿这一弄完全是措手不及,见那串金鱼扔过来忙闭上眼睛,还好皓哥儿个头小,力气也小,那金鱼又是甄婉怡为了娘家侄子辈特地打出来的,都是实心的,一串八个有四两重。   皓哥儿虽用尽了力气,可那串金鱼却只砸到甄婉怡的肚子上,便滑落下来。   还不待甄婉怡有所反应,坐在中堂的贾珍快步走过来,抓起皓哥儿的手在手心上狠狠地打了几巴掌。“你可知错?”   小小年纪的皓哥儿估计是没见过这等阵仗,左右转了一圈,哭着嚷嚷道:“我要祖母,我要祖母,你这个坏人,我要让祖母打死你。”   贾珍闻言只气得脸上通红,手起手落又是好一阵打,站在近处的甄婉怡都能看到皓哥儿那通红的手掌。   “长者赐不可辞,你个畜生竟敢如此不敬不孝,为父若不好好教训你只怕你要无法无天了。”   ☆、第五一七章 教 子   贾珍打得用力,皓哥儿这下是真疼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要回家,我要祖母,我要祖母。”却再也不敢说其他的了。   一旁的琼姐儿被吓得直往煊哥儿身后躲,珩哥儿拉着珏哥儿往后退了几步,煊哥儿也学着拉了琼姐儿后退。珏哥儿上前一步而哥哥并肩站着,眼睛发亮地看着。   甄婉怡看着贾珍拉着皓哥儿也不好意思过去哄人,忙转头看向甄文怡,谁知道在甄文怡脸上却见到要笑不笑的神情,靠在太师椅上神情轻松丝毫没有过来拉架的觉悟。   还是四太太急急忙忙地将怀里的玲姐儿递给许莉姿,快步走了过来,从贾珍手里夺过皓哥儿的小手,拉到一旁去哄,“哎哟,皓哥儿呀,今儿到外叔祖家可不兴哭哦,来告诉婶祖母,这是怎么了呀,你为什么要丢掉小姨母给你的压岁钱呀?”   皓哥儿一离了贾珍身旁,胆子便又大了起来,看着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四太太,眼里闪过恼怒,看着自己红肿的小手,用力地一推,“滚开,你这个老虔婆。”   四太太一个没注意被推得往后一仰,屁股直接着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甄婉怡忙扶了人,瞪向皓哥儿,看来刚才贾珍还是打轻了,这小屁孩纯粹是欠收拾呢。   一旁的贾珍见了那简直是火冒三丈,黑着脸上前,这次可不是打手那样简单了,直接拉着人打横放在腿上,裤子一垮对着那白嫩嫩的小屁股便是一顿狠揍,“啪啪”声传来,鲜红的王指印跃然其上,打得皓哥儿“哇哇”大叫起来,“祖母,祖母,救命啊。”   四太太被扶起,挣开甄婉怡的搀扶,去拦着贾珍,“八姑爷,快住手,八姑爷。”   贾珍被拉开,还气喘如牛地直瞪着皓哥儿,皓哥儿也被打怕了,拉着裤子躲在四太太身后,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呀,估计是长这么大从没被打过吧。   其他四个孩子退得更远了一些,看向贾珍的神情里都带着一丝害怕。   四老爷站起身招呼道:“八姑爷,咱们去前院喝茶,王爷年前送了些好茶过来一直没舍得喝,还有年前集的梅雪,正好用来烹茶,走,咱们也去做一回雅人。”   贾珍瞪了皓哥儿一眼,“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若是敢再犯糊涂,看为父不打断你的腿?”   皓哥儿一个哆嗦,忙往四太太身后躲了躲,紧紧抓着四太太的衣袖不放。   等四老爷将爷们都带走后,四太太笑着将皓哥儿拉出来,帮着整理衣裳,“好了,你父亲走了,皓哥儿就跟哥哥弟弟们玩吧,可不要再发脾气了哦。”   皓哥儿也知道自己的靠山不在,没人护着他,只得老老实实地由四太太牵着。   四太太将皓哥儿丢掉的金鱼拣了起来,“皓哥儿,这是你小姨母送你的,长者赐不可辞知道吗,你看煊哥儿他们都有呢。”   皓哥儿看着被煊哥儿挂在腰间的金鱼串,眼里带着羡慕,接过四太太手里的,也跟着挂在腰间。   四太太这才长出一口气。   甄婉怡也将煊哥儿和珩哥儿拉过去,“你们几个好好玩,不要打架知道吗?”   珏哥儿一个劲地点头,“知道,我不会打架的,要不然八姨父就要打我了。”   甄婉怡笑出声来,“知道就好。”   琼姐儿也趁机告状,“八姨父好凶,打得肯定疼。”   煊哥儿忙道:“琼妹妹不怕,你乖,八姑父不会打你的。”   童言童语让大家都笑了出来,皓哥儿也自在了一些。小孩子忘性大,不一会儿又玩到了一起。琼姐儿更是让人将她最喜欢玩的琉璃珠子拿出来,五个孩子一人一边玩得有模有样。   甄婉怡给虎妞一个眼神,虎妞点点头,离几个孩子更近了一些。   甄婉怡扶着母亲坐回中堂,看着许莉姿坐得笔直地抱着小小的襁褓,身形僵硬,一动不敢动的模样,笑道:“八嫂,你这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抱了个金疙瘩呢。”   四太太笑着接过甄玲儿,“一回生二回熟,不用紧张。”   许莉姿抿了抿嘴,“是,母亲,以后我会多抱一抱玲姐儿的。”   四太太脸上的笑意一顿,随即笑道:“不用,玲姐儿身边有两个奶娘还有丫鬟婆子一堆人呢,你不习惯就不要勉强。”   许莉姿点点头,“是。”   四太太神情淡淡的,她刚才回想了一下,自从玲姐儿出生后,许莉姿这做婶婶的确实是没抱过孩子一次,刚才若不是她情急之下顺手一放只怕这人是永远不会主动想要抱一抱侄女吧。   想到这里,四太太神色更是淡然了。叫来奶娘将玲姐儿抱到六奶奶那里去。   甄婉怡见母亲脸上不好看,忙转头问甄文怡道:“皎哥儿呢?”   甄文怡指了西侧室的矮榻上,“在那里睡着了。”   甄婉怡点点头,看了正玩得高兴的孩子们一眼,低声道:“你家那小子可真是霸道呀。”   甄文怡叹了一口气,“一回来我和相公就发现了,皓哥儿纯粹是被他祖母给养歪了,什么都依着他,性子可不就是霸道?什么东西都只能他有,别人不能有,你不是送了皎哥儿一个镶百宝的拨浪鼓吗,皎哥儿拿出来玩的时候被皓哥儿看到,硬是要了去,我一开始没给,他都那样大了,又不爱玩这小玩意,谁知道就为这个闹腾起来,哭天喊地的要,他那个好祖母,便直接向我讨要去了。结果没两天,那拨浪鼓就被他给拆干净了,上头的宝石也不知道弄哪去了,碧玉的手柄也断了。   偏偏他祖母给挡着,我问一问都不行,更遑论是教训了,那样一件好东西就这样败了。还有大年三十的时候,我将你送来的贡桔拿出来,他只吃一个便不让别人吃了,二婶家的小孩要吃就被他给打了,你说可气不可气,这哪是有教养的样子,便是我们女儿家小时候也不敢在老人面前吃独食呀,更不用说为了吃东西去打人了。   等到初一祭祀祖先的时候,皓哥儿又死活不愿起床,我那婆婆只差没跪着去求了,可依然不管用,相公当时那脸黑得呀,直接将人从床上拉了起来,可还没说什么呢,就被我婆婆给赶走了,大年初一的祭祀硬是没参加。”   ☆、第五一八章 被 砸   甄文怡一边说一边冷笑连连,可见对这个大儿子是有多不满意了。   甄婉怡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贾皓这熊孩子这么能闹腾呀,“你婆婆这是想干什么呀?她也是带过一个孩子的,难道不知道小孩子这么小的时候正是要好好规束的吗?”   甄文怡嗤笑一声,“她呀,就想着怎么把皓哥儿哄好紧紧地抓手里,巴不得皓哥儿与我们不亲近呢,你没看这几天相公想管一管皓哥儿,我婆婆就能把屋顶给掀了,晚上都亲自带着睡觉,不让我们夫妻接近半步。要不今日怎么会打得这样狠的,还不是前一段时日憋狠了的原因,新帐旧帐加一起了呗。等着吧,今儿回去皓哥儿准个儿要告状,回去了还有一顿闹腾的。又要让二房看不少笑话了。”   甄文怡说的时候并没有压着声音,一旁的四太太和许姿莉甄容儿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四太太皱着眉头,“文娘呀,这事你也不能不管呀,总是要找你婆婆说清楚,皓哥儿是长房长孙,他的事可是大事。”   甄文怡看了许莉姿一眼,张口想说的话到嘴边又变了变,“我知道,这不是还在过年里嘛,等过了十五,我让相公请个严厉点的先生到府里,怎么着也要把皓哥儿的性子纠一纠。”   四太太点点头,“正该如此,姑爷是读书人,认识的人也多,这先生的人选好好找一找,若是拿不定主意的可以问一问王爷。”   甄文怡点点头,垂着眼敛,“嗯,侄女知道。”   甄婉怡看着甄文怡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知道她刚才那话只是哄哄母亲的。贾夫人将皓哥儿抱走一走就是六年,其间没回过一次京,也不让甄文怡去任上看皓哥儿。早先甄文怡还对皓哥儿心心念念不忘,可再多的思念也抵不过时间的隔阂,特别贾夫人在其中想尽办法去阻断她们母子的联系,慢慢地甄文怡便将皓哥儿放下了。   在甄文怡打算再要一个孩子的时候实其就对皓哥儿不抱有希望了,只当是白生了一场,特别是如今第二也是个儿子,对皓哥儿的心思便更淡了。只怕贾夫人带皓哥儿回来的这些日子,甄文怡没少受打击,没少失望吧,否则刚才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贾珍痛打皓哥儿了。   虽然知道没有用,可甄婉怡还是劝道:“不管怎么样,你总是做母亲,孩子该教的时候还是教一教。”   甄文怡隐晦地瞪了一眼,“你以为我不愿意教呀,我想教也得人家放手愿意让我去教呀。”   甄婉怡蹙了蹙眉,甄文怡性子其实挺固执的,人又好强,还有些薄凉。她若是自己想不开,别人再怎么劝都不管用。   “都是你的孩子,你自己尽点心,省得以后后悔。”   甄文怡挑了挑眉,显然没有把甄婉怡的劝告当一回事。   甄容姐左右看了看,低声问四太太,“婶祖母,我明儿要跟相公去向夫人家拜年,您帮我提点提点呗。”   四太太笑着点头,“行呀,你们准备了什么见面礼?”   两人低声地交流起来,甄婉怡看着姐容儿探着身子,轻声笑语地跟母亲讨论要带去向府的礼物和要注意的事项,脸上带着幸福满足的笑容,这才是新婚妻子脸上应有的笑意,表示着容姐儿在夫家过得很好。   视线转到许莉姿脸上时,甄婉怡眉头轻蹙,两相对比,一个娇俏一个木然,一个笑语嫣然,一个沉默寡语。   要知道容姐儿可是自幼失恃不受继母待见自小在祖母房里长大,性子软弱如菟丝花一般,依靠着祖母艰难的生存。而许莉姿自小生活优渥,处处高人一等,自信满满意气风发。   可如今的情形让不知情的人见了只怕会将两人颠倒过来。成亲后的女人幸福是可以看得见的,那样的明媚笑颜却从没在许莉姿身上出现过。甄婉怡不知道是谁的问题,只是在看到许莉姿带着应付的的面具坐在那里有如一尊雕塑时,心里闷闷地难受。   不想去看许莉姿的神色,甄婉怡便转过头去看孩子们玩弹珠。   贾皎醒了,甄文怡忙追过去哄着,便是奶娘在喂奶也不愿意离开。   贾皓刚好坐在东面,一抬头便看到甄文怡紧紧地盯着皎哥儿,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琉璃珠。   珏哥儿抬头催了一句,“皓哥哥,该你了。”   皓哥儿回过神来,恨恨地盯着木盘里的琉璃珠,弹出一颗,又落空了。垂眼一看,自己身前的琉璃珠子越来越少,都只剩下三颗了。珩哥儿面前的最多,珏哥儿、琼姐儿和煊哥儿都有一堆,只有自己的最少,他的琉璃珠子都被他们四个分了。   又一圈,皓哥儿还是没有收回来。   再一圈,皓哥儿便只剩下手里的一颗了。   琼姐儿坐在皓哥儿对面,看着皓哥儿手里仅有的一颗琉璃珠子,“咯咯”直笑,“皓哥哥,你要输了哦。”   珏哥儿也跟着道:“哈哈,你只有一颗了,羞羞脸。”   皓哥儿一抬头看到母亲一脸慈蔼地抱着那个小人儿,嘴巴一张一合听不清在说什么,可眉眼都带着温和的笑意,那是对他从没露出过的神情。看着看着皓哥儿便愤怒起来,琼姐儿珏哥儿这一起哄,直接将他濒临奔溃的情绪点燃,将手里握得潮湿的琉璃珠子用力向前一砸。   琼姐儿正跟着哥哥一起乐着,皓哥儿手里的琉璃珠子砸过来时自然是反应不及,那琉璃珠子便直直地砸在了琼姐儿的额头上。   “啊”一声惨叫,琼姐儿被砸得往后仰去,幸好都坐在厚地毯上,才没让头脑勺砸在地上,再来个二次伤害。可琼姐儿还是捂着额头,张着嘴大哭出声,哭声嘹亮,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珩哥儿与煊哥儿坐在琼姐儿左右,珩哥儿反应最快,最先爬起想要去扶妹妹,随后便是煊哥儿,慌慌张张地甚至来不急起身,就跪着爬到琼姐儿身边,两人一人扶一边,可这个时候的琼姐儿怎么肯听,直直地趟地上,只顾着嚎啕大哭。   ☆、第五一九章 肿 了   一直坐在太椅上看着孩子游戏的甄婉怡最先发现,在皓哥儿举起手砸珠子的时候就准备起身,可远水救不了近火,琼姐儿被砸中倒了下去,吓得一弹身而起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了过来。   一把抱起哭得声嘶力竭的琼姐儿,着急道:“琼姐儿不哭,琼姐儿不哭,快让母妃看看。”   一旁的珩哥儿狠狠地瞪了眼皓哥儿,才对着一旁手足无措的虎妞道:“姑姑,快去请胡太医过来。”   虎妞点头应是,快速地跑了出去。   珏哥儿看着哭得厉害的妹妹,眼圈儿也红了,爬起来对着还愣愣地坐在地毯上的皓哥儿一脚揣过去。“你敢打我妹妹,看我不打死你。”   珏哥儿马上三周岁了,站着的时候比皓哥儿都要高,这一脚便揣在了皓哥儿的下巴上。皓哥儿并不是第一次砸人,可从没有人在他面前哭成这样过,再加上最护着他的祖母不在,一时有些吓住了,珏哥儿揣过来时便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坐在那里直接接受了。   等反应过来,下巴处的疼再加上心里的委屈和害怕,也跟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下,大人都跑了过来,甄文怡离得最远,等把皎哥儿交给奶娘赶过来时,珏哥儿已经揣了皓哥儿好几脚了。   珏哥儿虎头虎脑块头比起同龄人都要大一些,力气也是有的,虽然揣人时毫无章法,可那力气还是下得足足的,很有一番气势。   再不管怎么样,皓哥儿也是自家的孩子,甄文怡见到自家孩子被踢得毫无还手之力心里头也有些不满,走过去,一把拉了皓哥儿站起,见儿子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狼狈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皓哥儿的脑门又拍了两巴掌,“你作死呀,手怎么这样贱呢,拿琉璃珠子丢人?”   那边甄婉怡抱着琼姐儿哄着,琼姐儿哭起了脾气,怎么也哄不住,甄婉怡自然无暇顾及这边。   四太太便拉住了甄文怡,“孩子还小,慢慢教就是了,可不兴这样打的。”   甄文怡收了手,苦笑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是随了哪个,性子这样蛮横,再不教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四太太着急琼姐儿这边,甄婉怡哄了这么久哭声还这样大。对着甄文怡便急切道:“再怎么样也得慢慢教。”   琼姐儿从出生到现在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受过这样的痛,便是小时候学步,身前身后都跟着八个丫鬟婆子,摔倒的次数几乎可以乎略不计。皓哥儿给的这一下应该是她有印象以来最疼的一次,怎么可能一时半会的就哄得好的。   四太太又移到琼姐儿这边,凑上前去,“琼姐儿,来让外祖母看看,伤哪里了?”   琼姐儿却只趴母亲怀里,怎么也不把额头上的手拿开。   甄婉怡一只手抱着人一只手想去拉开琼姐儿捂着额头的手,琼姐儿还一边哭一边挣扎,不一会就让甄婉怡胳膊发软,急得两鬓都冒汗了。   “琼姐儿,听母妃的话,让母妃看看,你伤在哪里,听话啊。”   正劝着,门口厚棉帘子被掀起,带进一阵冷风,随即甄婉怡怀里的琼姐儿便被抱走了,“怎么了?”   听到醇厚的声音,甄婉怡松了一口气,“琼姐儿被琉璃珠子砸了一下,也不知道砸到哪里了?”   祁荣抱着人坐到太师椅上,让琼姐儿窝在自己的怀里,低声哄道:“琼姐乖,让父王看看,父王让太医给你瞧瞧,一瞧就不疼了。”   琼姐儿哭泣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紧紧按着额头的小手也慢慢松开,祁荣将琼姐儿的手拿开,露出了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额头右角上有一声铜钱大的印子在白皙的皮肤上特别明显。   祁荣接过甄婉怡递上的帕子,轻轻给女儿拭去眼泪,又在那红印子上碰了碰,引来琼姐儿一阵抽泣声,“疼,父王别动,我好疼。”   祁荣手一顿不敢动了,忙保证道:“好,好,好,父王不动,咱们等大夫过来。”   大夫来得非常快,不过来的不是胡太医而是同一条街道上的大夫,由四老爷身边的黑子去请来的,平日这一片的人家有什么不服舒的都是请的这位大夫,医术不错。   甄婉怡想着琼姐儿也没什么大碍,请太医也太过慎重了,由这位大夫过来正正好。   可祁荣并没这样想,将虎妞带进来的大夫上上下下一打量,眉头微微一皱,太年青了。   甄婉怡在一旁忙道:“大夫,帮忙看看我家姐儿的额头,被琉璃珠子砸了一下,看看要不要紧。”   那年青大夫点点头,顶着祁荣的威慑力硬着头皮上前看了看,又用手指按了按,琼姐儿疼得直抽气,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哭嚷着疼。   祁荣的眉头便越来越紧,盯着大夫混身冒着冷气。   年青大夫被祁荣这样看着,只觉得温暖的内室里吹起了一阵阵寒风,稍稍后退两步,扯出僵硬的笑容,“没,没事,擦点止疼化瘀的药膏就好。”   甄修杰也看出小大夫的紧张,便将人引到一旁,让大夫留了药膏,又派人送出去。   祁荣看着甄婉怡手里的药膏,担心道:“这能用吗?琼姐儿这伤可是在额头上。”   甄婉怡直接从瓷罐中挖了一小块出来,放在鼻子下仔细闻了闻,她虽没学过中医,可对植物还是挺有研究的,从气味里识辨几种中药问题不大。   “没事,这里主要是丹参、三七、红花,能活血化瘀,琼姐儿用了也不会这样疼了。”   一听甄婉怡这样说,祁荣便马上扶正了琼姐儿,“琼姐乖,咱们擦点药,马上就不疼了。”   哄了半晌,才能琼姐儿把药擦上。   煊哥儿挤进来将一颗窝丝糖递给琼姐儿,“琼妹妹,你吃糖,吃糖就不疼了。”   琼姐儿嘟着嘴,“煊哥哥,疼。”   煊哥儿又凑近了一些,对着琼姐儿的额头吹了口气,“呼呼,痛痛都走开。”   琼姐儿接过煊哥儿手上的窝丝糖放进嘴里,满口的香甜让她享受地眯起了眼睛,额头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平日里母妃都不让她多吃糖,只有在外祖母家才吃了个痛快。   煊哥儿看着琼姐儿那弯弯的眉眼,心也跟着飞扬起来,可一看着琼妹妹额头上那红肿的一片,低着头内疚道:“对不起,琼妹妹,下次我跟你换位置。”   ☆、第五二零章 被 揍   众人围成一团哄着琼姐儿,慢慢地才让琼姐儿恢复过来,只是还不愿离开父亲的怀抱,精神萎靡地靠在祁荣怀里。   甄容儿在一旁道:“还好没破皮儿,不会留疤。”   四太太则安慰道:“琼姐儿福气大,没事,今年这一砸呀一年的坏运都砸跑了。”   甄文怡看着心里的石头也着了地,万分庆幸,这琉璃珠子要是再往下一点,可就正正砸上眼睛了,想到这里不由得一个激灵,这皓哥儿是该严加管教了。   皓哥儿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东侧室,看着众星拱月般围在琼姐儿身边的一大圈人,连父母亲都不愿搭理自己。不由得委屈的直掉眼泪,他再也不要来这里,再也不要和他们玩了,他要回家,他要祖母给他报仇。   想着便一个人往门外走去,正要掀门帘的时候,站在最外围的虎妞见了大声道:“皓少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去呀?”   虎妞的声音让屋里瞬间一静,视线都投到了皓哥儿身上。   特别是贾珍,走近皓哥儿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皓哥儿将手里撩起的门帘用力一甩,用来压帘子的玉狮子在门框上撞出一声沉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再也不要来这里了,你们都是坏人,我要去找祖母,我要祖母给我报仇,把你们都卖了。”小小的脸儿红红的眼眶,睁得大大的眼里一闪一闪的泪欲坠不坠的,小小的手儿指着众人一一划了一遍,咬牙切齿一副仇深似海的模样。   贾珍气得浑身打颤,抬起手直接一个耳光子甩过去,“孽子,畜生,不知所谓。”   皓哥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捂着脸直接大哭出声,“啊,我要祖母,我要祖母。我不要父亲母亲,你们对我一点都不好,我再也不要你们了,我只要祖母,我只要祖母。”一边说一边双脚乱蹬,活脱脱地撒泼模样。   甄文怡往前走了两步,可一听皓哥儿的话又站定了,脸上神色变幻,最终撇了撇头,转向一旁。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早先就料皓哥儿被贾夫人带走可能性子会有些骄纵,却不知道会是这样蛮横霸道。看那四肢乱蹬的边说边嚎的模样极是熟练,怎么也不像第一次做,这孩子绝对是被养歪了。   甄氏姐妹不管,甄容儿站在那里皱着眉头一脸的纠结,被身后的向丰羽拉着衣袖也靠不了前,许莉姿是直接退到了最后方。四太太看了许莉姿一眼,蹙了蹙眉,走到皓哥儿身边,将人抱了起来,“皓哥儿别哭,快跟父亲道个歉,道了歉就没事了。”   皓哥儿才不听四太太的劝,甚至哭闹声比刚开始时更大,手挥脚踢的四太太根本就抱不住,甚至发髻都被皓哥儿乱挥的手打散了。   一旁的煊哥儿吓得忙跑了过去,一边去抓皓哥儿的手一边喊道:“你不准打我祖母。”   珏哥儿刚想到冲过去却被珩哥儿一把拉住,推到虎妞面前,“姑姑,看好珏哥儿。”   还不待珩哥儿走过去,贾珍便从四太太手里一把拉出皓哥儿,“我看你是没被教训好,今儿我便让你知道什么是错?”   说完便如开始时拉下皓哥儿的裤子,对着那白花花胖嘟嘟的小屁屁狠狠打了起来,只听一声声“啪啪”脆响,皓哥儿便鬼哭狼嚎起来。一开始还拳打脚踢的想要反抗,可只要皓哥儿一动那巴掌便更响,就是甄婉怡听了都觉得疼。   十多下之后,皓哥儿便只剩下哭声了。   贾珍一边打还一边问道:“知道错了没有?”   皓哥儿一边嚎一边喊道:“知道了,我错了。”   “错在哪?”   “啊,错了,我错了,啊。疼。”   “错在哪?”   “啊。”   甄婉怡见贾珍是打出真脾气来了,忙推了甄文怡一把,使了个眼色。   甄文怡撇了撇嘴,才慢腾腾地走过去,“好了,别打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平日里不好好教,跑四婶婶家来耍什么威风呀。”   贾珍举高的手一顿,四太太忙把皓哥儿抱过来,“就是就是,今儿还在过年呢,怎么能打孩子呢。回去后慢慢教就是了,小孩子嘛都顽皮。”   甄修杰也扶起贾珍,“好了,皓哥儿还小回去后慢慢教。”又回过头找许莉姿,见许莉姿躲在最后头,眼里闪过一丝不快,“莉娘,让人打些热水来给小郡主皓哥儿梳洗一下。”   许莉姿这才移步出来,应了一声,“嗯。”便亲自去外头打水去了,显然是不想插手屋里的事。   甄修杰嘴角抿得紧紧的,扶了贾珍到太师椅上去坐。   贾珍哪有颜面坐下去呢,站在祁荣面前揖首道:“皓哥儿失礼还请王爷小郡主恕罪。”   甄婉怡嘴角翕翕却没说话。   祁荣神色淡淡的,“一家人不用客气,只不过,行之,子不教父之过,你如今仕途顺畅,家里的孩子也要多用些心思才是。”   贾珍头埋得低低的,沉声道:“是,行之回去一定对皓哥儿严加管教。”   祁荣点点头,“嗯。”   之后的午宴便有些沉默,用过过膳后,贾珍带着妻儿率先告辞,四太太挽留道:“今日请了说书先生在府,下午咱们娘儿几个听书,你们爷们去前院说说话。怎么能提前走呢?”   贾珍也是想留下来的,可是看了眼满脸委屈的皓哥儿,摇了摇头,这留下来还不知道皓哥儿要给他忍来什么麻烦呢。“谢婶婶好意,今儿我们先回去,以后有时间再来看望婶婶。”   甄修杰在一旁劝道:“行之你也无需在意,小孩子家家的谁没个失手的时候,不都是打了又好,好了又打的,咱们都是这样过来,你现在看着都不说话,可放一起玩不出半个时辰又能玩到一起去了。皓哥儿刚才已经得到教训了,你就让他在这里好好玩一天吧。”   说完又蹲下身子问皓哥儿,“皓哥儿,来告诉舅舅,还想不想跟哥哥弟弟们玩,等会舅舅带你们去堆雪人好不好?”   ☆、第五二一章 玩 雪   皓哥儿看了眼自己父亲,畏畏缩缩地不敢出声。   贾珍脸色缓了缓,“只要你不再乱发脾气,就可以跟舅舅一起去堆雪人。”   皓哥儿抿着嘴笑了笑,“那我跟舅舅堆雪人。”   甄修杰振臂一呼,“走了,我们去堆雪人去了。”   珏哥儿最是积极,马上冲到甄修杰身边,“八舅舅,我也要去。”   甄修杰揉了揉珏哥儿的头发,“都去,都去。煊哥儿,珩哥儿、琼姐儿都一起去。”   四太太看着甄修杰耍闹的样子,笑道:“这大冷的天堆什么雪人呀,没得感冒了。”   甄修杰笑道:“堆雪人可不就是大冷天才能做的事儿,我们小时候想堆还没得堆的呢。您就让人煮些姜茶候着,我们玩了雪回来喝一碗就好了。”   甄婉怡也不想让孩子们这么小就记仇使小性子,但又怕两个小的遇事吃亏,便问琼姐儿,“琼姐儿你要不要跟舅舅出去堆雪人呀?”   琼姐儿笑兮兮地点点头,“要。”   “那你自己要小心一点哦。”   不等琼姐儿点头,煊哥儿就道:“姑姑,我带妹妹玩。”   甄婉怡揉了揉煊哥儿的头发,“煊哥儿真乖。”   转头看着默不出声的大儿子,“珩哥儿也跟着去玩吧。”   珩哥儿点点头,“母妃放心,儿子会好好照顾弟弟妹妹的。”   甄婉怡笑得眼眯成了弯月,“珩哥儿真棒,母妃相信你。”   珩哥儿挺了挺背脊,认真地点点头,“嗯。”   看着甄修杰带着五个小不点出门,后面跟了一串的丫鬟,贾珍不放心,让带来的三个丫鬟都跟着皓哥儿出去了,甄婉怡也每个孩子都派了一个丫鬟跟着,红鹦也被派出去了,然后爷们去了前院,她们几个就叫来说书先生,热闹起来。   甄文怡抱着皎哥儿坐在甄婉怡身边,回想着珩哥儿三兄妹相处的样子,不由得心生羡慕,又看着怀里白白胖胖的儿子,大大的眼跟皓哥儿极为相似,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说书先生,心里便柔软起来。   “九妹,小世子对弟弟妹妹真好,你都是怎么教的?”   甄婉怡放下手里的点心,笑道:“也没做什么,就是让他们兄妹多相处,琼姐儿珏哥儿也算是珩哥儿看着出生长大的,他也懂事,知道让着弟弟妹妹。更何况如今都上学了,自然懂得更多一些。”   甄文怡点点头,“也不知道皓哥儿会不会像珩哥儿对弟弟妹妹一样对皎哥儿好?”   这话甄婉怡就不敢保证了,“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你多教教皓哥儿就好。谁不是一步步慢慢教会的呢?”   甄文怡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皓哥儿就是喜欢不上来,特别是看到他与他祖母的那个黏糊劲,我就觉得碍眼得很,一刻也不想见到他们。”   甄文怡的这种想法甄婉怡理解不了,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不喜欢呢?哪怕他再与祖母要好,你也应该主动一点多关心一点,母子天性,孩子才这么点大,相处久了感情不就深了吗?她这样逃避母子间的感情只会越来越淡薄关系越来越僵,大了想再去修复只怕更是希望渺茫了。   “你呀,皓哥儿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婆婆再怎么抢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皓哥儿长大了也是你的责任,你若不改一改你的心态任由你婆婆这样胡闹下去以后吃亏的就是自个了。”   甄文怡叹了一口气,不再出声。   后花园里,甄修杰带着五个小萝卜头地雪地里踩得“咯吱”“咯吱”响,珏哥儿最是活跃,在没有被踩过的雪地里撒开脚地跑,皓哥儿一见也跟上过去。   皓哥儿步子大自然抢在了珏哥儿前头,在前面的一片完整的雪地上踩了零零散散的一长串的脚印,只气得珏哥儿直跺脚,嚷嚷道:“那是我的,那是我的,不准踩。”   皓哥儿一边踩一边叫道:“哈哈,这是我的,我的,我就踩,就踩,谁让你个子小跑不快。”   珏哥儿气得眼里都含着泪光,发狠地往皓哥儿追去。   皓哥儿一见跑得更快了。   珩哥儿在后头看了妹妹一眼,见煊哥儿牵着妹妹慢慢地走着,红鹦也跟在身后,便放心地往前头追去。   一边从矮树丛上抓了把雪用力捏了捏,待近了便道:“贾皓,来我们打雪仗,谁赢了谁是将军。”   皓哥儿一听,便停下了身子,“要怎么打?”   珩哥儿举起手上的雪球,“看好了,这样打的。”说完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将手里的雪球砸向皓哥儿,“咚”一声,雪球在皓哥儿额头上炸开。   “看到没,只要打到了人就赢了,赢了就可以做将军。”   皓哥儿被雪球砸中正要发脾气,可一听砸到人就可以做将军,又也急了,“该我砸你了,你站好别动。”   珩哥儿笑道:“你傻呀,你见哪个敌人会站着让你砸的?”   说完便跑远了一些。   珏哥儿在一旁看着热闹,也从地上挖了一块雪,砸向皓哥儿,只不过人小力气也小,雪球只丢了丈远就掉了下来,可珏哥儿也似乎找到了新的乐趣,不再急着去踩雪印,开始丢雪球玩了。   于是就出现了皓哥儿抓着雪球追着珩哥儿跑,珏哥儿也抓着雪球跟着皓哥儿跑,珩哥儿偶尔回身砸一两个雪球,虽然丢的次数不多,可命中率却十分的高,几乎每砸必中,而且都是往皓哥儿脸上砸。   每砸中一次都会传来珏哥儿的喝彩声,“哥哥,好厉害。哥哥是大将军。”   琼姐儿也在一旁脆声道:“哥哥,再来一个。”   只气得皓哥儿直跺脚,再一听珏哥儿的欢呼,便回身将手里的雪球砸向珏哥儿,珩哥儿见了眼里厉色一闪,将手里的雪球再一次用力捏了捏,对着皓哥儿的后脑勺砸去,而这时珏哥儿见皓哥儿将目标转向了他,便忙一蹲身,往旁边一滚,叫道:“打不着打不着。”   而皓哥儿还想去捏雪球的时候,珩哥儿扔过来的便重重地砸在他的后脑勺上,这一下比前头的可要重多了,皓哥儿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珏哥儿起哄道:“羞羞脸,当不了将军就哭鼻子,羞羞脸。”   ☆、第五二二章 生 病(两章合一)   一直坐壁上观的甄修杰这时才走过来,弯腰将皓哥儿头上身上的雪渍拂掉,揉了揉珩哥儿砸过的地方,见没有痕迹才松一口气,安慰道:“皓哥儿,男子汉大丈夫可不兴哭鼻子哦。”   皓哥儿瞪着眼看了周围,撇了撇嘴,收住了哭声,这里没有祖母他哭了也没什么用。   甄修杰再次揉了揉皓哥儿的头发,“皓哥儿真乖,来,八舅舅陪你打雪仗,我们一起打小世子好了。”   皓哥儿眼睛一亮,刚被砸的地方也不觉得疼了,高兴地点头道:“好呀,八舅舅你给我报仇。”   甄修杰哈哈笑道:“好,八舅舅给你报仇。”   说着便从地上抓了一把雪,也没怎么捏就对着珩哥儿砸去,还没靠近珩哥儿就化作漫天雪花,皓哥儿只见珩哥儿被那蓬散开的雪花包围,便拍手叫好,兴奋地捏了雪球砸过去。   一旁的珏哥儿不愿意了,急急道:“你们欺负人,哥哥,我帮你。”   说完便捏了雪球丢向甄修杰,引得甄修杰畅怀大笑。一旁观战的琼姐儿也静不下来了,忙拉了煊哥儿道:“煊哥哥,我们去帮哥哥。”   煊哥儿笑着点头,露出一对小虎牙,特别可爱。“好。”   只不过琼姐儿在抓雪的时候还是被煊哥儿制止住了,“琼妹妹,我来捏雪球,你去打八叔。”   琼姐儿自然是高兴地点头,兴奋不已。   一大五小在后花园里玩得不亦乐乎,欢快的笑声伴着飞零的雪花洒下,银铃般脆耳传出好远。   花园一角,许莉姿神情复杂地看着那四下奔走的身影,脸上欢快轻松的笑颜是她从没见过的。他在她面前永远是端着一张淡然的脸庞,即使是不满也只蹙着眉头,冷冷地看着,不发一言,似乎与她没有多的一句话。   哪像现在,像似脱去了桎梏的枷锁,整个人都飞扬起来,本就不俗的长相更是耀眼,笑成弯月的双眸溢满了柔情,而这样柔情似水的目光也从没有投注在她身上过。   一旁的陈嬷嬷看着主子脸上的神色,劝道:“八奶奶,您看八爷多喜欢孩子呀。九姑奶奶与八爷同时出生,孩子都三个了,由不得八爷羡慕。”   许莉姿握着手帕的手一紧,“羡慕又怎么样?”   陈嬷嬷叹一口气,她也是从小看着主子长大的,却不知道主子竟是这样固执的人。她被夫人赐给主子跟进府也有大半年了,甄家人真的是没得话说的好人家,内宅简单清静,家底富裕,进门不愁吃穿,就是宫里的贡品也隔三差五的见得着,婆婆手又松,见到什么好的就往两个儿媳妇处送,比起许府都要好太多了。   这样好的婆家这样好的夫君也不明白主子在使什么小性子,硬不愿意跟姑爷服个软。在她看来,八爷也是有志气有才气有傲气的人,主子不低头,想让姑爷低头是极难的一件事儿。开始两人一个月还能同床一两次,可如今却是一个月都难得同床一次了。   一眨眼,主子嫁进来都一年多了,再没个喜迅只怕太太就要有所动作了。可两人睡不到一起去怎么生孩子呢?   陈嬷嬷想到这里只觉得半白的头发要全白了。   “主子,这男人是天,外面都是他们的世界,后宅只不过是男人极小极小的一个落脚之处罢了。您这样跟八爷对着来,八爷不喜,老爷太太不喜,您说您这又是何必呢?”   许莉姿瞪向陈嬷嬷,“什么叫我跟八爷对着来,你怎么不说是他要跟我对着来的?凭什么要我去哄着他呀?”   显然这个问题让许莉姿很不满意,说话的声音便有些大了。   陈嬷嬷忙住了口,不敢接话,这个时候她若是再劝只怕是适得其反。等了半晌才道:“主子,这天寒地冻的,八爷和几位少爷郡主都玩了好大一会了,您还是劝八爷带人回去休息吧。”   许莉姿再看甄修杰的笑颜只觉得刺眼,这个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了,“八爷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不知道轻重,玩累了他们自然知道回去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陈嬷嬷皱着眉头看着许莉姿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回头看了看抱着珏哥儿坐在肩膀上跑得欢快的甄修杰,摇摇头跟上许莉姿,她只是一介仆妇,能够出言提醒却不能擅做主张,这一点规矩她还是要谨守的。   又玩了一刻钟,甄修杰才带着大部队回房,皓哥儿还觉得不尽兴,可甄修杰说双胞胎年纪小不能在外头玩得太久,要不就容易生病了。   这一说,珩哥儿和煊哥儿哪里还顾得上他,急急忙忙牵着弟弟妹妹往回走去了。皓哥儿再不欢喜也没办法,没人陪他玩了也只得跟上众人。   回去后,四太太便让人将熬好的姜汤端过来,一人一大碗,甄修杰带头喝下,然后是珩哥儿,珏哥儿见哥哥那么勇敢几口就喝完了,也跟着喝上一大口,结果一咽下去,就伸长了舌头,小手扇着叫道:“啊,好辣,好辣。”   甄婉怡拿了颗窝丝糖逗弄道:“珏哥儿喝完了有糖吃哦。”   珏哥儿看了母亲手里的窝丝糖,这是宫里御膳房做出来的,比别处的都要香甜一些,只不过平日母妃不怎么让他吃就是了。在窝丝糖的诱惑下,珏哥儿两三下就喝完了碗里的姜汤,将母亲手里的窝丝糖快速放入嘴里。   煊哥儿将手里的碗递给琼姐儿,“琼妹妹,你喝这个,已经凉了。”   琼姐儿接过端在手里,笑眯眯地看着,却不喝。   煊哥儿又端起一碗,“我先喝,妹妹再喝。”   看着琼姐儿笑着点头便大大地喝了一口,眉头皱了一下又快速地松开,笑道:“里面放了糖甜甜的,有一点点辣,不过喝下去后暖暖的,很舒服,妹妹快些喝吧,祖母也说了,喝了这个不生病。”   说完一仰头“咕噜”“咕噜”几下便见底了,将空空的碗递给琼姐儿看。   琼姐儿甜甜一笑,举起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皱着眉头急急咽下,“好辣,煊哥哥骗人。”   端在小手里的碗摇摇晃晃吓得煊哥儿忙接了过来,嘴里安抚道:“不是很辣,其实还是甜的对不对。琼妹妹快些喝完,要不生病就是喝苦药了,你想想是姜汤难喝还是苦药难喝?”   琼姐儿摇摇头,“我不要,我都不要,煊哥哥帮我喝吧。”   煊哥儿皱起了眉头,往珩哥儿那边看了一眼,随即笑道:“琼妹妹,快把这姜汤喝了,要不窝丝糖就让珏弟弟吃完了。”   琼姐儿回过头去一看,见珏哥儿嘴里塞一颗,手里还各自拿了一颗,便急了,忙从煊哥儿手中接过汤碗大口大口地喝完,然后抢窝丝糖去了。   只有皓哥儿刚喝一口便“噗”一声全吐了出来,还是直直地对着丫鬟喷了她一脸。   甄文怡接过碗挥开丫鬟,打算亲自喂皓哥儿,可皓哥儿根本就不听,转过头闭着嘴就不是喝。   “皓哥儿,听话,把这汤喝了,我们也去吃糖。”   皓哥儿看着递到嘴边的碗,一挥手,姜汤洒得到处都是,甄文怡的半截袖子都湿了,碗在地上也滚了一圈,众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再一次感叹皓哥儿的作劲。   甄婉怡带了三个也没觉得累的,可今天见识了皓哥儿的这个闹腾劲儿,她真是为甄文怡叫苦。   甄文怡怒目圆睁,使劲地握着拳头才控制住自己挥手的冲动,高耸的胸脯一起一伏,可见是气急了。   四太太忙去拉人,可不管怎么劝,皓哥儿就是闭着嘴,说不喝就不喝,怎么哄也没用。几个人轮翻上阵皆铩羽而归。   甄文怡见了,气道:“不喝就不喝,我看你生病了怎么办?”   皓哥儿撇撇嘴,“我才不会生病呢。”   冬日天黑得早,申时正就用了晚膳,然后各自打道回府。   当晚,贾府正房半夜里突然烛火通明,丫鬟进进出出脚步凌乱。   初霞叫醒了甄文怡夫妇,“四爷,四奶奶,大少爷发热了。”   甄文怡一惊,急忙收拾好跟着贾珍往正房走去,正房里贾大老爷坐在中堂,贾大夫人抱着皓哥儿坐在床榻上,一脸急色。   见到甄文怡夫妇进来,便劈头盖脸地质问道:“皓哥儿就让你们带一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成这样了?你们这怎么带孩子的?还是有了小儿子就不稀罕大的了,不打算给他条活路了?”   甄文怡本想上前去拭一拭皓哥儿的体温的,却看到贾大夫人护犊子般的把皓哥儿紧紧抱在怀里的模样时,便停下了脚,站在离床榻两米远的位置,由着贾珍上前去顶贾夫人的怒火。   贾珍也没回答贾大夫人的问话,直接问一旁的丫鬟,“请大夫了没有?”   所到肯定的回答后,才探过身子想要去拭一拭皓哥儿的额头,却被贾大夫人抱着转过身子,不让贾珍碰上。   “你别碰我孙儿,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儿子丢在外头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一回来就只知道打。我这六年来可是一个指甲片都没碰过皓哥儿,你怎么就忍得下心去打他?皓哥儿再有什么不是那也是年纪小不懂事,你就不能好好劝导一下,你看你把人都打坏了,这下可是舒服了?”   贾珍也不去争辩,只道:“母亲,您先放下皓哥儿,让皓哥儿平躺着舒服一些。若是发热还要打些冷水进来给皓哥儿敷额头降温才行,可不能烧坏了脑子。”   贾夫人一听,急忙将皓哥儿放好,贾珍才能碰上皓哥儿的额头。眉头微微皱起,让小丫鬟去打来冷水,将拧干的布巾子折成条状敷在皓哥儿额头上。   大夫来后细细把脉,留下治风寒的方子才走。   皓哥儿喝了药后才沉沉睡去,甄文怡与贾珍疲惫地回了东厢房,叹气道:“早知道会这样,今天无论如何也该让皓哥儿把姜汤喝了的。这事都怪我,我怎么能跟自家孩子制气呢?见皓哥儿打翻了我手里的碗便生气没管了,若是我逼着他喝了姜汤,也不至于遭今晚这份罪了。”   贾珍拍了拍妻子的胳膊以示安慰,“不怪你,皓哥儿性子太犟了,你劝也劝不住。文娘,我想让皓哥儿留下来,他都六岁了,也该认认真真的启蒙了。”   甄文怡眼里闪过犹豫之色,“我倒是想,可是母亲同意吗?”   贾珍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有这么一个打算,至于同不同意等与父亲相商之后再说吧,今儿太晚了快些睡吧。”   甄文怡帮着压了压被角,沉沉睡去,不管皓哥儿留不留下都不是她能做决定的,她还是带好皎哥儿好了。   正房里,贾大夫人挥退丫鬟,对着贾大老爷不满道:“你看,皓哥儿如今都成我的责任了。孩子都病成这样他们夫妻也不担心一下,这就样撒手走了。”   贾大老爷退了外裳,皱眉道:“你看看你,刚回来的时候,行之媳妇要把皓哥儿接过去带你死活不愿意,如今又嫌她们不带。你若是不想带皓哥儿,还是尽早把皓哥儿还回去。”   贾夫人瞪了一眼,嘟囔道:“那怎么能行,我一把屎一把尿地皓哥儿带到这么大,你让我就这样还给他们,想得美。他们凭什么来捡这现成的便宜呀?”   贾大老爷更是无奈道:“你呀,性子还是这样争强好胜,都争了一辈子了,也该改一改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如今行之在中书省观政,已是从六品的通事舍人,背后又有荣王爷护着,以后一个三品跑不了。而为夫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行之在京为夫就不可能进京,皓哥儿跟着咱们可没有什么好呀。夫人若是真的为皓哥儿好,还是让皓哥儿留在行之这里的好。皓哥儿是长房长子,他得担得起家族这个重担,若是跟着咱们只怕要养废了。”   皓哥儿被夫人养成什么样了他这个身边怎么可能不清楚,只不过以前总想着皓哥儿年纪小,再加上对夫人的愧疚便一再退让,如今皓哥儿性子再不纠一纠,只怕以后就是一纨绔子弟了。   贾大夫人并不甘心,她养了这么久,将一腔热情都投注在皓哥儿身上,怎么舍得就这样放手呢?   可是老爷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她若只为了将皓哥儿留在身边而让皓哥儿失去以后的依帐,皓哥儿长大后会不会怨恨她呢?再说贾珍都有第二个儿子了,若是皓哥儿一直跟着他,以后父子情薄,只怕皓哥儿什么好处也捞不到了。   ☆、第五二三章 习 武   等到过了上元节,贾大老爷一个人独自去了任上,贾大夫人最终还是带着皓哥儿留了下来。她也是个明白人,以前皓哥儿还小,贾珍在翰林院看不到前程,可如今荣王爷权力越来越大,王府里孩子也多,长子长女都有了还被立了世子郡主。   荣王府世子可是与皓哥儿同年,依着甄氏姐妹的感情,两家必然是走得近的,那皓哥儿留在京城,自小与荣王世子相识相伴,这感情就不是一般关系能比的了,为着皓哥儿,她也得留下来。   对此,甄文怡说不上高兴不高兴,反正她关注的重点在小儿子身上,皓哥儿已经送私塾去了,白天上学,一回家便被贾大夫人围着,嘘寒问暖的她也插不上话,也不愿矗在那里看热闹,索性点个卯便回自个房里带小儿子去了,倒也自在。   二月初二,珏哥儿琼姐儿三岁的生辰,喻瑾珍也出了月子,甄婉怡便将安乐胡同和甄文怡一家子和甄容儿接进府里来玩。   王府地儿大,小孩子们多结着伴到处跑,除了祁家三兄妹、煊哥儿、皓哥儿还有珩哥儿的伴读吴坚,映月的儿子李忠,都差不多大的年纪,摘花折柳的,没一会就闹成一团了。   用完午膳,大人们在清漪水榭看戏,小家伙们则由红鹦领着去园子里玩了。   只不过珩哥儿陪了一会就被于师傅叫走了,作为随从的李忠也跟着走了。年后于师傅给珩哥儿弄了几次药浴,最近每日督促着练功,哪怕今日府里有客也不能耽搁。   听珏哥儿说哥哥练功夫去了,煊哥儿和皓哥儿都好奇地问着,特别是皓哥儿。   “珩弟弟学功夫了,是不是可以飞檐走壁,可以做大侠呀?”   珏哥儿极为得意道:“那是当然了,我哥哥可厉害了,那于师傅也厉害,不过最厉害的是童师傅,童师傅能将王府大门前的石狮子举起来,厉害吧?”   皓哥儿猛点头,“好厉害。”   珏哥儿一看大家都这么捧场,更是兴奋,一边比划一边道:“童师傅这么高,胳膊这么粗,一个下蹲一跺脚地上的尘土都扬了起来,可厉害了。”   琼姐儿在一旁嘟着嘴道:“嗓门也大,煊哥哥可不能学。”   煊哥儿笑出两颗虎牙,“嗯,我不学。”   珏哥儿一瞪眼,“童师傅比将军都要厉害。”   琼姐儿又继续拆台,“戏台上的将军是假的。”   珏哥儿歪着头想了想,可怜他那小小的脑袋里实在记不下什么人,最后想来想去只得道:“薛清是不是将军?”   琼姐儿一个白眼翻过来,“薛清没有大褂,那袁大将军都有陛下赐的大褂呢。”   珏哥儿闷闷不乐道:“反正童师傅就是很厉害。”   皓哥儿在一旁道:“谁厉害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珏哥儿摇摇头,“不行,母妃不让我们随便去打扰哥哥练功。”   皓哥儿一听,马上道:“那我去找姨母说,姨母肯定答应我的要求。”   说完便撒开腿跑向清漪水榭去了。   人还没进来,声音就传了进来,“小姨母,小姨母,我想去看珩弟弟练武,您让我去行不行?”   甄婉怡抬眼看过去,见珩哥儿和李忠不在,便知道是于师傅带去了。   对着映月使了个眼色,才道:“皓哥儿,你珩弟弟还在做功课,等师傅布置的功课做完了,我们再去找他玩好不好?”   皓哥儿拉着甄婉怡的胳膊摇了摇头,“不嘛,我们现在就去吧,我想去看看珩弟弟怎么练武的,珏弟弟说能飞檐走壁呢,还说师傅比大将军还厉害,侄儿想去看看。”   甄婉怡笑意不变,“好,那我们先洗漱一下,吃点点心喝点水再去好不好。”   绿柳忙让丫鬟打水过来,侍候着小主子们梳洗,又端了梅花糕、窝丝糖、豌豆黄过来,煮了杏仁**,每人喝了一碗。映月才进来,对着甄婉怡点点头。   甄婉怡将孩子们看了一遍过去,问道:“喝好了没有?”   皓哥儿第一个举手,“喝好了喝好了。”   “那行,我们走吧。”   一旁的四太太见了,也道:“小世子都开始习武去了呀,那我也去看一看吧,还没见过呢。太皇太妃,这出戏去年陪您看过的,不如咱们一起看珩哥儿去吧?我就说珩哥儿个子怎么串那高呢,比煊哥儿小好几个月却还要高一些,原来是习武呀,今儿可得长长见识去。”   太皇太妃一听四太太夸奖珩哥儿,也乐呵呵道:“行,今儿这戏也没什么新意,我陪亲家太太看看去。珩哥儿自习武以来我也只看过两回呢。”   两位长辈都要去,那其她人自然也要跟着去了。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外院地练武场去了。   今天于师傅和童师傅都在,童师傅在前,珩哥儿在中间,李忠在后,三人围着练武场不停地奔跑,一个追着一个,大冷的天里珩哥儿穿着薄衫还一脑门的汗,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了。   后头于师傅跟着还在不停地喊:“快点,再快一点。”   于师傅话一出童师傅的速度便提了起来,几息间就跟珩哥儿拉开了距离。人还跟个没事的一样,脸不红气不喘的。   可怜珩哥儿那呼气都跟风箱一样,脑门上的汗也顾不上,在于师傅再一次催促的时候,咬紧了牙往前追去,他都不知道跑了多久了,一开始还能感觉到双腿的酸痛,可如今两条腿都快没感觉了,只盯着前面的身影不停地跑,现在前面的身影越来越小了,所以他只能咬着牙去追,师傅都说了,这会越累等会泡药浴的时候效果就越好。   四太太看着珩哥儿那拼命的样子,心疼道:“哎呀,珩哥儿都累成这样了,怎么不让休息一下呢?婉儿,快让师傅停下来。”   这种场景甄婉怡在第一天就见过了,只不过半个月前珩哥儿可跑不了这么快的速度,看来于师傅那方子还是挺有效的。   “母亲不用担心,于师傅这是要给珩哥儿打基础呢,基础练不扎实以后的成就就极为有限了。”   ☆、第五二四章 选 师   甄婉怡可是记得于师傅说的,这内家功夫不练至大成就不能成家,否则就全功尽弃了。所以为了珩哥儿的以后,现如今吃点苦也是不怕的。她早对珩哥儿说过,家里又不打算要他去考武状元也不可能让他去混迹江湖,能练至大成就咱们就坚持下来,练不成也不要紧,反正最初目的就是为了强身健体的。   四太太还是心疼,“你们王府这样的人家出入都有一大群随从,何必自己去遭这个罪呢。”   甄婉怡笑道:“这是珩哥儿自己选的,他若是觉得受不住随时都可以停下来的,咱们也不去强求,就是想着艺多不压身,能够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一旁的喻瑾珍眼睛一亮,看了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场子正中人影的煊哥儿,脸上是溢于言表的羡慕,不由得看了甄婉怡一眼,心里筹算着。   珩哥儿一直跑到眼前发黑才不得不停下来,于师傅迅速上前抱起珩哥儿就往一旁的院子走去,童师傅则抱起李忠跟上,那里有两个大大的木桶里面都盛好了药水。   待两人下水后,童师傅便出来,只留于师傅一个人看着。   “见过太皇太妃,王妃,二公子,小郡主。”   甄婉怡点点头,“童师傅辛苦了。”   童师傅挠了挠头,这么多女的在,他挺不自在的,眼睑一直垂着不敢有分毫越矩。“不敢当,这是我们的本分。”   珏哥儿在一旁忙喊道:“童师傅,童师傅,是你厉害一些还是袁大将军厉害一些?”   童师傅马上看向珏哥儿,笑道:“袁大将军带兵打仗厉害,我一个粗人可不会,不过手脚功夫嘛,应该是我厉害一点。”   珏哥儿拍着小手,睨了琼姐儿一眼,一副我赢了的表情。“原来是童师傅厉害。童师傅你能教我耍大刀?”   练武场一旁摆着几个架子,上面放了好些武器,平日王府的侍卫也会在这里锻炼,童师傅只要来也会露一两手,否则也不会收了珏哥儿这么个小粉了。   童师傅应了一声,拿起大刀就耍了起来,虎虎生风,珏哥儿皓哥儿在一旁当起忠实粉丝,小手都拍红了。   等童师傅放下大刀,珏哥儿便双眼发亮地看着童师傅,“童师傅,你能当我师傅不?像于师傅教我哥哥那样教我。”   童师傅笑着咧出一口大白牙,“这,这只要王爷和王妃答应就行。”   珏哥儿马上跑回来,拉着甄婉怡的手撒娇道:“母妃,我也要习武,我要像童师傅一样厉害。”   皓哥儿也忙道:“姨母,还有我,我也要学。”   甄文怡抿着嘴笑,静静地待在一旁不说话。   甄婉怡摸了摸儿子的头,问童师傅道:“珏哥儿才满三岁能学吗?”   童师傅高兴地点点头,“正正合适呢。”   小世子有师兄教,他却空下来了,王爷又不放他走,一天天的正无聊着呢。   甄婉怡便点点头,对着珏哥儿道:“今晚等你父王回来,你自己说去。”   珏哥儿用力地点点头,“嗯。”   皓哥儿在一旁急急道:“小姨母,那我呢?你答应让我也学好不好,我不要去跟姨父说。”   甄婉怡笑道:“皓哥儿别急,你不用跟姨父说,你只要跟你父亲母亲说行了,他们答应你也可以学。”   皓哥儿就跑到甄文怡面前,“母亲,我要学武当大侠。”   甄文怡难得见大儿子这样跟他亲热的说话,也笑道:“行呀,咱们回去就跟你父亲说。”   太皇太妃在一旁道:“这习武倒是个好事,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求别的,就求个强身健体。”   琼姐儿左右一看,忙拉着煊哥儿走到甄婉怡面前,“母妃,那我们呢,我和煊哥哥也要学。”   煊哥儿在一旁咧着嘴笑,“姑姑,侄儿也想学。”   甄婉怡大手一挥,“行,都学。”   留了珏哥儿、皓哥儿在童师傅这里,其他人便回了后院。   待回了清漪水榭,煊哥儿才小声地对甄婉怡道:“姑母,侄儿可以跟于师傅学吗?”   甄婉怡眨了眨眼,想起珩哥儿刚开始不愿跟童师傅学就是不想像童师傅那样长得三大五粗的,也不知道煊哥儿又是为了什么原因。“为什么不愿跟童师傅学呀?童师傅的大刀耍得不好看吗?”   煊哥儿小脸儿一红,摇摇头,慢慢道:“不是,侄儿就是觉得于师傅看起来好像要厉害一些。”   甄婉怡挑了挑眉,“你怎么看出来的呀?”   “童师傅都听于师傅的,于师傅说跑快一点童师傅就跑快了,还要后面于师傅还没出来童师傅就出来,肯定是于师傅在单独教珩弟弟,于师傅厉害。侄儿想跟厉害的师傅学。”   甄婉怡笑着揉了揉煊哥儿的头发,这小家伙观察能力不错嘛。笑道:“行,到时姑姑问问于师傅。”   于师傅收徒弟可是不那么简单呢,她也不能打包票。   煊哥儿见姑姑答应了便高兴地点点头,放下心来跟琼姐儿嘀咕去了。   喻瑾珍看到儿子自己亲自开口,脸上的笑意更浓。拉了甄婉怡到西厅,“九妹,您府上请了武师傅也请了文先生,那能不能让煊哥儿到你府上来读书。您放心,晚上还是住自己家里,就是中午要麻烦你这个做姑姑的了。”   做母亲的自然是想处处为孩子谋划,想把最好的都送到儿子面前。如今喻瑾珍也是有妯娌的人,而且这个妯娌身份还那样高,相比之下她是一点优势也没有。如今能比的就是儿子了,只要煊哥儿出息了她在家里才能有话语权。   甄婉怡笑道:“说这客气做什么。不是我小气不让侄子到府里来学,只不过有些事我还是要跟嫂嫂说清楚。于师傅挑徒弟好像还有自己的一套挑选方法,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学他的,像珏哥儿就不适合。所以煊哥儿想找于师傅教得先问一问于师傅。”   喻瑾珍自然是点头应下来,“那是当然,若是不能拜在于师傅门下那跟童师傅学也是可以的,只要能强身健体就好,没得到时连个会试都坚持不下来。”   ☆、第五二五章 有 喜   甄婉怡点头表示了解,“府里请的先生是汴城卢家人,卢先生善琴棋书画,诗词乐舞,对科举的八股文珩哥儿几乎不做要求。嫂嫂要知道以后珩哥儿可不会参加科举的,若是嫂嫂放心,就让煊哥儿过来,也别说什么早晚接送的事,直接住在府里,休沐时再回去,反正我也喜欢煊哥儿,就当多一个儿子好了。”   祁荣早说过珩哥儿只要安安分分地做好荣王府世子,以后便是世袭的亲王,并不需要去与人在科举上争一席之地,但是该学的东西比起科举来只多不少,看珩哥儿的课程安排,从早到晚几乎都没得空闲的时候。   喻瑾珍听了甄婉怡的话,脸上闪过失落之色,“这样啊,那只怕是不适合煊哥儿了,我们这样的人家除了科举并无其他路可走,更何况煊哥儿还是长子。”   喻瑾珍在甄婉怡面前一直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多的掩饰。   这样一来甄婉怡反到是喜欢,笑道:“好在珩哥儿如今只是启蒙,学的都差不多,你若是放心就让煊哥儿过来,先打好基础,等过个两年再分开学也是可以的。”   喻瑾珍听了眼睛一亮,笑着点头,“那敢情是好,那我回去跟母亲商量一下,选个时间让父亲带煊哥儿过来拜师。”   甄婉怡也点头,“行,我也跟王爷打声招呼。”   两人说定,第三天四老爷便提着四色礼盒带着煊哥儿上门,拜在卢先生门下。只不过于师傅那出了点问题,收了煊哥儿可没让煊哥儿拜师,学的功夫也与珩哥儿不尽相同,到最后都丢给童师傅了。   皓哥儿与珏哥儿跟着童师傅学了几天,皓哥儿便受不住了,怎么也不愿来荣王府,最后祁荣又给珏哥儿选了随从,一起跟着童师傅习武。   等到三月底,四老爷给甄烨看好的宅子收拾妥当,一顶花轿迎了苏萍进府,从此过上了单门独户的小日子,与甄府、向府来往极是密切,人也会来事儿,四太太提起苏萍总是满口的称赞。   五月初,又到了荣王府请平安脉的日子。   张太医跟着下了早朝的祁荣进了锦祥院,甄婉怡刚坐下准备用早膳,看到来人,忙站起身疑惑道:“王爷,您怎么回府了?还没用早膳吧。杨依,快去小厨房看看,给王爷端些吃食过来。”   杨依应声而去。   祁荣走近拉着甄婉怡坐下,“怎么这个时辰才吃早膳,琼姐儿呢?”   甄婉怡有些不好意思,“起晚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成日的想睡,好像总睡不醒似的。琼姐儿被太皇太妃带走了。”   祁荣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想睡就多睡一会,以后琼姐儿起来就先送母妃那去,府里的事儿你不用费心。”   甄婉怡打了个哈欠,眼里蓄了一眶的泪,用手绢按了按眼角,“哪用得着这样,可能是天气渐热,夏困吧,过一段时日就好了。”   张太医躬身站在一旁,听了这话才上前,“王妃,让微臣给您把把脉吧。”   甄婉怡早就习惯了张太医请平安脉,闻言也没做多想,直接伸了手出来,今儿张太医却将两只手都把了一次。   甄婉怡见了疑惑道:“张太医,怎么了?”   张太医收了工具,对着两人躬身道:“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   祁荣喜形于色,笑道:“哈哈,还真是有喜了,赏,大家都赏。”   甄婉怡来不及去探寻祁荣话里的意思,不可思议地摸着平坦的小腹,忙问张太医道:“太医,我怀了多久了?”   “有两个月了。”   甄婉怡皱了皱眉上,这个月的月信是没有来,但她的日子在月底,今天才初一,可能是晚了一点。可上个月她记得清楚,有来月信的,否则绿柳也不会不提醒她了。   只是这个问题不好意思直接问太医,只得迂回道:“张太医,我一胎怀得怎么样?”   张太医正色道:“王妃上一次生的是双胞胎,虽没出什么事儿,可毕竟比一般的要伤身子,这才三年又怀上了,微臣建议王妃还是卧床静养的好,微臣再开些食补的方子,便无大碍。”   听了这话甄婉怡便放下心来,这太医说话总是往严重了说去,怀个孕巴不得你前三个月都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开方子可见也没有什么问题。   待张太医走后,甄婉怡才追问祁荣道:“王爷早知道我怀上了?”   祁荣让人重新换了碗热燕窝粥,“你最近睡觉的时间有些多,气色反而没以前的好,为夫就有些怀疑了。”   甄婉怡嘟着嘴道:“难怪了。您说我气色不好,脸色是不是很黄?”   祁荣夹了一个虾饺,“难怪什么了?”   甄婉怡给了一个白眼,不接这话,近一个月祁荣都安安分分的,她每晚沾枕就睡,也没多想,现在一回想起来原因在这里了,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她都没注意到的事儿祁荣竟早早地记在心里了。   得知道甄婉怡又怀了,太皇太妃自然是高兴,直接将琼姐儿带到梅院去,跟三兄妹一再叮嘱,不得碰到母亲,不得累了母亲,然后又让内院的针线房动起来,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是正月里了,天冷什么都得多安置一些。   见锦祥院的紧张氛围三兄妹都担心不已,以为母亲生病了呢。   而珏哥儿每日下学回来的表演也被迫取消了,突害得他一回房就怏怏地看着甄婉怡,“母妃,我离您远一些打拳好不好?童师傅又教了儿子一招,可厉害了。”   红鹦在一旁忙接过话道:“二少爷,您拳法还没学好,力道控制不住,会伤了旁人的。”   琼姐儿坐在母亲身边,笑嘻嘻道:“二哥伤不了旁人只会伤着自己,笨死了,打个豢还要摔跤,比大哥差远了。”   珏哥儿听了急得直跳脚,他才学几个月,只有些花架子,却又极好表现,总想着好好表演赢来赞赏,所以每次都是卯足了劲的打拳,一个力道控制不住自己被带得东倒西歪的,而要让甄婉怡在一旁看着儿子摔倒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为了让甄婉怡静下心来养胎,珏哥儿已经快十天没有来示范他的绝招了。m..   ☆、第五二六章 欺负人   五月十五端午节,本是走娘家的日子,可祁荣不放心,甄婉怡也不敢大意,于是只能由祁荣带着三个孩子去了甄府。甄婉怡陪着太皇太妃在府里过节。   用了午膳,刚要醒着时就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甄婉怡睡眼朦胧地睁眼看去,却见到四太太一脸的兴奋地坐在床边。   甄婉怡打了一个哈欠坐起身,“母亲您知道了?”肯定是知道她怀孕了才会这个时候跑来。   四太太忙将被子拉起盖到甄婉怡身上,“这么大的一件喜事,王爷虽说得含糊我也猜到了,好容易熬到用过了午膳,便等不及过府来看你了。王爷有你八哥陪着,不用担心。你现在怎么样?习惯还好吧,有没有哪不舒服的地方?”   甄婉怡摇了摇头,“挺好的,也没害喜,就是成天的想睡。”   四太太眼睛一亮,“这跟怀珩哥儿一样啊,说不得又是一个儿子了,好,真好。”   甄婉怡倒是无所谓,“生儿生女都行。”   四太太点点头,“自然,自然。只不过才珩哥儿珏哥儿兄弟俩还是少了些,多给珩哥儿添几个弟兄以后能帮衬的也多些。”   甄婉怡打趣道:“母亲这话还是多跟嫂嫂们说吧,您两个儿子到现在才一个孙子呢。”   四太太闻言脸上的脸上的笑收了起来,长叹一声,眉目染上了愁绪,甄婉怡也跟着收了笑容,担心道:“母亲,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四太太眼圈儿一红,“婉儿,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莉娘都大半年时间没让修哥儿进房了,前两日,修哥儿与同僚应酬喝了些酒,我便让人扶了他回房,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两口子大吵起来,莉娘更是天一亮就回了娘家,到今日都没回来。你说说这许家是个什么意思,看不上我们修哥儿就不要开口结亲,既结了亲就该好好劝着过安生日子。还说是世家子弟出身,最起码的三从四德都不知道,还不如我这商贾出身的呢。”   甄婉怡看着母亲万分痛苦的神情,心里也是极为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硬气一点直接拒绝尚公主的呢,要不也不需要娶这么一个犟驴回来了。   “母亲,都是女儿的错,没探清许莉姿的性子就慌里慌张地定下这门亲事。”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拉着甄婉怡的手安抚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莉娘出身、样貌、礼仪举止在外头谁不说一声好的?只是这夫妻间的事只靠外在还真说不清楚,也是你八哥不好,莉娘性子要强,你八哥更是个好强的,两个人谁也不让谁,这样相处下来怎么会有个好的?   都说男人如石,女人似水,水滴石才穿,可你八哥如石,那莉娘便是冰,本就没什么热度被莉娘那冷冷的态度一相对,更是强硬起来,这冰石相碰最终能得什么好?那莉娘我是该敲边鼓的也敲了,身边的嬷嬷也找过来训话了,可她依然故我,什么也不改。只可怜你八哥都二十四岁了,再这样蹉跎下来,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上孙子哦。我说到这里,你猜莉娘怎么说,她竟然要给你八哥选通房丫鬟,说是生了孩子就抬姨娘。你,你说她这是多看不上我甄家多瞧不上你八哥呀,嫁进来却连个孩子都不愿意生。”   甄婉怡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到最后阴沉得能滴下水来,见到她这副模样,四太太又开始担心了,“哎,婉儿,你可别生气啊,我就是心里堵得慌跟你唠叨两句呢,你听听就过了,可别进心里,你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得好好养着。”   甄婉怡定定地看着母亲,“母亲,这事我们可不能就这样算了,当初是他们许家先开口结亲的,后来为了不尚公主我找到他们头上可他们也是高高兴兴的认了,如今都嫁过来了却一再地出幺蛾子,还想让我们忍气吞声下去,他们的脸子倒是大,不是不想生孩子,看不起我们甄家吗?那就给我滚蛋,滚出甄家。”   四太太一愣,“你是说,和离?”   甄婉怡一瞪眼,“和离?那不是便宜他许家了?就许莉姿那样的咱们直接休妻。”   四太太听了又一脸踟蹰,道:“休妻,这样不好吧?毕竟是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声名呢。再说,理由呢?难道就因为她跟你八哥房里的那点事儿?这话拿出去说也不好听啊。再说莉娘平日里的表现,街访邻里都看到眼里,称赞着呢。而且以许魏两家的声名,许家肯定不会接受休妻的。”   四太太一说,甄婉怡也冷静了下来,只是心口还一鼓一跳的。虽说七出里有一出是无子可休妻,但许氏进门不过两年时间,这一条显然站不住脚,许家也不会接受女儿这样被休,更何况许莉姿主动提出抬姨娘了。   只是甄婉怡心里想不明白,以这个时代女子所受的教育,三从四德的,许莉姿这样一个接受严格闺阁教养的女子怎么会不准夫君进房的呢?   要说原因,甄婉怡只能想到两点,一是许莉姿对甄修杰深恶痛绝,看到甄修杰就恶心所以不想亲近。一个就是许莉姿心里头有人了。除了这两点,甄婉怡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来。   可要说许莉姿对甄修杰厌恶,那她当初也不该答应嫁给甄修杰了?所以想来想去甄婉怡更倾向于许莉姿有心上人,而且这个心上人是一个求而不得的人,所以才念念不忘,才不愿意让夫君亲近,她在为那个心上人守身如玉呢。   想到这,甄婉怡更是气愤。   欺人太甚,太欺负人了,简直是拿他们甄家当傻子呢。当初既然是她牵的这根错线,那如今也该她去剪了这根线。   “母亲,您说一个女人不愿跟相公亲近会是什么原因呢?”   四太太听了神色一正,想了想,看着女儿欲言又止,最后道:“你八嫂不会是心里有人了吧?”   甄婉怡点点头,“除了这,我想不出别的理由来。”   ☆、第五二七章 请 人   四太太一听,眼泪哗哗的掉下来,“这可怎么办啊?这女人都是死心眼的,她心里要是有了人,你八哥就别想夫妻和美举案齐眉了。你八哥还那样年轻,怎么能受这种委屈啊?”   甄婉怡心里的怒火怎么压都压不住,恨恨道:“我们为什么要受这种委屈?这样没教养不知礼义廉耻的女人凭什么要让我们委屈自己?”   四太太按干眼角,“行,回去后我就让你八哥写休书,咱们休妻。”   甄婉怡点点头,想起许莉姿自嫁进甄府就处处不痛快,根本就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过日子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成了冤大头。   “母亲回去后仔细搜一搜许氏的东西,像诗词绣样,我倒是想知道她记挂的人究竟是谁。”   四太太也是动了真气了,她好好的一个儿子文采风流样样出色,你还敢看不上,真是岂有此理。   回去后,四太太就带着黄嬷嬷进了许氏的房,仔仔细细翻了起来。没想到还真翻出了些东西,当天晚上这些子东西就摆在了甄婉怡面前,而许莉姿还是没有回家。   第二天,甄婉怡就让人请了甄修杰进府,甄婉怡扯了半天闲话,甄修杰一直耐心的听着,甚至是时不时的附和两句。   等到甄婉怡说完自家孩子又说煊哥儿,说完煊哥儿又说皓哥儿时,甄修杰笑道:“九妹,你究竟想说什么?”   甄婉怡喝了口水润润嗓子,“你看我都有三个孩子了,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六哥也是儿女双全,你呢?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甄修杰垂了垂眼睑,在抬起头时脸上一片正色,看得甄婉怡也跟着挺直了背脊,禀气凝神静候着。   甄修杰一见嘴角一咧,嗤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昨儿母亲已经跟我说了半宿的话了。关于莉娘的事你看着办吧,如果许家不愿休妻那和离也行。”   甄修杰说这话甄婉怡就不答应了,和离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提出,世人总会觉得是男方的错。女方提出和离肯定是因为男方有什么毛病才让女方过不下去提出和离的,男方主动提出和离好那肯定是因为男方有问题理亏所以只能退步提和离,否则怎么不休妻呢?   “许莉姿的错凭什么要你来承担责任啊?这事我们家若是后退了别人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闲话来呢,若是只有你我受委屈也就罢了,可父母有什么错,凭什么要受许家的欺负?”   看着气愤不已的妹妹,甄修杰好脾气的笑道:“你先别急啊,不受委屈就不受好了。我只是想着毕竟夫妻一场,没必要扯破脸。王爷和许大人一个衙门里进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成不了亲家也不能成仇家啊。再说我和许氏之间也不能说全是她一个人的错,我脾气太硬顾着外头的时候多,顾着她的时候少,她心有不甘也是情有可原。”   甄修杰这样子说甄婉怡更觉得委屈了自家哥哥,对许莉姿对整个许家都不满起来。拿出本不打算让甄修杰知晓的手稿,“八哥看看,这是谁写的诗?”   甄修杰接过看了半响,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将手稿拍在案上,站起身来,“这事就交给九妹处理好了,我先告辞了。”   看着大步往外走的甄修杰,衣袂翻腾怒气外露,想来任何男人知道妻子心里装了别的男人都会愤怒吧,相对来说,甄修杰这算是够克制的了。   甄婉怡忙派人送信给祁荣,这个时候总要有人去劝一劝,就算劝不住陪着喝点酒也是好的,更何况她还有重要的东西没拿到手呢。   晚上祁荣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府,对上甄婉怡担心的神情,安慰道:“没事了,俢哥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别担心,这是他让我带给你的,说后头的事就交给你了。”   甄婉怡接过手稿打开,一张休书一张和离书。   甄婉怡笑了笑,这八哥还真是大度啊,越发觉得娶许莉姿进门委屈了自家哥哥。   祁荣在一旁看着,“你要接手可以,只不过得答应为夫,不可动气知道吗?”   甄婉怡撇了撇嘴,“我有什么好动气的,明儿找了许氏母女过来,直接把休书给她们就是了。我才懒得动气呢。”话虽这样说,可满脸的不服气满口的冲劲。   祁荣好脾气的笑了笑,不再说话,娇妻是怀生的人,脾气大点就大点,要是一直憋着他还怕给憋坏了。事情虽与当初的设想差异太大,但已经这样了,总要先让自家人出气了再说,一个许家还不够格让娇妻委屈自己。   “看你,这话说的就已经带着气性了,那明儿就痛痛快快的把气给出了,别憋着让自己难受。”   甄婉怡这才笑眼弯弯,“这还差不多,明儿我若不好好说说她们,她们只当我们荣王府好欺负呢。”随即脸色一正,“王爷,我若训得太狠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啊?”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发,为了这一句话心里柔软得化成一摊春水了,“你就算把天捅了个窟窿为夫也能替你补上,你就放手去做吧。”   甄婉怡用力地点点头,心里的戾气消散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恢复了以前明媚。   第二日一早,映月就去了许府,许家正在用早膳,看到映月,许夫人忙起身道:“李妈妈怎么来了,可用过早膳?”   映月微微屈膝行礼,“见过夫人,见过八奶奶,奴婢奉王妃之令请夫人和趟。”   许夫人脸上的笑僵了僵,看了许莉姿一眼,许莉姿垂了眼睑不敢看向母亲,许夫人见了眉头微微一蹙。   可此刻已没有追究的时间了,笑着道:“那行,我和莉娘去收拾一下。”   许莉姿不等映月说话便忙跟上母亲的脚步进了内室,手心里急得直冒汗,她本打算今天告诉母亲让母亲给她想想办法的,可没想到荣王妃逼得这样急。   “还请夫人快些,我家王妃怀了身子不能久坐。”映月地声音不大却直直地敲在许氏母女心头。   ☆、第五二八章 打 击   内室里,许夫人直接让身边的大丫鬟去找衣裳,自己拉着女儿急急问道:“莉娘,你跟母亲老实交待,你这次突然回府是为了什么事?”   许莉姿自然不敢说出原因来,左顾右盼道:“能有什么事儿,就是我婆婆让女儿回府给你贺寿的,要不女儿也不会一住就是好几天了。”   许夫人看着女儿,眼里是不容错过的置疑,“那前儿端午时姑爷怎么没过来?”   许莉姿微微转了转头,将视线定在回纹格心木格窗棂上,只觉得自己的心绪就像那回字纹找不到始也找不到终,对甄婉怡让她过去也是满头的茫然。低声道:“端午节王妃和王爷要回娘家,相公自然要在家里作陪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婆家对荣王爷荣王妃看得有多重了。”   语气里充满了不自知的妒忌和嘲讽,吓得许夫人狠狠瞪了一眼,急急拉了一把,“你在乱说什么?你的教养哪去了?你的闺阁礼仪呢?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婆家?”   许莉姿一惊,忙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不是您问相公的去处吗?”   女儿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她在想什么许夫人自然是清楚的,又问了一遍,“你真没有什么事儿瞒我?”   许莉姿肯定地点点头,“女儿能有什么事瞒着母亲呢?”   荣王妃叫她们过去应该是为甄修杰给她道歉的吧,毕竟她都在娘家住了五天了,甄修杰不来接她,那荣王妃这个媒人自然该辛劳一点,安抚自己了。   许夫人看着丫鬟找出来的衣裳,两人忙换了,也来不及重新梳头,只多插了两支发簪便一起出去了。   到了荣王府,映月直接将许氏母女带到锦祥院门口,让两人候着自己进去禀报。这一走便让许氏母女在太阳下等了一柱香时间才回来,   “许夫人,八奶奶,我家王妃身子受不住累,早上久等不至身子泛困又歇息去了,刚才才醒,劳夫人和八奶奶久候了。”   许夫人拭了拭鬓间的汗,常挂在脸上的笑早已消失无踪,这李妈妈是在敲打她们呢,今早她们可是晾了李妈妈差不多一柱香的时辰的。   这会许夫人可以肯定,女儿绝不是为了她的寿辰回府的,肯定是出大事了。   眼角扫了女儿一眼,晨光下许莉姿白皙细腻的肌肤像是染了层腊黄,小巧的鼻尖上几点点汗珠,看着分外狼狈,心下一软,想问出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敢当,劳累李妈妈跑一趟了,不知道王妃可传见我们?”   映月笑着点头,侧身让开引了许氏母女进前殿,“王妃起来了,正在大殿里等候夫人和八奶奶呢。”   大殿中,甄婉怡靠在罗汉床上的大迎枕上,看着许氏母女给自己行礼请安,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在这一刻无端地满足起来,仿佛是许氏母女先知的认错一般。   心情一好,脸上也松快起来,“起来吧。”   “谢王妃。”   甄婉怡细细打量着许莉姿,高挑的身材即使是在京城也算是出众的,鹅蛋形的标准美人脸,常年不变的淡然情神,昂首挺胸的无时无刻不体现出一种优越感来,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有内涵有教养有风仪,怪不得走哪都是赞声一片的。   以前的她不也是被许莉姿这端庄的姿态所迷惑了吗?幻想着兄长迎娶一位大家闺秀,能相夫教子,能孝敬父母,能一家和睦。谁能想到这张端庄守礼的面容背后却深藏着不可一世傲然,深藏着门户之见的隔阂,也深藏着一颗求而不得若若压抑的少女心。   许夫人看着甄婉怡直愣愣地盯着女儿,也不请她们入座,本就忐忑的心更是一直往下沉,如坠深渊。   心里闪过一丝苦涩,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知王妃召妾身来有何赐教?”   甄婉怡收回目光,看向许夫人,从一开始她就不大喜欢这位许夫人,这人很聪明,聪明到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许莉姿的婚事上,她利用了娘家兄弟甄修杰的先生魏山长,到京后又一直在利用瑜亲王妃利用自己。许欣妍得罪了自己,她也不敢开口求情不敢担责,只想着怎么将对她对丈夫对亲生儿女的影响压到最小,顺带地还打压了许欣妍。   这个人太精明,太过势利,她对儿女亲事的处理都透露着算计。如果许莉姿是个好的,娶妻娶贤,她也不去在乎许夫人的算计,因为许夫人又是实实在在的贤妻良母,对许大人的事业多方帮扶,对亲生儿女尽心尽责用心教导,若许莉姿是个好的,娶了许莉姿自家也没吃亏,冲着好妻旺三代去就是了。   可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打紧,还害了与自己感情最好的兄长,伤了父母亲的心,辜负了家人对她的信任,这要甄婉怡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许夫人娘家可是喜事将近呀,听说状元郎魏洲的亲事终于定下来了?”   许夫人一愣,不明白甄婉怡大上午的把她唤来说魏洲的亲事是为何,心里直嘀咕嘴里却丝毫没有推挡,“嗯,就是前不久定下来的,定的是门下寺中陈青云大人家的内侄女陈三娘。”   甄婉怡盯着许莉姿变得苍白的脸孔,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是有多专情呀,只听到心上人定亲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想想你都是已经成亲了人,还有什么资格去肖想魏家的长房长孙。   你若真个是对魏洲情有独钟,非他不可,那当初说亲的时候你就说出来呀,这京城里又不是只有你许莉姿一个女的,甄修杰又不是拿不出手除了你还找不到其她人了?当初打马游街,甄修杰也是收了一堆的荷包手帕的,还非你许莉姿不可了不成。   没成亲前不去争取,成亲了又心有不甘,怨天恨地一副别人都亏欠她的模样,真个把自己当颗大蒜,别人都稀罕你了是吧?   “八嫂,你表哥定亲怎么你看上去很不开心呀?这样失魂落魄大受打击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事你瞒着我们不成?”   ☆、第五二九章 震 惊   许夫人快速回过头,狠狠地盯着许莉姿,她也没想到女儿会这样失态,就在荣王妃面前,而且听荣王妃这话里的意思,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王妃见谅,莉娘前儿着凉了身子有些不舒服。洲哥儿是莉娘表哥,如今好不容易定下亲来,怎么会不高兴呢?”   甄婉怡凉凉道:“是呢,这魏大公子可真个不容易,这么大的年龄了,才定下亲事,可有什么隐衷?”   细细看许莉姿的神情竟透露着丝丝傲然和欣喜,甄婉怡眉头微蹙,莫不是许莉姿与魏洲在闺阁时就已互生情素,只不过被她棒打鸳鸯了?   甄婉怡深深吸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许夫人这蓄意隐瞒之罪她非要和她好好清算不可了。   许夫人一惊,急道:“王妃请明鉴,只是家兄对洲哥儿的人生大事比较慎重,而陈三娘前两年还在孝期,所以一直等到今年出了孝,许三娘来了京城,这才定下来的。”   许夫人这一说,甄婉怡便想起来了,陈青云的弟媳三年前病故,留下一双儿女,而陈青云并没有女儿,于是在今年年初将侄女接到了京城由陈夫人教养,还为她在府里举办了宴会,将这个陈三娘介绍给京城各家认识。以陈青云在朝中的地位,那一举一动皆会被放大了看,更何况是接一个待字闺中又正值少艾的侄女上京,可着实是热闹了好一阵子。   没想到最后拨得头筹的会是魏家,与陈青云攀上姻亲关系可比与许府结亲要强上数倍呀。不过就算没有陈家,魏家也不会与许家再去结亲吧,更何况是用最有前途的状元郎长孙。所以许莉姿就算没有嫁进甄府也绝不可能嫁给魏洲,这一点她明白吗?   “陈三娘是陈大人的内侄女,如今又被陈大人接到府里由陈夫人亲自教养,早先就听说这位陈三娘貌美如花,性情温顺柔和,女红针黹礼仪规矩皆是女子中的典范,魏大公子倒是好福气。”   许夫人自然是附和,笑着道:“正是正是,我家嫂嫂对陈三娘也是极满意的,如今已下了小定,只等陈夫人松口便可选吉日迎娶陈三娘过门了。”   甄婉怡看着许莉姿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嘴角高高勾起可眼里的神情越来越冷,“魏大公子年岁不小了吧,我记得他与我八哥是同科,那一科可是百年来取仕最为年青的一科了,只不过都三年了,像魏大公子还没成家的怕是不多吧,难怪魏太太要着急了。”   “可不是呢,都二十有四了,又是家中长孙,家里头着急着呢,不过前几日陈夫人已经点头了,只等司天监算出吉时就可以迎亲了。”   许夫人站在前头,并没有看到自家女儿的神色,而甄婉怡坐在上首,却是将许莉姿的神情全都收入眼帘,包括那微微一晃和咬着下唇的隐忍都看得清清楚楚。   甄婉怡对人对事从来都不曾逼迫过什么,她一直持有的态度就是随遇而安,惹不起躲得起。让她在乎的人很少,也就是最亲近的家人。让她恨过的人更是没有,最多就是不喜欢。她很少有太过强烈的情感,她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在这十多年里她的情感都投注在父母兄长和祁荣及儿女身上,对甄文怡甄茹怡姐妹的事,她从不主动,难得的主动也是为了避免麻烦。像当初甄文怡与贾珍的事,若不是那时甄文怡是甄家的女儿,她的名声关系到甄家众人,她也不会出头。   而各自嫁人后,贾家和齐家的事,若不是求到她头上来她根本就没有去多加关注。归根到底,她还是在新世纪里长大接受现代化教育的个体,她信奉最多的一句就是各扫门前雪,自己不去麻烦别人,也不会多管别人的事。   可是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多年,她收获了许多,也改变了许多,最大的变化就是对亲情的感恩和维护,父母兄长祁荣孩子是她的逆鳞,其中母亲的位置更是谁也不能替代的。   每当想起母亲在她面前伤心自责痛苦哭泣的模样时,她都恨不得将许莉姿抹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如今知道许莉姿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龌龊心思后,她更是希望这个女人从没出现过,从没在甄修杰的人生里出现过,因为这个女人注定要成为甄修杰人生里的一块污渍,哪怕休了她,甄修杰也成了一个二婚的男人,以后也难以找到一个心疼女儿宠爱女儿的好人家了。   甄婉怡自小没有体会到亲情,所以对亲情极为渴望羡慕。羡慕那些在父母宠爱中长大的女孩,认为这样的女孩是阳光明媚的,是开朗向上的,是心胸宽阔的。所以看到许夫人对许莉姿的维护照顾时,便觉得这样的女孩能照顾好甄修杰。   却忘了被抬得太高的人看不到脚下的路,许莉姿被捧得太高,眼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对于甄家她看不上眼,更何况在心里长了一颗朱砂痣的情况下,更是看不到甄修杰的好了。   这样的人太骄傲,只怕撞破了南墙也不会回头了,所以还是尽早解决吧,甄修杰还那样年青,两人又没有孩子牵拌,早分早了。   “八嫂,你是因为魏大公子要成亲了,所以才要留在娘家帮忙的吗?”   许莉姿微微抬头看着甄婉怡,眼里一片茫然,她心里早以乱成一团麻,这些事母亲都没跟她说过,为什么她不知道大表哥儿就要成亲,如今只等着请期了呢?那陈三娘又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表哥儿这样急急忙忙要迎娶她,只是因为她是陈大人家的侄女吗?   许夫人也着急地回头看向女儿,为了怕女儿乱来,她从没在女儿面前提过魏洲的事,如今乍然听到,只怕是反应不过来。可看着女儿苍白空洞的脸色,许夫人除了心疼更是头疼,生怕女儿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举止出来。   “不是的,王妃,莉娘留在家里是因为……”   “许夫人,这个问题我想听八嫂亲自回答。”甄婉怡不等许夫人说出来就打断了,直直地看着许莉姿,“八嫂,你留在娘家是要帮魏大公子筹备婚礼吗?”   ☆、第五三零章 自 私   许莉姿神情一正,紧握着双拳瞪向甄婉怡,却在甄婉怡似笑非笑的神情里溃败,眼神慢慢透出恨色,突然手臂一甩,指向甄婉怡,厉声道:“不要叫我八嫂,我不是你八嫂,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嫁给甄修杰,我表哥怎么会去娶别人,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我恨你,我恨你。”   许夫人震惊地看着许莉姿,不敢置信地看着许莉姿发疯,愣在了一旁,直到许莉姿喊完才匆匆上前拉着许莉姿的胳膊,暗中狠狠地掐了一把,“莉娘,你失心疯了吗?”   随后又对上甄婉怡气急败坏地解释道:“王妃恕罪,王妃恕罪,莉娘绝不是成心的,她只是一时失心疯了,她绝不敢争对王妃。”   许莉姿回头看了看母亲,突然就那么定住了,眼里慢慢恢复了清明,闪过一丝愕然然后垂了下头。   甄婉怡嗤笑一声,“许夫人不用掩饰了,令爱刚才说了什么,我听得清清楚楚,这大殿里的人也没个耳聋的,都明白着呢。原来令爱与令侄早已钿合金钗私定终生了呀,倒真是奇怪了,许魏两家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既然儿女有意许夫人为何不向魏家求亲反而舍近求远地找上我甄家呢?”   许夫人脸色苍白,“不,不,不是的,王妃,莉娘刚才都是胡说的,她刚才不清醒着呢,那都是没有的事。”   甄婉怡冷着一张脸,“许夫人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女儿做了什么好事,你这个母亲心里不清楚?伤风败俗不知礼仪廉耻,真不知道你许魏两家的名声是从何而来的,一个自小受两家闺仪教育的女子,竟能在成亲后对另一个男人念念不忘?许莉姿,你有没有羞耻之心呢?”   许莉姿本就苍白的脸更是一丝血色全无,摇摇欲坠的身形若不是许夫人扶着只怕这会都在瘫痪在地了。   可许夫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一片慌乱,如柱的汗渍直直滑落也不敢去擦拭,脸上冲掉了脂粉露出腊黄的颜色来。愣愣地看着甄婉怡,只一个劲地念叨,“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王妃,真不是这样的。”   甄婉怡才不管许夫人的癫狂慌乱和许莉姿的无助害怕,她只知道这两个人算计了她算计了她的家人,让她最爱的人受了伤伤了心,这样大的伤痛绝不是这么简单几句话就能了结的。   抓起一直压在桌上的手稿,手一挥直直向许氏母女甩过去,“不是,那这是什么东西?”   许莉姿看到飘落在面前熟悉的手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腿一软坐到了地上,这一刻,什么名门贵女的风仪,什么端庄大气,什么仪态规矩统统不见了,瘫坐在地的只是一个被现实击溃心里最深处不可见人的秘密被曝露在阳光下的可怜可恨之人,这一刻的她只感受到难堪和绝望。   许夫人见了女儿这般模样心一直沉到最黑暗的深渊,却不死心地捡起一张来看,熟悉的笔迹,珍贵的澄心纸上记载了一首七言诗。   许夫人不明白地抬起头,“王妃,这是?”   甄婉怡看着瘫坐在地一身狼狈的许莉姿,心里郁气散了一些,“这就问一问你家女儿了,去年窦大学士举办的诗会,魏大公子作的诗你女儿怎么就抄录下来当成宝贝一样的收藏着,这厚厚地一打全是这几年魏大公子的佳作,令爱可真是用心良苦呀,不管哪里举办的宴会都能收集得到。”   许夫人猛一闭眼,直直跪倒在地,重重地磕头道:“妾身知错,请王妃责罚。”   甄婉怡眼一眯,冷笑道:“那许夫人说一说,我该怎么责罚才能将我八哥我娘家人受的委屈讨回来?”   许夫人不敢抬头,卑微地匍匐在地上,“妾身知错,这一切都是妾身的错。莉娘尚年小不懂事,请王妃再给莉娘一次机会,莉娘一定会改过重新做人。”   甄婉怡“哈哈”笑出声来,“许夫人你真是敢想,若是你儿媳妇吴氏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你还会让你儿子给吴氏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许夫人闭着眼,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求王妃给莉娘一个机会,妾身与我家老爷一定铭记在心,衔草结环来生做牛做马以报王妃大恩。”   甄婉怡看着不住磕头的许夫人,心里头的厌恶直接表露在脸上让许莉姿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人不敢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只一个劲地要求她去原谅,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让她去原谅呢?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你觉得许莉姿还能再回甄家,我八哥还能接受她,我母亲还能接受这样一个儿媳妇吗?你自己都不敢应承下来的事,你觉得我家凭什么要委屈自己来接受这样一个女人?就因你一句衔草结环、当牛做马?我家用得着吗?如果我家做不成的事你们能做得成吗?许魏氏,我在这里就替我八哥休了许莉姿,今天下午休书就放到京兆府尹的案桌上,你可以带着许氏回家去了。”   许夫人猛然抬起头,“不,不,我不答应,你不可以休我女儿。”   可看着甄婉怡冷然的神情,又哀求道:“王妃,妾身求求您了,许家从无再嫁女,被休回家只有死路一条,妾身求您给莉娘留一条活路吧。只要甄府不休妻,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您,王妃,求求您了。”   甄婉怡冷冷地看着,“不休妻,那你想怎么样?”   许夫人眼里闪过惊喜之色,“王妃,只要不休妻,姑爷可以纳良妾,只要将莉娘供养起来就行,哪怕是送到庄子里都可以,莉娘不要甄府一分一毫,她的嫁妆可以养活自己,王妃,求求您了,给莉娘一条活路吧。”   甄婉怡一口气堵在心头,这人是多自私呀,不让休妻,甄府平白供着这样一个正妻,以后甄修杰只能纳妾,哪怕是良妾,以后的子女都是庶子庶女。为了这样一个全然没心思在甄府的女人,还想继续委屈压榨甄修杰。   “许魏低你倒是会做美梦,这世间的好事你想一个人全占了不成,作了这样的错事还想着占住正室的名头,你真当你家女儿是公主了不成?”   这个世上,只有公主才不会被休。   ☆、第五三一章 休 妻   许夫人不敢应声,只一个劲地哀求,“王妃,您也是为人父母的,求您体谅妾身的一片慈母之心,妾身也不敢求其他,只求不要休妻,姑爷可以娶平妻,可以将莉娘送到寺庙,只要不休妻都行。”   甄婉怡眼中神色更冷,“你竟然知道慈母之心,怎么不去体谅一下我母亲的慈母之心,你女儿嫁进甄家我母亲是如何待她的,她又是如何回报我母亲的?现在来跟我说慈母之心,合着只是你许魏氏有一片慈母之心,别人的慈母之心都该给你让步成全你是不是?难怪能养出这么一个毫无道德的女儿,上梁不正下梁歪,古人诚不欺我。”   许夫人还在不断地磕头请求,许莉姿却愣愣地站起身,“母亲,你不用求别人了,女儿没有错,你不用去求别人。反正女儿如今已是不洁之人,今天就用这不洁之身还了表哥吧。”   说着就往大殿的柱子上撞去。   红鹦反应最快,后发而先至,在许莉姿撞上柱子的那一刻,被红鹦拉住。   许莉姿个头虽高可毕竟是个闺阁弱女子,怎么可能是红鹦的对手,一手拉住便动弹不得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求生不得难道求死也不行吗?”   甄婉怡重重一拍案桌,“要死可以,回你许家死去,你就算死了也进不了甄家的祖坟。”   这人简直是不知所谓,八抬大轿地嫁人了竟想着为别的男人守身,这人脑回路太不正常了,还想在她这里寻死,想死也行,回自个家后看她敢不敢死。   许莉姿闻言愣在那里,不再动弹,红鹦这才放开手。   许夫人跪坐在腿上,看着这一幕,心里一片冰凉。   甄婉怡挥挥手,“映月去请薛护卫过来,送许夫人母女回府,然后让许氏身边的嬷嬷丫鬟回甄府去将许氏的嫁妆清出来,天黑之前抬回许家。”   许夫人瘫软在地,嘴里喃喃道:“王妃。”   见丫鬟过来许莉姿这才意识到她被休了,她堂堂许家嫡女,魏家外孙女竟成了下堂妇。凭什么,她甄家凭什么休她?一个往上数八代还在泥地里刨食的寒门小户人家竟敢休她,不就是仗着出了一个王妃吗?一个平民王爷的妃子算什么东西,上不了台面的蒹葭之辈,连个应酬都不敢参加,这样的人竟敢休她。   想到此处,不由得用力争扎起来,“凭什么,你凭什么休我?我要见甄修杰,要休我让他来见我。甄修杰你个懦夫,连见我一面都不敢吗?论亲时你不敢出面现在要休我了你也不敢出面吗?甄修杰你个懦夫。”   甄婉怡冷哼一声,“许氏,你有胆子你再嚷嚷,想让我将你那些恶心事捅到太后那去你就再大声一点,我倒要看看你许家不要脸了,魏家是不是也不要脸了?”   听到这话许夫人忙站了起来,拉紧了许莉姿,“王妃,请恕罪。莉娘是一时被打击了才蒙了心,乱了神,妾身保证她不敢再胡说了。”   甄婉怡看了映月一眼,见映月点头,便认真地看着许氏母女,“退下吧,以后有我和甄家人出现的地方你们就不要出现了,省得见了你们恶心,特别是你许莉姿,我八哥是不会再多看你一眼,因为看你一眼就觉得跟吞了只苍蝇一般的恶心。这马上到夏日了,天一热外头的苍绳便多了起来,你还是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的好了。休书今天会跟着你的嫁妆一起送到,从此,男婚女家各不相干。”   让映月把人带出去,心里头总算轻了一截。   又让绿柳去甄府送信,让吴长史送甄修杰写的修书到京兆府尹备书,这才松泛下来,好好睡了一觉。   待甄婉怡起身后,映月挥退了屋里的人,亲自侍候甄婉怡梳洗,又端了点心鲜果温水过来。然后跪在地上,额头着地,“奴婢向王妃请罪。”   甄婉怡午休起来总要吃些点心,闻言便放下手里的豌豆黄,正色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映月跪在地上直直看着甄婉怡,低声道:“奴婢去接许夫人时,在车厢里点了一点迷心香,只一点点。”   甄婉怡皱着眉头想了想,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许莉姿那么快就情绪失控,只几句话就将内心深处的忌禁给曝露出来,原来真正的原因在这里。迷心香闻之易暴躁,情绪失控,其本身并没有毒,就算事后去探脉查血也查不出什么来,它只不过是一味辅助药物而已,一般用在动物身上较多。   而车厢里有许氏母女两个人,许莉姿这么容易受到影响可想她平日里有多压抑,多没安全感。   今天甄婉怡提到魏洲的亲事对于常期压抑自己情绪的许莉姿而言就是一个暴破口,稍稍挑拨就直接爆发了。所以才让甄婉怡与许氏母女的对峙大大的缩短了时间,不到一个时辰就出了结果,打了许夫人一个措手不及,让许家无从辩解只能接受休妻。   “你怎么会有迷心香的?”   映月低着头,“是卫安给奴婢的,卫安也是担心王妃您的身子才想着快刀斩乱麻,王妃要怪就怪奴婢吧。”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笑,抚上平坦的小腹,心里甜滋滋的,说是卫安可真正拿主意的还不是祁荣?“知道了,这事你就烂肚子里吧,以后谁都不要提。对了,尾巴都收干净了吗?”   映月点了点头,严肃的神色也放松下来,虽然猜到主子不会罚她,可毕竟是第一次不与主子相商就擅自做了这样大的事儿,心里还是挺害怕的。“接了许夫人回来后卫安就坐了马车出门了。”   甄婉怡点点头,“以后这样的事先与我商量一下,呃,若是王爷吩咐的话那就算了。”   今天这种情况她若是提前知道效果只怕还不会有这样好,祁荣不告诉她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总不会害她的。   晚上祁荣回来甄婉怡便准备了一大桌丰富的晚膳,大多都是祁荣爱吃的,用果汁代酒陪着祁荣小酌几杯,祁荣挑挑眉,对映月更加满意了,甚至对李忠加大了陪养力度。   ☆、第五三二章 传 言   翌日,四太太早早地过府,拉着甄婉怡眼泪便流了下来,“婉儿,你八哥真的把莉娘休了?”   甄婉怡握紧了母亲的手,“母亲,那休书已经放进京兆府尹的文案里头了,怎么你还舍不得许氏不成?”   四太太按了按眼角,“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心里堵得慌。我也明白你八哥跟许氏没什么感情,两人硬凑到一起两人都不开心,只是毕竟是相处快两年了,这猛然间家里没了这样一个人,心里头总是不舒服。再说许氏一个被休的女人,也不知道回家后会怎么样?”   “那也是许氏咎由自取,怎么怪也怪不到咱们头上,您又不是没给她机会,她不珍惜也不改正反而变本加厉,这能怪得了谁?母亲,这许氏就好比八哥身上的一个脓疮,咱们只能将它剜干净了,哪怕暂时会痛会流血可痛过之后就能慢慢恢复。若是对这颗脓疮不予理会让它继续扩大,以后对八哥的影响只会越来越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这样再好不过了。”   四太太长叹一口气,“哎,你父亲是个不爱操心的,珍娘带着玲姐儿去了你六哥那里,煊哥儿又在你这,家里只剩我一个人,这心里呀,怎么都松快不起来。你是不知道,昨儿陈嬷嬷过来收拾许氏的妆奁时,我看着那个场景,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一年多前她可是十里红妆热热闹闹地嫁进府的,那里府里多热闹呀。”   甄婉怡在一旁陪着母亲回忆往昔,感叹现在,慢慢地开解。其实四太太一直是个豁达的人,她看得明白,只不过事关最疼爱的小儿子的终生大事,她便患得患失起来。   许莉姿对甄修杰不好她气不过,为儿子鸣不平,可一旦休了人家,她又觉得许莉姿可怜起来,这种矛盾的心理还是要靠时间慢慢地去平复。   中午时分,甄婉怡早早地派人去前院接了煊哥儿和珩哥儿回来,再加上珏哥儿琼姐儿,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用了顿午膳,四太太脸上的笑容总算是多了起来。而太皇太妃则是很有眼界的避开了,让四太太和甄婉怡都感激不已,四太太一再叮嘱甄婉怡要好好孝顺太皇太妃。   这一天四太太在荣王府一直等到煊哥儿放学,然后带着煊哥儿回了安乐胡同。   等天气渐热起来,甄婉怡也安然度过了前三个月,得知消息的甄文怡选了个休沐的日子带着两个儿子来到荣王府,给太皇太妃请安过后,便带着一群小孩到了清漪水榭。   珩哥儿虽比煊哥儿皓哥儿要小几个月,可因习武个头串得很快,已经比两个哥哥要稍稍高一些了,人也越发沉稳,带着一群弟弟妹妹玩耍,便是不大听话的皓哥儿也被训得乖乖的。   甄文怡见了直瞪大了眼,对着甄婉怡大惊小怪道:“九妹,我将皓哥儿放你家养吧,你看他多听小世子的话呀,跟家里完全不相同。”   四太太在一旁笑道:“哪有你这样当娘的,自己儿子还嫌弃。”   甄文怡对着四太太撒娇道:“婶婶,您是不知道皓哥儿撒泼的样子,私塾里的先生隔三差五在就找相公告状,一告状相公就要打人,可一打人就要跟我婆婆对上,您说我是劝相公呢还是劝婆婆呢?劝相公,相公跟我发脾气,婆婆还说我不贤惠管不好儿子,劝婆婆,我婆婆直接能把我训得跟孙子一样,我可真是两头不讨好。您看看,就这半年,我都瘦了好多了。”   四太太也被逗笑了,“你呀,真个傻的,这样的情况你矗在那里做什么,这种时刻你就该躲得远远的。圣人都说子不教父之过,姑爷教子是理所当然,你应该支持,就是怕自个心软所以才避得远远的。再说还有皎哥儿要带呢。”   甄文怡崇拜地看着四太太,拉着四太太的胳膊撒娇道:“哎呀,四婶婶,侄女怎么没托生在您肚子里呢,侄女若是能学得您一分半点的本事,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狼狈两边不讨好了。”   甄婉怡笑道:“你哪是没想到,我看你就是想显摆自己,想两边讨好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甄文怡抬手打了甄婉怡一巴掌,瞪眼道:“就你聪明。”   打闹间,映月领着樱桃进来了。一身翠绿色缠枝花纹襦裙,丰满白皙,比起在府里时多了几分从容,如今的樱桃已是正经的官夫人,费敏行如今在户部任从六品的员外郎,很得器重。   费歆彤是费敏的长女,与琼姐儿同一年出生,长得与樱桃极为相似,大大的眼一看就觉得乖巧。见礼过后便被琼姐拉过去玩了,那一群小孩里只有琼姐儿一个女生,如今的琼姐儿也知道要找同伴玩了,平日里对着甄婉怡的肚子总是喊妹妹。   “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的,聪哥儿还好吧?”   四月初樱桃生了费敏行的长子,刚满月费敏行就给取名为费聪,可见是高兴极了,要知道费敏行前妻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樱桃第一胎也是个女儿,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儿子,樱桃的压力也是骤减。   原先都打算若是这一胎还生了女儿就要准备给费敏行抬妾的。   樱桃笑着道:“好着呢,他如今除了吃就是睡,我也懒得带他出门,省得劳师动众的。”   说着看了看周围,映月极有眼色地挥退了下人。   甄婉怡疑惑道:“怎么了?”   樱桃压低了声音,“王妃,我听到一则消息就赶紧进府来了,外头都在传八爷休掉许氏是因为八爷后悔没尚公主。”   话音一落,四太太就是一阵抽气声,“岂有此理,这是哪个碎嘴的在乱嚼舌根呀,修哥儿为什么会休妻许家不清楚?怎么还会有这样的话传出来?婉儿,你说会不会是许家传出来的?”   甄婉怡摇了摇头,“不可能,许夫人没这样的胆子也不可能做这样的笨事,别忘了许莉姿还有把柄在我们手上,她不敢乱传话。”   许莉姿的手稿还在她手上呢,许氏母女肯定不敢乱说话。   ☆、第五三三章 解 决   四太太被这个消息打懵了,当初之所以那样快地与许家结亲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躲避公主,如今这传言也真是太没道理了。“那现在怎么办?”   甄婉怡安抚道:“母亲别急,说不定现在最着急的不是我们呢,您等我先问了王爷再说。”   最近她一直在府里养胎,没出门走动,外头传什么她也弄不清楚,以前还有个瑜亲王妃给她递信,如今看来她也是在避嫌了。两头都熟索性两不搭理,两不得罪。   甄婉怡见母亲全无心思坐立难安的,便让人去寻了祁荣回来,今天中午也能让祁荣多辛苦一下来回跑一趟了。   只不过还不等送红鹦出门,祁荣就回来了,不等人问及便道:“这事是许府传出来的。”   甄婉怡诧异道:“不是吧,许夫人这样冤枉我们就不怕我揭了她们母女的遮羞布?”   要知道外头虽知道许氏被休,可被休的原因却没透露出去,许夫人不会做这样自掘坟墓的事,许莉姿更是没那个胆子。   祁荣笑着道:“虽是许府传出来的,可不是大房,而是二房放出来的,估计争对的也是大房吧,咱们只是被做了踏脚石而已。”   祁荣一说甄婉怡便明白了,当初许夫人设计让许家二房的长子许玮尚了公主,平白废掉了许玮为儿子许琛扫清了障碍,算是把许家二房给得罪狠了。许二太太虽没在京城多待,可能教导出许玮这样出色的儿子,绝不是个能被轻易忽悠的人,以前没在京城,许玮尚公主的原为不明白,可自从许玮尚了公主开始,她便一直待在京城,该知道的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如今许莉姿与甄修杰分开,许家大房也脱离了荣王府这艘大船,许二太太想要为儿子报仇自然可以放开手脚了,可是拿甄修杰来压制许家大房却是甄婉怡不能接受的。   甄婉怡心里不舒服脸上就带出了不满意的神色来,“她们自家人窝里斗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呀,为何要攀扯到八哥身上来呢?”   祁荣神色一派轻松,“我一听到外头的传言就派人跟许大人和许驸马还有公主府的人打过招呼了,过两天就会有答复。不会让修哥儿吃亏的,你们放心就是。”   甄婉怡笑着点头,两眼弯弯如只餍足的猫儿。   而四太太更是满意地笑道:“麻烦王爷了。”   “一家人不用说客套话儿。”祁荣对着四太太说说可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小娇妻,对小娇妻的这番姿态很是满意。   在人多的时候说得好好的,可晚上到了床榻上却全然变了模样,搂着甄婉怡上下其手,让本就觉得燥热的甄婉怡被那火热的大掌一碰更是如火燎一般,孕期里特别敏感的身子被祁荣一阵或轻或重的揉捏,直接软成一滩春水。   樱唇半启,"jiao chuan"道:“王爷,我这身子不舒服呢。”   却不知道那娇柔的嗓音对这个时候的祁荣而言有如烈性媚药一般,忍得眼睛都红了,手在那丰满处揉捏,沙哑道:“为夫知道,你这已经过三个月了,我轻一点不要紧。”   甄婉怡嘤咛一声,知道今晚是逃不过了,便放开自己由得祁荣去,这都是第三胎了,该怎么做可以怎么做祁荣早已明白,总不能真让他禁欲十个月吧。   一夜颠鸾倒凤鸳鸯戏水,倒真个让甄婉怡享受到另一种极致的快乐。清晨起床时已是神清气爽,只是那看人的双眼媚得能滴出水来,在镜中将自己打量个遍后,便不好意思去梅院了。   过了三日,樱桃再进府时,带了外头的新消息,“王妃,许大小姐被送到清月观去了,听说是许夫人亲自送去了,拿的是三公主的令牌。”   清月观做为皇家寺庙一般只接受皇室宗族的供养,宫里想要出家的太妃也大多选在那里,其余的便是各大世家犯了错的小姐夫人和姬妾。樱桃提到清月观甄婉怡便想起那观中还有荣王府的一位侧妃呢,也不知道那孙晓晓还在不在清月观里?   不过如今最要紧的许氏的事,“出什么事儿了?”   樱桃这会也不着急了,慢慢说道:“前几日外头不是在传八爷是后悔尚公主才休掉许大小姐的吗?后来估计是王爷施压,许府才放出许大小姐身染恶疾的风声来,这不,今儿一早许夫人就亲自送许大小姐去了清月观静养。   这样看来,许家二房这是利用王妃和三公主逼迫大房了,让许夫人不得不吃下这个闷亏,还要亲自表态最疼爱的女儿身有恶疾,倒是报了当初不得不尚公主的仇了。”   许二太太拿甄修杰做伐子逼得许夫人不得不出来避谣,甄修杰休妻的原因荣王府不说甄府不说便已是给了许家极大的脸面,可若是许家还想踩着甄修杰来保住颜面,那荣王府也不是吃素的。   就算一开始存了侥幸之心,可祁荣派人敲打一番后,也不敢了。想要将甄修杰的声名扭转过来,自然得从休妻原因上着手,而荣王府没有直接出声就是给许夫人一个机会,还好许夫人知道取舍,说出许莉姿有恶疾总比不守妇道要好得多。   明白了原因,甄婉怡也不去计较了,当初对许玮的算计里她也算是出了一丁点儿力的,如今就算是回报,她就不去追究了。   许家的事终于尘埃落定,至少对甄婉怡和四太太而言是结束的了。至于以后朝堂上祁荣和甄修杰与许魏两家会怎么样,就轮不到甄婉怡去操心了。   而四太太开始操心的便是甄修杰的婚事了,因着许莉姿的教训,这一次她就将目光放到了身边六七品京官家的女儿身上,对儿媳妇人选慎重了许多,结果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竟没看到一个满意的。   每每见了甄婉怡就一个劲的吐苦水,“那张御史家的娘子人倒是端庄,可是太过严肃了,你问她才答,没得一个多余的字,人看着就累。还有门下录事李大人家,那小娘子人倒是长得好,性子也是乖巧,只不过那李太太不行,一张口就是冲着你家来的,也不想想李大人一个从七品的录事,便是你八哥如今的官职都比他高了,他还想借此跟王爷攀上关系,真是不知所谓。跟上次的余家、王家一样,真是让我倒尽胃口。”   ☆、第五三四章 秦 家   甄婉怡只在一旁笑着听母亲的牢骚,对于做母亲的来说,这选儿媳妇几乎没有百分百满意,你再好也能找出几个缺点来,娶哪个都觉得是委屈了自己儿子。   当初甄明杰与喻瑾珍亲事是喻家大舅母亲自带着喻瑾珍去清河府定下来的,对于自己娘家人,又是亦母亦姐的大嫂,四太太自然没有话说,一个劲地凑合儿子和侄女。   可如今轮到最疼爱的小儿子了,前一次的婚姻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更是有心补偿想要找个天下仅有的好媳妇出来,几乎用着挑剔的眼光去相看,这样能有看得上的那才是奇怪了。   所以甄婉怡在听完母亲的汇报后,如以前一样安慰道:“八哥还年青,如今又正得圣眷,在陛下面前都是挂了名的人,满朝文武都惦记着呢。您呀,别着急慢慢相看,京城里这么多小娘子,总能找到的,张家和李家不行,咱们再去找找别家,总能找到一个最好最合适,不让八哥受委屈的。”   四太太闻言本有些泄气的神情又充满了斗志,用力地点点头,“嗯,我也是这样想的,也不用再拘束在我们那几条胡同里,我想请了官媒四下看看,反正护国寺的高僧说了,你八哥的姻缘就在咱们那片地儿呢。”   甄婉怡配合地点点头,“就是就是,也让八姐看着点,咱们广撒网细捕鱼,慢慢选。”   四太太点点头,极为赞同,“那我先去跟文娘说一声,再去请官媒过府来问问。”   笑着送走了母亲,甄婉怡扶着绿柳的手在院子里散步,映月跟在一旁笑道:“王妃,您也劝着点太太,太太这段时间思虑太过了。”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总要让母亲有些事做,省得她胡思乱想的。”   这样优秀的儿子被人嫌弃了,做为母亲,四太太心里一直撇着一口气呢。她如今这样积极地相看严厉到近乎苛刻的挑剔眼光,不就是堵着一口气想要找一个更优秀的儿媳妇吗?而且因着许莉姿的家世,四太太直接将眼光看准了六七品的京官,可见这次只一心想要找个人品好的了。   夏天就这样过去了,甄婉怡的肚子慢慢凸起,琼姐儿总是大惊小怪地感叹,“母亲,妹妹又长大了嘛?”   “母亲,妹妹什么时候出来陪我玩呢?我给她留了大熊熊,等妹妹出来就可以抱着熊熊睡觉了。”   “母亲,妹妹怎么还不出来呀,杏儿又给女儿做了个大兔子,可舒服了。”   而珏哥儿则是每日打拳给弟弟看,说是要教弟弟打拳,然后两兄妹为了是弟弟还是妹妹吵得不可开交。   吵吵闹闹中枫叶又红了,伴着落叶纷纷,四太太匆匆进了王府。   “婉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那宅子以前的主人?”   甄婉怡还真是没什么印象,摇摇头,“怎么了?可是当初买宅子手续不齐全,原主人家过来找麻烦了?”   四太太笑着摇头,“你当母亲做事这般马虎呀。大理寺寺卿杨思敏大人告老,陛下将秦大人调回京城,说来也巧,这个秦大人就是当年卖宅子给我们的那家,昨儿秦夫人过来认门,见我们家还没走,便相互递了帖子。”   甄婉怡也笑道:“这么巧呀,那敢情是好。”   四太太看了左右一眼,低声道:“还有更巧的呢,那秦夫人家也是一儿一女,儿子早已成家,只剩一个女儿还待字闺中,如今都十九岁了呢,长得像秦夫人,温文和顺,乖巧懂礼的。”   甄婉怡一看母亲这般模样便笑道:“怎么,终于有能看上眼的了?只不过那秦娘子都十九了还没说人家吗?大周律法里可是规定平民女子十六官家女子十八必需出嫁的呀。”   四太太微微一蹙眉,“也是哦。我就是昨儿见面随口问了一句,后来还是那秦家娘子想去后院逛才多说几句,言行举止真的很不错呢。”   “母亲既然看得中就派人去问一问呗,不管怎么样十九没说亲肯定是有问题的,先问清楚了再说以后的好。”   听了甄婉怡这话四太太又急急忙忙地走了。   甄婉怡留了心也派人去打听。   还没等甄婉怡打听出什么,四太太又来了,看着甄婉怡一时喜一时忧的,可让甄婉怡一顿好猜。“母亲可是打听出什么来了?”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那秦家娘子也是个命苦的,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定亲,男方参加完乡试回来就生病没几天就去了。后来十七岁又定了亲,嫁妆都备好了,可成亲前一个月男方去外地收租子被洪水给冲跑了。那男方家就怪秦娘子命硬克夫,非要秦娘子捧着男方的灵牌嫁进去,若不是秦家有些家底,只怕秦娘子这委屈就要受着了。只不过至此,秦娘子的名声也坏了,所以到如今也没能说上亲事。”   “母亲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的?”   四太太腼腆地笑了笑,“秦家刚搬过来,也没几家熟人,我自然是找秦家的仆妇打听了,可谁知秦夫人竟知道了,主动与我说起这些事儿,言辞很是诚恳,我看不像作假。”   甄婉怡有些无语,这母亲也太心急了吧,跑到人家眼皮子底下去打听,还好秦夫人是个大度的,不过若她处在秦夫人位置上,反正女儿已经这个样子,这官场上的关系你攀我,我攀你的,你家厨房昨儿做了几盘肉都能查得出来,更何况秦娘子这样大的事儿。与其遮遮掩掩的让人猜测,还不如直接挑明了,还能落得个大方的好名声。   “那母亲你有什么想法?”   四太太期期艾艾道:“你说你八哥,虽然很优秀可毕竟不是头婚了,再娶也是续弦,虽然新妇不用向弃妇执妾礼,可一般疼女儿的人家也是不愿让女儿嫁进来的,毕竟你八哥休妻的原因外界都以为是有疾呢。   如今这秦娘子人真不错,我也接触了两回了,性子很是温和,听说当年若不是秦夫人挡着,那秦娘子真就与那男方灵牌成亲做望门寡去了。”   甄婉怡见母亲实在喜欢,便道:“我也派人去查一查这秦家了,母亲先不要急,等我这的消息好了。”   ☆、第五三五章 满 意   四太太听了女儿的话,心里更是放心,高兴道:“行,那你多上心点,打听详细了。”   四太太不说甄婉怡也会用心,上一次出了许莉姿这样一个人,这一次怎么也要多费些心思了。   等晚上见了祁荣,索性找他要人,列了满满一页的问题交给祁荣,让他打听详细了。   祁荣看了看手稿,眉头慢慢挑得高高的,“这科考进士的身份查询也没你这般仔细周全啊。”   甄婉怡睨了一眼,“我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好不好?那许莉姿在外头的名声多响亮呀,只说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也不为过吧,可她的真实性子怎么样谁知道?都说传言害人,我这不就是害了八哥。这一个王爷您也要多费些心思,好好把关,怎么也不能再害八哥一次了。”   祁荣知道自家娘子的心结,听了小心地把手稿叠好,保证道:“好,为夫一定让人打听清楚了,若是有秦府以前放出去的丫鬟一定找到问清楚这秦小姐的性情爱好,娘子放心就是。”   甄婉怡咧着嘴笑得有如春花般明艳,有祁荣帮忙她是再放心不过的。   祁荣眼中波涛汹涌,却在看到小娇妻那高耸地肚皮时,泄了气,这都十月份了,孩子的月份也大了,他可不敢再乱来了,于是心有不甘地揉乱了娇妻的头发,拿着手稿出去办事了。   祁荣办事的速度很快,半个月就带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进来,眉目清秀,斩新的蓝布袄收拾得十分干净。“他叫一凡,关于秦家的事你问他好了。”   一凡跪倒在地,“一凡见过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甄婉怡笑着喊起,将桌上一碟点心递过去,“来,先吃些点心再说吧。”   一凡一愣,可在甄婉怡温和的笑容里慢慢放松下来,捏了捏拳头,“谢王妃,还是等小的回答了王妃的问题,王妃再赏小的吧。”   甄婉怡两眼弯弯,这小家伙很不错,在祁荣的极具压迫地注视下也没乱阵脚,还能保持自己的主见,很好。   “那你就跟我说说秦家的情况吧。”   一凡声音清脆地徐徐道来,这秦家说来也是名头很大的,出自淮南秦家,与榜眼秦天佑同一支,只不过是不同房而已。但是秦家却是出了名的家规森严,秦家男子不得纳妾收通房,若是无子则由同族过继或者去善堂领养。   所以做为长房一支哪怕只有秦天佑一个儿子,自小体弱多病也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去扭转,就是改名也在所不惜。因各家孩子都不多所以同族之间的关系都极融洽。   甄婉怡听到这里心中对秦家好感骤增,能做到这一点在这个以子嗣为天的社会里是多么的难能可贵,这样的家庭里出来的孩子必是率真可爱的人,生长在太阳下对后宅阴私见识得少,心里的绕绕弯弯也少。否则这秦家娘子也不会天真地想要跟着一块灵牌成亲了。   听完一凡的话,甄婉怡不但赏了点心,还赏了个荷包,这孩子看着年纪小,可口齿清晰,思路明了,几句话就将重点给说完了,又留有余地让甄婉怡去提问,一番对谈下来甄婉怡很是满意。   “王爷,这一凡聪明伶俐,您看留在珩哥儿身边行不行?”   一凡闻言立即双眼放光地看向祁荣,一脸的激动莫名,看得甄婉怡一阵好笑。   祁荣睨了甄婉怡一眼,倒也没怪罪,本就是打算给珩哥儿准备的,如今娇妻能看上主动提出来是最好不过的。“去找卫公公,说是王妃让你留下来。”   一凡跪倒在地,磕头道:“小的谢王爷,谢王妃,以后一定为世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甄婉怡抬了抬手,“放起来吧,你在世子身边好好当差照顾好世子就行了,就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一凡并没有起身,直直地看着甄婉怡,听了这话又磕了个头,“是,小的遵命。”   翌日,甄婉怡让人送信到安乐胡同,一个时辰后,四太太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一见面就问:“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甄婉怡拉着母亲坐下,又让人上了点心果子,“这苹果是内侍省送来的,头批呢,您尝尝,比外头的好吃多了。”   四太太接过用银叉叉好的小块苹果,“我自己知道吃,你快说说你那得到的消息。”   她在家都等半个月了,今天好不容易收到消息自然是着急。   甄婉怡也不勉强,笑着道:“那秦家小姐性子不错,王爷的人找到秦府放出去的丫鬟仔细打听过,性子很温和,像极了秦夫人。这么多年,府里内宅安宁,身边的丫鬟也很是维护秦小姐,说起秦小姐都没句坏话。最多就是句命不好。”   四太太放了心,“这事太麻烦王爷了,你可得好好谢谢王爷。”   甄婉怡差点翻了个白眼,“母亲,您女儿都是王爷的人了,还要怎么谢王爷?”   四太太气不过敲了甄婉怡额头一记响,瞪着眼笑道:“不害臊,什么话也敢说。”   甄婉怡捂着额头吐了吐舌头,这一时没收住嘴放肆了点。“现在母亲可以放心了,准备什么时候去秦府提亲呀,人家现在可是大理寺寺卿呢,比许大人的官职都高,您要是想去提亲可得找个身份相当的人。”   四太太犹豫了一下才道:“这事我想先跟秦夫人透个口风,看看她的意思,若是也中意你八哥,咱再请媒人去说合。至于这媒人嘛,就靠你这个做妹妹的了,最好是王爷能得空,若是不行你再帮着挑个人。”   甄婉怡想起说许莉姿的时候请的是瑜亲王妃和礼部尚书夫人,如今想要压许氏一头,最好的人选就是祁荣了。   “行,王爷就是没空为了他小舅子也得有空不是?您先跟秦夫人说吧,我这大肚子行动也不方便,您倒是可以将八姐拉上,她那人说些场面上的热闹话倒是可以的。”   四太太点点头,也坐不住了,“那行,我这就去给秦夫人递帖子去。”   “这苹果您也带些回去,给秦府送上一些,他们刚从南方过来可吃不上这样好的苹果。”   四太太听了更是欢喜,一点也不客气,“那行,你给我多装点,今儿下午我亲自给秦府送去。”   为了自家兄弟,甄婉怡还有什么好说的,装了满满的一蒌子送去了安乐胡同。   ☆、第五三六章 新 娶   也不知道四太太与秦夫人怎么说的,总之是甄有情秦有意,两相一接触便满意得不行。秦夫人对甄修杰是满口的称赞,四太太对秦小姐是爱不释手,于是十月二十八就由祁荣和贤王联袂去秦府下小定,这一幕可是让京城人士大跌眼镜,出动两位亲王去提亲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脸面呀。   定亲没几天,清河城的来信伴着寒风送到京城,四太太看了急急进了荣王府,“婉儿,你祖母身子不大好了,这可怎么办呀?”   甄婉怡的肚子越发的大了,天又冷,穿着通身袄肚子里像是揣了个球一样,三个孩子每每见了都一脸的担心,特别是琼姐儿,“母妃,妹妹都长这样大了怎么还不出来呢,妹妹太懒了,母妃是不是很疼呀?”   珩哥儿脸上神情算是轻松,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安抚妹妹道:“妹妹别怕,你和弟弟在母妃肚子里的时候,母妃肚子更大。”   然后琼姐儿和珏哥儿便纠结地看着母妃的肚子,特别是肚子里的宝贝儿动的时候总是会兴奋得大叫,“妹妹,我是你姐姐。”   “弟弟,我是你二哥。”   珩哥儿还能克制一下自己,却也能从那通红的脸蛋看出他的激动。只不过祁荣一回,三个小的便被推得远远的,只能隔着一丈远的地儿静静地看着,珏哥儿不满意却被父亲无情地镇压,几次之后便老老实实了,对着珩哥儿道:“大哥,父王太厉害了,咱们斗不过。”   珩哥儿点点头,安抚道:“不要紧,父王在家里待的时间比我们少得多,现在我们就避一避好了,等父王出门了母妃和弟弟就是我们的。”   珏哥儿用力地点点头,每天都盼着父王出府。   甄婉怡扶着腰迎了四太太在矮榻上坐下,“信是谁写来的,祖母可有危险?”   四太太担心道:“信是你大伯父写的,说是受了风寒吃了好些天的药都不见好,你祖母都有七十三的高寿了,大夫也不敢用重药,只能用些性子温和的补药慢慢调养着。这一病你祖母便想烨哥儿和容姐儿得厉害,你父亲的意思是想今年回清河城去过年。”   如果甄老太太的身体真个不好了,四老爷自然是要回去的。“那八哥的婚事怎么办?”   四太太也看急道:“我就是担心这事,你八哥和丹娘的年岁都大了,若真有个万一岂不又要到三年以后。”   甄婉怡也担心,提议道:“要不就跟秦家说说咱们提前迎亲吧,先办了婚礼再回清河城去。”   “这样秦家能答应吗?”   “我们让王爷去跟秦家相商,应该没有问题的。”   四太太又匆匆回了府去做准备,等祁荣回来甄婉怡便将这事说了,祁荣只一想便道:“那明儿我和贤亲王去秦府一趟,还好司天监已经把吉日算出来了,只选个最近的便好。”   听了这话甄婉怡的心便放回去了。   祁荣的行动很快,第二日迎亲的日子就定下来了,十一月十六日。   算一算离婚期只有十来天了很是紧迫,还好秦丹的嫁妆早已准备妥当,便是以前准备的大件因尺寸问题有些不合,也无伤大雅,只一水的梨花木就耀花了人的眼。   到了正期,甄婉怡挺着大大的肚子带着三个孩子浩浩荡荡去了安乐胡同,却在经过昌盛街时撩起轿帘透透气。秦府与甄府只隔了两条胡同,所以秦丹的嫁妆会绕昌盛街一圈再抬回安乐胡同。   在经过第一楼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甄婉怡诧异这人竟从清月观接回来了,看来许夫人还是挺有手段的吗,只不过特地选了这么一个位置,也不怕看了堵心吗?   秦夫人娘家可是闵州万家人,与南洋濒临,便是禁海期间那走私的商船也不只凡几。比起空有清誉的魏家要富裕不少,而且秦家人少,秦夫人的嫁妆只需紧着一双儿女来,所以秦丹的嫁妆比起许莉姿只多不少,只贵不轻。   待到了甄府,四太太早已准备妥当,让甄婉怡在西厢房待着,甄文怡也来得早,将孩子送到西厢房便去正房帮着陪客去了。   晚宴时,甄婉怡只扶着大肚子出去逛了一圈便回了西厢房,晚上也留在了甄府,直到认亲过后才回王府。   对于这个新嫂嫂,虽是第一次见面,可看到手里的紫缎红牡丹绣鞋,再想到秦丹温顺娇羞的脸庞,甄婉怡脸上的笑意跟绣鞋上绽放的牡丹一样灿烂。这人与人的缘分第一面就能看得清楚,甄修杰与许莉姿认亲时两人之间就仿佛隔着什么,远不如跟秦丹在一起时轻松。   想到这里,甄婉怡对祁荣笑道:“我觉得八哥这次是找到了他的命定之人,八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祁荣笑着揉了揉娇妻的头发,别人的命定之人是谁他并不关心,他只知道他的命定之人在那十多年前的下元节晚上跳到了他身上,在那冬日的阳光下笑靥如花,在那春日里的小院里灵动轻盈。   后来历经磨难终于相守相知,在这满城繁华中两人相伴,成为彼此的港湾。   醇厚的声音在马车里回荡,“都会好的。”   十一月二十二,安乐胡同众人收拾妥当连带着甄烨夫妻,甄容儿夫妻一起回了清河城。   朝晖帝五年正月初三,甄老太太病逝,甄府又开始闭府守制。   正月十七辰时三刻,甄婉怡生下第三子。   珏哥儿习武回来便看到襁褓里通红的弟弟,高兴道:“原来我学会了新拳弟弟就可以出来了呀。”   琼姐儿泪眼汪汪地看着襁褓,“为什么会是弟弟,父王你不是说是妹妹的吗?嗯,母妃,父王,我要妹妹,你们还我妹妹来。”   甄婉怡虚弱地靠在大迎枕上,笑着看女儿跟祁荣撒娇。   祁荣将琼姐儿抱进怀里,“傻丫头,这一次母妃生的弟弟,下一次咱们再让母妃生个妹妹好了。你看弟弟也挺可爱的是不是?”   琼姐儿看了看那皱巴巴红扑扑的小人儿,撇了撇嘴,“不可爱,一点也不可爱,弟弟好丑,我要妹妹。”说着说着便委屈地大哭起来,跟她的玩具被珏哥儿抢掉时一样的委屈。   ☆、第五三七章 擅 自   日子就在琼姐儿慢慢接受母妃生的是弟弟这一个事实中慢慢消逝。   因还在月子里,双胞胎的生辰也只是吃了一碗长寿面,可琼姐儿还是很高兴,因为煊哥儿从清河府寄来了一箱子的玩具糖果和一封厚厚的信。   七岁的煊哥儿文彩还嫌稚嫩,字迹也只能说声工整,可厚厚的一打纸写出了他日常的生活,在荣王府的作习依旧保持着,不厌其烦地叙述了每日的琐碎。   “母妃,我要给煊哥哥回信。”已满四岁的琼姐儿举着接到信高兴地嚷道。   甄婉怡自然是支持的,“行呀,那你去回信,到时候跟母妃的信放一起寄到清河城去。”   琼姐儿高兴地点头,可举起笔时懵住了,“母妃,女儿要怎么写呀?”   甄婉怡指了指煊哥儿的信,“照着你煊哥哥的信写就是了,不会写的字问你大哥。”   于是琼姐儿每日是埋头挥笔,等珩哥儿下学回来,便集了一堆不会写的字,待珩哥儿写出来后又慢慢腾到信上去。   珩哥儿看着那忽大忽小的字,笑道:“妹妹写了些什么呀,都好几天了,要不要大哥帮你看看。”   琼姐儿噗闪噗闪地眼睛盯着大哥看了一会,才笑嘻嘻地合上信,“不用了,大哥,我就写一点点。”说着还用右手指头比划了一下,举着一小截指头说明自己真的只写一点点。   珩哥儿本只是随便说说,可看到自家妹子这般小气护食模样,心里反倒是有些不舒服了。“你个小丫头,大哥都白疼你了。”   琼姐儿忙将厚厚一叠的纸收进屉子里,跑到珩哥儿身边,“哪有,琼姐儿最喜欢大哥了,比喜欢二哥多多了,母妃给我的栗子糕我也给大哥留着呢,可好吃了。”   珩哥儿往矮榻上的炕几上扫了一眼,那里就摆了一碟子的栗子糕。   琼姐儿跟着珩哥儿视线自然也看到了那碟栗子糕。   歪着头想了想,“呃,大哥,你看,我让杏儿都将栗子糕都拿过来,你快尝尝,是不是比平日的好吃,我让张嬷嬷多放了蜂蜜的。”说完就抓了一块栗子糕递到珩哥儿嘴里。   入嘴的甜腻直接让珩哥儿眯起了眼,实在无法忍受之下,将嘴里的栗子糕拿出来,放在一旁的碟子里,“母妃不是不让你吃这么甜的点心吗?”   琼姐儿一把捂着自己的小嘴,乌溜瘤的眼珠转个不停就是不敢对上珩哥儿的视线。   珩哥儿无法,只得叫来绿柳,“姑姑,将这点心撤下去。以后给郡主的点心不准多加蜜蜂和霜糖。”   绿柳屈膝道:“是,奴婢这就去叮嘱张嬷嬷。”说完便将炕几上的碟子都端下去了。   琼姐儿嘟了嘟嘴,“大哥,你太坏了。”   珩哥儿一挑眉,“嗯?”   一看哥哥这模样,琼姐儿忙扯出笑脸,“我知道哥哥是为了我好,我牙疼不能多吃糖,以后不会吃了。”   珩哥儿这才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乖。”   最近母妃没有心思管弟弟妹妹,他作为大哥自然要多看着一点。   祁玑满月那天,荣王府又很是热闹了一回。   待送走客人,红袖走近正在闭目养神的甄婉怡身边,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兴奋,“王妃,我姐夫过来了。”   甄婉怡慢慢睁开了眼睛,躺了一整个月突然忙碌起来还真的些吃不消,这眯一会儿脑袋都混沌了。“你说谁?”   红袖脸上升起两团兴奋的红云,眼里的亮光是甄婉怡从没见过的,可见夏华的到来让她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连声音都比平日高了一些。   “王妃,是我姐夫,您还记得吗?夏华,跟着六爷一起去任上,修了好些水利,让六爷治下丰收的夏华,我的姐夫。”   看着这异于平常的红袖,甄婉怡微微皱了皱眉,坐直了身子,慢慢点点头,“哦,是他呀,怎么了,夏华到京城来了?”   红袖用力地点点头,脸上的红云一直没消,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奋亢,仿佛上紧了发条一般浑身是劲。这样明显的异常让甄婉怡这种粗枝大叶的人想不注意都不行,细细打量,却发现了更多,这平常不注重打扮的人今儿破天荒的抹了胭脂点了红唇,将她赏的南珠簪子也戴了出来,一对丁香嵌宝石的耳坠点缀得整个人多了两分艳色。   “是的,听我姐夫说前儿就到京城了,只不过知道今儿是三公子的满月所以才登门来的。这会儿正在外面候着呢。”   甄婉怡不知道红袖的这股子兴奋从何而来,而且夏华是外男,就算是要来祝贺也应该送到前院去,以夏华的身份最多是由外院的管事接待,怎么也不该直接带到后院来的。   “你姐姐跟着一起来的吗?”   红袖愣了愣,“没有,就我姐夫一个人。”   甄婉怡定定地看着红袖,不说话,只是认真地看着。   细细想来红袖为她这个姐夫已经不是第一次擅做主张了,从她还没到自己身边开始,就领着她去见特意候着她的夏华,虽然最后证明这个夏华是个有本事的人,可是这种不问过她直接给她做主的行为,甄婉怡接受不了。   当初收红袖在身边时就警告过,可现在看来,她还是没有认识到,或者说在红袖的心里,她的这个姐夫凌驾于自己这个主子之上,任何事儿在红袖心里都比不过她姐夫重要。   所以在她几番警告后还敢直接将人带到后院来。   作为一个外男,就算是甄家有事甄明杰有事让夏华带话,他也应该通过祁荣再把话传给甄婉怡。退一万步,想走捷径也该是由红袖先禀报了,再由甄婉怡决定该见或者不见,若是答应见人才能领进内院来。绝不是让红袖私自做主直接把人领到锦祥院门外候着。   红袖对上甄婉怡的视线,猛然一惊,心里的那股子兴奋冷却下来。她接到门房的传信说是姐夫找来,便急急地回房重新梳头打扮一番才出门去见人,等见到千思万想的人儿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甚至来不及去思考姐夫提出的要求合不合理就直接带到内院来。   ☆、第五三八章 老 乡   红袖被甄婉怡这么冷冷地看着,那股子兴奋劲儿终于冷冻了下去,理智回炉,忙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惶恐道:“王妃恕罪,奴婢一时兴奋忘了规矩,还请王妃不要怪罪我姐夫。”   甄婉怡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红袖的请罪竟是给夏华请的,她把夏华看得这样重,连一点点的委屈都不愿让夏华去受,可夏华是她的姐夫呀?最早的时候红袖也不过才十二岁左右,那时夏华和红裙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十二岁的她竟对自己姐夫起了那种心思。   甄婉怡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现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往那个方向上去想。当年的事尚可以说是年幼顾念亲情,可如今红袖都快二十了。   一想到这里,甄婉怡才惊醒到红袖已经二十岁了,身边跟她同一批的丫鬟都以嫁人为母,只有她对自己的婚事一再推脱,家里说的不听,她说也不愿,原来是早有这么一颗朱砂痣存在心头呀。   “红袖,你很在乎你姐夫,你这么多年一直不愿意成亲是不是为了夏华,你的姐夫?”   红袖匍匐在地的身子猛一抬,震惊地看向甄婉怡,一脸的慌乱。嘴角翕翕,却不敢说出一个字来。   甄婉怡叹了口气,“今天你回去收拾行李,明天回大兴跟你父母待一块吧。”   红袖眼里含泪,“王妃,奴婢想一辈子侍候您,哪里都不去。”   甄婉怡摇摇头,“府里从没有像你这样快二十还不出嫁的,你是头一份,以前一找你说这事你就百般推脱,如今我也知道原因了,既然你心里有了主意,那你就回家去与父母商量吧,你的事我也管不了。”   祁荣对红袖早就不满了,认为红袖的私心太重主意又太正,总之就不是个当贴身婢女的料。所以红袖在锦祥院也可以说得上是几起几落了,后来也越来越低调,常常让甄婉怡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甄婉怡做不到乱点鸳鸯,不管映月、樱桃还是虎妞都是自己挑选的夫君,她最多就是提供一个人选而已。可不管她提谁红袖都不答应,既然管不了那就让人家的亲生父母来管好了。   红袖毕竟在甄婉怡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对甄婉怡的性子还是挺了解的,又磕了一个头,“奴婢谢主子开恩,只是奴婢这是在主子身边最后一天了,还请主子答应见一见奴婢姐夫。”   甄婉怡点点头,对于夏华她有怀疑,就算红袖不说人都来这里了她也会答应见一面的。   “行,你让他进来吧,然后你就去收拾行李,明儿让卫安安排人送你去大兴。”   红袖又磕了一个头,“奴婢谢过王妃。”   不一会绿柳便领着夏华进来,“夏华见过王妃。”   甄婉怡抬头打量,六年光阴让夏华身上也染了风霜,蓄了胡子更显成熟。   “不用多礼,你特地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夏华直起身子后也在打量甄婉怡,当年的稚嫩丫头如今已成为雍容华贵的少妇,风华绝代的姿容有着温室花朵特有的娇艳,这是一个运气极好的人。   “夏华有事想与王妃单独说。”   甄婉怡微微一蹙眉,“这里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你有话但说无妨。”   夏华转头环顾一圈,然后挺胸呤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甄婉怡脸上闪过震惊,这?   夏华看向甄婉怡,正色道:“这是当年王妃在清河城田庄呤的诗,非常凑巧,夏华在故乡也曾听过。”   甄婉怡定定看着,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最终什么也没说。她不想去找什么老乡,她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不希望受到打扰,也不愿意去改变。夏华有什么想法她不会去管,可是她不想参与。   “那是我呤过的吗,时间太久了我都忘了。如果你只是为了念这一首诗,那现在我也听到了,你请回吧。”   夏华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他都说得这样明白了,甄婉怡还要装傻。紧皱着眉头,“王妃,夏华是有事相求,可也是为了与王妃合作来的,王妃不需要听听吗?”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夏华肯定也是穿越者了,作为一个穿越者特别是男的,**总是要强一些,总会怀抱着一腔抱负想要在异世里闯出一番天地来。可是,她真的不想,她只想安安份份地过自己的日子,守着儿女守着这个后院就行了。   “夏华,你要说的事可以跟王爷去说跟我六哥去说,跟我说没有用。”   夏华看着甄婉怡平静无波的眼神,苦笑一声,“我知道你的意思,若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想到你了。我是农学院学生”   甄婉怡“嗯哼”一声打断夏华的话,看来不让夏华说完他要说的话是不可能的了。   “绿柳去门外守着。”   “是。”   绿柳一挥手屋里的丫鬟便退了个干净。   甄婉怡不耐烦地看着夏华,“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都不想参与,我一不想发财二不想夺权,所以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不会插手。”   夏华苦笑一声,“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我也没的意思。我是2015级华夏农业学院研究生,就是在研究室里睡一觉醒来就到这个鬼地方了,而且好像还是个逃兵,所以才会在田庄里留下来的。   其实我也认命了,只想着把我所学用来造福这里的百姓,让百姓能吃得饱穿得暖。可是你没发现吗?许多高产作物这里都没有,像红薯、马铃薯、玉米都没有,所以我就想出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些作物,只要有一样,这里的百姓就不用卖儿卖女来换取温饱了。”   夏华的话让甄婉怡极为意外,没想到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如今朝廷开海埠,海外的许多东西都会流入进来,倒时我让人留意一下这方面的东西好了。”   夏华摇摇头,“这里跟我们熟悉的环境都不相同,也许这些高产作物还没有被发现呢?我知道那些作物的生长习性,所以我想亲自去海外找一找,还有水稻,如今以我的技术已经没办法再让水稻增产了,再想进一步只能去改变水稻的种子,所以也想多走一些地方,将能找到的作物都找回来。”   ☆、第五三九章 失 踪    学的跟农业也能搭上一点点关系,水稻最高产的是杂交水稻,所以需要找野生稻种进行杂交不断地改良。只是没想到夏华尽有着这样的抱负,不想位极人臣不想家财万贯,竟一心为百姓着想,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   于是说出疑问时声音也带了几分敬佩。   夏华嘴角一晒,潇洒道:“我可是个理工生,对那些四书五经只会读不会懂,还是跟着甄大人才把字给认全了的,你让我去考进士?且不说考不考得上,只说十年寒窗,我今年才能考秀才,再举人进士想想就头疼,再说当官什么的我也没兴趣呀。至于赚钱吗?这个食物都极度匮乏的世界赚了钱有什么用?有现代化的电器吗?有豪车吗?有名表吗?连网络都没有,建个房子还要限高限宽限门庭的,赚钱几乎没有动力。还不如在田里多看看,看着自己伺候出来的作物丰收时堆满仓,农民脸上露出真诚而简单的笑容,这比什么都实在。”   夏华边说一边摇头,显然对这个近乎原始的世界十分不满,“只不过如今我也能找到自己的价值了,看着自己栽培出来的作物一年比一年增产,这种实打实在成绩比起实验田里来得有成就多了。我现在就想着这个大周朝南能种咖啡,北能种甜菜,东能种水稻,西能种棉花,你说这样的成就是谁能比得上的?”   甄婉怡真正是对夏华敬佩了,“你能有如此雄心壮志实在是让我敬佩,只不过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呢?”   夏华笑意更浓,有种目标即将达成的踌躇满志。“我想要一艘能远行的海船,还要一些会功夫的护卫,而这些在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你能做到并且可以尽最大能力地支持我。”   甄婉怡沉思了一会,“你找我无非是想通过我来找王爷,就冲着你这远大的志向,我也会帮你,只不过如何不引起王爷的怀疑我们还需要统一一下口径。”   夏华点点头,“那是自然。其实我都想好了,你帮着参谋一下。就说我在从南洋回来的商船里见到几种食物,里面用的原料是大周没有的,只是那商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所以还得我亲自去寻找。”   甄婉怡觉得这样行得通,“那行,今晚我跟王爷说一声,你明儿过来听信吧。”   夏华高兴地告辞了。   晚上祁荣回来,甄婉怡便照着夏华说的跟祁荣说了一遍。   祁荣挑挑眉,“那夏华怎么知道从南洋带来的食物是大周没有的?”   甄婉怡愣了一下,“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世间万物都有它的特性,不同的环境造就了不同的物种,桔生淮南谓之桔,桔生淮北则为枳,不就是因地域不同吗?南洋离我们这么远,吃的肯定跟我们也不相同,夏华在农务上很有天赋,你看他跟着六哥在任上,六哥管辖地的粮食一年比一年增产,而且旱涝灾害也少了许多,宗帝四年的两淮洪灾,可只有六哥的管辖地没有全军覆没,这样的人才还不够厉害吗?所以您放心他这次出去一趟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的,再说了就算找不到粮食种子出海一趟也不会亏,王爷您就给夏华派些人吧。”   祁荣眼神闪了闪,看着小娇妻脸上满满的骄傲,眯起了眼,“那个夏华真有那么厉害?”   甄婉怡太过兴奋并没有看到祁荣的异常,听到疑问还一个劲的点头,“以前王爷不也说过吗?六哥来信里都会提到夏华的功劳,若不是他没有考取功名,说不定如今也能做一方父母官了。”   祁荣压下心头的异样,“既然如此,那明儿让夏华进府,我亲自跟问问他。”   甄婉怡嘟了嘟嘴,“王爷,这事很简单,若是你不好出面那就让孝表哥来安排吧,只是你要派几个功夫好的护卫就行了。”   祁荣嘴角紧了紧,看着甄婉怡。   甄婉怡后知后觉地发现祁荣似乎不高兴了,歪着头回望着祁荣,眼里满满的懵懂。   祁荣无奈地撇了撇嘴,摇了摇头,为自己的那点小心眼叹气,“你只是说要海船和护卫,可夏华究竟想去哪?如果真找到了新的粮种要在哪里试种?试种之后该如何分发?这些是不是要提前讨论好?”   甄婉怡点点头,这个朝代官府可是有很大权利的,农民要种什么都由官府说了算。“那行,明天我让夏华去找您。”   夏华找祁荣应该是顺利的,虽然祁荣没有跟甄婉怡详细说明,可王府和喻府准备了一个多月,连薛清都派出去了,可见祁荣对夏华的这次出海甚是慎重。   在夏华出海后一个月,红袖的母亲李大娘风尘仆仆进了王府,一见到甄婉怡就跪倒在地,哀嚎道:“王妃,求求您救救红袖吧。“   甄婉怡一惊,让绿柳将人扶起,“红袖出什么事了?”   李大娘眼泪花花道:“王妃,红袖留下一封信就出走了。”   “去哪了?”   “说是要跟夏华去海外长见识,可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跟着一大群男人出海去,这名声可就没了。您说说她好端端地待在王府里,为什么要回大兴去呢?”   甄婉怡眉头一皱,这李大娘是怪上她了吗?   “李大娘这话倒是好笑,如果红袖真在王府待得好端端的,为什么我会赶她回大兴去呢?难道红袖回去之后你就没问一问?是王府的马车亲自送红袖回去的,你就没问一问车夫?这都两个多月了,你跑来问我要女儿了?这是怪我没有给你看好女儿,真当荣王府是给你养女儿的了?”   李大娘脸色大变,重跪倒在地,这下甄婉怡只是看着并没有阻止。她对李家是越来越不满了,李老汉头脑灵光又是个种地的好手,再加上李大娘的心眼,一家人都巴着荣王府,如今儿子已经脱离奴籍吃起军粮,几场战役下来升了七品的骑曹又娶妻生子,一家子算是出头了。   “王妃恕罪,奴婢口舌笨拙说错了话,就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怪罪王妃,只是奴婢见红袖的时间少,这猛然间留书出走,奴婢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来问您了。”   ☆、第五四零章 清 帐   甄婉怡本就对红袖几番擅作主张有些不满,对李家让女儿出头谋算她更是不喜,如今李大娘这番作态不但没让甄婉怡怜惜反倒是越发不满起来。 “我看你不是不敢,而是太敢了。红袖为什么会失踪你真一点点征兆都不知道?红袖对夏华是什么心思你这个做亲娘的会不清楚?几年前我就让你给红袖相看,可你一直拖着,拖到快二十了跟着姐夫跑了你来找我要人,真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吧?红裙知道不知道这事?”   看着李大娘大变的神色,甄婉怡更是气愤,“看来红裙是知道了,她怎么不亲自上王府找我讨公道?哼,你不想两个女儿反目便将责任都丢我身上来,真是好笑。”   李大娘脸色惨白如雪,“不,不敢,奴婢不敢,王妃请明查。”   “还要明查什么,将你脑袋劈开看一看你是什么想法吗?”   李大娘这会是真不敢说话了,匍匐在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泣,“请王妃恕罪。”   甄婉怡冷哼一声,见李大娘是真的怕了才稍稍平息心中的怒气,“你也别说什么恕罪不恕罪的话了,夏华早已帮红袖赎了卖身契走,你儿子也入了军籍,现下也只有你们老两口和红袖的卖身契在我这了,主仆十多年我也不为难你,今儿我就把卖身契还给你们,你们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李家先是管着清河城的田庄后来又管着甄婉怡在大兴近四千亩的良田,夏华都帮着重新规划过,粮食产量普遍高于其他人家,这么多年都在李家手里,甄婉怡只收租子,她可不相信李家没捞些在手。   十多年了,主仆情份到了今日也该尽了。   只是李大娘显然不是这样想着,一脸震惊地看着甄婉怡,“不,不,王妃,奴婢不赎身,奴婢一家子会一直侍候王妃,绝不敢有二心,还请王妃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再也不敢擅作主张了。”   甄婉怡见李大娘这样着急就越发怀疑,这世上还有不愿自己做主人甘愿做奴婢的?愿意做奴婢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做奴婢比自己做主的收益还要好。李家管着偌大的一个田庄,近百户佃农,在那里他们就是主子,而在租子上能做手脚的实在是太多了。   “不用了,本来你不来找我,等过了今年我也会跟你们说的,这农庄我有别的用途,明年就不用你们管了,今天你到是来得正好,明儿就跟王府的人一起去大兴接交一下吧。”   等到明年夏华也该回来了,若真找到了玉米土豆红薯这样的高产作物,那她肯定要在自己田庄里种第一批,物以稀为贵,只一年就可以在江南买个同样面积的田庄了。再过个几年种植范围广了,她还可以推出各种农副不口来,红薯粉用来作酸辣粉再合适不过的。土豆宽粉冬天用来下火窝,炖得透白晶莹,绵绵的口感伴着浓浓的肉汁香味,绝对是一大美味。   想到这里,对于收回农庄甄婉怡便更加急切起来。在李大娘还要再说话时甄婉怡来了一句,“怎么,这大兴的田庄不是我的不成?”   李大娘再多的话也只能咽下去,心里却如同喝了黄连水一般,苦不堪言,这回去要如何给当家的交差呢?这么些年他们李家在大兴那片地儿也是数得着的人物了,出去了别人都要唤一声李老爷,谁不知道那片地是荣王妃的嫁妆,谁不给李家几分面子的?如今却因着她的几句话都没了。   甄婉怡让人带着李大娘去客房休息,第二日就让卫安介绍的人带着卖身契跟着一起去了大兴。   一个月后,李青山从大兴回来了,一身风尘却精神满满,隔着屏风给甄婉怡行了礼,恭敬道:“卑职见过王妃,兴不辱命,大兴的帐册卑职都带来了。”   绿柳从李青山手中接过绕过屏风递给甄婉怡,甄婉怡翻了几页便合上,“可有什么大的问题?”   李青山暗中嘀咕一会,才道:“王妃的田府都连在一起,收拾得极为精神,这李大叔不愧是伺候庄稼的好手,亩产比起别人都高多了,难怪能收到这么多的租子还每年都结余一百多两。”   李青山是王府前院的一位帐房先生,王府前院帐房统管了整个王府的收支,就是甄婉怡每年管理后院的用度也是从前院帐房支取,只不过每年帐房给都有多的就是。   李青山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说每年李家都私藏了她一百多两银子。   “是每年都差不多呢还是一年比一年多的?”   李青山脸上露出笑意,声音却越发沉稳,“头两年也就是个三四十两,后来田庄里收成高起来后便渐年上升了,只不过到近三年都是一百六十两。”   甄婉怡惊讶地看着李青山,这人能力很强呀,四千多亩地近九年的帐册,他短短一个个月普能查得如此清楚,真是不简单呀。   “那你把卖身契给他们没有?”   “回王妃的话,卑职给了。卑职觉得这李家不算贪得无厌的心黑之人,他们贪却贪在一定的范畴里,不会超过主子家的极限,所以卑职觉得可以原谅。”说完透过绣有花开牡丹的屏风看着后面朦胧的身影,又补充了一句,“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圆满。卑职逾矩了,还请王妃见谅。”   若不是临走前王爷亲自召见叮嘱了两句,他也不会拿出毕生的热情去清理一个小小田庄的帐册了。要知道王府的帐册一本就是上万两的进出,哪是那个一年进出不过几千的小田庄能比的?可是谁让王爷看重了,所以他也只能拿出全身的解数来完成这么一个小小的任务了,并且还帮着给解决了王妃的后顾之忧。   这李家男人倒是不错,只不过那李大娘是个不甘心的,所以清完帐后少不得要敲打几句了。好在知道个好歹,手里有了证据也不怕李家翻出什么浪花来。   甄婉怡接了帐册也没细看,直接将虎妞的兄嫂派去了大兴正式接管那里的田庄。而后又从府里家生子挑了几个丫鬟让绿柳杨依带着,现在孩子多了,得要给他们身边放些信得过的稳重丫鬟才行。特别是珩哥儿,前几日祁荣竟说要给祁荣找两个相貌端庄的丫鬟放在房里,可让甄婉怡好一番担心。   ☆、第五四一章 刺 杀   等到祁玑能扶着拦杆站起来走几步时,甄修杰和秦丹带着女儿回了京城。朝晖帝五年十一月两人成亲,只在京城待半个月就回了清河城,没想到只半个月时间秦丹就怀上了,于朝晖帝六年九月二十三日生下长女甄姝儿。 因在孝期,甄姝儿的满月百日礼几乎都没过,好不容易孝期满了,甄修杰便带着妻女上了京,同来的还有甄明杰一家四口。   刚到京自然是由甄婉怡派人接到荣王府洗尘接风,看喻瑾珍与秦丹相处的样子,可以看出在清河城一年两人是处得十分融洽的。毕竟两妯娌在清河城都是四房的,利益一致,再加上甄烨和甄容儿向着四房,在他们面前两人也会维持着交好。   甄烨是长房长子,可明显与长房关系不大好,却亲近四房,如此一来与长房便有了隔阂,特别是李元芳和她的几个儿女。好在四太太心宽不计较金钱上的事,甄明杰甄修杰身份摆在那里,整个甄家就他们官职最高,前程最好。而喻瑾珍儿女双全,婆婆相公都护着底气十足,秦丹出生世家通身的气派也不是李元芳之流可以比拟的,所以在清河城的日子,两妯娌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让整个四房在清河城又出了名。   看着房里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甄婉怡、喻瑾珍、秦丹都笑意浓浓。   “在老家小孩子也多,可煊哥儿和玲姐儿却不如在你这放得开。特别是煊哥儿,跟几位从兄弟都玩不到一块去,可愁死我了,生怕他是性子问题,今儿在你这的表现总算让我松了口气。”   甄婉怡看着喻瑾珍夸张的表现,笑道:“你这当娘的也太轻看自家儿子了吧。煊哥儿那是稳重有上进心,跟六哥一样,你以后就准备当进士娘亲吧。”   喻瑾珍看着护在祁玑身边的儿子,女儿则跟着祁琼,抱着一个大红南瓜的布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祁琼则拉着煊哥儿,给煊哥儿看手里的竹蜻蜓,煊哥儿笑得温和,真是越看越像夫君了。   “煊哥儿还是跟小世子们熟悉些。”   甄婉怡也看到那一幕,“那倒是,毕竟在我这里待了近一年时间,跟孩子们吃饭学习都在一起的,交情自是比别人要好。对了,你和六哥儿这次去任上,孩子们怎么办?”   喻瑾珍叹了一口气,“自然是要带着一起去的。”   甄婉怡点点头,母亲没到京城来,孩子自然要跟着父母走。甄婉怡笑着问秦丹道:“八嫂在老家待得可还习惯,没受人欺负吧?”   在与喻瑾珍说话的时候,秦丹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听,时不时的点头微笑,说明她并不是空坐在那里,这样的举动让甄婉怡很高兴,也愿意主动与秦丹交流。   秦丹笑着对上甄婉怡的眼睛,“都还好,我们一直跟着母亲,各房都在各房吃饭,大家虽在一个宅子里住着,可见面的机会并不太多。”   甄家四房早已分家,这住在一起却各自开伙倒也能说得过去,只是甄家老宅毕竟是长房的,三房和四房住进去也能说得上是客居,却要各房开伙,长房也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   “大家早已分家,各房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倒也好,还得了个自由。”   秦丹笑着两眼弯弯,“正是这个理呢,我这人是个笨嘴拙舌的,若真一大家子住一起,只怕爷儿的脸面都让我给丢光了。”   喻瑾珍接话道:“八弟妹这就是客气话了,你是不爱说话,可说出的话却是有理有据,大嫂想让我们将灿哥儿带到京城,还不是被你两句话就打消主意了。”   秦丹抿着嘴直笑,甄婉怡这才发现秦丹笑起来挺好看的,灿若桃花又带着几分稚气,难怪平日里总是端着姿态。   “嫂嫂就会笑话我,我也是说的实话,只不过烨侄儿这次不能上京倒让我挺内疚的。”   喻瑾珍安慰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呀,那灿侄儿眼神太过活泛一看就是性子不沉稳之人,大嫂把这样的人交给八弟,若出了事还不是要怪到你面前来,至于烨哥儿,他今年要乡试,留在老家也好,省得来回奔波,再说在老家待着他也有压力,自然会用尽全力奔个前程出来。”   两人的对话里甄婉怡便知道了许多,感叹道:“还好咱们以后回去的少,只等父母亲守完制就可以长住京城了。”   两妯娌点头不已,显然是不想再回清河城了,或者说是不想回清河城的老家见到那些别有用心的亲戚。   待送了两家人出去后,祁荣满身酒气地回房,拉着甄婉怡坐在矮榻上一副要长谈的模样。   “怎么了?”   祁荣喝了口茶,“狄安死了,在南通被人刺杀死在外面。”   甄婉怡歪着头,不大明白狄安的死为什么要告诉她。“呃,大长公主知道吗?”   “狄安死时李安就在一旁,而且那段时间喻瑾孝也在南通。”   甄婉怡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脑袋不够用了,狄安、李安、喻瑾孝,牵扯到大长公主、甄佩怡和喻家,而且祁荣能说出这几个人肯定是查出了狄安的死与李安和喻瑾孝有关,想那喻瑾孝曾经被狄安绑架,若不是祁荣派了人出去,只怕喻瑾孝就要落入狄安魔爪了。   “狄安的死跟孝表哥有关吗?”   祁荣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那大长公主知道吗?”   祁荣揉了揉眉头,“我能查到别人也能查到,两年前狄安去了南通,没多久就与喻瑾孝碰上了,便一直,一直纠缠不休,这次怕是惹急了,喻瑾孝才会下狠手。”   甄婉怡咬了咬唇,“那怎么办,大长公主年纪越大人也越发霸道了,若真让她知道是孝表哥做的,只怕舅舅们都讨不到好去。”   “我也是两天前才得到消息,现在大长公主应该还没有得到消息,吏部的调令出来了,两天后谨言去南通任市令。”   甄婉怡挑了挑眉,“这么快?”   “必须得快,只要大长公主在喻瑾孝就不得回京了,谨言去南通对喻家也有个照顾。”   对于祁荣的话甄婉怡自然不会有别的意见,这几年得喻家那么多分成,该要照顾的时候自然要全心全意了。   “那也行,刚好六哥他们的行李都打包好的,随时可以走。”   ☆、第五四二章 打 击   朝晖帝十六年,祁荣退下了中书令的职务,接受了皇帝亲命的太师一职。这时的大周朝在祁荣和夏华的运作下,俨然成了一个农业大国,除了高产的水稻、小麦,还种了土豆、红薯和玉米,家里餐桌上的食物也丰富了许多。 在大周一派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时,漠北却遭遇到了五十年难遇的大旱灾,在本该草木繁茂的季节却是一片枯黄,大地都被晒得开裂。逼于无奈的大漠整合四个部落的兵力举全民之力攻向了潼阳关。   荣王府祁珏留下一封书信就出走了,急得甄婉怡大病一场,祁珩在一旁安慰道:“母妃,您别担心,童师傅和大山跟着一起去了,再加上祁珏的本事,就是真上了战场他也不会有事的。”   祁琼在跟着道:“是呀,母妃,您不用担心,二哥若是有事女儿能感觉得到。”   祁玑也跟着点头,“二哥那么厉害,一定会杀光大漠人给百姓报仇的。”   这次漠北先锋奇袭了潼阳关边缘的一个小镇,小镇上几乎鸡犬不留,直接空了城,朝晖帝大怒,从京城调兵二十万由袁将军领军前往潼阳关支援,而祁珏就在这个时候偷偷的跟着大军去了潼关阳,等甄婉怡得到消息时,人已经急行军跑出五百里开外了。   这才一着急就给病倒了,如今听了几个孩子的安慰,虽然心里仍旧不踏实,可到底是松了一口气,刚开始是没个心理准备被吓着了,现在回过神来,事实已经造成,孩子都大了,也由不得她了。   “母亲不碍事,就是被你八哥给吓着了,现在回过神来也想开了,儿大不由娘,你们现在都大了,听不得娘亲的话了。”   祁琼嘟着嘴,“母妃,女儿听您的话。”   祁玑更是挤开哥哥姐姐,抱着母亲的胳膊嘟囔道:“母妃,儿子也听您的话,以后绝不会像二哥一样跑出去。”   “母妃,二弟就是那性子,去战场上磨练磨练未必是坏事,他身边有人,再说父王也会看着他的,您就放开怀吧,您这一病倒让父王担心,父王本就要操心二弟的事,现在又要挂心您,只一天人就瘦下来了。”   祁珩是长子说话行事自有长子的担当,这话说出来让甄婉怡着急的心真的更安稳了一些,“你们父王呢?”   如今祁荣虽不担任中书令之职了,可还是要每日上朝,差事并不比任中书令时少。   “父王就在前院,儿子看到薛清带着人配了马出京去了。配的是大垸的马。”   大垸马腿长体重,力速兼备,是远距离长时间奔走最适合的马,薛清带人骑大垸马出去肯定是找祁珏去了,虽然气这个儿子胆大妄为,可是又为他的一腔热血感到自豪。   “珩哥儿,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我想去护国寺一趟。”   祁珩马上点头,“儿子这就去安排。”   甄婉怡点点头。   祁珩又回过头对着弟弟妹妹说道:“你们在这里陪母妃,不要让别人来打扰母妃的静养。”   祁琼眼珠儿一转,用力地点点头,最近可不是有个招人烦的凑近来。   祁珩这才出门,刚出锦祥院便见到一粉衣女子翩翩而来,纤细的身姿远远看着颇有些弱柳扶风之感,走到近处一看,五官秀丽,眉眼间却带着几分英气,与那行走的身姿极是相悖,让人看了生出一种很不谐调的冲突感。   两人相向而站时,粉衣女子带着明快的笑容,大声唤道:“珩哥儿,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祁珩嘴角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孤度,不让人觉得热情也不让人觉得失礼,就是一种显而易见的客气。   “乐表姐,我记得跟你说过的,你应该叫我世子,除了家人就是陛下见了我也是称世子。”   齐思乐嘴角翕翕,“难道我不是你的家人?”   祁珩勾起的嘴角松了松,眉眼带上了一丝不耐烦,“表姐,你姓齐我姓祁虽读着差不多,可写出来却是相差万里,你不至于连这两个字都不认得吧。”   齐思乐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至从上个月她跟着出嫁的姐姐来到京城,便时常跑荣王府,眼前这位世子也碰见过好几回,每每见了都是一脸温和的笑意,却没想到今日会这样直言恶语相向。   想到上京时母亲的交待,心里便不满起来,“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打从当年我母亲拿我换下你的那一刻开始,咱们便跟一家人没什么区别了,你今天这番话是想将当年的事推得一干二净吗?”   祁珩双眼微眯,当年的事他母妃早已跟她说得明明白白,在他看来当年那个姨母就是多管闲事,若真是重兵围府,即便是被换了一逃不过一个死字,一个妇人抱着刚出生小孩想逃出重兵把守的荣王府无异于是痴人说梦。若个真要救他,那就用人换下他再将他好好藏起来才是正事,抱着他乱跑不被堵个正着才怪,说不得还会先于母妃被找到呢。   “齐二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母亲想跟我母妃换子?你家不是有个儿子吗?再说我是荣王府世子,你们家想拿个女儿换下我是不是思子成疾了?”   齐思乐像是没见过祁珩一般,瞪大了眼,眼前这个熟悉的男子满脸的厌恶是对着她吗?可是之前明明都好好的呀,每次见了她都是温和地笑,温和地说话,今儿这恶言粗语是怎么了?   一时间齐思乐也被吓着了不敢硬来,委屈道:“珩表弟,你这是怎么了?”   祁珩暗暗深呼吸一口,眼前这女子打什么主意他早就心知肚明,前几次敷衍着是看在母妃的面子上,如今只他一个人面对,若还不能让她知难而退,只怕母妃又要伤神了。   “本世子是堂堂荣亲王府世子,齐二小姐还是叫我世子的好,我是家中长子,还没让人叫过表弟呢,再说男女七岁不同席,齐二小姐这随意进入别人府邸后院,是不是也该避避嫌呢?对了,是谁领你进府的?”   齐思乐一急,“我带了些亲手做的点心过来,让红桃跟可心姑娘去厨房热去了,这里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了,姨母那里我都熟悉,难道姨母还不见我不成?”   ☆、第五四三章 出 走   祁珩将可心的名字记在了心头,脸上却不露声色,冷冷道:“我母妃这几天身子不舒服,不方便见外人,齐二小姐还是先回去吧。”   齐思乐自然是不愿意,“刚才可心姑娘都没说什么,可见姨母没有说不见我,你凭什么不让我去见姨母?”   祁珩这几天事情本来就多,祁珏的事他劝母亲舅劝得轻松可内心却是十分担忧的,如今见自己好好说话齐思乐还不愿意听,心里的厌烦更是多了几分,“从今儿开始可心不用在锦祥院侍候了,在我母妃没大好之前你不允许进锦祥院。”   回头对着有如影子一般远在身后的李忠吩咐道:“将本世子的话带到门房,王妃没好之前不准齐二小姐进府。”   李忠沉声应了便站在出来对着齐思乐道:“刘二小姐,请。”   齐思乐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像染色盘一样变化多端,想要反抗却在周围看了一圈,没见到甄婉怡在便知道她今天是讨不好处去的,咬了咬唇,“哼,珩表弟,你这样对我若是姨母知道了你说会怎么样?”   祁珩眼皮都没抬侧过脸看着修剪成迎客模样的万年青,似乎想要将这拟人造型的青松看出一朵花来。   祁珩不出声,李忠便知道世子这是不耐烦了,声音便大了一些,“齐二小姐请出府。”   见到齐思乐还站在那里扭着手帕不动时,便道:“那小的得罪了,只能请齐二小姐出府了。”   齐思乐瞪大了眼睛,见到李忠大步往自己走来,可祁珩还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前方,大大的眼睛蓄了一汪清泪也没换来一个好脸色,而李忠的手已经探了过来,便快速后退两步,怒道:“我一定会告诉姨母你欺负我的。”   哼了两声便转身跑了,半路上遇到自己的丫鬟和可心端着点心过来,还不等可心行礼,便一把打掉可心手里的点心,不解气地跳起来踩上几脚,才扬着头往外走了。   可心还在懵懂时,绿柳便上前道:“可心你去找吴嬷嬷,让她给你在库房安排差事。”   可心瞪大了眼睛,“全妈妈,这是为什么呀?”   绿柳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当家的姓全是卫安介绍的前院小管事,与绿柳成亲后被甄婉怡派去管自己的铺子了,如今的绿柳已是锦祥院的管事妈妈,映月则是荣王府整个后院的管事妈妈。   虎妞在祁珩院子里当管事妈妈,杨依给了祁琼当管事妈妈,祁珏和祁玑身边的管事妈妈都是甄婉怡后来提起来带在身边调教好了的,有了这些人在孩子身边侍候着甄婉怡也能放心一些。   毕竟孩子们都大了,有了心事也不愿跟她说,甄婉怡只能通过放在孩子身边的人去了解孩子的动态。当了母亲之后才知道母亲的辛劳,孩子小的时候怕碰着磕着怕生病,长大了怕不学好成了纨绔子弟,巴不得成天地将孩子拘在身边,不让他们离了视线。   好在几个孩子都懂事,祁荣也请了得力的先生管束着,总算没让孩子们走歪路。   绿柳听到可心的问话,正色道:“今日是谁让你领齐二小姐进府的?”   可心张嘴欲说,最终却惨白着脸熄了音,至从齐二小姐到锦祥院,每每都给了丰厚的打赏,所以每次见到齐二小姐来她总是最先凑上去的,一开始还以为别人抢不过她,现在才知道那是别人看不上那些蝇头小利,只有她傻愣愣地冲上去,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全妈妈,奴婢不是故意的,齐二小姐每次过王妃都没拦着,所以奴婢才去迎了齐二小姐过来。”   绿柳脸上神色不显,可说出来的话却冷酷无情,“以前齐二小姐能进府也是王妃点了头的,今儿王妃都没说话你就敢擅做主张引了齐二小姐进来,什么时候你可心姑娘竟也能做锦祥院的主能做荣王府的主了?”   看着可心惨白的脸色,绿柳没有一丝同情,这样看不清自己位置的人,迟早会被赶出府去,她可没忘记红袖的下场。就是因为擅自引了自己的姐夫进府,直接让王爷遣回大兴田庄里去了,后来被嫁得远远的,十年都没回京。   红袖是王妃从老家带来的人尚且如此,可心算什么东西,若不是王妃身子不舒坦不想让这事扰了王妃的休息,说不得可心就被赶出王府了。不过吴嬷嬷是府里出了名的严厉,可心去了库房自有一顿蹉磨等着她。   “今儿这事我就不禀告王妃了,你自己收拾好东西我送你去吴嬷嬷那里。”   可心垂着头快速地收了东西跟着绿柳走了,这会儿她知道老实了,有全妈妈送她过去总比自己一个人灰溜溜地过去要好得多。   惩罚了可心锦祥院里有些活络心思的也都安静了下来,祁珩对此很是满意,如今父王的心思都放在二弟身上,母妃这里就由他来看着好了。至于那个庶姨母的女儿,简直是不知所谓,母妃抹不开脸面,他可不会惯着,都是什么人呐。   祁荣一直到深夜才回房,甄婉怡昏昏沉沉的一直没有睡踏实,听到动静忙醒了过来。挣扎着要下床,却被祁荣给挡住了,“怎么还没睡?身子好一些了吗?”   甄婉怡点点头,“好多了。”话虽这样说可人却没有下去,这会还是有些体虚,身上都没得劲儿。   祁荣坐在床边,抿着嘴笑道:“放心吧,珏哥儿没有,我已经让薛清带上一百护卫追过去了,珏哥儿跟着前锋急行军走的,总共是一万人,人多肯定走不大快,不到一半路程就可追上了,不过我让薛清不要露面暗中看着人就好,毕竟珏哥儿是报了名参军的咱们也不能太过,总要让孩子自己去闯一闯。珩哥儿是世子,珏哥儿和玑哥儿就算靠恩荫最多也不过一个从四品的勋官,以后前程如何总是要靠自己去闯一闯的。   珏哥儿自小就好武,小时候就幻想着当将军,如今也算是圆了他的英雄梦,至于以后会如何,咱们放手让孩子去闯,趁着我还有能力给他收拾尾巴,也不怕他捅破天去。”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四四章 孩 子   甄婉怡听完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喻家几位表哥将生意越做越大,并在甄婉怡的建议下将分店遍及整个大周朝的府城,甚至连南洋那边都开了店铺,因着这个建意甄婉怡就得了两层的股份,所以以她现有的身家保几个孩子一辈子衣食无忧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养孙儿都不在话下。   “王爷,我也不是不让珏哥儿出去,只不过他就这样留书一封,我一点准备也没有,也不知道他带足了衣裳没有?他那么喜欢吃肉几乎是无肉不欢的,这急行军肯定不能好好吃饭,您可有让薛清带了肉干过去?还有潼阳关晚上的温度比这里低,珏哥儿带了厚衣裳没有?也不知道那里能不能买到?”   看着娇妻嘴里一连串的问题,祁荣笑着安抚道:“放心吧,有童师傅跟着呢,他常年在外行走,潼阳关也是常去的,那里他熟悉着呢,有童师傅和大山在你不用担心,再说我让薛清在暗处保护着,就是上了战场也不怕。”   甄婉怡一听到上战场就想到影视剧里那血肉模糊的断肢残体,眼眶里一下子就蓄满了泪,“王爷,咱们把珏哥儿叫回来好不好,咱们养珏哥儿一辈子又没有问题,何苦让孩子去冒那个险呢?战场上风云变幻,刀剑无眼的,若有个万一我要怎么办呢?王爷,总不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祁荣看着说得可怜兮兮的娇妻,一脸的不满样子怎么也无法将这可人儿跟白发苍苍的模样儿联系起来,真是奇怪,十多年了,怎么看着娇妻跟初嫁时还一样呢,不见一丝丝岁月的痕迹反而更显成熟魅力,就像是酒,新酿的美酒淡雅清新,陈年的佳酿浓郁香醇,各种各的口感,各有各的味道。   年轻时他喜欢娇妻的简单纯粹,现在他喜欢娇妻的雍容典雅,刚好是每个时期的他都喜欢的,只是这种喜欢随着时间的沉淀越来越浓,渐渐地深入骨髓。   “傻丫头,你现在出去跟珩哥儿站一起说是珩哥儿的妹妹也不会有人怀疑,这头缎子般的黑发哪里有白发的影儿。真是乱操心,放心吧,我会看着珏哥儿的,不会让他乱来。薛清一到潼阳关就会去找潼阳关的守将张将军,有这么多人看着,他就是想出事儿也难。你还不相信我吗?嗯?”   祁荣一说甄婉怡终于将心放回了原位,祁荣对孩子的关心疼爱并不比她少,珏哥儿现在是雏鹰,祁荣会张开双翼为他护航,保他前行。她可以担心,但是不能怀疑,她的怀疑不但是对祁荣能力的怀疑更是对他慈父之心的怀疑,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祁荣,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相信他挥洒了十一年的汗水练就的本领。   “嗯,我相信你。”   “那好,你身子还没恢复要多加休息,府里的事就让琼姐儿来管吧。”   甄婉怡剜了一眼,“我又没多大的事,怎么就要麻烦琼姐儿呢。琼姐儿年纪还小,也没几年好好玩的时间了,怎么可以把她拘在这烦杂的俗务中呢?”   祁荣摇摇头,府里四个孩子,三个是儿子只得一个女儿,他们夫妻是把琼姐儿放在心头上宠着。看看娇妻这前后矛盾的话,一会儿是年纪小一会儿又是没几年好玩的了,也不想想翻过年琼姐儿就要及笄,已经是要准备说亲的大姑娘了,怎么可以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呢?   他们再宠着女儿,可女儿迟早要嫁人,嫁作他人妇为人儿媳,谁还会像他们当父母的去宠着女儿,就算有他压着不敢明面上欺压,可这后宅的阴私他不会因为自家院里干净就以为别人家跟他府上都一样了。   所以女儿的事一定要让娇妻认识到这样宠琼姐儿的危害性。祁荣正想与娇妻长谈的却见娇妻张开红唇秀气地打了个哈欠,便又压了下来。   反正琼姐儿还没及笄,先就这样吧,不急。   甄婉怡虽说没病,可还是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秦丹和甄文怡过来探病时,甄婉怡还感叹道:“真是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呀,当时也就是急了点,谁知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身上还软绵绵的不得力。”   甄文怡一向说话快,“你才多大点呀,我俩站出去看看,不被说成母女才怪呢。你现在不舒服估计还是心里头着急的,这心病呀还得心药医,依我看那些子药你也不用喝了,只要珏哥儿回来你便可无药而愈。”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想他回来,也不妄我这病一场了,只不过他那性子犟得很,这又是他难得想做的一件事儿,我也不能因着自私就真将他弄回来呀。”   甄文怡笑了笑,“你就放宽心吧,听说潼阳关又打了胜仗,珏哥儿还立了功呢,你呀就等着陛下的嘉奖吧。”   说话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羡慕,这个九妹自小就运气好,投胎股得好,嫁人也嫁得好,连生的孩子也比别人家的好,长子儒雅温和爱护弟弟妹妹有世子兄长的风范。   珏哥儿性子虽冲动了一点,可义字当头武功又练得好,对兄弟妹妹很是维护。   琼姐儿娇气却懂礼知仪,只让人觉得可爱。   最小的玑哥儿本是受万千宠爱的,却小小年纪就已经熟读四书,连陛下都夸过聪慧,窦大学士主动收他收做关门弟子,虽没怎么出过门,可名声地京城却直逼他的两个哥哥。   哪像自家两个儿子,大的张狂到没了边际,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样子,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她跟在后头给人陪了多少不是,偏偏还不悔改,相同的错误犯上一百遍第一百零一次遇上时还是会犯。   二儿子性子倒是和顺,可却是一副傻大哈模样,谁说的话都信,一点主见也没有,私房银子让丫鬟拿了还能给她找理由,可不是气死她了。明明比玑哥儿年长,可读的书远不如玑哥儿,让他练武也是怕痒怕疼的,都十二岁了还没读完,养到现在算是文不成武不就的了。   他就郁闷了,自己也不是那愚笨之人,贾珍更是小自就有才名,怎么他们俩生的儿子就这样没个正样呢。甄婉怡看着也没多做什么,儿子女儿却一个个的懂事让人喜爱。   ☆、第五四五章 立 功   潼阳关的战事祁荣一直在特别关注着,捷报还没传到京城的时候,薛清就用密令传了回来,只不过甄婉怡也只从祁荣口里得知个概况,具体情形并不知道。   “我还真没多高兴听到珏哥儿立功的消息,他那功劳是怎么来的呀?那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战场是什么我们这些妇道人家看不到甚至是想都想不到。可是只看历年战争出去的人数和回来的人数,每次在西城门迎凯旋之军回归时,那些捧着儿子丈夫骨灰而哭倒在地的妇孺,黑压压一片,椎心泣血、哀天叫地的悲嚎现在想想也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只看到功成,却不知道那些埋骨潼阳关外的大好男儿,他们冲出去为了自己的一腔热血为了身后的国家死而后己,忘却了自己也是有父母妻儿的,他求仁得仁了可留下的老父弱妻幼子怎么办?谁能明白他们心里的悲伤?谁会顾及他们以后的生活着落?”   甄文怡眨眨眼,看了一旁听得认真的秦丹,撇了撇嘴不说话了,她来是看望甄婉怡,将外头的好消息说给她听开解她来着,可如今看来这些消显然是起不到预期的作用了。   心里不免有些不高兴,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功劳,落在一个舞勺之年的小儿身上,外头的人不知道有多羡慕嫉妒呢?若不是这次的功劳是实打实的由祁玑带着一小队人马突袭了大漠的粮草得来,外头还不知道要说什么风凉话呢。   这事若是放在自个身上,只怕设宴庆祝都来不及了,哪会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自己一番好意凑上来却没得个好脸色的。   秦丹也注意到这个堂姐的眼色,心下有些不喜,平日与这个堂姐的接触算是多的,平日里看着也是个极来事的,说话透着一股子爽利劲,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心眼真是越发的小了。   “妹妹这话说的及是,像我们为人父母的,最大的期盼就是子女康泰,至于功劳不功劳的都放在其次。不过,珏哥儿这次也是真本事,您可不能因着自个的担心就抹去珏哥儿的功劳,孩子还小,该夸的时候还是要夸一夸的。我家煜哥儿听了可是极崇拜他珏哥哥的,一直说要等他珏哥哥回来跟着去当将军呢。”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笑,“尽在胡说,煜哥儿可是八哥心尖上的,你舍得我八哥也舍不得。”   煜哥儿是秦丹生下长女甄姝儿三年后才怀上的,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后来秦丹主动给甄修杰纳妾也被甄修杰拒绝,只说一对儿女足够了。感动得秦丹直把四太太四老爷当亲生父母一样对待,对甄家众人是发自内心的好。甄修杰也争气,短短十年时间已是身居礼部侍郎。   夫妻俩虽只有一个儿子可平时看管得极严,煜哥儿也争气,不到七岁《弟子规》就朗朗上口,甄文怡每每见了便气塞不已,她小儿子都十二岁了还跟个七岁稚儿读一样的书,让她怎么不气?可是皎哥儿性子已经生成,再怎么督促也没得成效,久而久之她也只能听之任之了。就像相公说的,他们家也不是供不起读书的,只要性子没歪慢慢读就是了。   秦丹笑得依然如初见时一般,干净而温暖,那是没遭受过挫折没受过蹉磨才拥有的透净。“谁家父母不心疼自家孩子呢,若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也不愿自家孩子去那危险的地方了。只不过保家卫国这样的事总要有人去做,否则哪有我们安稳的日子?所以如果煜哥儿真要弃笔从戒,报效朝廷,只要他有那个能力我虽担心可也不会阻挡。哪家少年不轻狂,谁还没个梦想呢?总要走一遭才会心安才能服气。   若不然一辈子碌碌无为,不知生何为才叫悲哀呢。珏哥儿有那远大的抱负你该高兴该自豪才是,现在外头谁不羡慕你会养儿子呀,个顶个的聪明有本事,珩哥儿就不用说,小小年纪就是京城四公子之首,稳重谦和。   平日里虎头虎脑的珏哥儿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看似冲动的上了战场却一去就立了功,可不是羡煞旁人?如今都成小大人了,你呀只等着好好相看给他找个贤良的媳妇就行了。”   听秦丹柔柔的声音缓缓述说着,甄婉怡焦灼的心绪慢慢平息下来,儿子如今都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确实是自己管不了的,她能做的就是稳定后方,不要给祁荣和祁珩增添麻烦,让他们可以全心神地去关注潼阳关的战事,最快速度地给予珏哥儿帮助。   想通之后,甄婉怡便觉得神清气爽起来,空了几天的肚子也感觉到饿意。   待甄文怡和秦丹带着孩子走后,甄婉怡便叫人端来吃食,而听到甄婉怡终于主动吃东西后,祁荣和祁珩都急急地回了锦祥院。   甄婉怡正要吃鱼片粥,看到来人,笑道:“你们父子俩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祁珩脚步顿了顿,让父亲上前,自己只是对着母亲笑了笑。   祁荣直直在甄婉怡对面坐下,“潼阳关终于取得了一次突破性的胜利,朝堂也松了一口气,我也不用紧盯着了。”   甄婉怡不满道:“那怎么行呢,珏哥儿还在潼阳关呢,你不好好看着怎么成?”   祁荣故作生气道:“他不是翅膀长硬了有能耐了吗?敢留书出走,那就让他自己闯去,咱们都别管,吃了亏更好,长长教训,省得这么大了还让母亲为他操心。”   甄婉怡瞪大了眼睛,“为人父母的不就是一辈子为了儿女操心吗?怎么能因为这就要让孩子吃亏呢,珏哥儿算是好的了,知道留下书信也知道带人出去,比起一个人傻大胆的独自出门好得多。想来在外也是吃了苦的,你看他这不立了功吗?还不知道受不受伤呢?只要能安全回来就行了,孩子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筹划了。”   祁荣抿了抿嘴,“你不生气了。”   话语里带着明显的笑意,祁珩更是笑出声来,气得甄婉怡瞪了祁荣一眼,敢情这人是故意这么说的。   ☆、第五四六章 有 喜   祁荣笑着揉了揉娇妻的头发,还是这样鲜活的样子更适合她。   甄婉怡撅了撅嘴,“珩哥儿看着呢。”   祁珩在一旁笑道:“母亲,儿子可是什么也没看到。今天八姨母和舅母过来,您心情倒了好一些了。”   甄婉怡指了指炕桌上的鱼片粥,点头道:“我正要喝粥呢。”   祁荣伸手拭了拭,“快些吃吧,你好些天没好好吃一顿了。”   甄婉怡笑着点头,“你们也喝一些吧,这是用鱼骨汤熬的粥,都熬出米油来了。”   祁珩在一旁说道:“母妃与父王先吃吧,儿子前院还有事,等晚上儿子再陪您一起用膳。”   甄婉怡目送大儿子出去才盛了一碗粥递到祁荣面前,“快喝吧,正温着呢,还有慕嬷嬷做的酱黄瓜,很下粥的。”   祁荣点点头,白嫩嫩的鱼片粥上飘着翠翠的葱花,看着就有食欲,喝了一口,入嘴即化,几乎吃不到米粒儿。   甄婉怡看到祁荣喝下后,也端起尝了一口,可刚入口就眉头一皱,忙放下勺子捂住了嘴。   一直关注着这边情况的祁荣忙道:“怎么了?可是烫到嘴了?”   甄婉怡捂着嘴想要咽下口里的鱼肉,可一股股恶心感从食道直冲口腔而来,再也忍不住一歪身子吐了出来。   一旁的绿柳急忙上前来扶着人,嘴里吩咐道:“虹霞,快端些温水过来。”   祁荣移过身子将甄婉怡揽在怀里,一手拂着甄婉怡的背,“这是怎么了?可是鱼片粥不合味口?”   一听到鱼片粥,本来压下去的恶心感又升了起来,胃里都没什么可吐的,这会直接吐出胆水来。   绿柳眼神闪了闪,忙将炕桌端走,“王爷,让奴婢扶王妃去内室休息吧。”   祁荣一把将甄婉怡抱起,“让卫安去请张太医来。”   绿柳应声退下,祁荣亲自服侍甄婉怡漱口,看着脸色惨白的娇妻,急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甄婉怡微微闭上眼,靠在大迎枕上,摇摇头,“好多了,就是嘴里发苦,身上也没劲。”   “那要不要吃点蜜饯?想吃什么让小厨房给你弄去。”   “我想吃梅子。”   虹霞不等祁荣吩咐忙道:“奴婢记得厨房的张大娘腌制了一罐青梅,奴婢这就找张大娘要一碟过来。”   祁荣点点头,“快去。”   虹霞屈膝应是后,就匆匆离开了。   在甄婉怡含着着酸酸甜甜的青梅两眼弯弯时,卫安领着张太医过来,都是认识十多年的老人了,也没见外,直接就在内室把脉。   须臾,张太医笑着放下手收了东西,“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这是有喜了。”   甄婉怡惊讶地张大了嘴,看向祁荣,只见祁荣不染情绪的脸上也露出一丝讶色,脸上便烧了起来。   玑哥儿都十岁半了,怎么又怀上了呢?当年生完玑哥儿后连着好些年没有怀上,她还以为是生的孩子多了伤了身子呢,谁知道过了十年竟又怀上了。   祁荣经过一刹那的惊讶便回过神来,看着甄婉怡娇羞的模样,笑道:“这倒真是喜事。张太医,王妃身子可有大碍?要不要开个方子调养一下?”   张太医神情也极是高兴,这么些年他一直在调理荣王府众人的身子,对甄婉怡的健康状况是再了解不过的,摇头道:“这段时间王妃思虑重了一些,忧思伤脾,所以王妃才会胃不好。这段时间吃些清淡的东西,少思多休息,没有大碍无需用药。”   甄婉怡顾不得害羞,忙问道:“这怀多长时间了,我如今这年纪怀得住吗?”   若是后世三十五六岁生孩子极正常,可在这个人均寿元不过五十的时代,三十五六已是进入中老年了,这个年纪怀孕不得不让甄婉怡担心。所以甄婉怡一问出来,祁荣也跟着冷了脸色。   张太医笑意不变,“王妃无需担心,您身子康泰着呢,只要调节好心情,少忧思就行了。现在刚刚两个月,王妃多卧床休息,等坐稳了胎便可跟以前一样了。”   两句话让夫妻俩都松了一口气。   祁荣脸上更是出现了明显的笑意,对着卫安点点头,“送张太医出府,以后张太医还是每三日过府一趟吧。”   张太医点头称是,被卫安请了出去并送上一个鼓鼓地荷包才出府。   甄婉怡在祁荣目光炯炯的注视下不安地左右挪动一下,实在躲不动才抬起头恼怒道:“你看什么看呀?”   祁荣弯腰坐下一把抱住明显恼羞成怒的娇妻,低沉的声音带着轻快的笑音,“为夫在看我们家的大功臣呀。”   甄婉怡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道:“我都三十好几了,珩哥儿都要准备议亲了,却又怀孕,太羞人了。”   祁荣挑挑眉,“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怀孕的消息一传出去只怕满京城的人都要嫉妒你了。”   甄婉怡撇了撇嘴,“就算没有传出去她们也是嫉妒我的好吧。”   祁荣搂紧了人,“那咱们就让她们再多一份嫉妒好了。”   甄婉怡挣扎了一下,待祁荣的胳膊松了松才道:“咱们先别把消息传出去好不好?”   祁荣挑了挑眉头,“珩哥儿他们都不说?母妃呢?”   “就说给母妃听吧。孩子们就不要说了,先探一探他们的口风,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再接受一个弟弟或妹妹呢。”   珩哥儿都十七岁了,若不是珏哥儿跑出去,现在她该要出门去给珩哥儿相看去了,想想都快当婆婆的人了却又老蚌生珠,不知道孩子们知道后会不会别扭?   于是本该去梅院用晚膳的,最后只祁荣一个人去了,甄婉怡独自留在锦祥院用膳,这会她可不敢再虐待自己的身子了,再不舒服也用力地就着酱菜吃了碗白粥和一张葱油饼。   而梅院里,祁荣在用完膳后正色道:“母妃,您又要做祖母了。还有你们要做哥哥姐姐了。”   这话一出四下一片安静,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太皇太妃,急急站起身,“哎呀,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得去看看婉儿。”   祁荣忙拦着人,“母妃,婉儿这会害羞着呢,要不也不会躲在锦祥院里不出来了,再说还不到三个月,咱们不着急说出来。”   太皇太妃想了想,笑道:“这么好的事儿有什么害羞的,行了,我不去了,你让她好好养胎,以后晨昏定醒都不用了。”   祁荣点点头,又对着还发愣的儿女们道:“你们都当作不知道这事的,免得你们母妃害臊不自在,琼姐儿你也是大姑娘了,以后别在你母妃怀里撒娇,知道吗?还有玑哥儿也是。”   琼姐儿和玑哥儿一脸懵懂地点点头,只祁珩一脸担心地回话道:“父王放心,儿子会看着弟弟妹妹的,您让母亲好好养身子。”   ☆、第五四七章 母 子   祁荣的叮嘱并没有起到效果,祁珩和祁琼倒是没什么,毕竟都见母妃大肚子的时候,只有最小祁玑,一见到甄婉怡便绕着她打转,最后嘟着嘴问了一句,“母妃,弟弟呢?您把弟弟藏哪了?”   甄婉怡一头黑线,将儿子拉住坐好,“还要等八个月才能见到弟弟或者妹妹,现在看不到。”   祁琼三兄妹都问过这个问题,毫无意外地都被祁荣带偏了,琼姐儿更是得意洋洋地将父王告诉的答案说了出来,自以为是在帮弟弟解惑,“笨玑儿,父王还没把妹妹放母妃的肚子里,等父王放了,母妃的肚子就会越来越大,然后就母妃就会住到东厢房去,然后妹妹就出来了。母妃,您这次可得看准了,一定要让父王放一个妹妹到您肚子里去。”   祁玑一脸敬佩地看着姐姐,让祁琼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微微扬起头一脸的得意。   祁玑转过头对着母亲道:“母妃,您还是让父王放弟弟进去吧,妹妹不好玩,我要弟弟。”   甄婉怡一头黑线,“这事别找母妃,找你们父王去。”   一瞥眼看到祁珩抿着嘴憋着笑的模样,瞪了一眼,“珩哥儿,带弟弟妹妹出去玩,我要休息了。”   祁珩清了清嗓子,知道母妃这是恼了,便低头压着笑意道:“是母妃,您好好休息,儿子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看了一眼还想留下来的玑哥儿,一个眼睛便让他嘟着嘴慢慢往处挪,琼姐起身屈了屈膝,“那母妃好好休养,女儿回去给妹妹做身衣裳。”   甄婉怡欣慰地点点头,“嗯,不用着急,慢慢做,大概要等到明年四月底才用得上,你做身夏衫就好。”   玑哥儿站在门口撇了撇嘴,这姐姐说做衣服好些年了,除了荷包哪见过一件衣裳的,母妃竟还让姐姐不要着急,估计姐姐根本就不会做衣裳也就是嘴甜哄哄人而已。   “走,弟弟,陪姐姐给咱们小妹挑布料去。”不管祁玑心里头怎么个不满意,祁琼都将祁玑拉走,高兴地回了西跨院,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给妹妹做出一件衣裳出来。   祁珩对着甄婉怡温和地笑道:“母妃不用担心,外头的事儿有儿子和父王呢,您在府里养好身子就是了。”   甄婉怡看着比自己都要高出一个头的儿子,他是京城里最为出众的四公子之一,是京城闺阁贵女提起就脸红的少儿郎,是贵妇争相打探的乘龙快婿,这样一个优秀的郎君竟是她的儿子,想想就觉得自豪。   “有你们父子俩,母妃不担心了。倒是你,贤王妃不是请你去王府赏花吗,怎么又没去的?”   祁珩笑容不变,“这京城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无趣,每年各家变着花样的宴客,无非就是为了那么一两点小心思,儿子看透了自然不想去给别人当猴耍。”   甄婉怡嗔道:“你呀,性子这样傲母妃该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哦?”   祁珩眉头挑了挑,“母妃您随便看,挑个自己看得顺眼的就好。”   这话一说出来,甄婉怡被气笑了,在儿子看似瘦弱实则壮实的臂膀上拍了一巴掌,“竟在胡说,给你挑媳妇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我喜欢有什么用?”   祁珩放松了身子微微向后躲了躲,卸掉一点力气,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母亲打到他身上疼的肯定是母妃。“母妃仔细手疼。”   “让你哄我。”   看着母亲抿着嘴笑得两眼弯弯的样子,祁荣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这么多年了母亲一直是这样的温婉柔和,仿佛成了一个固有的影像,时间也无法在她身上络下印记。   他永远记得母妃每年为他量体裁衣,细细缝制;每年八月十五的生辰与中秋节重叠,可母妃从没忘记他,早早起来亲自为他做一碗长寿面,两个金黄的荷包蛋;还有从小珍藏起来的玩具,小时候的描红,一件件一张张一跺跺,记载着他的成长,他的脚步,也见证了母妃的陪伴。   他想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就是母妃这样的吧,在父王面前嘻笑怒嗔直于颜表,不藏心机,在儿女面前大方温和,耐心十足。如果说父亲是参天大树,那母亲就是柔韧的柳枝,坚强抵抗的风雨让他们在享受了十多年的温和时光。   这个家顶在最前方的是父王,世人都说是母妃命好才嫁了父王,可祁珩内心明白,在他们这些儿女心中,母妃才是他们的支柱,是他们心中最深处的羁绊,就算是父王,在外面再怎么强大冷情,回到府中在母妃面前也会脱掉那坚硬的外壳,露出真实情绪来,母妃对他们而言是避风的港湾。   “母妃,儿子说的是真心话,儿子没有别的想法,就想着以后娶进来的媳妇能当得起世子妃的责任,能孝敬母妃,就像您与祖母一样。”   甄婉怡看着略显稚嫩的儿子,眼底坦露着最真实的想法,纯净而直白,抿着嘴笑了笑,看来儿子的红鸾星还没动静呀,便笑着摇摇头,“好了,咱们世子这还是不知情为何物才夸夸其谈呢,母妃也不笑话你了,就等你自个想明白再跟母妃说吧,反正你年纪还小。”   祁珩无奈地低下头,怎么就没人理解他呢,他是真没兴趣去找一个陌生的女人回来与母妃争家里的地位,如果家里非要进人,那就由母妃自己选,选个自己喜欢看得上眼的人回来,总比他带回来要好得多吧。   “那也随母妃,反正儿子心意不会变的,先得您喜欢了儿子才能接受,所以您跟那些夫人们说声,不认识的女人别往咱们面前推好不?”   甄婉怡看着儿子一脸的烦燥模样,无良地笑道:“人家那是相中你才想着把女儿送给你,你这样一副嫌弃模样若让那些夫人们看到了,只怕要说我们家没家教了。能忍则忍吧,说不定就碰到个看顺眼的呢。母妃也不是强势之人,你媳妇进了府,母妃便将府里的事交给你们两口子,我也就可以含孙弄怡,颐养天年了。”   祁珩抿着嘴笑道:“母妃,孙子您暂且就别想了,还是想想我那未生出的弟弟妹妹吧,只看您这情况含孙弄怡只怕还远着呢。”   甄婉怡被儿子打趣,老脸一红,“臭小子,给我滚。”   ☆、第五四八章 危 急   进入九月,潼阳关内外两军对峙一个多月了,潼阳关外的一片枯黄草原染上的褐色,关外十几里处一个个帐篷首尾相连连成一片,数不清的伤兵随意包扎了下就那么躺着,秋日的骄阳照在身上,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不远处,一身黄栌色土布衣裳包得严严实实的十来号人,趴在草丛里,看着帐篷里来往走动的人群,特别到正午时分,见伙头军提着木桶给伤员送晚饭时,几个年幼的小伙子趴在地上咽了咽口水。   一个身材高大的却面容青涩的小子低声喝道:“静声,咱们都观察五天了,再等一等,天黑我们就可以回营了。”   话一说完,又传来几声“咕噜”声,闷沉地笑意传出,“什长,咱们只带了三天的干粮出来,您在外头一待就是五天,现在兄弟们看到草根都感觉是面条了。”说完还伴着嘴皮子的“吧嗒”声。   “二狗子,若不是什长带我们跑到这里,你能发现这大漠还在面疙瘩吃吗?”   被称为什长的祁珏低喝一声,“禁声。”   四下一片安静,直到日沉西山,十多个人影才微微动了动身子,慢慢退后,然后一路往东南方向奔去。   人刚刚进潼阳关,张将军便直接迎了过来,不待祁珏说话,便大手一抓,“你这小子又私自带人出关,这次我可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以后都得跟我同吃同住同行,我非将你这皮猴放我眼皮子底下不可。”   祁珏腰一扭躲开来,“哎,哎,将军,咱有话好说可不兴动手动脚呀,你可知道我出去看到什么了吗?”   张将军才不管,直直抓了人往自己房里走去,“不管你说什么都没得用处了,再等半个月,大漠那边没了粮食,他们自然就会退兵,我们不用费一兵一卒就可以赢了这场战役,你这些小动作都不需要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鬼计都是空谈。”   祁珏这一次没有躲开,跟着张将军的脚步往室内走去,“将军,您听我说,这大漠人怕是有诈,这五天我带着人都守在大漠大军外头,你猜他们给伤员吃的什么?”   张将军并没有搭理,一边收拾房间准备给祁珏收出一块睡的地方出来,一边不在意地应了句,“什么?”   祁珏凑上前神精兮兮道:“面疙瘩,每人一大碗的白面疙瘩,材料十足。”   张将军笑道:“这有什么,大漠能救回去的伤员都是伤情比较轻的,伤情重的会拼尽力气跟敌人同归于尽,实在没办法也会自尽,绝不浪费家里的一粒粮食。他们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所以在战场上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大漠人,哪怕他受了严重的伤都有可能拼死一击拉上你去惦背。”   祁珏还没正式上过战场,每每有战争出现,他身边保护的人比周边的敌人都多,他跟本就近不了敌人的身,所以张将军说的这些他还真没机会知道。   撇了撇嘴,“您倒是让我去见识一下呀,成天看着大漠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却硬是没个下手的机会,您说我大老远的跑来一趟,却还没见过血,是不是太窝囊了?”   张将军一巴掌拍在祁珏肩膀上,大笑道:“你小子就知足了,阴差阳错地碰上人家的运粮队,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那可是立了一大功,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别人上了一辈子的战场也没你遛出去随便逛一圈逛来功劳大。”   祁珏挠着头笑道:“我那是运气好。不过,将军,您真不觉得奇怪吗,那大漠今年大旱明明缺粮了却将数十万大军驻扎在十里外的营地里,养着一群伤兵,天天白面疙瘩地侍候着,若大漠还有这个条件,不就说明今年的旱情没那么严重吗?既然不闹饥荒那他们集结在一起是为了什么呀?”说到后头嘀咕道:“数十万大军的伙食怎么只用大半个时辰就好了?难道热食只给伤兵吃,其他人都啃馒头?”   张将军本在搭一张简易床的,听了祁珏这话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脸上出现了一丝凝重。   转过身,严厉地看着祁珏,“你将你这几天发现的情况认认真真地说上一遍,不得有丝毫隐瞒和夸张。”   祁珏一挺身,沉声道:“是,将军。卑职带着麾下十人在五天前的夜晚趁着换防的时候偷溜出去,一路摸到十里外的大漠大营外头,卑职就是想知道这大漠在闹什么鬼,每天隔着城墙叫唤几声,却又不开打。谁知在大营外守了五天,只看到万多人进出帐营,大多都是伤兵躺在外头晒太阳。卑职倒是觉得奇怪,这仗都没怎么开打,那么一地的伤兵都是从哪来的?”   张将军忙打断,“伤兵很多?趟了一地?还在外头晒太阳?”   祁珏想了想,用力地点点头,神色也沉了下来,“将军可是有问题?”   张将军脸色大变,“有问题,肯定是有问题,咱们一个多月来与大漠交战的次数不过十来回,还都是试探着打的,咱们一共多少伤兵?大漠怎么可能比咱们多呢?”   祁珏脸色也变了,“将军,你这一说卑职还真发现问题,那些伤兵卑职都只看到外头的人,里面的一直躺着没动,狗子还说他们都在晒尸呢。”   张将军一转身往身边的行军图走去,“快去让各路将军都统过来开会。”   祁珏行了一个军礼就快速跑出去叫人了。   十多人关在房里商量了半宿,天将亮时张将军对着祁珏正色道:“你留下来明天作最后一次拭探,若大漠不应战你就快速回京求救。”   祁珏脸色急速变化,“将军,我不当逃兵。再说大漠也不一定绕到我们身后去了,大青山南坡可是一整面的陡崖,根本不可能通人,更何况是数万大军。”   张将军虎目一瞪,“这是军令。”   见祁珏鼓起的双颊便又放缓了声音,“我让你去送信不是让你当逃兵的,只不过京城里你熟,若真有那个万一,有你父亲在他必定会帮着我们筹谋,不至于被别人从上到下撸了个干净。我和你父亲十多年前就在这潼阳关并肩作战,没想到十多年后,能和故人的儿子一起,虎父无犬子呀。”   祁珏在潼阳关也待了一个多月,军队里的复杂情况不比朝堂里错综复杂的关系简单,特别是潼阳关,各方都盯着呢,就像这次,陛下调军支援,可里头却是各方角逐,从护送到监军,甚至是送粮的,都不是一路人。只要张将军这次真错了,那从他到各路统领都将成为别人的踏脚石,十多年守护潼阳关也白守了。   再说这送信谁送不是一样的,可若他守在这里,京城里的父王知道了一定会竭尽全力营救他的。   “将军放心,卑职一定会守好潼阳关的。”   袁将军张了张嘴,想劝又开不了口,如果大漠真绕路了,那潼阳关就成了一座孤城,到时南北夹攻,守不住只是迟早的事,而潼阳关一旦失守,那大周的腹地便完全向着大漠敝开了。   现在只能去赌一把,赌大漠军队还没完全过来,只有将他们堵截在半道上,潼阳关之危便可解了。   ☆、第五四九章 喜 讯   潼阳关的求救涵还没到京城,薛清的密信已经放在祁荣的案桌上了。短短一页纸的内容祁荣足足看了一刻钟。   “卫安,速速将江先生请来,再让世子过来。”   卫安一看主子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低头垂目,“是。”话还在嘴边人就已经到门口了,薛大人送来的信而主子这样急肯定是二少爷出事了。   江先生是一位五十左右的文士,费敏行离开王府后被祁荣重用的幕僚,跟着祁荣身边十六年了,极得祁荣看中。   三人在房里谈了大半个夜晚总算拿出了个章程,江先生最先离开,祁珩担心道:“父王,要不让薛清先将二弟带回来吧。”   祁荣敲了敲桌缘,半晌才道:“不行,珏哥儿不会回来的。为父若是强行带他回来,那他这辈子就毁了。”   祁珩蹙着眉头,“咱们府上又不是养不起他,何必要拿命去拼前程呢,十二卫中哪里去不得?现在母妃身子不好,二弟的事咱们不能让母妃知道。”   祁荣点点头,“我正要叮嘱你,这事就我们父子知道,最多三天潼阳关的消息就会传到京城来,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去筹谋,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祁珩起身道:“父王,让儿子去一趟嘉陵关吧,那里是离潼阳关最近的驻军,常驻兵力有两万人,急行一个夜晚就能赶到潼阳关,若是张将军运气好,能将大漠军阻在大青山里,那我们就可以关门打狗了。”   祁荣在脑海里想了几息,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那你快去准备,我进宫请旨去。”   祁珩神色一变,“父王,嘉陵关的守将是郑怀将军,与我们府上也甚是亲密,儿子直接去请郑将军出兵支援,趁着消息还没传到京城,咱们直接将这事儿摆平了,二弟也不用受张将军的牵连了。”   祁荣一瞪眼,“无闹,你当这调兵遣将就是张口一说的事儿,就算郑将军提着脑袋跟着咱们干,咱们拿什么去回报?郑将军麾下的将领都愿意?再说这样大的事儿咱们能瞒得住吗?若是陛下知道了你让陛下怎么想?京城王爷与边关将领相往来?珩哥儿,咱们荣王府已是贵到极致了,便是后族平阳侯府也远不能与我们荣王府相比,再显贵的只有天家了。珩哥儿,你身负荣王府的传承,身后有弟弟妹妹众多家人靠你庇护,所行所为一定要三思而后行顾全大局。记住过犹不及。”   祁珩神色一正,拱手道:“父王,儿子受教了,刚才是儿子鲁莽,以后不会了。”   祁荣点点头,荣王府到今日已经走到权臣的极致,他是当朝太师又是正一品亲王,珩哥儿也在金吾卫任骁卫之职,如今珏哥儿去潼阳关捞功劳陛下也默认了。当今对荣王府说得上仁义,他们荣王府也该投挑报李,给予陛下应当有的尊重。   “咱们各自行动吧,你就跟你母妃说陛下派你去潼阳关监军,省得你突然走了你母妃担心。”   “儿子知道。”   祁荣点点头便直直往皇宫方向而去。   天色微亮时,祁珩怀里揣着圣旨便带着李忠和吴坚轻骑简行飞奔向嘉陵关。   等甄婉怡坐稳胎可以出来行走时,祁珩才一身风尘地赶回来,甚至来不及跟甄婉怡说上两句话,只简单的梳洗一番就进宫去了。   看着大儿子喜形于色的神情,甄婉怡也不多问,让虎妞仔细侍候着然后目送祁珩出了府门,心情十分放松,想来应该是带回来好消息了吧。   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把祁荣父子等回府,只有卫安送信回来,陛下留父子俩在乾明宫用膳。   一听这话太皇太妃便笑道:“早说不用等他们父子,你偏不听,看看,连累我小孙儿都跟着挨饿。”   甄婉怡笑道:“母妃,儿媳不饿,刚用了好几块点心呢。”   “珩哥儿回来了,只怕珏哥儿也快要回了,让人将珏哥儿的房子打扫干净,被褥什么的也要拿出来见一见太阳,还有让针线房的重新给珏哥儿做几身长衫,这一走都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是胖了还是瘦了?”   祁琼在一旁笑道:“祖母,二哥也就离开两个多月,被您这样一说跟走了两年似的。二哥有没有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这肚子是饿憋了的,再不让吃饭瘦的肯定是您现在在面前的孙儿,小弟你说是不是呀?”   祁玑在一旁笑得两眼眯成缝儿,露出一对虎牙,点点头,像极了兔子。   太皇太妃作势瞪了一眼,“那就开动吧,省得我们家的小郡主要怪我这个老婆子虐待她了。”   祁琼不依地唤了一声,“祖母。”声音辗转悠长,端是娇憨无比,惹得一桌子人都大笑起来。   甄婉怡挂念儿子,虽然困得不行,可也不愿睡实,只靠坐在大迎枕上,迷迷糊糊的似梦似醒。   祁荣走进时便见到晕黄的烛光下娇妻那娴静神色,走近长臂一揽将睡得迷糊的人儿抱起往床榻方向走去。   甄婉怡感觉身腾空忙睁开眼,眼里闪过惊喜,“王爷,您回来了,珩哥儿呢?”   祁荣将甄婉怡一直放到床上,拉了被子盖好才道:“这么晚了,你都是双身子的人早些睡就是,珩哥儿已经回来了明早再见也不迟。”   甄婉怡打了个哈欠,水汪汪的眼瞪向祁荣,“你说得倒是简单,珏哥儿留封信一走就是两个多月,珩哥儿留下一句话一走也快一个月了,让我这个做母亲怎么不担心?”   祁荣揉了揉娇妻如丝绸般滑润的头发,“珩哥儿不是特地回来让你看了一眼吗,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珏哥儿不过半个月也该回来了,他这次是跟着大军凯旋,路上耗时会多一点。”   甄婉怡笑着点点头,“珏哥儿可还好,没受伤吧?”   祁荣摇摇头,“他们这次立大功了,俘虏了近八万大漠军,其中还有一个王子,你猜是谁?”   甄婉怡眼睛一亮,“王子?我认得?不会是漠北王的儿子吧?”   祁荣抿着嘴笑,“聪明。”   ☆、第五五零 硬 气   宁王府,一嬷嬷站在简婉颜身后,轻揉着她的肩膀,“王妃,蒋慕两府的纳征礼都完成了,她们的亲事就板上钉钉的了。”   简婉颜眯着眼点点头,“没想到蒋府胆子倒是不小,父皇看中的人他们也敢抢?平日里倒是小瞧了他们。”   说着又怨忿道:“这颜小月也是走运,傍上了蒋府,咱们没法子再动她,不过只要她能安安分分的成了亲,断了咱们王爷的念想也就算了。”   “就是这个话呢。如今府里李侧妃身边没有大公子,又彻底失了爷的宠,其余的夫人美人都安分着呢,王妃总算是能轻松过日子了,好好儿养胎了。”   “哼,只要颜小月不进府,我就轻快着。对了,嬷嬷,蒋慕两府的亲事我们府里不能有半点声音出现,就当不知道的,下人们都去敲打一番,别让人给我说漏嘴了。”   “王妃放心,这个老奴省得,宁王府不会有任何关于订亲的话出现。”   简婉颜得意的笑了笑,颜小月,你终究是斗不过本宫了。蒋家是有些地位,可你那未来夫婿,哼,功名都没得,你拿什么来跟本宫比?   慕宅,全秀秀对着颜小月劝道:“小姐,这都纳征了,您还不好好的做嫁衣怎么行呢?听媒婆说过几日就要来请期呢,蒋府想让小姐早些进府。”   颜小月皱着眉头道:“还有这事?我和蒋思言的亲事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这么赶着成亲干什么?我还想等明年在说呢。”   金伶闻言放下手里的针线,“许是蒋公子着急吧!您看这亲事一定下来,蒋公子就隔三差五的派人送东西过来,生怕府里会亏了小姐似的。等迎亲时让他们看看小'姐的嫁妆,只怕是当年的晋王妃出嫁也比不了的。”   金巧加了一句,“这下小姐可真是应了当年说过的话了。”   金伶疑惑道:“什么话?”   “嫁妆啊,当然小姐不是说也要一百二十抬嫁妆的吗?”   金伶恍然,笑道:“对呀,当时小姐可不是那样说的,没想到真能实现呢?”   颜小月笑了笑,她们都以为那是她年少无知的傻气话,却不知她是真心那么想,也一直朝着那个目标在努力着。   “金巧,帮我去蒋府送个信,见到蒋思言,让他明天上午巳时到第一楼去。”   金巧得信迅速出门去了。   第一楼还是那样人声鼎沸,客朋满座。   蒋思言早早的来到雅间,让春景在门口等人,虽然不知道颜小月找他有什么事,但能见到她还是很开心的。不知道为什么,没订亲时还没这么着急过,一定下来反而心里的挂念更深了,真想赶紧将她娶进门天天守着才好。   颜小月来时就看到蒋思言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轻哼了一声,蒋思言回过神来,“恩?月娘来了,快来坐下,喝点茶水,一路可有累着?想吃点什么东西?”   颜小月坐在蒋思言对面,“不用点东西了,我喝茶就好。”   “最近过得怎么样?可有累着?”   颜小月疑惑道:“累?为什么会累?”   蒋思言挑挑眉头,“难道月娘没在房中赶制嫁衣吗?”不知为何,蒋思言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哦,你说的这事呀,正好,我有事跟你商量一下。”颜小月看了眼蒋思言,放慢语速道:“我想将婚期推迟一些,你没意见吧?”   蒋思言微微一笑,声音轻柔道:“月娘想推到什么时候去?”   颜小月警惕的看着蒋思言,怎么感觉这人口气有些不对劲呀?“你看,我才刚刚及笄,还小呢,不想太早嫁人,反正我们亲事已经订下来了,我就在家多待段时日吧,再说我还有好多东西都没准备,家什也还没来得及打造,这些都是需要时日的,要不,我们将亲事订到明年吧?”   蒋思言一听,心里的火腾腾地冒了起来,可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的,眼睛放肆的盯在颜小月的某个部位,“不小,我看是够大了,一点也不小。”   颜小月一看蒋思言的目光所在,脸色一红,恼羞的道:“蒋思言,你眼睛往哪看呢?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少插科打诨。”   “我也是实话实说啊。”见颜小月眼睛瞪过来,只得摸摸鼻子,“月娘你听说过夜长梦多没有?我们一天没成亲,那亲事就有变动的可能,那可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只要某些人口一开,那才是一个唾沫一个钉子。你可不要忘了这是哪里了。”   “你……,”颜小月这次是真正有些恼了,凭什么啊,自己的亲事自己一点主都不能做,惹急了她,她甩手走人了她。   蒋思言也怕将人逼急了,柔声说道:“你是有什么还没准备好吗?说给我听,我马上让人天罗地网的去搜,肯定把你要的给找出来。”   “我就是要明年再成亲。”   “除了这个。”   颜小月看着蒋思言一本正经的样子,知道这条路没希望了。于是从怀里拿出提前写好的纸张,递给蒋思言。   蒋思言接过一看,大大的“和离书”三个字跃然纸上,脸色顿变,眯着眼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颜小月突然感觉冷风嗖嗖的,动了动身子,“你看完就是。”   “和离书,颜小月,有夫蒋思言,因其善妒,无容人之雅,家宅难宁,故立此书与之和离,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立约人:蒋思言。”   念完,蒋思言笑看着颜小月,“善妒?还没发生的事,值得你为这与我和离?”   颜小月笑着说:“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省得到时候说不清楚,纠缠起来麻烦。现在我们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你如果有了心爱的人儿,又何必委屈了人家。”   “也省得耽误了你是不是?”蒋思言眯着眼接口道。   颜小月斜着眼看着蒋思言,“怎么,蒋大公子想要享那齐人之福?”   蒋思言调整一个坐姿,慢悠悠道:“月娘可学过女戒?”m..   ☆、第五五一章 凯 旋   十一月中旬,正是寒风乍起之时,西城门前却聚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百姓,冷凛的北风也吹不散群众高昂的热情。今天是张将军凯旋献俘虏的日子,整个京城都散发着欢腾的气息,比起过年还要热闹几分。   甄婉怡坐立难安地不断往门口望去,祁琼在一旁扶着母亲,劝道:“母妃,您都站了大半个时辰了,先坐一会吧,您身子重得小心些。再说司天监算了吉时,辰时正才进京,巳时正在朱雀门献俘。二哥至少也是巳时末才能回来,这会儿还早着呢。”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我这心就是静不下来,你二哥离家都三个多月,也不知道瘦了没有?”   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女儿的搀扶下坐了下来,许是年纪大了的原因,才刚刚凸起的小腹就让甄婉怡感觉到疲泛。   玑哥儿今天也没去上学,请了假在家里等哥哥回来,心里特别羡慕父王和大哥,可以去朱雀门迎接凯旋而回的将士,二哥一身盔甲一定比袁将军还要英俊威武。   “母妃,二哥不是写信回来,说他都长胖了嘛,他身边还有李忠跟着呢,您不用担心。”   甄婉怡冷哼一声,“哼,我才不担心呢,我这是急着跟他清帐,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敢不告而别,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这次休想装可怜逃过去,你们也不准帮他求情,知道没有?”   琼姐儿在一旁用力地点头,“就是,就是,母妃,这次女儿也支持您,二哥真是太无法无天了,您再不管管以后还不一定要撞出什么祸事来呢?依女儿说,这次最好罚二哥去跪祠堂,不给二哥吃的喝的,让他饿个三天,看他还敢不敢擅作主张,一个人跑出去?”   说得满脸严肃的,若不是眼里带着明显的笑意,甄婉怡还以为女儿跟她是一国的呢。   见此,在琼姐儿胳膊上轻拍一巴掌,“你个丫头,太皮了。”   琼姐儿呵呵一笑,挽着母亲的胳膊,“母亲,女儿就知道您舍不得,二哥虽是有错,可是出发还是好的嘛,再说这次总算是捞了功能在身,以后二哥也是有官职的了。”   二哥对考科举入仕兴趣不大,读书只是为了明理,并没有多做要求。读书的天分也远不如玑哥儿,他的兴趣和天分似乎都用了练武一途上面。好在求仁得仁,总算踏出第一步了。   自己的儿子甄婉怡怎么可能不了解呢,只不过刀剑无眼,上战场那是提着脑袋赚功劳,升职固然是快,可吃的苦受的风险却远不是科举能比拟的。   “咱们家也不缺你二哥一份俸禄,有你父亲和你大哥,你们兄妹想富贵一世都是轻而易举的,何苦去吃那份苦呢。”   十岁的祁玑人虽小,可懂事得早,劝着母亲道:“母妃,大丈夫立世,可不是吃饱穿暖就可以的,像二哥上马驱外敌,挽弓抵强辱,这才是真好汉。儿子虽做不了,可心里佩服着呢,母妃也该以二哥为荣才是。”   甄婉怡撇了撇嘴,“玑哥儿,你最好给我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你二哥投军先斩后凑打我一个措手不及,你若敢有样学样,我绝对让你父王狠狠教训你们,丢西大营里一辈子也不准出来。”   玑哥儿挠着头笑道:“母妃放心吧,儿子虽是羡慕二哥,可儿子志不在此,儿子还是觉得书里自有黄金屋书里自有颜有玉,圣人不会欺我。”   甄婉怡闻言才放心,“那行,当年你八舅殿试被陛下点了第四名传胪,母妃就期待着你能考出个更好的成绩来。”   玑哥儿抿着嘴用力点点头,“母妃放心,儿子一定尽力。”   娘仨个正聊得开心,心云走了进来,“王妃,齐家表小姐侧门求见。”   甄婉怡微微一蹙眉,顿了一下才道:“去请进来吧。”   自从出了可心的事儿后,齐思乐有近一个月没有登门,甄婉怡知道珩哥儿与齐思乐的对话后也保持了沉默。如果祁珩有那个心思,她不会阻止,可祁珩没那份心,她也不会去勉强自己的儿子。只是对齐思乐的嚣张和步步逼进她越来越不喜了。   琼姐儿嘴一嘟,与弟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琼姐儿更是嘟囔道:“狗皮膏药。”   甄婉怡瞪了一眼,“琼姐儿。”   琼姐儿挑挑眉,神情与她父亲有几分相似,让甄婉怡想要说出的话也堵在了嘴边。   甄婉怡不说琼姐儿反倒是想说了,“母妃,您不能再任由乐表姐在府里横冲直撞了,她这纯粹是将咱们府上当自个儿家了,三天两头地往咱们家跑,被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有什么盘算呢。”   甄婉怡无奈地安慰道:“别人能有什么想法,那是你表姐,你姨母姨父都不在京城,只有她跟着出嫁的姐姐上京,跟咱们来往亲密一点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说乐姐儿每次来不是让你多陪一陪的吗,怎么叫横冲直撞了?”   琼姐儿一说起这个就一肚子不满,“母妃,您是不知道她,在您面前还算是正常乖巧的,可一离了您的眼,那简直就是把府里当成她的地盘一般,想去哪就去哪,还对咱们府里的景致逐一点评,这不好那不好的,您说她是什么人呀,见过亲王府邸吗?更甚者还好几次都让女儿带她去前院,说是想去看看大哥的院子,那话说得可理直气壮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我大哥什么人呢。偏偏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人见了就憋屈,母妃,今儿我可不去接待她,我还要等二哥回来呢。”   甄婉怡诧异地瞪大了眼,还真不知道琼姐儿对齐思乐有这么大的意见。只不过这会时间不够了,只能安抚道:“好了,等会先让乐姐儿回去,今天是咱们全家团圆的日子。”   见到琼姐儿满脸的高兴样,摇了摇头,“你呀,怎么心眼儿这般小。”   琼姐儿靠上母妃的肩膀,“母妃,女儿就是不喜欢那齐家二表姐,比起皓表哥来还让人讨厌。”   ☆、第五五二章 挤 兑   齐思乐进屋先在房里看了一圈,没见到想见的人后嘴角撇了撇,才对着甄婉怡屈膝道:“乐儿见过姨母,听说珏表弟今儿凯旋回京,侄女特意过来给珏表弟道喜呢。珏表弟还没回来吗?珩表弟呢?”   甄婉怡暗暗一叹,这么些年了,甄茹怡齐昌明夫妇一直在南边的任职上,如今齐昌明已是一县主官了,自从离京后就没回来过。甄茹怡在南边见识了商埠的繁荣,待了这么些年也开了好些店铺,特别是齐昌明的官职越来越大,到成为一县主官后,甄茹怡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了,家底也越来越丰厚了。当然这里面荣王府和喻家的助力也不没少。   只不过甄茹怡一切都好,可就是子嗣不盛,除了齐思雨齐思乐两姐妹,十多年了还是没能再生出第三个孩子来,不能说不是一大遗憾。也许就是因为这,甄茹怡对两个女儿很是疼宠,齐思雨还好一点,算是温和懂礼之人,只是这齐思乐,性子有些跋扈了。   “这会估计才到朱雀门吧,回府还得大半个时辰。你珏表弟离家一走就是三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在外头过得好不好,等会估计你姨父会跟着一起回来,太皇太妃也在梅院等着呢,他祖母可是早早地备下了午膳,说是一家人要好好团聚一下,今晚又得参加陛下的设宴,这两天怕是都不得空。等得空了,姨母再让人接你过来玩一玩,到时把你姐姐、八姨母和外祖母一家都接过来大家热闹热闹。”   齐思乐听了甄婉怡的话,脸上的笑僵了僵了,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一般,姨母这么明显的话是在赶她离开吗?   看着姨母那带着客气的笑意,想要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可怎么勉强都只能让嘴角抽了抽。   努力了几回,还是没能上脸色轻松下来,反而弄得脸上一抽一抽的,让祁琼看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到齐思乐愤怒的眼神看过来,祁琼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忙摆了摆手道:“乐表姐,不好意思,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儿,没能忍住,我绝对不是在笑你,你可别乱想。”   齐思乐咬了咬唇,瞪着祁琼,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   甄婉怡给祁琼一个警告的眼神,才拉着齐思乐道:“你别管你表妹,她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咱们不理她。”   齐思乐嘟了嘟嘴,“表妹还小,看在珩表弟面子上我不与她计较。”   甄婉怡闻言放开了手,脸上客气的笑也消失了。   祁琼气得笑出声来,“乐表姐,什么时候我大哥在你那有那么大的面子了,你给我大哥面子问过我大哥要不要了吗?这满京城的贵门娘子,谁不想给我大哥面子呀,可也不是谁都能入我大哥的眼的,听说前不久我大哥还将一位小姐给赶出府去了呢。你说说,现在的女儿家胆子都这么大了吗?追到别人家府邸来丢脸,还真当自己是块料了。”   齐思乐气得龇牙咧嘴,双目冒火地瞪向祁琼,真是欺人太甚。用力一拍案桌,食指指着祁琼叫道:“祁琼你欺人太甚。”   祁琼脸也拉了下面,冷哼两声,“乐表姐你这是干什么呀,有你这样上门做客吗?客人跑主人家来拍案叫骂,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呢,你今儿可是让我长见识了呀。我母妃如今可是怀了身孕的人,你这样大声嚷嚷的,吓着我母妃你负得了那个责任吗?”   齐思乐在甄婉怡垂着眼帘不露神色的脸上转了一圈,又看了看祁琼和一本正经看着她的祁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捂着嘴往外跑去,边跑边叫嚷道:“你们欺负人,忘恩负义。”   甄婉怡脸色更是难看,看着齐思乐消失的背影,吩咐道:“映月,你亲自送二表小姐回去,跟大表小姐说说今儿这事的原委。”   映月屈膝应是,抬头挺胸地带着人跟着齐思乐回去了。   祁琼坐到甄婉怡身边,拉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母妃,您看到了吧,乐表姐这脾气坏的也是没有谁了。就是几位公主也没有她这么大脾气的,这样的人若是进了咱们府,那得多委屈大哥呀。”   甄婉怡瞪了一眼,“行了,这事母妃心里有数呢,你以后远着点你乐表姐,你七姨母将乐姐儿交给我们照看,你就算再不喜欢也不能这样当面打她脸呀,反正乐姐儿今年已经十七,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她就得出嫁,今年找不到人,别年一准早早地定下来,咱们忍上几个月就好了。”   祁琼凝脂般的肌肤在甄婉怡手臂上磨了磨,“母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乐表姐,你说她凭什么一副咱们都欠她的样子呀,当年的事就算姨母是好心,可毕竟姨母和乐表姐也没损失什么,难道当年姨母用乐表姐换大哥就存了施恩图报的心吗?再说这么多年来,父王帮姨母家的也帮了这么多了,什么恩情也报完了,那乐表姐还总是在我们面前摆着一副恩人的模样,看着就恶心。   你总是说乐表姐快到十八岁了,快要嫁人了,可七姨母都没给乐表姐相看就直接把乐表姐往京城一送,这存的什么不是明摆着的吗?母妃,你可不能这样听之任之,真要等乐表姐满十八了,却又找不一个能嫁的人家来,那说不得就赖上咱们家,赖上大哥了。”   甄婉怡一惊,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自从齐思乐来京后,就碰上珏哥儿留书出走,然后她又查出有孕,一直养胎到上个月,对于齐思乐的事儿她还真没详细想过。如今听到琼姐儿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里不由得感到骄傲。   “琼姐儿真是长大了,都能帮母妃想问题了,唉,也不知道以后要便宜了哪家小子?想想就心痛,养女儿养了十多年一朝就成别人家的了。”   祁琼不知道想到什么,满脸通红,娇声道:“女儿就陪着母妃,谁家也不让占便宜。”   甄婉怡哈哈笑道:“这会儿这样说,别真等我留你下来,你给我哭鼻子。”   ☆、第五五三章 回 府   在太皇太妃派人来问了两遍之后,祁珏终于回府了,一进锦祥院便大声嚷嚷道:“母妃,儿子回来了。”   “妹妹,二哥回来了。”   “弟弟,二哥回来了。”   本想着给祁珏一个教训的甄婉怡见到一身戎装,黑瘦不少的儿子,哪还记得什么算帐,不待祁珏跪下,便上前想要扶起。   祁珏身子一偏,固执地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直直望进母亲泪眼朦胧的眼里,诚心道:“儿子不孝,留书出走,惹母妃伤心记挂,儿子向母妃请罪。”   甄婉怡看着跪下都到自己胸口位置的儿子,还不到十五岁的少年脸庞依然留有稚气,星眸含泪,饱含儒慕之思,这是稚鹰回巢的眷恋之情,让甄婉怡一见便流下泪来。   祁琼站在一旁也在拭泪,嘴里还一个劲道:“二哥你只顾着自己痛快了,可不知道母妃和我们在家有多担心你,你说你怎么就这样狠心呢,母妃还怀着身孕呢。”   祁珏愧疚地低下了头,听到最后一句,又猛在抬起头来,看着母亲略显宽大的衣裳,“我又要当哥哥了。”   祁玑在一旁高兴地点点头,“是呢,我总算不是最小了,我也要当哥哥了。”   甄婉怡拉着祁珏,“好了,地上凉,你快起来吧。”   祁珏还在担心地看着母妃,这会也不敢挣脱了,反手小心地扶着甄婉怡的胳膊,“母妃,您身子还好吧,张太医怎么说的?”   甄婉怡一见祁珏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一甜也随儿子去了,坐在矮榻上后又将祁珏拉到对面位置坐下。   “你看你,黑了也瘦了,那潼阳关是不是很苦呀,每天能吃饱不?有肉吃吗?”   祁珏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儿,在府里用膳可是每餐都要吃肉。   祁珏裂着嘴笑道:“母妃别担心,儿子好着呢,每天都有肉,猪肉、羊肉、鹿肉还有蛇和很多的野味,不过最多的时候还是吃羊肉,喝辣辣的羊杂汤,用羊肉汤泡馍馍吃。你看着我像是瘦了,其实是变精干了,全身都是腱子肉,可结实了。”   看着儿子明亮的眼睛,欢喜生动的神态,甄婉怡心里又是苦涩又是自豪。为儿子吃的苦感到心疼,可又为儿子能吃苦而自豪。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通过不断地流泪来发泄。   祁珏在一旁看着,忙拿了母亲的帕子帮着拭泪,“母妃,儿子真的很好,您别担心,张将军也很照顾儿子,儿子都是跟张将军一起用膳的,除了黑点,其他的真有很好,儿子觉得比在京城的时候都好,除了离父王母妃和大哥妹妹弟弟远了一点,挺想你们的。嘿嘿。”   甄婉怡接过帕子,拭干眼角,“你跟我说这话没用,我是不会答应你去吃那种苦的,你还没十五岁呢,二十岁之前你不准再去战场上,我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先在家里把功夫学好了再说。”   祁珏眼珠子转了转,腆着脸笑道:“那母妃,儿子怎么才叫功夫学好呢。童师傅说儿子已经可以出师了,童师傅当年像儿子这般年纪时可没儿子厉害。”   甄婉怡点了点二儿子的额头,“这我可不管,童师傅说话最是不靠谱的,兴致一起什么大话也能说出来。至于你的功夫至少等你能打过你大哥再说。”   祁珏瞪大了眼睛,哀嚎道:“母妃,你怎么这样,等儿子能打过大哥,只怕过了二十也没希望。”   一旁的祁琼和祁玑被哥哥逗得大笑,祁琼更是站在母亲一边,高声道:“母妃,就该这样,二哥打不过大哥就不让二哥出去。”   祁珏瞪了一眼,随即勾起嘴角,“妹妹,二哥我虽然打不过大哥,可对上煊表哥却是没问题的。正好有好些日子没见到煊表哥了,明儿有空二哥约煊表哥出来比试一番,省得他成天坐在书房里都成书呆子了。”   祁琼眼睛一闪,偷偷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满眼都是促狭,不由得小脸儿一红,跺了跺脚嘟着嘴道:“母妃,您看二哥,欺负我。”   甄婉怡笑容满面,琼姐儿自小就喜欢粘着煊哥儿,煊哥儿几乎也是从见到琼姐儿第一面开始就极为照顾琼姐儿,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会想到琼姐儿。   后来煊哥儿被父母带到治上去,琼姐儿还闷闷不乐地怏了好几天,直到接到煊哥儿的书信才好些。从此这对小儿女便鸿雁传书,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后来四太太四老爷为甄老太太守完孝后便来京城定居,此后煊哥儿便每年都到京城来过年,每年都会在荣王府住上一些时间,与祁家兄妹几个的关系并没有因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淡薄下来。   而去年年底,煊哥儿在十六岁那年考中举人,随即由清河老家直接上京,留在京城国子监里读书。   祁琼与煊哥儿这对小儿女的心思大家都看得清楚,趁着去年过年的时候四太太和喻瑾珍跟甄婉怡提了两句。甄婉怡问过祁琼的意见后,便答应等祁琼及笄后让甄家过府来提亲,可煊哥儿不答应,硬是要等中了进士后才愿意过来提亲。   甄婉怡倒是无所谓,自小看着长大的侄子,性情和模样都是极好的,对琼姐儿也很是上心,青梅竹马的小儿女,再合适不过的。   不过祁荣知道煊哥儿的意思后,倒是称赞了一番,对煊哥儿的志气很满意。   于是虽离会试还有两年,可煊哥儿几乎是将一天当两天在用,天天挑灯夜读,全身心地投入到举业中,对武功自然懈怠了许多。   甄婉怡安抚地对女儿笑了笑,看着珏哥儿道:“你煊表哥可不像你皮猴似的,有本事你跟你煊表哥比诗词歌赋,比时文策论。”   珏哥儿嘟了嘟嘴,“母妃,您偏心。”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你若是给我找个儿媳妇回来,我也偏心你。”   一句话惹得珏哥儿和琼姐儿都嚷出声来,“母亲。”   玑哥儿在一旁笑得没心没肺的。   珏哥儿眼珠儿一转,“母妃,这事吧您得让大哥抓紧才行,大哥都满十七岁了哦。”   ☆、第五五四章 差 事   祁珩刚进来就听了这一句,便问道:“什么事要我抓紧?”   祁珏转过身,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父兄,呵呵傻笑两声,站起身期期艾艾道:“父王,大哥你们回来了。”   祁玑跟着一起见过礼后跑到祁珩身边,“大哥,二哥说你该娶媳妇回来了。”   祁珩睨了祁珏一眼,嘴角勾起,似笑非笑道:“听说军队里的人都荤素不忌,嘴巴没个遮栏的,看二弟离京三个多月就知道娶媳妇的事儿了,只怕别的也没少听吧,若是再出去一趟是不是青楼楚馆也要去了?”   祁珏睁大了眼,“大哥。”声音委屈得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看到二儿子又被大儿子欺负了,甄婉怡笑道:“珩哥儿不用担心,你二弟刚答应我的,等打赢了你才会去应征,这几年母妃就将你二弟交给你了,你务必要让弟弟更上一层楼上行啊。”   祁珩上下看了祁珏一眼,对着甄婉怡拱手正经道:“儿子遵命,母妃放心,儿子一定严格把关,二弟不合格别想再出门了。”   “大哥。”祁珏又低低地唤了一声,整个人都怏了,这大哥可是出了名的记仇性子,这一下又不知道要被折磨多久了。   祁荣看了祁珏一眼,“快去梳洗一下,你祖母还等着你呢。”   祁珏便忙跟着绿柳离开了。   祁荣走到甄婉怡身边,扶着人坐下,柔声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甄婉怡自从见到了珏哥儿,整个人都洋溢在欢快的情绪里,眉宇间的轻愁也散了个干净。   喜滋滋道:“好着呢,这孩子也是个乖的,只道他二哥今日凯旋也兴奋着呢。”   祁荣神色更是柔和,暗下决定要将珏哥儿多留在京中一段时间,刚好趁这个机会自己可以完全退下来,再等个几年珏儿能独挡一面,而储君之位竞争愈烈时,就可以将珏哥儿调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有了决定的祁荣看向珏哥儿时便多了几分和蔼,这样一弄反而让祁珏混身不自在,对面梅院里一大桌自己最爱吃的菜肴也觉得吃不香,一心想着父王这次怕是被气厉害了,这段时间还是先老实窝在家里,潼阳关跟过来献俘的那些同袍们还是暂且别去见面的好。   用过膳,太皇太妃把祁珏拉到身边坐下,怜惜道:“你这傻孩子,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用你拿命去拼前程,你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害得一大家子跟着提心吊胆的,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啊?”   祁珏乖巧地点点头,“知道了,祖母,孙儿不会再这样鲁莽的。”   太皇太妃高兴地点点头,“这孩子真个长大了,看来还是要经些事儿,一经事呀就懂事多了。”   跟着一堆的夸奖让祁珏只会傻呵呵地笑。   等太皇太妃说得差不得时,祁荣才道:“三天之后,张将军就要回潼阳关了,明天为父在第一楼设宴请张将军一家用晚膳,大家都一起去。”   太皇太妃马上道:“我就不去了,你们气性儿相投正好可以多喝两杯。”   甄婉怡踟蹰道:“王爷,既然是请张将军一家不如就在府里设宴吧,听珏哥儿说张将军对他很是照顾,咱们做父母的也该好好谢一谢人家,在自己家里设宴更显诚心。”   祁荣看了甄婉怡还不大显的肚子,犹豫道:“你如今身子不便,就别麻烦了。”   请宴自有一套规矩,从菜色到摆设甚至连配套的盘碟碗筷都要讲究都要应时应景,更不用说挑选见面礼给跟来的仆妇的打赏之类和,样样都是事儿,时间又如此紧迫,还不如直接到第一楼来得方便。   甄婉怡看着祁荣柔柔笑道:“您不用担心,现如今我正是精神最好的时候呢。再说不是还有琼姐儿在一旁帮衬着的吗?早听您提过这位潼阳关的守将,这次珏哥儿给他添麻烦了,咱们是该好好请一番的,还是请到府里用膳更显诚心些,王爷总不至于担心我把宴席给弄糟了吧?”   祁荣笑道:“既然娘子有这个心那就请到府里来好了,只不过切记不可亏了自个儿,一有不舒服的就要请太医过来。”   甄婉怡全都点头答应了下来。   最后祁荣又对着祁珩道:“陛下交给你的差事你也要注意了,这是大皇子第一次做主管接手朝政,又是这样一件大事,你要打起精神来应对。这种事儿,最是磨砺人的。”   甄婉怡蹙着眉头,“怎么了,陛下给珩哥儿差事了吗?”   祁荣嘴角勾起,“也没什么大事,大漠不是上了降书吗,陛下吩咐大皇子全权接待大漠使者,珩哥儿就是打下手的,在一旁摇旗呐喊陪着逛逛皇城就可以了。”   甄婉怡放心地点点头,反倒是太皇太妃打趣道:“那珩哥儿可要注意了,十七年前大漠主我大周议和的时候正是你父王接待的,可是将对方请求大周公主和亲的条件生生变成了大漠公主过来和亲。这一次你们可不能堕了我大周国威,坠了你父王的名声。”   祁珩站起身,对着太皇太妃一拱手,认真道:“祖母放心,孙儿必不会坠了我荣王府的名声,给父王丢脸。”   祁荣满意地点点头,“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大漠三王子在我们手里,这三王子是大漠王最宠爱的儿子,你们只要照着礼部给出的协议去谈就行,这个时该着急的是大漠可不是我们,大漠旱灾本就生存困难,又举全国之兵侵犯潼阳关,他们急着从我们大周弄粮食回去,不敢不急。”   祁珩点点头,“是,儿子受教了。”   众人又说了会话,太皇太妃看着祁珏有些萎靡的精神,忙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都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儿还有事要忙呢。”   甄婉怡祁荣夫妇便带着孩子们告辞,一起往锦祥院走去。   等送了甄婉怡夫妇进屋,祁琼也往西跨院走去,珩哥儿三人则往汀香院那边走去。   在祁珩过七岁后本该移到外院去住的,可甄婉怡舍不得,珏哥儿也吵着要哥哥,祁荣便没有勉强,反正府里也没有别的旁人,留在内宅便留在内宅了。   于是自祁珩开始,三个儿子就都住在了内院,从大到小依次住缤香院,汀香院和芬兰院。m..   ☆、第五五五章 大 功   张将军出自武将世家张大将军府,只不过不是长房,而是二房长子。张夫人顾氏也出自湘江名门,夫妻俩育有一儿一女,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是张将军在潼阳关的妾室所生。   当朝武将不经陛下恩赦不得带妻儿驻守领地,这也是皇帝御下的一种手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如是碰到胆大妄为的,岂不是将家身性命都托负于别人手上,留下武将的家人在京也是为了当做为人质吧。   张将军替陛下坚守潼阳关,张夫人则带着儿女守在京城老宅,只不过张将军一人在外身边也不可能无人侍候,这个时候能跟去服侍的便只有侍妾了。所在张将军在潼阳关有两位妾室三个庶出子女。   祁珏和祁琼在锦祥院门口迎了张将军一家人,嫡子是长子,庶女是长女,嫡女是幼女,两女的年岁相差却不大,一个刚刚及笄,一个要翻过年才及笄。   进了前殿,众人又是一番见礼,甄婉怡将事先准备的见面礼一一送到张家公子和小姐手里,三位少爷都是一匣子湖笔。二小姐送的是一支镶百宝的点翠五蝠簪,大小姐是一支嵌红宝石的虫草簪子。   张大小姐接过虫草簪子时看了妹妹手里的簪子一眼,嘴角微微撇了撇,眼里闪过嫉妒之色,那支点翠簪明显要更贵重一些,镶的宝石更多更透亮些,看着就精致。心想着荣王妃是对自己有偏见,看不起自己是庶女,连个见面礼都分出来。   甄婉怡一眼扫过,脸上不动声色,待祁荣带着男丁离开后,便与张夫人客气地寒喧起来。张夫人长得一团和气的模样儿,见人见了就觉得本分规矩。   “这次张将军能在京城待几天呢?”   张夫人端正地坐在下首位置,恭敬地回话,“回王妃的话,只能再待两天了,这次是陛下鸿恩老爷才能回京,潼阳关战事虽歇了,可后续的事儿却不少,老爷在京城里待着也不安心。”   甄婉怡点点头,“正是有张将军这样的守将在,才有我们这平安康乐的日子,张将军乃真英雄也。”   张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像荣王府这样的府邸平日里根本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涉足的,更何况荣王妃在京城是出了名的不爱应酬,能请动她的人少,能受她邀请的更是少之又少了。   昨儿接到请帖时还惴惴不安的,生怕荣王妃不好相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温和,面相还如此年青,真看不出是个生养了四个这么大儿女的,难怪荣王爷这么多年只守着她一个人,以前听过一耳只觉得都是谣传,如今见了真人倒是有些理解了。   荣王妃就像是暖房里精心护养的幽兰,淡然雅致,没有一见惊人的瑰丽艳色,却越看越有味道,让人感到温暖宁静。   “王妃缪赞,夫君也只是尽人臣的本分,当不起王妃的如此夸赞。”   甄婉怡以前对武将对战争还真没有这么深的感触,可自从祁珏去了潼阳关,她便找了好些史传来看,对那些舍生忘死,抵御外辱的战士由衷地敬佩。   “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不瞒夫人,以前我还真没有这般感触,可自从我家珏哥儿去了一趟潼阳关,真个儿是将我的命带走了。由己推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我疼我儿如此,想来边关战士十数万,他们的父母妻儿也必如我一般心情。像张将军一离家便是十数年,家中一切都靠夫人,张将军让人敬佩,张夫人也是功不可没,张将军的军功里应该有你的一份,你是我辈楷模。”   张夫人鼻头一酸,一个妇道人家在这繁华京城里独自将幼儿弱女带大,娘家离得远帮不上什么,家里没得男人支撑处处只得靠自己,这倒是其次,最可怕的就是别有用心的人,见她们孤儿寡母的,时时想凑上来占便宜,她除了以更严恪地闺阁之礼约束自己外,根本做不了其他。   明明是花信年华却要作寡妇装扮,还好,如今算是熬出来了,儿女都已长大,儿子也可以支应门庭,因着夫君的事她对儿子读书一事特别上心,从小就亲自督促,去年总算中了举人。现在的她别无所求,只求娶一房好儿媳,给女儿找一门好亲事,至于庶子庶女,从没在她身边长待过,既然以前用不着她,想来以后也是用不着她的。   张夫人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生生压下心中涌上来的感动,不再说些谦虚的话,诚肯地感谢道:“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被王妃这样一说,妾身都觉得自己光鲜起来。其实妾身也没做什么,只是做了为人妻为人母该做的事儿。再说我家老爷对家里还是挺好的,只不过因常年不在家有些事有心无力而已。”   甄婉怡看了张大小姐一眼,这张将军应该算是不错的吧,至少嫡长子出自张夫人这里。   “我这话张夫人当得起。以后张将军不在京城,张夫人得空多过来走动,二小姐与我家姐儿差不多大年纪,想来是能玩到一块去的。”   张夫人先是一愣随即换上惊喜之色,不安道:“这,妾身,多谢王妃。”   甄婉怡见了脸上的笑意更是温和,“张夫人不用拘束,此次珏哥儿留书出走潼阳关,幸得张将军帮扶指点才没出大错儿,以后两家常来常往别断了情份才好。”   张夫人听了这话便放下心来,恭维道:“我家老爷这次回来可是提了好几次二公子,直说是虎父无犬子,二公子不但烧了大漠一路粮草,还独自领一小队深入大漠为我军探得珍贵消息,若不是二公子最先发现大漠军的异常潼阳关危矣。最后更是坚守潼阳关三日一直与士兵奋战在城墙上等来援军,这才保下潼阳关,二公子可是立了大功的。等议和之后陛下定会有大赏下来。”   甄婉怡听得心口一突一突的,珏哥儿在潼阳关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却只知道一件,什么深入大漠,什么奋战潼阳关,大漠的王子不是张将军擒下来的吗?m..   ☆、第五五六章 张 家   后来张夫人说些什么甄婉怡也没注意到,整个人都在走神,好在琼姐儿在一旁应付着,直到用了晚膳送走张府一家人,甄婉怡憋了一天的气才发出来。   挥退屋内的人,发难道:“祁珏,你老实跟我交待,你都瞒了我什么?”   祁珏眼神闪了闪,看了看父王又看了看大哥,挠挠头,腆着脸笑道:“母妃,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妹妹弟弟惹您生气了?”   祁琼翻了一个白眼,本来还想帮一嘴的,现在嘛,哼,让二哥自己受着去,祁玑也学姐姐的样子,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扭向一旁对二哥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   祁珏摸了摸鼻子,看来把妹妹和弟弟都得罪了,求人不如求己,凑近到母亲身边,撒娇道:“母妃,您看父王还在这儿呢,都说生气容易长皱纹,您看您跟朵娇花似的,咱们走出去别人一准以为您是我姐,咱可不能生气。”   看着儿子赖皮模样,甄婉怡又是好气又好笑,不想再看儿子怕自己憋的那口气消散掉,便看向祁荣,不满道:“珏哥儿在潼阳关的事你怎么一句也不跟我说?”   祁荣挑了挑眉,笑道:“说什么?”   甄婉怡怒目圆眼,“你……”   祁荣忙走过去讨好道:“别气别气,有话慢慢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给你说来。以前没说不是你没问吗?”   说着对祁珩使了个眼色,祁珩便知趣地带着弟弟妹妹们离开了。   祁荣松了一口气,搂着娇妻往矮榻方向走去,“当时为夫接到珏哥儿送来的信时,就急忙进宫请旨,并让珩哥儿亲自去了嘉陵关宣旨请救兵,当时我们在京城也不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况,珏哥儿送来的消息也只是张将军的猜测,为夫就是告诉你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还连累到你跟着着急,你如今身子又不比以前。再说现在不是很好的吗,一切都过去了,珏哥儿那里有为夫看着呢。”   话虽是这样说的,可想到接到儿子守着孤城的消息时,那心急火燎夜不能寐的感觉,还是从心底打了个寒颤,他再也不想去体会了。   “你放心,这次珏哥儿是立了大功的,陛下会封为定远将军,翻过年让他去西大营里锻炼几年,等成长起来再说。”   甄婉怡听完心头的气性就散得差不多了,不管怎么样珏哥儿是安然回来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在上战场,这样她也可以放心了。“以后再出这样的事你一定要和我说,我虽然帮不上忙,可是珏哥儿是我的儿子,我应当知道他的一切。”   祁荣好脾气地点点头,“行,以后一定告诉你。”只不过什么时候告诉你就不能由你决定了。   甄婉怡不生气了,笑着问道:“珏哥儿不会再上战场了是不是?”   祁荣眼神一闪,“嗯,西大营没特殊情况是不会上战场的。”   心里却觉得不出五年,大周与大漠必有一场大战,陛下是明君更想效仿高祖,开疆拓土,大漠是大周的积瘤,迟早有一场大战,还有西部,西南。想来那个时候珏哥儿能成长起来吧,前程如何就要靠他自己去拼博了。   甄婉怡想着在京城待了二十年,也没见西大营参过战,最多就是拉出去换换防训练一下,珏哥儿待在那里一定是安全的。   送走张将军,张夫人带两个女儿提了好些补品又来了一趟王府,向甄婉怡致歉。   “前两日真是对不住,您瞧我这个眼拙的,打扰了您半天竟没发现王妃的喜事,如今几个月了?身子可好?瞧您这气色,也难怪妾身没发现您是个双身子的人呢?想当年妾身怀他们兄妹俩时,那个受罪呀,脸色跟那黄花菜干一般,哪像王妃您还跟十八的小姑娘似的,粉嫩嫩的犹如三月的枝头俏。”   今天甄婉怡穿了件墨绿的通袖袄,绣着大朵大朵粉嫩的桃花,更是衬得面如凝脂,白皙无暇。   甄婉怡抿嘴笑道:“才四个多月,这孩子听话不折腾人,估摸着知道母亲年岁大了心疼我吧。”   张夫人眼带羡慕地看向甄婉怡小腹,不管这一胎是儿是女,荣王府只甄婉怡一个王妃,其余的侧妃小妾全无,可孩子却不见少,快成人已有三儿一女,三十大几的年纪怀里还能惴一个,不得不说是好福气。   心里这样想着,口里便说了出来,“王妃真是好福气的,妾身看着都羡慕呢。”   “张将军长年领军在外,可张夫人也能儿女双全可见更是个有大福的,别家将军夫人只怕对你更是羡慕呢。”   甄婉怡这话倒是说在了张夫人心坎上,好些同年同际遇的夫人,要么只有一个孩子,要么抱的庶子记在名下,相对而言,她是好运气的了。   两人就着孩子的话题说了好久,等祁琼陪着张家两位小姐回来,张夫人才带着孩子离开。   待客人走后,祁琼给母亲沏了温水,“张将军这次把二公子三公子都带走了,独留下大小姐。最近张夫人出门都会带大小姐出去,只有今儿才把二小姐带过来。”   甄婉怡想了想道:“张家的三位庶子庶女都是在潼阳关出生的,也没送到京城来养,只不过张大小姐已经及笄,该说亲了,自然是想回京城来说门好亲,张将军如今正值壮年又得陛下看中,仕途无忧是个好说亲的。你这一说张夫人也是个大度的,二小姐与大小姐也不过是差了月份,可她竟只带大小姐出门应酬,可见是个心里敞亮的,性子很是不错。”   最近甄婉怡也在到处相看,想给珩哥儿找世子妃,只不过每每说到这事珩哥儿都让她自己做主,而珩哥儿这样一说,甄婉怡就觉得心里没底,对门当户对的小娘子一一挑选过去,却都是各有优缺点,如此一来,更是下不了决心了。   今儿见张夫人这样,倒觉得生女儿的好,带着女儿出去转一圈,表一表态度,自然有男儿上来求娶。而男子在外行走,结交的人多,祁家的男孩子更是多,可以说几乎不需甄婉怡出手,琼姐儿的亲事就能搞定。若不是祁琼早早地给自己定下煊哥儿,珩哥儿、珏哥儿和玑哥儿一定满京城地给琼姐儿找夫婿,压根不用甄婉怡烦恼。   可珩哥儿说世子妃,女孩子出门的时候少,大多被拘在家中,哪怕是在外见上一两次,也只能见个样貌女红,真实性情如何,根本就探不明白。女方怎么样会凭媒人一张嘴,要不是从亲近人嘴里打听出来的,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若不是世仇也没有人会故意说坏话破坏别人有姻缘。   ☆、第五五七章 母 女   当初的许莉姿不就是其中的典范吗?家世相貌才情身形风姿样样不俗,走哪都会引来赞声一片,可最后却是那样一个目空一切心有所属的人,只一次,甄婉怡便怕了。对珩哥儿的亲事自是慎之又慎,不敢轻易下决心。   祁琼在一旁点头附合道:“听母妃这样一说,张夫人确实是不错的,难怪蕙娘性子比她大姐要讨喜得多。”   甄婉怡移了移身子,让自己在大迎枕上靠得更舒服一些。“怎么,不喜欢张大小姐?”   琼姐儿嘟了嘟嘴,语带不屑道:“一个自以为是的小娘子罢了。估计是在潼阳关那偏僻地儿被人捧惯了,到了京城还没回过神来,端个架子比二公主还足,若不是蕙娘在一旁打掩护真不知道要闹多少笑话呢?”   甄婉怡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别什么事儿都扯上二公主,二公主日子可没得你这个郡主好过。什么事儿你让一让她就是了,别那么小心眼。”   琼姐儿不服气地拉着甄婉怡的胳膊摇了摇,“母妃,究竟谁是您女儿呀,女儿可从没主动招惹过二公主,是她小心眼儿,什么也要同我比。她及笄时戴的玉坠是陛下赏的,咱们府里也赏了一块,您送给女儿了,刚好女儿那日也戴了那一块,她就小心眼地恨上我了,什么东西都要跟我抢。您看她昨儿又让身边女官送了一匹银红的缠枝花纹妆花锦来,那不就是内侍省分发到咱们府上来的贡锦吗?她巴巴地送过来什么意思呀,不就是想说我有的她都有吗。   哼,孝舅舅他们什么时候回京呀?听说江南那边的绣娘又研究出了一种新的绣技,湘裙都可以做出十八幅的来了?孝舅舅说会给女儿带几个绣娘上京的。”   甄婉怡羡慕地看着神采飞扬的女儿,这是她从没有过的活力,琼姐儿就像一株太阳花,光鲜明媚,灿烂得仿佛世上没有一丝阴霾一般。   “快要回来了,最晚腊八前会回来的。”   琼姐儿高兴了,“那就好,腊八节宫里会设宴,听说那位被虏的大漠王子也被邀请了,二公主一向喜欢在这样的宴会上出风头,这次女儿就要穿孝舅舅带过来的衣裳,一定要把二公主比下去。”   甄婉怡摇了摇头,“你呀,宫里是陛下的主场,最该出彩的是陛下的妃嫔,你一个郡主去皇宫里争艳干什么?没得让人忌恨上了。”   琼姐儿长长的眼尾向上一挑,少有地露出一分艳丽之色,“母妃,不招人忌是庸才,您希望女儿是庸人吗?”   甄婉怡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母妃只希望你快乐无忧。”   琼姐儿仰起头,看着母亲十年如一的颜色,由衷道:“母妃,女儿希望能向您一样,整个京城谈荣色变,满京城的贵夫人小姐明里暗里都对您羡慕嫉妒,却又只能暗自羡慕嫉妒。”   甄婉怡一愣,认真地与女儿对望,笑道:“琼姐儿,你不用羡慕嫉妒任何人,因为你就是被人羡慕嫉妒的,二公主为何处处争对你,还不是因为你上有父母的疼爱,左右有兄长幼弟的维护,更有青梅竹马的表哥,你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娇人儿,根本就不用羡慕嫉妒任何人。   母妃的人生是母妃与你父王相伴走过来的,而你的人生需要自己去摸索去历练,世上没有一帆风顺的好事,日子都是人自己走过来的,只看你自己怎么走就是了,只要把握住初心就行了。你想过什么日子,就朝着自己的目标去奋斗,不要轻易改张易调,也不要被旁的诱惑迷花了眼乱了心忘了自己的初衷。”   甄婉怡认真地叮嘱,琼姐儿没经过什么事儿,看似懂事明理,可性子被养得太娇,受不了委屈。可人生在世,哪有不受委屈的。二公主身为嫡公主都有不可言说的委屈,都要去羡慕嫉妒琼姐儿,天之娇女尚且如此,琼姐儿又怎么会一帆风顺呢?   甄婉怡最怕就是琼姐儿在闺阁里的日子太过顺心,太过舒心,出阁之后反而受不了一点点委屈。所以她才默认了甄煊,至少四太太四老爷是真心疼爱琼姐儿的,琼姐儿嫁过去公婆就是舅舅舅母,煊哥儿也是相伴长大知根知底的。   可是甄府有千好万好却差了一个底蕴上面,不可否认以琼姐儿的身份满京城可以任选夫婿,就是公侯之家的长媳都能胜任,只是那公侯之家里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可内里糟心事儿却是俯拾皆是。甄婉怡担心琼姐儿现在年岁小,对煊哥儿的感情占了上风,可若是真嫁入甄府,以后结交的人群与现下相比差了可不是一个档次,就算琼姐儿有郡主诰命在身,可夫君是白身,她在以前的姐妹面前如何自处?   她那么骄傲的性子可受得了别人的嘲讽排挤?   在外头受了委屈的她会不会将怨气发泄在公婆和相公身上?   ……   此类种种都让甄婉怡担心。   琼姐儿正了正身子,微微蹙着眉头,母亲这样正色的时候可不多,对她犹其是少。印象里这还是第一次这般严厉地与自己说话,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母妃,女儿知道了,女儿身在锦绣堆里身受父母恩宠,一定不会给父王母妃丢人的。”   甄婉怡苦笑一声,唉,一番话都白说了。   “行了,出去玩吧。”   祁琼一脸懵懂地往外走,又回过头担心地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脸色无大碍这才出去,心里直犯嘀咕,母妃是担心她与二公主闹矛盾吗?她平日里虽与二公主经常斗气,可她还是懂分寸的,两人最多就是斗斗眼神你扬一扬下巴我翻一个白眼,说话也只是阴阳怪气地刺两句,从不挑破。   因为她明白自个儿在家是得宠,可二公主毕竟是嫡公主,虽然宫里都传皇后娘娘不大看重她,可是怎么也轮不到她去欺辱?再说她可不是跋扈之人,别人不犯她她自然是不会去冒犯别人?   撇了撇嘴,琼姐儿决定这次腊八节上就大度一点不去压二公主一头了,省得母妃为她担心,父王说了母妃现在怀有身孕不能过于操劳。   ☆、第五五八 腊 八   甄婉怡站在母亲和傅姑姑之间,听着两人暗藏机锋的话语,露出一脸懵懂样。最后还是四太太怜惜自家女儿,先起身告辞了。   回到寒香院的四太太对着黄嬷嬷皱眉道:“嬷嬷,你这是从哪找来的姑姑,这般傲性子,婉儿只怕是要受罪了。”   黄嬷嬷在一旁腆着笑,“那傅姑姑可是有把子手艺的,您也看到那双面绣的屏风了,那绣活您可还看得上眼?”   四太太思考了一下,按下了性子,“那绣活是没话说的,只是我担心她那样的性子把婉姐儿给带偏了。”   “四太太,你这是关心则乱呢,傅氏家族可是江南最大的织绣之家,能够赐与名字出来行走的都是出师的绣娘,每一个至少掌握了八种针法,不说这南边的家族,就是皇宫都重金求傅氏绣女进宫呢。”   四太太“哦”了一声,奇怪道:“那我们请的这个傅姑姑?”   黄嬷嬷笑了笑,“这个傅姑姑虽不是傅氏的嫡支,可也没出五服,并且绣法了得,最善双面绣了。只是这命不好,出嫁前就死了相公,便做了望门寡,与余家公子的牌位拜的堂,听说她那婆婆不是个好相与的,傅姑姑只好出来做先生了。”   四太太一听,心里觉得这女子可怜,对傅姑姑的一点隔阂也消失了,“那傅姑姑倒也是个可怜之人。既然她不想回婆家,那应该会好好教我们婉姐儿吧。”   “太太放心,奴婢都打听过了,傅姑姑在清河城也教出好几个娘子,那知府家的千金就师出傅姑姑,听说那一手绣活在夫家可大大的露了一手。”   四太太脸上阴转多云再转晴,露出了笑脸,“那就好,那就好。吩咐喜儿,让她用心侍候傅姑姑。”   黄嬷嬷暗自松了一口气,亲自跑一趟芷兰院不提。   却说甄婉怡这边,至四太太走了后,甄婉怡就笑着给傅姑姑重新沏了碗茶,放在傅姑姑右手边,“傅姑姑,请喝茶。”   傅姑姑笑了笑,端起茶碗品了一口,放下,问道:“九小姐可用过针?会什么针法?”   甄婉怡摇了摇头,“都不曾学。”   傅姑姑点点头,走到绣架边坐下,“那我们先来学分线吧。”   于是一个下午,甄婉怡都在学着辟线和穿针引线。看着傅姑姑灵巧的手翻一翻拉一拉,手指转几转,一根丝线就分成了四股、六股、八股、十六股,那绣花针展开从粗到细十二根,最细的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甄婉怡再一次砸舌。   一个下午,甄婉怡都在单调的分线,抽线,分线,断,丢下,再重亲抽线,分线,再断再丢,再继续。不断的重复,甄婉怡心越来越静,眼里心里只有眼前的丝线,当第一根丝线被分出四丝来的时候,甄婉怡长吐一口气,看着手里轻飘飘没重一点儿重量的丝线,笑意染上了眉头眼角,大大的眼睛看向傅姑姑。   傅姑姑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真是个好孩子。   “好了,我们歇一会,等会再学穿线。”   说着就起身站了起来,甄婉怡也忙跟着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   “九小姐,抬头动动脖子,看看四周的景致。”   甄婉怡照着傅姑姑的话做,一直聚精会神的低头分线,上半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这一放松才觉得胳膊和脖子都酸得很。摇晃着脑袋,伸手弯腰的活动了一会才舒服些。   傅姑姑看着更是满意了,真是聪明的乖孩子。   甄婉怡觉得傅姑姑看着温和却挺有距离感的,所以就把她当成老师一样的敬着,她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不愿说的自己也不问。这样一来还正对了傅姑姑的味口,她本就是一个爱静的人,出来做教导姑姑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能找到这样一个静谧的地方呆着却也觉得不错。   晚上四房一起去长康院的路上,修哥儿拉着甄婉怡一个劲的问,“妹妹学了什么字,认识了几个?还有,可会绣花了?什么时候能给哥哥我绣个荷包呢?”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这绣花哪是简单的事,我一个下午才学会分出四支线呢,其他都还不会。不过,等我学会了一定给修哥儿做个荷包,你喜欢什么样的图案?”   自己学的书跟哥哥们学的都不相同,再说自己最主要是为了认字,有一个成人的灵魂在,怎么可能慢,只是若出说来也是引人侧目猜忌罢了,何必?   甄修杰被甄婉怡这一问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喜滋滋道:“我喜欢兰花,蝴蝶,还有鱼,莲花,”说完看了一眼眉笑眼开的妹妹,心里也很是高兴,觉得妹妹与自己这般亲近真是再好也不过的了,以前怎么就忘了妹妹呢?   “反正妹妹绣什么我都喜欢。”   甄婉怡心里暖暖的,看着跟自己一样高的胞兄,“那行,等我学会了就给修哥儿绣一个荷包。”   “八弟,九妹,你们在说什么?”   龙凤胎抬起头,甄修杰率先道:“六哥,妹妹说要送我一个荷包呢。”   甄明杰挑了挑眉,“妹妹就学会绣荷包了?”   甄婉怡羞红了脸,本想说个借口揭过绣荷包一事的,没想到修哥儿嘴这么快,都还没影子的事就嚷了出来。   “不是呢,我,”   甄修杰对着甄明杰皱了皱鼻头,稚气的声音带着一丝恼意,有些生气自家哥哥不相信他。“妹妹今天才开始学分线,不过妹妹这么聪明,很快就能绣荷包的,到时候我就是第一个得到的。”   甄明杰看了看自家害羞了的妹妹,笑得温和,“嗯,妹妹这么聪明,一定会绣得好荷包的,大哥也等着呢。”   这下甄婉怡感觉头顶一片乌鸦飞过,布都没摸到就欠下了两个荷包。可上天却觉得她的债不够多似的,走在前端的四老爷也转头过来,摘下腰间的荷包晃了晃.   “婉儿,为父的荷包都毛边了哦,就等着乖女儿给换一个了哈。”   甄婉怡心中的感动像十五涌起的海潮,扑打过来,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连绵不断。   明明母亲房里前几天还在给父亲做荷包的,“嗯,等我学会了,每人都做一个。”   用力的保证,却被娇绵的声音削去了力度,只剩下撒娇了。   ☆、第五五九章 办 法一   祁荣让她不要担心,可他自己那紧皱的眉头显然是同意自己的话的。甄婉怡一急眼泪便哗哗地流了下来,不可否认当今陛下是明君,祁荣任中书令十五年,退下来后又荣升为太师,仍掌管朝堂要事,按说一位亲王能手握重权这么多年已是极为难得的了,荣王府该感谢陛下。   可是如果因为这份感激要以琼姐儿去漠北和亲来偿还,她宁愿不要荣王府的这份荣宠。“王爷,咱们让煊哥儿上门提亲吧,琼姐儿一及笄咱们就让她嫁过去。”   祁荣半搂着娇妻,安慰道:“这事有我呢,你先别急,和亲不是大漠说了就算的,万一真要和亲也不一定会是咱们琼姐儿,只要本王不点头,陛下还能硬逼本王不成。”   听着祁荣强势的回答,甄婉怡总算静下心来,脑海里转个不停。真是宿命呀,十八年前大漠战败求和时也提出和亲,可最终被祁荣设计娶大周公主不成反送了个公主过来。没想到十八年后再一次出现和亲之事,与十八年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和亲公主的价值之高不能不让人心动,整个汾水河以南的草原来换一个公主,开拓疆土不管是君王还是臣子都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的事。特别是臣子,不费一兵一卒,不用劳民伤财,更不用出自家的女儿,他们怎么会拒绝呢?   带着一脑子的念头甄婉怡做了一晚的噩梦,梦里都是琼姐儿被强押进花轿送到荒芜的漠北,受尽欺辱,吓得甄婉怡在梦里都痛哭出声。   被祁荣推醒后,整个人还处于懵懂状态,泪水洗的黑眸深藏着恐惧,看进祁荣担心的双眸,扑进祁荣怀里,索性痛哭出来,“嗯,我梦见琼姐儿被押进花轿送到漠北去了,那里没一个人喜欢她,她在那里成了最下贱的奴婢,每天做很多的事还吃不饱穿不暖,嗯,嗯,王爷,你快去救琼姐儿。”   说着说着甄婉怡就沉浸在梦里哭得不能自己。   祁荣伸手轻轻抚着娇妻的背脊,“婉儿,别哭,不用害怕,那是你在做梦,梦都是反的,别担心。”   身后有节奏地安抚让甄婉怡慢慢放松下来,呢喃道:“琼姐儿。”   祁荣看着怀里睡得极不安稳的娇妻,紧蹙着眉头,脸上还残留着害怕之色,叹了口气,这件事很为难,若不是关系到琼姐儿,他也会赞成这事。但如果说陛下或者其他人敢直直地将矛头指向琼姐儿,他荣王府也不是好欺负的。   翌日,大漠以领土换公主的消息传开来,其中二公主是最热门的人选,其次便是祁琼,再有就是贤王府的燕郡主。   早上祁家兄妹齐聚锦祥院,请安后祁珏大声道:“母妃您不用担心,父王不会让妹妹和亲的,那大漠王子儿子打过好几次交道,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胆子大,野心更大,可不是良配。他若敢对妹妹有非份之想,儿子一定凑得他变成猪头。”   祁珩看着母亲苍白的脸色,一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的样子。“母妃,您不用担心,妹妹不会有事的,明儿开始儿子就去好好会一会这大漠王子,看看被称为大漠奇才的巴特尔王子究竟有什么资格来尚我大周的公主。”   本带有忧色的祁琼听大哥这样一说,眼睛一亮。虽然杨依一个劲地安慰她,父王母妃不会让她去和亲,她自己也相信父王母妃舍不得她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受苦,可是一想到昨日那大漠王子看她时的火热眼神,旁人有意无意地示有所指的神色,她就不由自主的心虚,担心害怕。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昨晚没休息好,一整晚脑海如同浮掠影一般闪过好多画面,可醒来却一个也记不得,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一点精神也没有。   “你可别乱来,和亲一事大漠只是刚提出来,这谈判就是要双方不断地讨价还价,哪有大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十八年前大漠也提过以王妃之礼聘我大周公主,可最后却是大漠送了公主过来,这还是你们父王促成的呢。所以这次也不一定能成,你们也别太担心就是了。”   话虽是这样说,可甄婉怡心里并不轻松,当年大漠只是一句口头的话,可这次大漠却拿出一块领土作聘,最终结果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祁珩抿着嘴笑了笑,“母妃放心吧,儿子自有分寸。”心里却打定主意要认真会一会这大漠王子,如果这大漠王妃真的倒霉地落在自家妹妹头上,那少不得只能将这巴特尔王子永远地留在大周了。   祁玑在一旁听不大懂,只是知道自己姐姐有麻烦了,不由得拉着姐姐给予无声的安慰,琼姐儿转头看着为自己筹划的亲人,心中暖暖的一片,有家人在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母妃,女儿这段时间就要府里陪着您,哪都不去。”   甄婉怡点点头,“琼姐儿真乖。”   巴特尔王子由大皇子负责招待,皇宫里都去过好几次,与二公主碰到过,也与许多京城贵女见过面,以前京城贵女还端着身份,想给北蛮子展现贵女的仪态风姿,可大漠王子要在大周选妃的消息传出后,想来没有哪个贵女敢往大皇子他们身边凑了吧。   等到下午,四太太带着煊哥儿急急进了王府,将孩子们都打发出去后,对着甄婉怡道:“听说大漠用领土来换咱们大周的公主,陛下可有定下人选?不会选琼姐儿吧?”   甄婉怡苦笑道:“晚儿大漠那边才表露出和亲的意思来,陛下不可能这么快给答复。”   四太太抓着女儿的手,“你现如今的身子要紧,可别思虑过重了。我带煊哥儿进府就是想与你和王爷商量,要不要明儿我就让媒婆来提亲?咱们先定下来,等琼姐儿一及笄咱们就让她们成亲,琼姐儿定亲后陛下总不会让琼姐儿去和亲吧。”   甄婉怡心下感动,“难为母亲为琼姐儿操心,只是这事咱们不急,先不说琼姐儿还没及笄,若是这大漠和亲消息一传出咱们就让琼姐儿定亲也不大好,对煊哥儿以后的前程不好。”   ☆、第五六零章 办法二   四太太无所谓道:“那有什么,就是不参加科举不做官也不能让琼姐儿去做和亲的公主呀,自古以来这和亲公主有几个落得好下场的?琼姐儿可是咱们的心肝儿,你可不能为了王爷世子他们的前程就牺牲琼姐儿,知道吗?”说到后头神色便严肃起来。   甄婉怡点点头,“王爷如今都退了下来,珩哥儿也不是拿妹妹去谋前程的人,母亲您放心吧。”   四太太咬着唇点头,“我今儿带煊哥儿进府可是真心实意的想给煊哥儿提亲,煊哥儿今早在国子监一听和亲的消息,学也不上了,直接跟夫子告了假匆匆回府拉着我过来,这么多年还没见他这般慌张失措过呢。那孩子是个有心的,自小就维护琼姐儿,你将琼姐儿交给他可以放心。”   “母亲,并不是我不放心,只是琼姐儿还没及笄,匆忙之间定亲会招来闲话的,说不定陛下本没有将主意打到琼姐儿身上,可咱们这一做就显得不信任陛下似的。要知道二公主都十七岁了呢,您看皇后敢不敢在这段时间给二公主定亲?”   四太太叹了一口气,她也是被这个消息给惊懵了,只想着把琼姐儿定下来便是谁也没办法了,却忘了琼姐儿之上还有个二公主呢,若是荣王府先动起来,那岂不是给皇后递了把柄过去?说不定这个时候是谁先沉不住气谁乱了手脚谁就失去了先机和立场。   她是关心则乱,忘了皇权的威严,若陛下打定主意要祁琼和亲,便是祁琼定亲了也要被送去和亲。   “唉,这朝堂上的事儿母亲不懂,可是婉儿,母亲只告诉你一句,你身后有娘家,咱们虽做不了别的事儿,可是只要你有需要咱们就是刀山火海也不怕。”   甄婉怡感动地拉着母亲的手,“知道了母亲,女儿若是有需要一定不会跟您客气的。”   送走四太太和煊哥儿,又迎来太皇太妃,甄婉怡忙将太皇太妃引到矮榻上坐下,“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还跑过来呢,有事让丫鬟通传一声就是了,我过去看您。”   太皇太妃笑道:“外头下雪粒子了,路上滑得很,还是我过来一趟的好,你如今身子可不比往常。”   甄婉怡端上煮好的杏仁茶,“我哪有这般娇弱,您老人家年岁大了才更是要注意呢。”   太皇太妃喝了口茶,“还是你这的杏仁茶煮的好喝,梅院的厨子怎么也做不出这个味道来。”   “母妃喜欢儿媳让张嬷嬷去梅园伺候就是了。”   太皇太妃喝了小半碗才放下茶碗,笑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再说我年岁大了也不喜爱吃这些子甜食点心,张嬷嬷去我那用处不大,还不如留这你的好,你这里孩子多,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日里饿得快你得时常备些点心。”   梅园想要什么厨子会没有,就是看中了御膳房的师傅也可叫过来。说不用点心师傅就是真不用,所以甄婉怡不再勉强。   “那母妃想吃的时候只让人吩咐就是,呃,以后每日下午儿媳让人给您送杏仁茶过去。”   太皇太妃点点头,“也行。这天冷喝些热热地甜汤胃里舒服,那就让琼姐儿给我送吧,这段时间琼姐儿不是在学管家吗,就让她去我那里好了,省得扰了你的清静。”   甄婉怡自是点头,“行,以后每日都让琼姐儿给您送杏仁茶,正好她说最近不想出门呢。”   太皇太妃露出笑意,显然对琼姐儿能领悟到这一点很是欣慰。“你也不用太担心,就算陛下选中了咱们琼姐儿,我也能有办法阻止琼姐儿上花轿。”   甄婉怡疑惑道:“什么办法呢?”   太皇太妃挑眉斜看,“如果琼姐儿簪白花,陛下还会派守制之女去和亲吗?”   簪白花意味着守孝,太皇太妃说出这话肯定不是指甄婉怡和祁荣,而她是府里最为最长的长辈。甄婉怡眼儿一瞪,急道:“母妃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就算守制也还有热孝出嫁的呢,再说陛下一句夺情也是可以的,您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太皇太妃看出儿媳妇是真的替自己着急,不由得露出真心的笑意,“你放心,若不是真到了那一步我也不会做傻事。你别阻止我,听我说完。我本是三十六年前就该去了人,之所以留到现在也是为了儿女债而已。后来得老天垂怜,让王爷回京,又得陛下恩赦我才能与王爷和你相处十七年,这十七年是偷来的,能与你和王爷同一处生活十七年,我已是别无所求了。真的,无所求了。”   太皇太妃脸上的神情极是轻松惬意,说话也是毫无顾忌,让甄婉怡听得太阳**一鼓一鼓地跳,生怕太皇太妃真的走了极端,以生命来要挟陛下。   “母妃,您可真不能这样想,办法咱们多得是,怎么也用不着用您自己去换取琼姐儿幸福,刚才我母亲过来想着提前给琼姐儿和煊哥儿定亲呢?还有王爷,他也是有办法的,真个用不着做出这样的牺牲。您这样想让我和琼姐儿还有什么颜面去见王爷,去对面世人?这样做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您可千万要打消这个想法,知道吗母妃?”   甄婉怡定定地看着太皇太妃,满眼的担心,生怕一个不注意太皇太妃就以死明志,让琼姐儿以此拒绝和亲。若真是如此,琼姐儿这一辈子也毁了。   太皇太妃憋了憋嘴,无奈地点点头,这宫里头的女人不是常常玩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吗?怎么轮到她就不行了?   “我也不是真个就去以死要挟,只是你要防着点皇后,如果皇后用这一招的话,咱们府上也有人,你别担心,万事有我呢。”   看着太皇太妃两鬓的华发,甄婉怡满心的感动,有这样的婆婆和家人真是她的福气。   “母妃您放心吧,家里有王爷呢,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再说还有珩哥儿珏哥儿在,他们做哥哥的也会尽一份心的。”   说着便将珩哥儿和珏哥儿的打算说给太皇太妃听,太皇太妃才笑着点头,“那行,这事我就不操心了,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婉儿只管说。”   甄婉怡点点头,心里去打定主意,以后不管怎么样一定一个字也不透露给太皇太妃知道。却将今日太皇太妃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琼姐儿听,感动得琼姐儿一个劲地掉眼泪,跑梅院跑得更勤了,待的时间也更久一些,每日是陪着太皇太妃剪剪花草,练练字,打双陆,悠闲地迎来了新年。   ☆、第五六一章 狩 猎   祁琼被拘在王府不管外头的风花雪月,大漠的巴特尔王子却是意气风发,由大皇子带着游览京城的名胜名景,结交京城世族子弟。   其中荣王府的世子二公子,贤王府的世子也跟在一旁陪着,还有其他国公侯府的世子少爷们。男人聚在一起多了,争纷自然是不会少,更何况巴特尔王子身边的几个护卫,孔武有力地在人群里极是显眼,就是童师傅都比不上他们那一身蛮劲,其中两个最高大的护卫听说是大漠的巴图鲁。   他们一行人看向大皇子几人的眼神总是带着几许轻蔑,一副瞧不起文弱书生的模样。   在祁珩的调控之下,两方的矛盾越来越深。大漠那边想着在武力上压大周皇子们一筹,而大周皇子等年青人心高气傲,自然看不上这些战败的蛮子,两方各不认输,谁也不服谁,再有祁珩在其中有意无意地挑拨一下,两方人马暗暗里可是交了好几次手,其中自然是大漠赢的多一些。大周世家子弟们想要报仇,却在祁珏的调动之下都看向了腊月二十的冬季围猎,只等着那天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是的,在几方动作之下,许久没有举办的冬猎将于腊月二十拉开为期四天的序幕。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员可带妻子儿女参加,并且陛下会为大漠王子举办狩猎比赛,各府的公子少爷们都可参加,为期两天,第三天傍晚统计猎物定输赢,这一次的奖励十分丰厚,听说可以向陛下提一个要求。   这话一传出,各方皆蠢蠢欲动,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美事儿,能向皇帝陛下一个提一个要求,不说别的,大漠方面就一定会尽全力去谋这个第一名,更何况狩猎骑射是他们的强项,大漠每一个人都觉得这是大周皇帝自取其辱。只是他们也不想想,他们想要参加是那么容易的?   消息传出后,祁荣只给儿子一句话,“陛下能松口应下这个要求,大漠不能什么都不出,这是一次机会,究竟是大周送公主去和亲还是大漠损失再大一点,你看你们的运作了。”   祁珩嘴角一勾,眼眸流转,“父王,儿子明白了。”   祁荣点点头,背手离开。   祁珩看着父亲的背影,摸了摸鼻头,这父王是不是对他太过于放心了。可随即扬起笑,其实这样被信任的感觉真的挺不错的,既然父王这把事交给他了,那自然不是辜负父王的期望。   腊月二十月,各府马车都往皇宫方向汇聚,辰时,御林军首先开道,其后跟着的就是陛下的銮驾,身后是大臣和各府公子少爷。再往后便是由皇后銮驾带着各位夫人小姐,浩浩荡荡地往西山猎场而去。其中并没有甄婉怡和祁琼祁玑,祁荣还是向皇后告假,王妃有孕,琼姐儿要帮着处理府里中馈,玑哥儿年岁尚小。   皇后听了只能无语半晌,点头应下,这老蚌生珠,她还能说什么?而且是祁荣亲自来告假,她怎么能不应下,她不应陛下也会应下来的,她何苦去做那恶人。只是荣王妃都三儿一女了,还能生不得不让人羡慕呀。   一行人直到下午申时才在西山行宫安顿下来。   第二日辰时初,猎场边上的大广场上集聚了黑压压的人群。   高台上站的朝晖帝高举大弩,“咻”一声响,箭矢飞出好远,可见陛下的臂力不俗。   台下一片高呼,集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晖帝大手一挥,下头便安静下来,“今岁是朕践祚的第十六年,不敢说国运昌隆,却也能说一声不负祖辈期望,百姓安居乐业,边疆巩固,这是众位贤臣良将的辅佐,因为你们才有我大周的兴盛。今天是我大周好儿郎一展风采,扬我大周国威之时,让我们的临邦大漠看看儿郎们手段,让他们见识一番儿郎们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才能。”   朝晖帝声如洪钟振奋着人心,下头不管是臣子还是少年儿郎们都听得欲血沸腾,大声叫道:“陛下万岁,扬我国威!”   “陛下万岁,扬我国威!”   朝晖帝似乎也是极为激动,大声唤好,“好,都是我大周的好儿郎,今日朕在此宣布,此次狩猎竟赛以重量取胜,以两天时间为期,每日是辰时出营酉时初返回,第一名可向朕提一个要求,只要不关于国事不违被道义,朕无不应可。”   下头的大漠王子眼睛一亮,上前一步,大声道:“陛下,巴特尔有一事不明白想向陛下请教。”   朝晖帝眼睛微微一眯,嘴角的笑意不变,“大漠王子有疑问尽管提,今儿朕心情好,可以为你解答。”   巴特尔一拱手,“不知道陛下刚才的赏劢是不是对在场所有人?”   朝晖帝还没来得极回答,祁珏就上前道:“臣启奏陛下,巴特尔这话实在可笑,陛下万万不可应。”   巴特尔眼神一厉,看着祁珏的眼神阴狠毒辣,“祁二公子,你处处与我这个客居大周京城的人作对,是不是太过小气一些呢。”   祁珏哈哈大笑,“真是好笑,本公子可是陛下亲封的定远将军,你这个手下败将被抓之人还好意思说是客居京城,你就是一个俘虏好不好,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颠倒黑白呀,你这般厚脸皮真是让本将军忘尘莫及呀。就你这样的还想求娶我大周的公主,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好意思开口?”   巴特尔眼神越发沉寂,半晌才道:“这就是泱泱大国的待客之道?都说大周世族礼乐传家,祁将军恶言出于口就不怕忿言反于身吗?”   祁珏夸张地睁大了眼,“没想到蛮子也能口出文章,到是让人惊讶。我刚说的都是事实怎么能说是恶言呢?大漠王子,忠言逆耳,实话虽是不好听,可本将军也是一番好意,刚才陛下说的是我大周好儿郎,你巴特尔什么时候成了我大周的好儿郎了?难不成你想做和亲王子入赘我大周?若是为这事,本将军倒是可求我大周陛下,让陛下成全你。”   ☆、第五六二章 相 求   巴特尔闻言气得脸色发青,不想理会祁珏的激将法,却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求娶大周主公对他而言好处多多,有公主在手也能辖制一下大周,特别是大周有位正在说亲的嫡主公,还在一位快要及笄的琼郡主,都是身份贵重富不可言之人,特别是荣王府的琼郡主,作为荣亲王唯一的女儿,在家极是得宠,听说宫里的公主在她面前都得退让,若是能娶了这位郡主,那他就是眼前这位小将军的小舅子了,祁珏还敢在他面前吆喝吗?   朝晖帝看到脸露犹豫的大漠王子,“冬季狩猎是我大周的传统竞技,主要是让我大周儿郎不忘太祖皇帝马上得来的天下,强身健体君子六艺都不可轻慢。王子远来是客,此次凑巧能参与冬猎,王子就跟着去见识一番就行了,虽我大周儿郎不像大漠儿郎在马背上长大,但每年一次的冬猎也是能有一些收获的。王子此次可以参加,但就不要参与比赛了,您是大漠尊贵的王子,在这狩猎场上受伤了朕不好向扎格尔交待。”   巴特尔脸色不好看,这皇帝明扬暗贬,又将他父王提出来,谁都说他是他父王最看重的儿子,可是他父王不只有他这一个儿子。   此次他出奇谋却惨败被虏,在族中威信已降到最低,若再不做出些成绩来,只怕他这个最被看重的儿子要换人了。而他绝不允许自己就这样失败,所以哪怕知道朝晖帝和荣王府没安好心,这个明晃晃的陷井摆在那里却也不得不让他眼红,他要赌一把,赢了,他便有了重头再来的希望。   他私自在议降协议上加上一条和亲要求,瞒不住太长时间,而十多天时间过去,朝晖帝不急,众大臣一开始还盯着,后来也没人管了,礼部更是像被统一意见了一般,不催不急,各部官员悠闲备着年货。他送出去的大批金银如投入湖里的石头一般,响都没响一声就没了踪迹。   他知道这是被人给看住了,用汾南草原换取和亲的计划怕是要被阻挡。在京城这么些天他也没有闲着,对京城世家都打听清楚了,越是打听得清楚他的目标就越清晰。荣王府的琼郡主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最适合不过的。   皇帝的女儿虽好,可皇帝不止一个女儿,而且二公主也不得皇帝的疼爱,方方面面都比不上琼郡主,更何况腊八节上的那一眼,对琼郡主艳丽容姿他还是很满意的。   为防夜长梦多,这个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他没有办法不去心动。   “尊贵的陛下,巴特尔虽身份不异,可也是见猎心喜之人,陛下让巴特尔参加狩猎却不参加竟技,对巴特尔而言实在是折磨,巴特尔肯请陛下让巴特尔参加此次竟技。”   朝晖帝捋了捋胡须,“非是朕不让大漠王子参加,只是此次奖励不同,乃是争对我大周好儿郎们设制,大漠王子是大漠的尊贵人儿,大漠地大物博岂会有看中我大周区区贫穷落破之地的东西。”   巴特尔听了朝晖帝的话心里十分憋屈,真想大声唤道:“你大周若是贫穷落破那我大漠成什么了,那岂不是叫花子都不如。”   可是心里再怎么不甘,他也只得老老实实地做低伏小,“陛下太小看您的国家了,大周才称得上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之处,巴特尔此次在京实是涨了许多见识,对贵国的各事各物都是百般上心,思慕不已呀。所以此次才厚求陛下能让巴特尔参赛,在狩猎场上为自己赢得尊严。”   巴特尔一再放低姿态求上赛场,若朝晖帝还推脱只怕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你整个大周最出色出众的人都在这里,还怕大漠几个人不成?举全国之力还赢不了大漠主仆三人那也太丢人了。特别是还不敢应战,只怕临邦都要笑话大周的胆小怕输了。   祁珏接到大哥的指示,也上前一眯与巴特尔平行站着,“巴特尔,你不也不激我们陛下,你想与我竟赛,也不是不可,只不过这本是陛下为奖赏我们而设的狩猎,若是最后让你摘了桃子,岂不是让我们无脸。”   巴特尔脸上一喜,“祁将军小小年纪就名扬漠北,咱们漠北男人最是敬佩好汉,最是喜欢与大方大气的男儿相交,祁将军年岁虽小可是在巴特尔眼中足已与我大漠的巴图鲁媲美。”   巴图鲁是指划原上最勇猛的人,每年的幕达那大会都会选出一位巴图鲁,受众人膜拜。巴特尔将祁珏与巴图鲁并肩,可是大大地称赞了祁珏一番。   祁珏听了都不由得笑眯了眼,稚气的脸上带了几分傻气,祁珩眼儿一眯,瞪向祁珏的后脑勺。   祁珏感觉背后一冷,忙收敛心神,“巴特尔,你不用拍我马屁,想让你爷爷将这份好处拿出来与你分享,你不另下赌注就没得谈的。别与我说什么大周的富裕陛下的气度,咱们大周的富裕是陛下明政的实施,陛下的气度也应该给予我们这些大周的子民,你一大漠贼子跑我大周领土上想要占便宜,便过爷爷这一关再说。   陛下宽宥大度,不与你计较,我却不能看着陛下自降身份与你一被虏的降将打口水仗。想要得到这个机会你得先说说你能付出什么,你的付出若是能打动我们,咱们再来好好谈一谈竟赛规矩。”   祁珏看着憨头憨脑了说了一大堆,可里头说的话也却众大臣直点头,也让巴特尔更是心动。这个机会对他而言太重要了,一开始他不敢答应,可现在祁珏竟说还能重新立规矩,这样一来他就不怕大周子弟集中精力对付他一个人了。   巴特尔转头看向高台上的陛下,北风吹得袍服软甲呼呼作响,可这冷凛的寒风吹不灭他心头的火热,“陛下,祁将军这话可能作数?”   朝晖帝认真地看了祁珏和祁珩一眼,他在上头可是将祁珏的表现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有祁珩在后头压着给各种指示,祁珏根本就没得办法处处压制着巴特尔。   荣王府后继的人呀,至少还能昌盛五六十年。   ☆、第五六三章 豪 赌   “这是你们小一辈的赌注,朕就不参与了,你们若是不惧大漠王子的骑射就自己去大漠王子相比,若是没有信心,朕的奖励还是不变。》”   巴特尔不等祁珏反悔,向后对着最近做陪的众多少年子弟笑道:“各位兄弟可有胆子与孤一比,孤也愿以一个愿望作赌。只要孤能做得到的绝不推脱。”   话一落地,祁珏就嗤笑一声,“巴特尔你这大话还是等你能坐上漠北大汗的位置再说吧,如今的你说的这话可没有说服力。要不你说说咱们有什么用得着你的?你一个降将能为我们做到什么?”   巴特尔今天被一个比自己年岁小许多的人一再相逼,本就脾气不好的这会被祁珏的一番嘲笑更是弄得面红耳赤,“那行,孤若胜求娶大周的公主,孤若败,送孤亲妹妹过来和亲。”   这话一出,整个场地出现霎那的静寂,祁珏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大哥。   祁珩上前与弟弟并行,“你们想求娶我们的公主并不意味着我们想要你们大漠的公主。你若是让将整个汾水河草原拿出来作赌,我们倒是有兴趣来与你玩一玩,若是没那个胆量,我看你还是回大漠去耍威风吧。哦,对了,也不知道你回去之后还能不能耍得了王子的威风呢?”   巴特尔一咽,差点被口水给呛了。整个汾水河草原,这荣王世子可真敢开口,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世子口气甚大,整个汾水河草原你也不怕吃不下。”   祁珩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过去,“你们若是不软脚虾一般地求降,我大周兵逼汾水有何不可?你大漠可有一战之力?三成汾水草原想求我们大周一个公主,真是门缝里瞧人。十八年前你父汗求娶大周公主不成,如今处处处于弱势的你们,还想求娶公主?”   祁珏大声讽笑,跟在一旁的公子少爷们哪个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主,也跟着讽笑出声,“就是,就巴特尔这模样,也敢求娶我们大周最尊贵的公主,真是异想天开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所畏。”   “想办法,北边蛮子少识少,哪曾见过我们大周天府之国的美景美人,一见还不心心念念地惦记着。”   ……   周朝嘲讽声传来让巴特尔脸色红了又紫,紫了又红,眼里的阴毒仿佛能射出利箭来。“好,孤就以汾水河草原作赌,跟你们赌大周公主为妃。”   祁珩定定看了巴特尔一眼,然后转身朝陛下拱手道:“陛下,不知巴特尔王子的话可能作得了数?”   朝晖帝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大漠使臣,大漠使臣低垂着头思考了一会,才道:“此次议和大漠全权由大王子主导,大王子的话能作数。”   心里却在祈祷这次大王子能争气,赢了这场狩猎,那他们大漠就可以不用付出肥沃的草原来换取和平了。这是他们的机会,汾水河草原太珍贵了,珍贵到有一丝机会他们都想为之去奋斗一下,更何况骑射是他们大漠男儿刻印在骨子里的本事,他们大王子那也是仅次于巴图鲁的勇士,骑射功夫是数得着的厉害,以长攻短,他们取胜的机会还是挺大的。   朝晖帝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这次冬猎就来一次豪赌,大漠赢,朕赐和亲公主与你为妃,我大周男儿赢,汾水河草原归于大周。”   话音一落,四下一片喝彩声,高声叫好。   巴特尔王子等四下的激情冷静下来后,才开口道:“陛下,我大漠远来是客,孤在大周听得最多的就是主随客便,那这次狩猎的方法是不是由我们大漠来制定。”   朝晖帝看了众大臣一眼,沉声道:“你说。”   巴特尔环顾一圈,“大周是主战场,人多势众,此次竟技由孤带领三位随从,你们大周亦可挑选四人与我们对决,其余人等不可踏足狩猎场。明日酉时正赶回此处,计算猎物,每方取三只猎物计算重量,重量大者为胜,你们可敢应战?”   此话一出,四下一片沉静,巴特尔这番要求可是将大周的优势扫荡得一干二净,只出四个人,与大漠对比,一看人家那身量气势,在想想人家擅长的,自己擅长的,没优势呀。   朝晖帝眉头也高高皱起,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不应战岂不是显得气短?可应战谁能上呢?   祁珩上前一步,“陛下,臣请命。”神情沉着冷静,仿佛巴特尔出的都不是什么难题一般,让四下观注的人看了暗自点头不已,这荣王府后继有人呀。   祁珏也跟上,“陛下,臣请命。”神采飞扬,似一把出鞘的利剑,锐不可挡。   大皇子左右看了一眼,略显犹豫道:“父皇,儿臣请命。”有了祁氏兄弟在前,大皇子的请命有种被迫无奈的无可选择之感。   一旁的四皇子想了想才上前道:“父皇,儿臣的骑射不大行,可儿臣也想为我大周出一份力,请父皇成全。”先言明自己的不足,再说尽力倒不失一番坦荡。   祁珩看了大皇子和四皇子一眼,眉头微皱,如果只有一位皇子他不会反对,可两位皇子如果拿此次狩猎比赛来争其他的东西,他可不会容情。眼光往一旁扫了一眼,一直站在旁边看好戏的男子撇了撇嘴角,不大情愿地上前,“陛下,臣愿陪荣王世子一战。”   朝晖帝点点头,“靖海侯世子,不错不错,大皇儿你且退下,就由荣王世子和定远将军,靖海侯世子和四皇儿与大漠王子一战好了。朕在此等你们凯旋。”   四人抱拳喝道:“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巴特尔也带了三个身形最为壮硕的近侍,一行八人踏着战鼓往西山猎场走去。   西山脚下,两队人马站定,巴特尔王子对着祁珩拱拱手,“荣王世子,孤带人先走一步,承让了。”   祁珩笑着拱拱手,悠闲地看着巴特尔一行人消失地丛林中。   靖海侯世子收起慵懒地神情,坐在马匹上伸展了双臂,“你说你何必趟这浑水,管谁赢与你有何关系,难不成那蛮子真敢求娶郡主不成?”   ☆、第五六四章 震 惊   祁珩微微眯起双眼,“不管他敢不敢,我都不容许这等蛮子有机会侮辱我家人,只要我妹妹的名字在这些人口中出现,我都不能容忍。”   靖海侯世子撇撇嘴,这人的霸道还真是一如既往呀。   “那你说说,这一战要如何赢。”   祁珏也兴奋地问道:“是呀,大哥,这大冷的天咱们若是能摸几头熊瞎子,这场比赛一定赢。”   四皇子也凑上来道:“可是,这么冷的天熊瞎子都冬眠了,不好找呀。”   靖海侯世子问四皇子道:“四皇子,这片西山猎场是皇家猎场,你就没个内部消息?”   四皇子年岁不大,比祁珏年纪还要小一些,可陛下留下大皇子派了四皇子跟过来,可见四皇子有其过人之处。   四皇子揉了揉鼻头,见大家都看着他才羞涩道:“我前段时间刚好翻到一本书札,其中记载着西山猎场里有几处险地,也许就有黑瞎子的冬眠地。”   祁珏笑道:“哈哈,真是天助我们,有四皇子在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儿。”   四皇子挠挠头,“西山里还有老虎。”   祁珏眼睛更是一亮,高兴地拍了拍四皇子单薄的肩膀,“四皇子,好样的。”   祁珩神色也轻松了一些,与靖海侯世子对看一眼,“那此次西山之行就拜托四皇子了。”   四皇子憨憨一笑,“不敢当,我也只是在手扎里见过,至于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敢保证。”   靖海侯世子笑道:“有目的地总比我们瞎摸要强,西山这么大,巴特尔他们别迷路了才好。”   祁珩沉声道:“别小瞧了他们,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狩猎,对各种猎物的生长习性都极为了解。敢用整个汾水草原下注,你们不会认为他们是来送领土的吧,都打起精神来,可别阴沟里翻船了。”   其他三人这才换上正色,由四皇子带路往西山北颠走去。   西山外围由御林军和大漠的军队联合驻守,用来保证整个西山只有祁珩巴特尔等八个人在里面。   一个昼夜在众人的期盼中过去,腊月二十二,罕见地放晴了,呼呼刮了好几天的阴冷寒风这会也变得温情起来。   从日出东方到渐渐高升,广场上停留的人越来越多,眼睛都瞄准了西山出口。   而这时西山上,两处人马仍在奋战,一处浑身浴血,而另一处躲躲藏藏,小心戒备,随着祁珩一声低喝,“动手。”   四人同时撒开网,往好不容易露出身体的黑熊奔去,四皇子速度慢一些,举起弹弓将准备好的药粉往黑熊方向打去,另一侧靠近黑熊的三人都用布条捂紧了鼻口,只露一双眼睛,手里的网紧紧拉起,直到黑熊不支倒地,才松了一口气。   祁珏往后仰倒在雪地上,“我宁愿跟这黑瞎子大开大合的干上一场,也不愿这样包了它饺子,打得太憋屈了,没劲。”   四皇子抓了一把雪洗手,“这样虽然费了点劲,可却保证了猎物不损失一点点重量,还是荣王世子想得周到。”   靖海侯世子也跟着倒在雪地上,“这一次咱们应该赢定了。”   祁珩看了看天色,“咱们收拾收拾,准备下山了,可别误了时辰,否则这两天的心血就白费了。”   其他三人也整理整理衣衫,抗起昏死在一侧的黑熊往山下走去。   西山广场,在酉时初时,朝晖帝带着众大臣等在高台上,朝晖帝看向一旁的荣王府,笑道:“荣亲王,你看这次谁能赢?”   祁荣拉了拉灰鼠披风,神色坦荡,“不过半个时辰就能见分晓了,陛下稍安就是。”   朝晖帝捋了捋胡须,“若是大周输了,卿觉得派谁去和亲才好呢?”   祁荣神色不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十八年前我们都没派人去和亲,更何况是如今。”   朝晖帝眼里的笑意更浓,“爱卿打算让朕失信于大漠。”   祁荣正正看着朝晖帝,随即笑道:“陛下怎么会失信于人呢,大漠想尚公主,咱们也不是不让,只不过这嫁女儿哪能由男方想什么时候迎娶就什么时候迎娶呢,这日子总得由我们来定吧。陛下爱女心切,不忍爱女早嫁,想多留几年,也是人之常情,想来大漠会谅解陛下一片慈父之心的。”   朝晖帝哈哈大笑,“爱卿真不愧老狐狸之称,那这和亲后续之事就交由爱卿来办了。”   祁荣会心一笑,对着朝晖帝拱手领命,“臣定当不负陛下厚望,也许陛下的这番担心根本就用不着呢。”   谈笑间西山路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随着人影显露,见到的人全都深吸一口气,此起彼伏地阵阵抽气声传来。   只见巴特尔走在最前,身后三个铁塔状的汉子肩上拉着一根枯藤,枯藤另一端绑在一张简易的木伐上,木伐上放着一只只血淋淋地黑熊,三张并排的木伐,三只高大的黑熊,血气冲天,还没走近一些文臣就捂紧了鼻子连连后退。   巴特尔走到高台下,对着高台上的朝晖帝拱手道:“陛下,我等回来了。这西山看着不大,没想到里头的猎物倒是不少,这熊瞎子一碰就能碰上这么多,可别是陛下特定留给我们的吧。”   身后三位大汉放下肩上的绳索,哈哈大笑起来。   巴特尔一举手,笑声歇,“怎么,世子他们还没回来?”   祁荣笑道:“时辰还没到,大王子不用着急。”   巴特尔接过侍从递上来的烈酒仰头喝了几口,又将酒水递给身后之人,几人依次喝完,巴特尔才道:“不急,不急,横竖也不过一刻钟了。若是一刻钟后世子他们还没来,荣亲王你可得做好准备了。”   巴特尔身后一人笑道:“大王子,您可以先拜见岳丈老子了。”   大漠人几乎都笑出声来,这么冷的天儿,三头黑熊几乎可以让他们立于不败之地。   大周之边的臣子们脸色则有些难看,都知道大漠人擅骑射,可这人生地不熟的西山,短短两天时间竟能找出三头黑瞎子出来,也是真本事了。   在大漠人以为自己可以高枕无忧时,“滋嘶”“滋嘶”声传来,这是木伐在雪地上的摩擦声。   ☆、第五六五章 完 胜   众人忙举目望去,一、二、三、四,正是祁珩一行人,四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沾了些血迹,可身后木伐上的一只虎,两只黑熊,却是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腥味。   “你们这大话说得太早等会就自己啪啪地打脸吧。”   祁珏在走近时对着巴特尔轻声说了一句,声音虽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广场里却被传了好远。   祁珩率先放下绳索,对着朝晖帝一拱手,“陛下,臣等幸不辱命。”   六张木伐一字排开,三张血迹淋淋,三张干净若床。   “看,这老虎还是活的。”   “黑熊也是。”   “世子他们猎来是竟是活物。”   巴特尔几人回头一看,脸上都大变。   朝晖帝神情不变,可站在一旁的祁荣却能感觉到陛下心里的愉悦之气。“刘尚书,上称。”   户部尚书出列,带着人抬着大称出来,大漠那边也出来两人。   称巴特尔猎到的猎物时,抬黑熊的士兵还能算得轻松,可抬祁珩猎到的猎物时,竟要蓄力才行,抬猎物的士兵一下去,脸上就带上了笑意。   刘尚书等到重量统计出来才高声道:“禀奏陛下,此次冬猎,大漠猎取猎物共二千四百五十九斤,大周获取猎物都二千七百六十七斤,此次冬猎结果,咱们大周获胜。”   四下一片高呼,巴特尔眼神不善地看向祁珩众人,又不甘心地看向猎物,“慢,孤不信,相差不大的猎物,孤这边是三只黑熊怎么可能比你们的猎物要轻。”   祁珏高抬起下巴,“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你不信。谁让你们这样笨呢,只比猎物的重量,你们却将猎物的血都放干了,不是笨蛋是什么呀?”   四皇子在一旁也笑得含蓄,可那得意的样子却是让人一打眼就瞧了出来。   巴特尔还是不服,“我们比的是骑射,我们猎到的是靠我们真实本事一枪一箭得来的,你们的呢,说不定是运气好捡到饿晕的猎物呢,这算什么本事?”   靖海侯世子慵懒道:“就算我们运气好又怎么样,你们又没说非要射死的猎物,只比重量,现在我们获得的猎物就是比你们重,所以我们就赢了,怎么,堂堂大漠王子赌得起输不起不成?”   巴特尔脸色阴沉,死死地盯着三只完整的猎物,“就算你们迷晕猎物,可也不会比我们的重三百多斤,孤不服。”   祁珏冷笑一声,“不服,那本将军就打到你服气为止。”   祁珩“嗯哼”两声清了清嗓子,“二弟,大哥跟你说过很多次,能动嘴的不要动手,能动脑的嘴都不用动,对付笨人你怎么可以跟着一起笨呢,既然人家不懂,你就动动嘴皮子帮帮邻邦好友解解惑,省得人家丢了那么一片地儿还丢得不明不白,对待因为蠢而失败的人,咱们可以大度一点。”   祁珩说得一副冠冕堂皇仿若施恩的模样,看得大周臣子心花怒放,而大漠使臣这边却是乌云罩顶,想要硬气一点却又实在是不甘心呀,差不多的猎物怎么差距会这样大呢?就算大周这边不见血三只猎物也不会流下三百多斤血吧?这么冷的天,流血不过一刻钟就可以冻住了。   祁珏仰头长笑,显然是极开心的,大声道:“那本少爷就给你们这群未开化的蛮子解解惑吧,想一想本少爷可真是好人呀。哼,哼,你们把耳朵竖起来听仔细了,本少爷就只说一次。知道我们的猎物和你们差不多为什么会重三百多斤吗?你们长了眼睛就应该能看到,我们的猎物都是活的,这,只是其一。   其实三只猎物就算是杀死流血也流不了三百多斤,这一点想来你们那不够聪明的脑袋还是可以想得到的。可是,在我们集体的智慧下,当然,你们群未开化的蛮子也理解不了什么是智慧这高深的问题。所以本少爷就详细给你解释一下。”   祁珏说得洋洋得意,可说了半天硬是没说到点子上,把一大群人撩拨得够呛。靖海侯世子就一个劲地对祁珩眨眼,意思是看看你弟,丢人。   祁珩不动如山,风轻云淡地站在那里,像是赏雪的士子一般,风光霁月。   大漠那边有人等不住了,大声道:“究竟怎么一回事,男子汉大丈夫,你爽快一点说个清楚,这样磨磨叽叽像个娘们似的。”   祁珏眼儿一瞪,“嘿,野蛮子,本少爷一片好心怕你们听不懂才想着慢慢解释的,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探个究竟,本少爷不给讲了。”   巴特尔对着身后人一瞪眼,见人老实后才道:“祁二公子莫不是怕你们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此次比赛成绩做不得数所以才不敢说清楚的?我们的猎物放在这里大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你们这三只猎物是怎么回事却还需给大家解释一下才好,这里毕竟是大周的皇家猎场,这里的猎物野性不足,莫不是饲养好了的?”   祁珏一跳而起,“放屁,你们输不起就只会四下找借口是不是?本少爷今儿就清清楚楚地告诉你,让你输个明明白白。这三只猎物我们昨儿就发现,然后忙了一整天给它们找食物,喂了五十多只兔子,两头鹿,三十多只獐子,六七十只野鸡,这么多下去还喂不饱不它们,你们自个没脑子还不允许别人动脑不成?蠢货。”   祁珏大骂一通,也总算让众人解惑了,四下一片喧哗,都是大声地赞扬之声。   “四皇子他们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荣王世子二公子都是人中俊杰,王爷好福气呀。”   “靖海侯世子也不错,以前不显声色的,没想到竟是真人不露相。”   “咱们大周人杰地灵,一代比一代强,后继有人呀。”   “都是陛下圣德,治下安乐,人才辈出呀。”   “陛下鸿福齐天,天佑我大周!”   大周这边喜气洋洋,全然不管大漠众人那乌青的脸色,就是朝晖帝也没客气两句,对着众人道:“今晚朕与众爱卿同乐,不醉不归。”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五六六章 借 住   大部队回京城后,荣王府、靖海侯府和四皇子都被朝晖帝的赏赐晃花了眼。   甄婉怡拉着祁琼,等祁荣送走官差之后,才问出来,“真不用送公主去和亲了吗?”   祁荣扶着娇妻往房里走去,“这还有假的,不但不用送公主去和亲,还得了大漠最丰美的汾水草原,这次珩哥儿珏哥儿是立了大功了。”   甄婉怡放下心来,“难怪陛下送了这么多赏赐下来。”   “这不算什么,等汾水草原拿到手后,陛下应该还会有重赏。”   甄婉怡转头看向祁荣,只见他眉舒眼展从里到外透露着满意,嘴角也不由得高高翘起,这人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呢,可见是真高兴了。   “珩哥儿早慧,又太过有主见,也不知道该找个什么样的媳妇给他。”   祁荣让绿柳给甄婉怡换了身舒适的衣裳,两人坐在矮榻上,才道:“这事慢慢相看,不着急,估计陛下有意赐婚。”   甄婉怡坐直了身子,担心道:“陛下会赐婚?哪家闺女呀?”   虽然对自己相看的眼光不大自信,可更怕陛下乱点鸳鸯谱。   “别担心,不管是谁总要让你点头才行。再说你还不相信珩哥儿,他总不会连媳妇都管不住吧。”祁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儿子感情生活显然是从没考虑过的。   “话也不能这样说,这儿媳妇总是要跟珩哥儿生活一辈子的,找个情投意合的妻子才不会虚度此生。”   祁荣笑看着娇妻,“你是说像我们这样的。”   甄婉怡笑得眼儿弯弯,亮若星辰,“嗯,就像我们这样。”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发,“会的,有我们做榜样孩子们不会将就的。”   甄婉怡点点头,内心却在感叹,她才三十五岁,肚子里惴着一个,却要为儿子的终身大事思虑,真是够辛苦的。   腊月二十八,齐思雨齐思乐两姐妹结伴到王府,甄婉怡招了两姐妹坐在锦杌上,让人上了鲜果点心攒盒。   “这马上要过年了,怎么还有空来这,可是家里有什么事儿?”   齐思雨跟着夫婿上京来读书准备两年后的会试,在东城买了个两进的宅子,齐思乐跟着姐姐姐夫住在一起,本以为过年前会回江南去的,没想到这个时候了还没离京。   齐思雨跟小时候还是比较像的,话不多,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生怕惊着什么似的。   “姨母,还真是有件事儿想麻烦您几天,前儿收到我婆婆的信,说是今年要到京城来过年,估计是临时做的决定,走之前才送信过来。眼看着明儿就要到了,乐姐儿却说不想住我那里,侄女儿就想着,能不能让乐姐儿到您这里住个几天,母亲初六就要上京,到时乐姐儿就有母亲做安排了。”   甄婉怡一愣,看着一身茜红绣缠枝花锦袄更显娇柔的齐思乐,垂了垂眼帘,抿了口茶水。   抬眼看向两姐妹笑道:“你们母亲不在京城,本来也该我负起教养你们姐妹的责任,只是如今我这身子不争气,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来。而且珩哥儿和珏哥儿玑哥儿三兄弟都住在后宅,虽说是表兄妹,可毕竟是男女有别,乐姐儿住在我这真要说起来还是有些不方便的。不过雨姐儿你公婆要来京城,乐姐儿住在你那倒也真不大好,出嫁女在夫家得给娘家维护颜面,咱们又不是没有人在京,乐姐儿确实不该挤在你那里。这样吧,让乐姐儿住她外祖母家去,那边有你们外祖母舅母在,也热闹。你们母亲上京,估计也要在安乐胡同住一段时日。”   齐思雨愣了愣,偏头看向妹妹。   齐思乐脸上闪过一丝不乐意,嘟嘴道:“姨母,我住外祖母那里会不会太挤了呀?”   甄婉怡脸上笑意不变,“你外祖母那里是座三进的宅子,煊哥儿和煜哥儿都住在前院,你外祖母院子里的东西厢房都空着呢,你去正好可以陪陪你外祖母。等初二初三我们都在那边,可以热闹好几天呢。”   不等齐思乐再说便唤绿柳过来,“你派人去安乐胡同通知一声,二表小姐要去外祖母家住一段时间,让老太太将房子收拾出来,明儿一早去大表小姐那里接二表小姐。”   绿柳应了声是便出门去了。   齐思雨腼腆地笑了笑,“这太麻烦姨母了。”   甄婉怡摇头笑道:“雨姐儿这话就客气了,一家人不用这般客套,若不是我这里你表弟们没个拘束,到是宽敝的。只不过姨母身子不好,整日里提不起精神来,府里的事还是你们表妹在管着,如今年纪大了,越发经不住事儿,等生了这一个,你们姐妹再过来好好玩一玩。”   齐思雨看了不情愿的妹妹一眼,只得笑道:“到时姨女一定过来恭贺姨母添丁。”   甄婉怡扫了一眼明显不高兴地齐思乐,暗暗叹了一口气,甄茹怡就这样将小女儿交给大女儿,眼看着就要十八岁了,亲事却是一点着落都没有,这个时候想住到府上来那是万万不可的。若是外头有个闲言碎语的那岂不是绑上儿子了?   一开始她还想着若是儿子喜欢,娶了也就娶了,可现在是珩哥儿不喜欢,并且很明确在表示出来,她不至于硬要给儿子塞一个不喜欢的儿媳妇。珩哥儿还是第一次处置她身边的人,就冲着这个,齐思乐也是没希望的,既然没希望那就早早地断了她的念头的好。   只不过这事还得等甄茹怡夫妻上京后再好好述说。   “你公婆难得上京,前儿内侍省又送些贡桔和苹果过来,等会你带一蒌子回去,也让你公婆尝尝。”   齐思雨起身屈膝道谢,“谢谢姨母。”   送走了齐思雨姐妹,甄婉怡叹了一口气,这事还得早早解决,眼看着齐思乐就要十八岁了,再这样耽搁下去只会误了她。   祁琼端了燕窝过来,“齐家表姐都走了?”   甄婉怡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个滑头,人不走你会过来?”   琼姐儿笑道:“母妃,您可不能怪我,这乐表姐十句话八句不离大哥,跟她说话我得找好些子理由搪塞,累得慌。”m..   ☆、第五六七章 愁 嫁   甄婉怡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还真是没有办法了,连女儿都不喜欢乐姐儿,府里就没一个给她说好话,做人做到这个程度也真是少有的了。   “母妃,您不会真让乐表姐进门吧?”   甄婉怡睨了一眼,“你说呢?”   祁琼挺直了背脊坐在母亲身边,认真道:“母妃,女儿没有看不起二表姐的意思,只是她那个性子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至少大哥就不喜欢她,您总不能因着与姨母的情份就不管大哥的幸福吧。您看大哥第一次管内宅的事儿就是因是二表姐肆无忌惮地进出王府,她把咱们家当自家后花园一般这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呀,就算是亲戚也没走动得这样勤的呀。还是大哥发了一通脾气,二表姐这才少来往了。”   甄婉怡心下愧疚,拉着女儿的手道歉道:“琼姐儿,都是母亲想错了,让你们跟着操心。其实我也没想着让乐姐儿进府,只是想如果你大哥喜欢乐姐儿,我不会去阻止,若是不喜欢我也不会去勉强。母亲从你们这个年纪走过来的,自然想着你们能找个情投意合的相伴一生,怎么会去勉强你们呢。乐姐儿不合适那咱们就当作普通亲戚走动好了,你也别太不给她颜面了。”   琼姐儿高兴地回握母亲的手,“母亲放心,我会一直都把她当表姐对待。”   甄婉怡欣慰地点点头。   琼姐儿笑得温和,表姐妹也是要分人,像六舅舅家的玲儿妹妹,八舅舅家的姝儿妹妹,一个活泼一个温柔,她就喜欢得紧。不像齐思乐一副别人都欠她该让她的模样,心胸狭小还喜欢拈酸吃醋的,怎么都让人喜欢不上来。   腊月二十九一早,安乐胡同就派了轿子接齐思乐进府,下午老太太独自一人来了荣王府。   甄婉怡迎了人进屋,急问道:“母亲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老太太摇摇手,拉了甄婉怡坐下,“没事,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了,你身子怎么样?有不舒服的地方可别藏着,你这个数岁怀生可不是小事儿,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甄婉怡看着母亲两鬓的乌发,蜜合色的抹额正中镶了颗拇指大的红宝石,端是贵气逼人。至从清河城的甄老太太过世后,四房几乎就在京城安居下来了,这么些年只四老爷带着甄修杰兄弟回老家探过亲,可也是来去匆匆住不了几天。   母亲现如今是儿女孝顺,子孙争气,妆奁在四老爷的管理下也是越来越丰厚,日子过得极是舒心,十多年的时光在她身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烙印,只越见雍容富态。   “我这挺好的,太医每三天就来请一次平安脉,王爷也请了医女在府里住着,说是过完年就请稳婆进府,您就放心吧。”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王爷是个好的,这么多年一直真心待你。也不枉你这般岁数还受这生育之苦。”   甄婉怡附合道:“王爷一心待女儿,女儿除了能为王爷开枝散叶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了。”   “你能做到这样算是好的了,满京城有几个能与你相比的,荣王府只你一个人,府里的孩子却不比别家少,还个个争气,谁说起来不羡慕的?珩哥儿几兄弟有出息,连着煊哥儿,玲姐儿她们都受益呢。”   甄婉怡挑了挑眉,“有人给煊哥儿玲姐儿说亲了?”   老太太瞪了女儿一眼,“煊哥儿我们早就露了口风出去,玲姐儿倒是有人求上门来,只不过玲姐儿年纪小,太早定下来不大好,这以后的事儿谁能知道呢。”   甄婉怡点点头,八嫂不就因为连着两次的定亲对象短寿才被人说成克夫的吗?所以说这娃娃亲什么的最好不要了。   “等煊哥儿中了进士,玲姐儿的选择范围就更大一些,您和六嫂都不用急。”   老太太喝了口茶,“我是不急,你也不要急,珩哥儿这次立了大功,到你面前说亲的只怕更多,你可不要急。”   甄婉怡笑着点点头,“女儿知道,珩哥儿和王爷都说不急的,而且听王爷说珩哥儿的亲事很可能由陛下做主,您也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想操劳也没那个精力。”   老太太高兴道:“陛下要给珩哥儿赐婚?那可是好事。”   甄婉怡叹了口气,“陛下选的人也不知道是何模样,珩哥儿中不中意?”   “怎么着也比乐姐儿强。”   听着母亲不痛快的口吻,甄婉怡担心道:“乐姐儿做什么了?”   这到甄府一天时间都不到,不会就弄出什么事情来吧。   老太太叹了口气,“唉,做到是没做什么,就是乐姐儿说话没个分寸,好似在你这里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被赶到我那里去一样。也特没个眼色了,才半天时间就跟你八嫂乱说一通,若不是你八嫂知你甚深,一边稳住了乐姐儿一边派人早早地禀了我,府里只怕就被她搅成一团糟了。   不过也幸好她给信得早,让我有了防范,本打算过年期间带她出门逛一逛通好之家的,现在是不敢了。就是你舅舅家今年也只让你八哥八嫂过去拜年,你初二初三也不要过去了,如今大着身子,天儿又冷,还有那么一个拧不清的,冲撞了划不来。”   甄婉怡也无语了,不用多问也知道齐思乐会说什么,无非是她们荣王府仗势欺人,忘恩负义之类的。   “乐姐儿翻过年就十八了,性子这般拧执,怎么好说人家呀。七姐来信让我帮着相看,只是我却开不了这个口。”   以甄婉怡如今的身份地位,只要放话出去,要给姨女说亲,只怕那说亲的媒婆要排到城门口去了。只是甄婉怡敢说这个话吗?能看得中齐家家世的肯定是齐思乐看不上的,而齐思乐看得上的不用说肯定不是看上齐思乐这个人。   所以甄茹怡想让甄婉怡替齐思乐保媒,估计就是朝着高门第而去的。而这样的人家肯定不会娶齐思乐当长媳,甄婉怡也不愿与心思太重的人家结为姻亲,所以几个月来,哪怕知道齐思乐是个麻烦,她也没想过要随意打发掉。   老太太自是明白自己女儿的难处,“乐姐儿的事你不用管,别的人时候还得费心找借口,现如今你可是有现成的理由可以推脱,再说茹姐儿马上要上京了,乐姐儿的事自有她这个亲娘去筹划。她若不是存了高攀的心思,又何必独独只给你送信呢。”   甄婉怡笑笑,以前就不说,现如今她真没精力去管乐姐儿的事。   ☆、第五六八章 躲 避   得了老太太亲自送的信,甄婉怡便真个在府里安心养胎,哪都不去了。初二初三那天也只是由珩哥儿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安乐胡同甄府磕个头拜了年就回府。   偏偏珩哥儿他们去的时候齐思乐让老太太给支开了,等齐思乐紧赶慢赶地赶到正屋的时候,只来得及看玑哥儿消息在二门口处的一个背影。   站在正屋门口的齐思乐跺了跺脚,恨恨地看向屋内,一转身就往西厢房走去,她才不要去见那虚伪的老太太呢。   身后的丫鬟蒲灵端着食盘紧跟两步,小心地问道:“小姐,老太太吩咐的杏仁露?”   齐思乐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霁红瓷碗里的乳白的杏仁露,香甜的味儿这会只觉满嘴的苦涩,这外祖母家就是不喜欢她母亲这个庶女,所以才连带着看不起她,处处给她挂落,就是住在一起也把自己当丫鬟一般使唤。   “老太太要喝杏仁露你不会送过去呀,合着别人把你家小姐把仆奴你也不把我当主子是不是?”   丫鬟被齐思乐这猛然拨高的嗓门吓了一跳,忙左右看了看,生怕小姐这般大的声音,让别人听了去,老太太就在一墙之隔的西侧室里呢。   “小姐煮茶辛苦了,您先去休息一会吧,奴婢给老太太送过去。”   小姐是个急脾气的人,这会儿不高兴若是直接进去面对老太太,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笑话来。不如等气性消了再去见老太太的好。   齐思乐听了一点头,甩甩手直直往西厢房走去。   主仆俩就在西侧室外头说话,齐思乐那般大的声音,坐在里头的老太太怎么可能听不到,见丫鬟送了杏仁露进来,也不待丫鬟说理由,便道:“你家小姐累着了你快回去侍候吧。”   丫鬟羞红了脸,放下食盘便快步出门,被冷风一吹,才一个激灵醒过来,刚才小姐肯定是把老太太得罪了。也真不明白,夫人明明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大小姐也明事理,怎么就二小姐这般不知人事?   荣王府那是什么样的人家,就算荣王妃是小姐姨母,可小姐这般将整个荣王府的人得罪光了,还怎么可能做得了世子妃呢?她若是真心想进荣王府,不是应该处处慎小甚微地讨好王妃,讨好郡主的吗?或者讨好老太太也是行的呀?   可自从来了京城,二小姐便处处开罪人,偏偏得罪了人还不自知,别人还手时还以为那都是别人的错,是别人对不起她。却不想想这里可不是家里那个小县城,小姐平日接触到的人也不是县城里想着巴结小姐的小娘子们,小姐若是还不改变态度,只怕这京城是呆不长的。   蒲灵是甄茹怡为齐思乐精心挑选的丫鬟,忠厚不失精明,大胆而沉稳,平日里很得齐思乐看重,蒲灵说的话齐思乐也能听进去几分。所以蒲灵出了主屋就进西厢房去劝主子去了。   主屋西侧室里,四太太关上八宝盒,让黄嬷嬷锁起来,冷笑道:“还真是个脾气大的,我这个外祖母想喝碗杏仁露,让她去厨房看着火候再送过来都使唤不动,亏得我还想着给她点首饰补偿补偿,和着都是我自做多情了。”   黄嬷嬷岁数大了,老太太有心让她出府去荣养,只不过黄嬷嬷身边没个儿孙,她也舍不得侍候了一辈子的主子,便一直留在府里,如今也不做什么事儿,只陪在老太太身边说说话打发时间就是。   “看您这气性,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娃儿去计较,没得气坏了自个。二表小姐不听使唤,咱们大小姐二小姐可是个顶个的孝顺乖巧,您还能要求别人家的女儿都跟自家的一样待您?那岂不是太过贪心了。”   老太太想了想,才抿嘴笑道:“也是,当年她母亲我都没做过这样的期望,如今怎么能对乐姐儿反而期望高了起来呢?这人呀,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黄嬷嬷笑得随和,“奴婢倒是巴不得主子您能越活越回去呢,这样呀,奴婢就能一直跟在您身边了。”   “你呀,就会哄我开心。”老太太说着又重新打开八宝盒,看了半晌才拿出一只点翠大簪,“这还是文姐儿早些年送我的,是她特地从闭月斋定做的。样式虽老了点,可这珠宝却是实打实的,近年来可是少见这样下足料的首饰了。你就把这簪子给表小姐送去吧,茹姐儿快要进京了,就让她戴着给她母亲瞧瞧。这样的好东西别人给你才能有,别人不给惦记着也没得用。”   黄嬷嬷恭敬地接过,“奴婢记得这簪子是八姑奶奶给您五十大寿的生辰礼呢,当时您还说谁将这么重的一支珠宝簪头上的,可是那日却被八姑奶奶闹着戴了一整天,可好看了。”   老太太留恋地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八宝盒,里头的东西大多是女儿孝敬的,样样不输这支点翠大簪。   “这么些年,婉儿给我的好东西多着呢,咱不稀罕这簪子,就送给乐姐儿吧,见得多了也就不用只盯着脚尖那么一点点地儿了。”   好东西也不一定只有荣王府才有,乐姐儿在荣王府看不到希望,自然会转移目标。   黄嬷嬷笑着应是。心里却道若是表小姐知道这簪子的来源,只怕心里的执念更甚,毕竟八姑奶奶能有今日也是得王妃的携带多多。   “奴婢会让表小姐明白,外头的好东西多着呢。”   老太太挥了挥手,黄嬷嬷老练沉着,让她去敲乐姐儿边鼓她放心。   刚见面的时候看乐姐儿还觉得可以,可时日一久就见真章了。像她这样沉不住性子的人还是早早打发出去的好,如今婉儿有身孕,不易思虑过多,那娘家的麻烦自然该她这个做母亲的去解决。   要解决乐姐儿的事,说来也简单,只需给乐姐儿找门得力的亲事就是了。待茹姐儿上京,她便拿出个章程出来,做好两手准备,坚决不让茹姐儿去麻烦婉儿了,现在婉儿的身子才是最大的事儿。   ☆、第五六九章 回 京   正月初六,伴着寒风两辆青帷平顶马车在安乐胡同甄府门前停了下来。一身宝蓝祥云纹锦祥青色披风的齐昌明和一身大红牡丹纹锦袄银白披风的甄茹怡走了下来,身后跟着一素青袄牙白披风的少年,十五六岁年纪,唇红齿白生得极是俊美。   甄修杰与秦丹迎上前去,“七姐夫,七姐,一路可好?”   齐昌明拱着手回礼,“有劳八舅,大冷的天怎么候在外头,一家人不用这般客气。”   那边秦丹也与甄茹怡客套地见着礼,这对姑嫂还没见过面呢。   只听秦丹笑着扶上甄茹怡的胳膊,“可把七姑奶奶盼来了,一直听母亲念叨着您,今儿回来可要好好陪陪母亲才行。”   甄茹怡双目含笑,“劳烦八弟妹了,母亲可好,父亲可好?侄儿侄女们可好?”   比起离开京城之前甄茹怡变化极大,以前略显单薄的身子丰润了许多,眼神流转之间锐光显现,看来十多年的当家主母生活让她改变了许多,人也自信起来,退去了轻愁畏缩成了当之无愧的一家主母。   秦丹点点头,“好,好,都好着呢。姑奶奶和姑爷一路辛苦,咱们先进屋去吧,父亲和母亲都在等着呢。”   甄茹怡脚步加快几分,“那我们快些进去吧,十多年没见,也不知道父亲母亲还记不记得我这个不孝女?”   秦丹笑容不变,托着甄茹怡的胳膊稳稳跟在一旁,“看姑奶奶说的,父亲母亲怎么会不记得您呢。您每年大老远地寄年节礼过来,没一年落下过,这份孝心可是我们做媳妇子的效仿对象呢。”   一群人高一脚低一脚地进了院子,正房里,还不等甄茹怡两口子上前拜见四老爷老太太,一旁冲出的人影就往甄茹怡怀里扑去。   “母亲。”   带着哭声的啼鸣仿若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端是哭得凄惨。   甄茹怡脸上的深情被这一挡,僵持在那里,眼角抽了抽,扶着二女儿的手用力地捏了捏。   齐思乐受疼“嘶”地抽了口气,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懵懂地看向母亲,“母亲?”   甄茹怡深吸一口气,看向女儿的眼神带了几分厉色和警告,齐思乐这才直起身子,拭了拭眼角,“母亲,女儿失仪了,还请母亲恕罪。”   齐思雨在一旁看着没什么表情的外祖母和微蹙眉着的外祖父,上前道:“女儿拜见母亲,妹妹第一次离了您身边,乍然见您难免失控,母亲莫要见怪,妹妹是真个想您了。”   甄茹怡吸了一口气,嘴角携着笑,爱怜地给二女儿捋了捋乱发,“你个傻丫头,在你外祖母家跟自个家不是一样的吗,快去收拾一下,省得让外祖母和舅母表妹们笑话。我和父亲许久没回京,你且等我见了你外祖母再说。”   说完给了大女儿一个眼色,齐思雨拉着妹妹退下。   甄茹怡这才回过身,也不在丫鬟放的蒲团上跪下,直直跪在青石地面上,磕一个头抬头望一眼坐在主位上的父母,连着三个响头,眼泪便扑扑地坠下,声如啼血,“父亲,母亲,女儿不孝,这么多年没有侍奉在父母身边,女儿不孝。”   齐昌明也跟着跪下,“女婿见过岳丈岳母大人。”   四老爷神情激动嘴角翕翕,老太太一边抬手按着眼角,一边道:“快扶七姑爷七姑奶奶起来,这天寒地冻的,怎么跪地板上去呢,冻着了怎么是好,快快起来,一家人行这么些子虚礼做什么?”   甄茹怡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老太太伸出手将人拉到近处坐下,“一别十多年,你这个狠心的,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和你父亲。”   甄茹怡泪如霜子一般坠下,“都是女儿不孝。”   老太太忙拍拍甄茹怡的手背,“好了,好了,不说这话,你能回来就好。回来就不要走了,咱们一家子都在京城,咱们也能常见见。”   甄茹怡点点头,“女儿听母亲,这次回京女儿就不走了。啸哥儿要举业,女儿打算陪啸哥儿在京城读几年书。”   说完对着站在一旁的齐啸招了招手,“啸哥儿,来见过你外祖父外祖母,八舅舅八舅母,还有表哥表弟表妹们。”   齐啸跪在蒲团上给长辈见礼,收了见面礼后,老太太才把人拉到近处打量,满意道:“是个俊俏的的,咱家男孩子里只怕只有玑哥儿才能与啸哥儿比拟了。”   甄茹怡在一边笑着,带着几分自豪,“九妹妹如今怎么样了?听说又有身孕了?身子可好?”   老太太脸上的神情更显柔和,笑道:“还好还好,只不过究竟是年纪大了些,王爷看得紧,轻易不让出门,自从怀上了还没出过府门呢,连大年夜的宫宴都告假了。得知你们回京城消息便坐不住,想着过来,王爷没松口,只说初八请你们一家子去王府玩耍,咱们都是做陪的。”   甄茹怡挑了挑眉头,似打趣似吃醋道:“九妹妹真是好福气,这个岁数还能再怀上,真真是让人羡慕呀,难怪王爷对九妹妹这般好了。若是我我也将九妹妹捧在手心里。”   这话说得好似甄婉怡得祁荣看重都是因为孩子似的,听得秦丹在一旁眼神直闪,看来这天下的庶女与嫡母嫡女之间都是一样的。   老太太神色不变,抿着嘴笑道:“王爷对你九妹妹的好你也不是今儿才知道,这京城里说到你九妹妹谁不羡慕呀,偌大个王府从你九妹妹进府开始便只她一个人,别的主母要侍候相公管教儿女还要管好妾室庶子庶女的,可你九妹妹却没那些烦恼,她最多就是烦一下江南的时新绣样怎么还没到,赶不上新作的春衫了。”   秦丹在一旁听着,也跟着笑道:“母亲还真个说着了,前儿媳妇去见九妹妹时,正听九妹妹在说江南时新的二十四幅湘裙刚好可以遮她的肚子呢,还让针线房的改一改做成束胸挑线裙,都大肚子了还那样爱美。谁知王爷不但让后院的针线房全力赶制新衫,还让前院的绣娘也去帮忙,府里可热闹了。”   ☆、第五七零章 相 问   甄茹怡扬起的嘴角垂了垂,眨了眨眼才重新笑道:“真的吗,九妹妹还是这般爱美呀,跟她在闺阁时一样,不爱出门就喜欢独自在房里琢磨,吃穿用度都是细致无比。”   在闺阁时母亲便是只娇养她一人,什么好的贵的时新的都搬进韵意楼,对女儿比对儿子还要好。若不是如此,荣王爷又怎么会只见到她一个人,小小年纪便将最好的一个给定下来了。荣王妃不但是京城妇人小娘子羡慕的对象,就是在江南,荣王爷宠妻的名声一点也不下于他的官威权势。   就是她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跑那么远都躲不开荣王妃的光环照耀。每每听到荣王爷有多宠荣王妃,再一看身边长得酷似莲香的儿子,心头便止不住地升起一股闷气。   老太太看了儿媳妇一眼,“你九妹妹也没别的爱好,咱家也不是那穷苦落迫的,娇养个女儿还是能养得起的。”   秦丹笑着点头,附合道:“母亲这话倒是儿媳母亲说的一样,富养女穷养儿,这女儿生得娇柔养得娇贵,在家时有父母疼宠,出阁了有夫君宠爱,这女人的一生不就求着这一点吗。女儿在外头过得好,也是父母的颜面。像儿媳母亲,旁人可是羡慕的呢,都说儿媳嫁了个好人家,相公温和有本事,公婆慈爱、儿女孝顺的。而儿媳母亲又常常说起您,总是羡慕您会养女儿,将九妹养得温婉柔和,人见人喜。现如今七姑奶奶和七姑爷回来,您这让人羡慕的地儿又多一样了。”   一番话即抬了自己又哄了老太太和甄茹怡,一时间屋里笑语嫣然。   晚上,分男女两席用膳,齐思乐几番张口欲言都被甄茹怡压下,便气闷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一脸的不乐意。让甄茹怡看了只觉两侧太阳**不住地跳动,齐思雨在一旁拉了拉妹妹的衣袖,齐思乐这才收敛一些。   老太太看在眼里,笑道:“乐姐儿许久没见母亲,怕是想得紧。若不是今儿天冷,只怕也要与她八舅母一起去大门处迎你们去了。”   短短几天时间便让老太太摸透了齐思乐的性子,说不上讨厌但绝不是喜欢。不说其他,只说今日,大半年没见着父母了,今儿明知道父母进京,也不去门口迎一迎,别说今儿的天气不算恶劣,就算是下雪也该出去迎一迎的。   想起她每次来京,婉儿都跑到江陵去迎她,心头便暖暖的,对齐思乐更没看在眼里了。   齐思乐一愣,抬着看了老太太一眼,垂下头不敢再摆脸色了。今儿八舅母去门口相迎的时候,还看了她一眼,只不过她见那寒风凛冽,跟刀子似的,便偷懒没出声,躲在屋里没出门去。   这京城的冬日又冷又干,她每日擦香脂可皮肤还是越来越粗糙,本就不是五官精致的美人,相对而言她最大的优势就是一身白皙的皮肤,如果连这优势都没有了,只怕更没有人看不上她了。   甄茹怡扯动嘴角,“这孩子就是个心大的,只怕还没想到母亲那一层去呢。”   老太太看了垂着头的齐思乐一眼,温和道:“这心大有心大的好处,万事不过心,也就不在乎无所谓的伤害了。”   甄茹怡夹菜的手僵了僵,看向老太太的眼里透着沉思,想张口问个清楚却不知想到什么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   随后老太太便闭嘴不说话,还好有秦丹在跟甄茹怡谈了一些江南的生活习惯,倒不显得失仪。   用完膳后,齐昌明齐啸跟着煊哥儿去了外院,甄茹怡跟着齐思乐歇在了西厢房。   夜深人静之时,齐思乐再也忍不住地问道:“母亲,九姨母压根就不喜欢女儿,姐姐想送我去荣王府住,可转眼九姨母就把我丢这里来了。九姨母跟你说的根本就不一样。”   甄茹怡愣了愣,她也没想到甄婉怡这个时候会怀孕,有这么好的借口不让乐姐儿住进王府,叹了一口气,“你姨母最是心软不过的,不让你住只是身子不舒坦罢了,毕竟你姨母年纪不小了怀着身子自然不能被打搅,怎么会是不喜欢你呢?小时候,世子有的东西都会给你送一份过来,连煊哥儿都得靠后,你说你九姨母喜不喜欢你?”   齐思乐嘟了嘟嘴,“反正女儿没觉得姨母喜欢我。”   “那世子呢,他对你如何?”   甄茹怡换了个问题,以她对甄婉怡的了解,只要世子爷对乐姐儿上了心,甄婉怡绝不会阻止女儿进王府。   闻言齐思乐的脸直接拉了下来,气鼓鼓道:“哼,母亲您就别说世子了,您是不知道那人有多阴险,当着众人的面总是一副和煦模样,可一背着人就变了脸,冷冰冰的眼里只差射冰箭子了。”   甄茹怡变了脸,“他是对你才这样还是对别人都这样?”   齐思乐歪着头想了想,半晌才摇头道:“这女儿就不清楚了,反正女儿觉得世子是不喜欢我的,还不让我叫他珩哥儿,非要让我叫他世子。”   甄茹怡失落地叹了一口气,皱紧了眉头,再次认真地打量小女儿,齐思乐是她一手带大的,女儿是什么性子她自是明白,只是每次想着要纠一纠她的性子时,总会想起当初在王府里发生的事儿,即觉得对不起女儿又觉得这个女儿是她的福星,因为有了她,甄婉怡才彻底偏向自己,处处提携帮衬自己,她的日子才越来越好的。   而甄婉怡或者说荣王爷,之所以全心全力的帮助自己也是因为这个小女儿,所以她才一再放任养得女儿这般天真任性。但是真正的贵女天之骄女们,不都是有着自己的性格,飞扬跋扈的吗?说不定就有人喜欢这种性子的女孩儿呢?   像甄婉怡从小就柔柔弱弱的,面团一样,世子在她身边长大说不得会喜欢上与母亲截然不同性格的女孩呢?冲着这个目的,齐思乐便是越养越歪了。   而如今看来,嫁进荣王府怕是有些困难了。   甄茹怡脑海里不停地翻转,如果珩哥儿不行,那乐姐儿要嫁给谁呢?   齐思乐见母亲没有说话,便自言自语道:“世子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凭什么对我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呀,当初还是母亲您用我救了他一命呢,忘恩负义的小人,女儿才不稀罕呢。”   嘴里说是不稀罕,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不过在姐姐家里住了好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就算找不到一个像荣王爷那样对姨母好的男人,也要找个像父亲对母亲一样尊重的男人,或者找一个像姐夫对姐姐一样温柔的男人。   甄茹怡不表态,只道:“这事咱们先不说了,等见了你姨母再筹划。”   ☆、第五七一章 提 醒   正月初八,甄婉怡早早地起床梳洗,祁琼陪着用了早膳后,伺候母亲穿上针线房新做出的大红青鸾纹锦袄,二十四幅长裙高高束在胸口下方,接近七个月的身孕藏在宽敝的裙下并不太打眼,反而因着丰润显得更雍容了一些。   祁琼给母亲簪上金玉首饰,看着镜台里的母女花,笑道:“母妃,女儿看您这么多年怎么觉得您一直没变呀?咱俩走出去,别人一定说您是我姐。”   哪个女人不喜欢被说年龄小的,甄婉怡笑着打趣道:“合着你嫌弃我了是不是?”   祁琼最后给母亲戴上耳坠,扶了母亲坐到西侧室去,“哪能呀,女儿这是羡慕呢,就想着以后也能跟您一样。母女站一块跟姐妹似的,多自豪呀。”   甄婉怡看着琼姐儿明艳的脸庞,“你呀,马上要办及笄礼就是大姑娘了,再过个一两年也是要做母亲的人呀,母亲都还能想到你刚出生时的样子,一眨眼都这样大了。”   琼姐儿头靠在母亲肩膀上,嘟囔道:“女儿不出嫁,女儿就在家里陪着母亲,帮母亲一起带妹妹。”   甄婉怡揉了揉琼姐儿头发,“这可是你说的,等煊哥儿中了进士你可别后悔哦。”   琼姐儿害羞地躲闪着母亲的眼神,嘟呶道:“煊哥哥中进士还得两年呢。母妃,您说下一科煊哥哥要是中不了进士怎么办呢?”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下一科中不了,再努力三年就是了,反正每三年取一科,总是有机会的。”   琼姐儿瞪大了眼,“还要再等三年?”   甄婉怡挑挑眉,“怎么了,你刚才不是说不嫁人要留在家里带妹妹的吗?”   琼姐儿看着母亲憋着的坏笑,撒娇道:“母妃,您太坏了。”   甄婉怡这才笑出声来,“你心,女生向外,你也太早了些吧。”   见女儿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才道:“放心吧,有你在这里等着,煊哥儿一定会考上进士的。”   “女儿才不在乎进士不进士的呢?”琼姐儿不明白煊哥哥为什么非要说考上进士才来王府提亲,她要嫁的人是他,又不是非要嫁进士的名头。   甄婉怡看出女儿的不满,开解道:“琼姐儿,你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满京城里数得着的贵女,虽说煊哥儿娶的是你,可在别人眼里他娶的却是荣王府的郡主,你让煊哥儿以一个白丁布衣的身份来娶从一品的郡主,别人会怎么说呢?   嘲笑煊哥儿走了运成了荣王妃的侄子,近水楼台所以才摘了你这颗明月?亦或是嘲笑母妃作贱你把你低嫁?煊哥儿可以不在乎别人说他,可不能不在乎别人说你。你没见煊哥儿说出不中进士不求亲的时候你父王的满意之情吗,煊哥儿看重你才宁愿苦着自己的,否则又怎么会逼得自己悬梁刺股挑灯夜战呢?这番苦心你可要细细去体会,别粗枝大叶的不当一回事。”   琼姐儿越听眼睛越亮,最后笑着点头,“母妃,女儿知道了。”   “行了,你也回去换身漂亮的衣裳吧,等会你外祖母就要来了。”   琼姐儿屈膝行礼退下,不一会珩哥儿带着两个弟弟进来,见了礼后,甄婉怡问道:“都用了早膳了没有?”   祁珩三兄弟早上都要早起练功,练完功还有功课要做,而甄婉怡自从怀孕后身子受累早上起不了早床,所以三兄弟的早膳都在珩哥儿那里用,中午才来锦祥院用膳,晚上一般都去梅院用膳。   祁珩回道:“都用了,母妃用膳了没有?今儿午膳怕是要比平日里晚一些,您多用些好压压肚子,迎客的事交给妹妹,您多休息别累着了。”   甄婉怡每见一次大儿子,心里就想着那不知道在何处的儿媳妇,这么温柔帅气体贴的儿子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去?   “刚才和琼姐儿一起用了早膳,都吃得撑着了呢。今儿你外祖家和七姨母家都会过来,特别是你七姨母一家,十多年没见了,你们可要好生招待几位表哥表弟。”   祁珩眼神闪了闪,“母妃放心好了,您只管与外祖母和姨母们聊天就是,表哥表弟们交给儿子就是,其她姐妹有妹妹招待,不会给您丢脸面的。”   甄婉怡打趣道:“你什么时候给我把儿媳妇娶进来,母妃就真正可以休息了。”   珩哥儿摸了摸鼻头,“母妃,于师傅说儿子的功夫还没到家,这儿媳妇只怕您要先给二弟找一找了。”   祁珏眼儿一瞪,往一边躲了躲,“大哥,你这可不厚道呀,哪有做大哥的不娶媳妇反到做弟弟先娶的。”   珩哥儿斜斜看了一眼,“大哥这不是有特殊状况吗?”   甄婉怡歪着头打量着大儿子,以前说到娶媳妇,珩哥儿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怎么今儿却明确地表示出拒绝来呢?莫是担心什么?   “珩哥儿你不想娶亲咱慢慢挑就是了,珏哥儿年纪还小呢。”   祁珩松了一口气,“母妃教训得是,是儿子着急了,您也别急,于师傅说儿子这功夫再过个两三年就能大成了,到时候您慢慢挑就是。”   甄婉怡故意道:“既然两三年就能大成,那咱们可以先定亲,等你功夫大成之后再成亲好了。”   祁珩顿了顿,走近对着母亲笑道:“于师傅只是说个大致时间,还不一定呢,若是早早定亲而儿子二三年内还没突破,岂不是误了人家,还是等儿子大成之后再说亲好了,也省得儿子有压力突破难度更大。”   甄婉怡没好气地点了点儿子额头,道:“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怕你七姨母来说什么吗?真是的,你不想娶乐姐儿我还能逼着你不成,母亲在这里再说一遍,你们三个都给我听好了,你们娶妻都由自己,只要你们自己满意就行,母亲对家世样貌妆奁都没要求,只要求一点,人得通情达理,可不能找个拧不清的人进府。”   祁珩三兄弟对望一眼,玑哥儿脸上还露着几分羞涩,祁珩和祁珏直接对望一眼,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儿子遵命。”   ☆、第五七二章 再 见   甄茹怡再一次踏进荣王府,一切是那么熟悉又陌生,比起十年前,王府更显威严大气,虽是寒冬,可青石铺成的主道两侧的树干都绑上绸缎扎成的花朵,一树一树的繁花让这冷凛的寒风都带上些许暖意。   因走在最后头,齐思乐左右环顾,近看着绸缎扎成的花树,眼里闪过震惊之色,这上好的绸缎竟这样白白浪费在树干上,难道这就是贵胄之家的富贵生活吗?   记得腊月二十八来的时候王府还没这样装扮的,莫不是为了过年才这样?心里想着便问了出来。   一旁的祁琼点点头,“乐表姐真是慧眼如炬,这些都是大年三十上午才绑好的呢,等过了上元节就会取下。平日里母妃不喜铺张浪费,府里只有过年才会如此。”   齐思乐笑着点头,心里却道:“这还叫不喜铺张浪费呀,十两银子一匹的绸缎都扎在树上去了,这么些都可以做好多衣裳。”   祁琼似乎看穿齐思乐的心理,笑道:“乐表姐看我们府上觉得好,却不知道这是京城府邸请客都会做的,像宫里的冬宴,除了暖房里的花卉,这绸花比真花还要多呢,还要靖海侯家,一到冬日就喜欢办赏雪宴,可府里又没大型的梅林,所以每每到了赏雪宴时就会扎绸花,那可是满府都绑,一大片一大片的,六颜六色可漂亮了,都说靖海侯家的绸花是京城一景呢。”   齐思乐听得瞪大了眼睛,一半是对祁琼话里透露出来的消息感到吃惊,另一半是因着祁琼对她的态度。要知道她以前也是常跑王府的,祁琼总是说不上两句话就走人,有时因王妃的吩咐招待她也只是让自己陪着做女红或者看书,很少这样详细地解释什么。   这会听了这么一串的话,心里有些得意,夸张道:“这京城里有银子的人就是多,也特能造了。”   祁琼爽朗地笑道:“没办法,谁让这京城不比南方温暖呢,一到冬天万物凋零,园子里难得见到一抹色彩,没得办法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的。这也是被环境所逼呀。”   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逗乐了众人,甄煊看着更是露出几分与有荣焉的神情来,看向祁琼的眼里火热火热的。   天气冷,甄婉怡并没有迎出来,最前面是由珩哥儿陪着四老爷甄修杰和齐昌明,老太太带着女儿媳妇走在后面,珏哥儿玑哥儿则陪着几位表哥表弟坠在后面,最后才是琼姐儿陪着的几位小娘子。   玲姐儿和姝姐儿都跟在一旁听琼姐儿和齐思乐的对话,并没掺和一句,规行矩步,十分有教养的模样儿。   远远到了锦祥院,甄婉怡站在门口,一身雪白的狐裘披风裹着,婷娉婀娜。   甄茹怡远远见了扶着老太太的胳膊步子却慢了下来,心里震惊差点就显露在了脸上。她离开十多年时间,怎么岁月就如此优渥对待甄婉怡呢?不但没见一点点岁月侵蚀的痕迹,反而像是经历岁月的淋洗,像大浪淘沙一般,褪去了杂质,凝炼出赤金来。   此时的甄婉怡哪里还有清河城九小姐的印记,刚来京成为荣王妃时,犹带有的小家碧玉的气息如今消失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像是暖房里精心培育出的牡丹珍品,显露出真国色来。   甄婉怡也一眼就看到了甄茹怡,与离京前相比变化十分巨大。五官虽没变,可精致的妆容显出几分大气端庄,一身银红色的缠枝花纹的锦袄,亮丽的金红两色让姿容略显平凡的甄茹怡绽放出惊人的光芒,这人比起以前会打扮多了。   “母亲,八嫂,七姐,可把你们盼来了。”   老太太丢开甄茹怡的搀扶,快步上前,握上甄婉怡的手,“这么冷的天儿怎么跑外头来了,可有冻着。”说着又对侍候在一旁的绿柳等人斥责道:“你们也是的,主子不懂事儿,你们也不劝着点,这么冷的天冻着了人可怎么办?你们主子如今可不比平常,都提起精神来侍候。”   绿柳率先请罪,“老太太教训得是,都是奴婢们没劝着王妃。只不过王妃也是等得心急,奴婢们都将王妃从二门处拦下来了,今儿只在这里迎老太太,舅夫人和姑奶奶,请各位不要见怪。”   老太太手一挥,扶着甄婉怡往屋里走去,“不怪不怪,都一家人有什么见怪的,再说以王妃的身价,有几个人值得王妃去二门处相迎呀。你们做得好,这么冷的天怎么可能往二门处去呢。通通有赏。”   跟在后头的黄嬷嬷拿出一个荷包递给绿柳,“老太太给妈妈和各位姑娘的茶水钱,新年大吉。”   绿柳接过,“奴婢代姐妹们谢过老太太。”   老太太急急地扶着甄婉怡进殿,让一心想要说些什么的甄茹怡主意落空,张了张嘴,略显郁色地跟着进了大殿。   分主宾坐下,这时甄婉怡才正式跟甄茹怡说上话,“七姐,一别十多年,七姐比起以前更好看了。”   甄茹怡抿了抿嘴,可还是止不住高扬起的嘴角,“妹妹只顾着说姐姐,姐姐倒是想问问你呢,这十多年时间你莫不是躲过了光阴的流逝,怎么不见一点点痕迹反而越来越年青了?以前就不敢跟你站一块儿,如今更是不敢了。”   秦丹也跟着笑道:“姑奶奶这话倒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前儿我还说和母亲站一块成母女,如今却发现与九妹妹站一块也被生生看成母女了,合着就我一个人长辈份了。”   众人跟着大笑。   甄茹怡笑完对着齐啸招了招手,笑道:“小辈份的在这儿呢,啸哥儿,给你九姨母磕头去。”   甄茹怡受了齐啸的礼,将早先准备好的一匣子墨条递过去,“啸哥儿长得可真是俊朗。”   齐啸腼腆地笑了笑,接过墨条道了谢,然后便乖乖地站在中间任人打量。   祁珩笑着起身,“母妃,儿子带外祖母和舅舅,七姨父去听雨轩等父亲了。”   甄婉怡点点头,随后祁珏祁琼又带着小一辈的去了清漪水榭,大殿里总算清静下来。   ☆、第五七三章 谋 划   甄茹怡看着出去的小辈们,笑语盈盈道:“一眨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再过两年只怕我们都要做祖母辈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秦丹眼带羡慕地看着甄婉怡的肚子,“雨姐儿可有好消息传来?”   甄茹怡摇头道:“还没有。”   “雨姐儿还不着急。”   甄茹怡点点头,将头转向甄婉怡,“还是九妹妹好福气,我这些年也走过好些地方,   见了许多人可像妹妹这样的长子快要说亲还能日月入怀的也是少见的。”   甄婉怡抚了抚鼓起的大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珩哥儿今年都十八了,可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若是珩哥儿早些成亲,只怕孙子和儿子差不多大了。脑海里出现两个小萝卜头,差不多大,一个却叫另一个小叔叔或小姑姑,不由得头大,还是珩哥儿说得对,让他晚些成亲也好。   老太太一见甄婉怡的模样便知道女儿害羞了,笑着道:“正是因着少见才更显得珍贵。其实也不是过三十了就不能弄璋添瓦,只不过妇人过了三十再受生育之苦终究是风险大了些,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所以才显得老蚌生珠难能可贵的。”   甄婉怡在一旁忙点头,“我也觉得怀这一胎比起以前都累,就是怀琼姐儿珏哥儿这对双胞胎时也没这样累。”   秦丹脸上带了担心之色,“那你得多休息着,难怪看起来气色不如以前那般好了呢。”   甄婉怡担心地抬手摸了摸脸,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皮肤似乎都变得粗糙一些了。   老太太瞪了女儿一眼,“气色不好是正常现象,等生了再好生调养就是,你现在最该思量的就是听医女的话,养好身子生下健康的儿子出来。”   甄婉怡放下手笑着点点头,“知道了,母亲,女儿一直听医女和太医的话呢。不过我还是希望能生个女儿,琼姐儿也特别期待这一胎是个妹妹。”   秦丹在一旁笑道:“不管儿子女儿都是老天的恩赐,反正九妹你什么也不缺。”   甄茹怡幽幽一叹,“八嫂说九妹不缺,你不也是不缺的,说起来姐妹兄弟里就我的命最不好。”   其她三人脸上的笑意一收,这么多年,甄茹怡也想尽了办法去调理身体,甄婉怡从宫里弄了好些调养方子送去,可就是一直没有梦熊之喜,算起来甄家这一辈的儿女里真的只有她一个人是没有儿子的。   “啸哥儿性情温和对你恭敬孝顺,又自小是你带大的,跟亲生的又有什么区别?生恩不及养恩大,你只管好好培养啸哥儿就是,以后自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老太太的话让甄茹怡的脸上重拾几分笑意,可笑容里还是带着几分无奈,“啸哥儿什么都好,就是那长相让人不喜。”   想到每次相公见到啸哥儿露出思索回忆的神情时,甄茹怡眉头便皱了皱,齐昌明肯定是想起了香莲。说来这么多年,哪怕她再生不出哪怕老太太再唠叨,可齐昌明都明确地拒绝纳妾,虽然知道齐昌明的拒绝不单单是因为自己,可是他能做到这一点,自己对啸哥儿好一点也是能做到的。   但是对于香莲,这个相公唯一的妾室,生下齐家独子的妾,甄茹怡心里始终有个疙瘩,这就导至她对啸哥儿复杂的情感,想要对啸哥儿好又不甘心,不对啸哥儿好他又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可是与再给齐昌明纳妾相比,甄茹怡还是宁愿对啸哥儿好一点的,甚至将啸哥儿记在自己名下,给予他嫡子的身份。   老太太脸上神情更冷,“啸哥儿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甄茹怡点点头,“知道,女儿跟啸哥儿说清楚了,只不过说香莲是难产,生下他就去世了。”   “既然这样说了,那就好好对啸哥儿好了,至于长相不长相的就不要提了。”老太太显然不想再提这个,但是心里对甄茹怡这种做法却是不满意的。如果她当年也采取这种方法,那雪姨娘算什么。真正有雅量的主妇,要不就不让纳妾,纳了妾就要善待妾室和庶子庶女。明着纳妾却暗中陷害,藏污纳垢将后宅闹得不得安宁才是乱家的根源。   甄茹怡也猜到老太太不喜欢她提及啸哥儿,却以为是不喜欢啸哥儿庶子身份。不喜欢   庶子自然对她这个庶女也看不上,想着脸上便露出不喜来。   甄婉怡眼睛眨了眨,这个七姐似乎越来越沉不气了,莫不是这么些年在外头风光以至于受不得一丝丝委屈了。   甄茹怡没有出声,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正尴尬着绿柳带了甄文怡一家子过来,又是热闹地相互见礼,贾珍去了听雨轩,贾皓与贾皎跟了丫鬟去了清漪水榭。   甄文怡坐在甄茹怡对面,看着甄茹怡头上的红宝石五蝠赤金簪,笑盈盈道:“七姐可算是上京了,十多年没见七姐看着富态了不少呀,看来还是外头好,难怪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呢。”   甄茹怡睨了一眼,“八妹慎言,我家老爷可只是个清水县令,当不得你提这一嘴。就老爷那俸禄人情往来都顾不上,若不是舅舅家提点一二,让我跟着做了些生意,这会只怕上京城的仪程都没有。”   甄文怡捂着嘴笑道:“七姐何必这样紧张呢,一家人闲唠叨两句,妹妹也只是羡慕姐姐在外头自由自在而己,可没别的意思。”   本来贾珍是早想下放谋资历的,可这几年祁荣渐渐退下权力,能接手的也就甄修杰和贾珍两人,甄明杰在地方上,如今已是刺史之位了,再过个几年运作一番便可调到京城至少也是个九卿之位。那时甄修杰必需是中书令之一或是门下侍郎之一,这样才能齐头并进,而贾珍要么下放谋资历要么进六部执一部尚书之位。   这些都是祁荣一步步谋划,用了十多年时间才布下这一场大局,还要等上好些年碰到合适的时机才能真正实现,中间还得甄家贾家后代子弟得力才行。   而齐家在十多年前就被祁荣放弃,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多年过去,齐昌明还在七品县令上晃悠。   ☆、第五七四章 争 论   甄茹怡虽不知道祁荣的谋划,可是这么多年了,齐昌明还在县令一职徘徊,年年评优,每三年调一个地方,又都是富庶之地,可就是官职上不上去,这种情况她猜到一二了,京城只怕是回不去了。︾|   如今金银是不缺了,在任上她好歹也是个县令夫人,在那一片地儿倒是众人争相巴结的对象,可是一到京城,还有谁把她们夫妻当一回事呢。   就连雨姐儿,若不是都知道她与荣王妃是姐妹,张家还不一定看得上她们呢。雨姐儿性情稳重,女婿才学过人,两口子倒是不让她操心,可乐姐儿却让她发愁了。将乐姐儿低嫁她心里头不舒服,乐姐儿也未必会答应,可是高嫁,她又担心乐姐儿拿不拿得住。依着荣王府,她可以为乐姐儿谋一门好亲,想来九妹也会答应,可是结亲之后乐姐儿会怎么样呢?能过得幸福吗?以乐姐儿的性情,只怕是难。   所以眼看着乐姐儿十八岁生辰越来越近,可她硬是没拿定主意,不知道如何取舍。   这一次上京,她就是想要来解决问题的,不管是乐姐儿还是齐昌明的事,荣王府总要给个说法才行。   “在外头自由自在?八妹你这个饱汉不知饿汉饥呢,十多年了,老爷还只是个七品县令,妹夫已经是正五品的中书舍人,御前行走的红人,只怕还不知道这七品县令是什么官儿吧?正好,你姐夫这七品县令坐了七年了,换了三个地方,我跟着也长了不少见识,便与妹妹说一说好了。”   甄茹怡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一副打算长聊的模样。“但凡百姓出现纷争,第一个要找的就是县令大人,你家鸡丢了,他家羊跑了,李家媳妇偷汉,张家傻儿子打人,但凡一点点事由都可以去敲响鸣冤鼓,更不用说春耕秋收,赋税兵役了。劳心劳力三年,管好了百姓认为是应该,一旦出了事那便是县令大人昏庸无能,百姓恨不得往你身上砸臭鸡蛋。就是我这个县令夫人,出个门穿好了百姓要说县令大人鱼肉他们,穿差了又会瞧不起你,就这还能够上妹妹嘴里的自由,能让你羡慕?”   甄文怡眨了眨眼,愣愣地听甄茹怡说完,暗暗感叹道,士别三年当剐目相看,更何况她们一别就是十一年,以前坚持沉默是金的甄七娘如今也能口若悬河以辞取人了。   “呵呵,照七姐这意思,这县令做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辞官不做得了,辛辛苦苦捞不到一点点好,何苦来哉?更何况七姐处处比妹妹强,姐夫的俸禄连人情往来都支付不起,七姐却有本领让一大家子穿金戴银。不像妹妹我,一大家子都得靠老爷的俸禄来维持生计,就是想不让老爷辛苦也不行呀。”   真要说起来甄文怡的日子绝没有甄茹怡过得滋润,真正在京为官掌不了实权的,有路子的谁不想放任几年捞足资历再回京呢,有时候资历只是一个方面,还有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捞金了,不管是县令还是刺史,管一方事务,怎么也能想办法挖点东西填补自家。那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绝不是无的放矢。   甄茹怡嘴角歪了歪,不明白这甄文怡怎么一进来就跟自己掐上了。哪里知道甄文怡纯粹是被甄茹怡那一身装扮给嫉妒到了,贾珍虽是中书省里极为看中的中书舍人,可是因在御前和六部之间行走,竟争又大,又因着祁荣的关系,反而是真正的两袖清风。   “妹夫前程似锦,以后不在中书省就进御史台,都是陛下看重的地儿,姐姐才是真真佩服呢。”   见甄茹怡率先服软,甄文怡也不再抓着,笑道:“爷们的事儿咱们内宅妇人哪里知道呢。七姐如今可真是大变,朝堂之事都能随口道来,真是让妹妹佩服。”甄文怡终究是那率性的甄文怡,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   甄茹怡笑了笑,端起茶杯喝水,这一战算是告一段落。   甄文怡也转了话题,“七姐这次上京打算待多久呢?”   甄茹怡拭了拭嘴角,“还不知道呢,啸哥儿准备在京城读书,所以我打算先买处宅子住下来,再就是乐姐儿的亲事也该定下来了。”   甄文怡直了直身子,笑看着甄茹怡,语带兴奋道:“乐姐儿相看了人家?是哪家少爷呀?”   甄茹怡看了甄婉怡一眼,见甄婉怡也盯着自己,便扯了扯嘴角,“还没相看呢,我这些年都是外面,对京城不熟,乐姐儿的亲事只怕还是要麻烦做你们这些姨母和舅母的了。”   甄文怡抿着嘴笑道:“好说好说,我若有合适的人家自然会说与你听。”   秦丹也跟着表态,“我虽在外走动得少,可是若有消息也会帮着打听的。”   甄茹怡看向甄婉怡,甄婉怡淡淡笑道:“乐姐儿的事只怕是要麻烦八姐和八嫂了,我如今这身子几乎是不能出门去的,乐姐儿不过几个月就十八,这亲事得抓紧,等我出月子怕是晚了。”   甄茹怡脸色沉了沉,“我记得世子与乐姐儿是同年,世子的亲事九妹就不打算先准备准备吗?”   虽然知道荣王府看不上乐姐儿,可是甄婉怡这副极欲撇清的模样还是让甄茹怡不舒服,想也不想地就说了这么一句。   甄婉怡笑意不变,“七姐你也说了珩哥儿是世子,是亲王府的世子,正宗的皇亲宗室,珩哥儿的婚事就算是王爷也没有太多的话语权,更何况是我了。前不久陛下才对王爷说让我们对世子的婚事不要着急,只怕陛下是另有安排的。”   这话一出甄茹怡便安静了下来,倒是甄文怡笑道:“世子虽与乐姐儿同年,可这男女怎么放在一起比较呢,律法里是规定官家女子十八得成亲,又没规定男子成亲数岁。好些男儿不都是及冠之后才开始说亲的吗?”   老太太也道:“话就是这个理,像煊哥儿非要说等中进士才来提亲,这会试要等两年,煊哥儿即便是中进士也得等到及冠之后才能说亲了。”   ☆、第五七五章 无 趣   锦祥院这边打着机锋,清漪水榭那边却是热闹非凡。   敝厅里窗户都紧闭着,可透过明亮的琉璃窗仍能看到北边的梅林和波光潾潾的湖面,东敝厅那边由祁珏领着煊哥儿,煜哥儿和贾家两兄弟齐啸围坐一团,祁玑在一旁烹茶。   煊哥儿看着年幼的玑哥儿小心翼翼而略显生疏地分茶选茶,煮梅雪,举止说不上优美却十分的认真,等第一轮茶斟上后,众人端起茶杯品了品,皆出言赞了赞。   煊哥儿接过滚烫的紫砂水壶,“玑哥儿,让我来吧。”   祁玑看着煊哥儿笑道:“煊哥哥是客,怎么好劳烦您呢?”   煊哥儿笑道:“你做为主人已经斟了第一杯全了礼仪,这里我最长,自然该由我来为表弟们烹茶。”   祁玑看向二哥,等祁珏点头之后,才起身让座,“那就劳烦煊哥哥了。”   煊哥儿揉了揉祁玑的头发,坐下,重新换水,分茶,烹茶,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利落。   祁珏在一旁咂咂嘴,“煊哥哥这烹茶水平看着都快和大哥不分上下了。”   煊哥儿笑容渐深,“家父爱茶,这江南的茶也多,前些年跟着父亲练了练,也就是个花架子能看看罢,比不过世子的手艺。”   满京城谁不知祁珩是京城四公子之首,礼乐射御书数样样能拿出手,烹茶技术就是陛下也称赞过的,只不过能得荣王世子烹茶的人极少,所以才更显珍贵。   一旁的贾皓撇撇嘴,“照我说这茶水鲜不鲜,主要还是看茶叶怎么样,只要茶叶好,沸水一泡便成茶,弄这些繁琐功夫没得浪费时间,还不如叫些伎人来唱唱歌儿吹吹曲儿,边听曲边喝茶那才叫美事呢。”   说完还一副无聊至极的模样,转头看向西敝厅,嘀咕道:“也不知道表妹们在那边玩什么?怎地一点声儿都没有?”   煊哥儿倒茶的手一顿,眉头微微蹙了蹙,这位皓表弟与他年岁只差四个月,可到现在还只有个秀才功名在身,连着考了两次都中不了举人,也不知道今年的秋闱能不能中举?   这么些年读书本事不行,可走马章台的本事却是学了不少,听说八姑父为此没少动家法,却因着贾老太太溺爱的缘故,皓表弟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没个几天行为依然放荡如旧。   今日在表弟们面前说出这番话来便是过了,据他所知,小姑姑这里虽养了宫伎,可却极少召来见客,特别是家宴,这么多年来他就从没见过一次。   装作没听到贾皓最后一句嘀咕,“今儿是亲戚间走动,小姑姑为迎接七姑姑回京特地让兄弟姐妹们聚一聚,啸表弟这么多年没上京,别可与我们生分,皓表弟性子直率说话没个顾忌,啸表弟多多包涵。”   齐啸忙起身拱手道:“煊表哥客气了,我虽与兄弟们不常联系,却常听母亲提起,对各位可是神交已久,今日能与各位表兄弟见面已是感激不已,怎能说包涵,倒是小子笨嘴拙舌,若有个得罪之处才请各位兄弟包涵一二。”   大家都说“客气客气。”   只有皓哥儿冷哼一声,甩了甩宽大的袖子,不屑道:“你们这些人竟学那些子酸儒,一个一个的都被书给读傻了,大家既然是兄弟,自然该痛快饮酒佳肴美人释放男儿天性,喝这寡淡的茶有什么劲儿。”   说着眼珠儿一转,对着祁珏腆着脸笑道:“二公子,今儿世子在前头陪长辈他们,今儿这里便是你做主,不如我们去你院子里用膳,把宫伎召几个出来,风月楼花魁的舞姿我都见过,可这宫里出来的伎人却是没机会见到,不如你今儿让我开开眼界吧。”   平日里聚在一起荣王府世子总是端着架子,他也不敢在世子面前放肆,好不容易今儿没在,说不得今儿便可以得偿所愿了。   祁珏眉头一皱,“那伎人都归母妃管,要叫动她们过来得母妃的对牌才行,你若是想看等会午膳时让母妃召人过来表演就是了。”   贾皓眼睛一亮,“这里看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去你院子里,只我们兄弟几人,可是敝开了怀玩,比起在长辈眼皮子底下可要好玩得多。嘿嘿。”   说到最后不知道想到哪一处,咧着嘴笑得十足地猥琐。   煊哥儿皱了皱眉,其他人却是一脸的懵懂,齐啸垂了眼帘不知道想什么。   这里甄煊最大,煊哥儿也自认为他应该负担起教导弟弟的责任,便沉声道:“皓表弟慎言,今儿是家宴,我们做子女的自然该在父母身边尽孝,特别是小姑母如今身怀六甲,王爷有差事在身,世子为父尽责,咱们更应该以世子为榜样,照顾好弟弟妹妹,侍候好母亲才行。”   祁珏挺了挺背脊,想起大哥的交待,用力地点点头,这煊表哥说的跟大哥差不多,今儿他做为主人可不能只顾着玩乐,得帮着母亲妹妹好好照顾客人,不能丢了荣王府的颜面。   “煊哥儿说的极是,今儿我是主人,自然不能丢开客人只顾着自己去玩耍,那一边还有姐姐妹妹妹们要照顾呢。”   贾皓撇了撇嘴,看了看屋里的众人一眼,无聊地看向窗外,这荣王府来了这么多趟了,每次来都是这么些玩意儿,从小到大就没变过,真不明白这样单调无趣的生活王爷姑父怎么忍受得下来的?   如果他是荣王爷,必定纳上几房妾室,将宫里赏下的伎人带出来夜夜笙歌,这才不负这权贵的一生呀。   “这里无趣得很,我出外头的梅林里转一转。”   祁珏点点头,“行,那我陪你去吧。”说完便起身,对着其他人说道:“煊表哥啸表哥皎表弟煜表弟你们可要去梅林?”   大家看了看,一起起身,“那都去看一看吧。”   贾皓又撇了撇嘴,这群人真是的,跟屁虫一样,他不过是想着这王府里的丫鬟水灵,想出去转转看能不能偷个好处来着,却被这些人给绑住了手脚。   :,,!!   ☆、第五七六章 牌 品   西敝厅里一直在注意着东敝厅的动静,见东敝厅里的人都走出后,祁琼才道:“表哥他们去梅林里玩去了,咱们就不去外头凑热闹了,外头冷得很,咱们在这里玩叶子牌吧。”   甄玲儿甄姝儿在家常听祖母母亲耳提面命,这贾家大表哥是个混世魔王,八姑母根本就管不住,小小年纪不学好,该学的不学不该学的外头乱七八糟的事儿却学了个十成十,见了面一定要避开点。   所以东敝厅那头贾皓的声音传出来后,这边一直安安静静的,直到脚步声走远,甄家姐妹才松口气,对望中无声地笑了笑。   祁琼对贾皓也挺烦的,那边安静后心情都好一些,让丫鬟摆好了桌子。   齐思乐在江南有聚会时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小姐们每每聚在一起就要作诗品茶,她一不会作诗二来字也一般般,所以那些聚会她最是不喜欢的。没想到今儿这郡主倒是合了她的心意,总算没让人拿出绣架或者书籍来,她可是被前几次陪着祁琼绣花看书给闹烦了。   “我们四个人正好凑一桌,玲表妹姝表妹都会玩吧?”   甄玲儿和甄姝儿微微点点头,玲姐儿低声道:“我和妹妹在家陪祖母做过牌搭子,只不过常被祖母嫌弃。”   齐思乐呵呵笑道:“不要紧,我们姐妹之间也不玩大,打发时间而已,不用担心。”   祁琼眼神闪了闪,看了齐思乐一眼,“表姐常玩叶子牌吗?一般都玩多大?”   齐思乐略略抬了抬了下巴,“也没常玩就是陪着祖母打发时间而已,能赢个针头线脑的,嘻嘻。”   祁琼抿嘴笑了笑,“咱们还在闺阁里可不兴玩钱儿,要不母妃知道了就要说我了。”   齐思乐脸色一变,“这不玩钱那还玩个什么劲儿呀,咱们也不玩大,十个铜板的底儿,五两银子就能玩上一整天了。”   祁琼眉头挑了挑,这齐思乐口气倒是大得很,据她所知,甄府给两位表妹的月例银子一个月也不过十两,自己也就二十两而己,一场牌就输赢五两银子还不叫大,看到这七姨母家的手都挺松泛的。   “我和表妹们以前可没拿自个的钱玩过,今儿陪表姐玩可是第一次,咱们就玩二个铜板的底吧。”   甄家姐妹点点头,“就两个铜板的底儿。”   三对一,齐思乐也只得撇撇嘴无奈地接受了。   四人依次坐好,祁琼与齐思乐坐对面儿,一开始祁琼还以为齐思乐有多厉害,可两圈过后,祁琼暗暗撇嘴,这人是多自信才定下十个铜板的底呀。   甄家姐妹一开始也是高度集中了精神,可后来越打越轻松。   齐思乐却越打脸拉得越长,眼睛在祁琼三人脸上转个不停,暗暗痛恨不己。这三人就是存心看她出糗的,说什么不大会玩,可结果都是这三人轮流胡牌,她都输了两百个铜板出去了,若是按自己的筹码来玩,这会都输出一两银子了。   心里不开心脸上不好看,出牌动作也大了许多,祁琼忍了忍,等牌再一次从自己胳膊旁甩出去后,慢慢将牌放下,“时辰不早,不如我们去园子里迎一迎母妃她们吧,这里头烧着碳也闷太久了。”   甄家姐妹早就坐如针毡,一听祁琼的话便把手里的牌扣下,“正是呢,咱们也出去透透气吧。”   齐思乐看着自己面前少了许多的铜钱,不想出去,可三人个都不愿打了,她一个人也不好强留,更何况她觉得自己今天的手气极为不好,说不得出去转一转就能转运了呢。这样想着便答应下来,“那行,咱们出去转一转,银钱咱们都放在这儿别动,等会回来继续,至于这一盘就算了,让丫鬟重新弄副牌好了。”   祁琼挑挑眉,看了桌子一眼就起身,心里打定主意下午怎么样也不要与齐思乐玩牌了,这人的牌品也太差了。   四女走出去不久就碰上回头走来的祁珏一行人,煊哥儿看到最前头的祁琼眼睛一亮,脸上的笑意更是温和了几分,两对人马相互见过礼。   祁珏问道:“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正想着去迎一迎母妃她们呢。”   “父王回府了,母妃她们正要过来,我正准备去请祖母过来。”   祁琼一听调转身子,“那我陪二哥一起去吧。”   于是一群少年少女结伴去了梅院,太皇太妃早已准备妥当,见了这么多俊儿美女,眼睛都乐得眯成一条缝儿,“我正要出门呢,你们就过来了。难得今儿空闲多,你们兄弟姐妹处一块儿玩也乐一乐,平日里能这样齐聚的时间可是不多,怎地浪费在我这老太婆身上了。”   甄煊上前扶着太皇太妃往外走,“太皇太妃您太客气了,小子们能在您跟前聆听教诲是求也求不来的事儿,怎么能叫做浪费呢,只要您不嫌小子们闹腾我们天天过来陪您。”   甄煊在王府待过一段时日,梅院也跟着祁家兄弟常跑与太皇太妃极是熟悉,所以才主动往前搀扶。   太皇太妃自然知道煊哥儿与琼姐儿暗中定下的亲事,对这对小儿女也极是满意,拍了拍扶着自己手肘的手,笑眯眯道:“煊哥儿越发会说话了,你祖母可来了?”   煊哥儿点点头,“早来了,在姑姑那里说话呢。小子先陪您去水榭,说不定祖母她们已经到了呢。”   “好,好。”   还没到水榭便看到一群妇人迎头走来,“太皇太妃,我祖母迎您来了。”   两路人撞到一起,又是一顿寒喧,才结伴进了清漪水榭。   午时一到,山珍海味流水一般地往案桌上摆,觥筹交错间历时一个多时辰才完成这顿丰富致极的午膳。   齐思乐揉了揉鼓鼓的肚子,眼里神色变幻,以前她在荣王府也用过好几次膳,可也只觉得王府的吃食比起她家就是稍稍精致一点,以为荣王府也不过如此。   可今日看来原来是她小看了荣王府,或者说是荣王府小觑了她。要不以前接待她的时候怎么没见如此排场呢?   齐思乐陷在自己的心绪里,却忘了今日这场盛宴是为甄家众人宴请,是荣王妃宴请娘家人用的新春里的第一顿饭,为这一顿饭怎么盛重都不为过。   ☆、第五七七章 牌 局   用完丰盛的午膳,水榭东敝厅外头搭起了戏台,惠德班唱起依依呀呀的南调,老太太听得极是入迷,“这是惠德班班头的大弟子风大成唱的吧,嗓子真不错,这身段也好。听说一般人请都请不动他,前几天在常大人家听戏都是班头的二弟子唱的旦角,明显不如这个风大成。”   秦丹也是爱听南戏的,听了老太太的话,补充两句道:“听说这风大成身子不怎么好,极难请得动,除了宫里也就几个公侯之家能请得动的。”   甄婉怡认真地看了看台上作富家小姐装扮的风大成,身材纤细,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再加上那双风情缓缓的桃花眼儿,真真是个让人忽视性别的假娇娥,难怪能让大皇子念念不忘呢。   这个风大成之所以在京城能这么傲骄,一品以下官员都请不动就是因为有大皇子在背后撑腰,甄婉怡虽然不知道这个风大成是不是大皇子的入幕之宾,但却知道这大皇子如果不能早早地断了与风大成之间的联系,以后有他倒霉的,后宫里的那位贵妃娘娘可不是吃素的呀。   想到这里甄婉怡又神游天外了,台上唱得热闹,也没人会关注她。她也没想到除了夏华之外还能遇到老乡,并且从一进宫就将妖姬路线进行到底,张扬而跋扈,还偏偏能安然活到现在,甄婉怡每每回想起这位贵妃娘娘的生平都觉得不可思议,可认真一想,那位贵妃娘娘才是真正的女主光环吧,波荡起伏的人生,却始终能遇难呈祥,真希望她能走到最后。   不过真要让甄婉怡去与那位女主光环的老乡接触,她又是不敢的,那位可是个精明厉害的人物,她如今的身份只怕没两下就被人利用了,所以为了家人,她进宫都只去慈安宫给太后娘娘请后,皇后那里去得很少,宫宴更是踩点地去早早地回,有事无事都不在宫里逗留。   只不过如今这四皇子因上次狩猎的原因与珩哥儿和珏哥儿走得有些近,而且珩哥儿对四皇子表示挺欣赏的,那要不要暗示一下儿子呢,跟着女主光环的贵妃走应该没有问题吧。   东敝厅里的长辈都听戏听得入迷,祁琼招呼好茶水点心后去了西敝厅。用过午膳后,小一辈的都聚在西敝厅里,四周都有丫鬟婆子侍候,又是饭后小歇一会,也就没有太过在乎男女大防了。   齐思乐与甄家姐妹坐在角落里,一看到祁琼便忙将人拉了过去,齐思乐声音有些大,似乎盼久了带着极大的热情,“你可算是来了,我们就缺你一个了。”   祁琼先是看了甄家姐妹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特别是年纪较小的甄姝儿,嘴角都抿得紧紧的一脸的不高兴,这是连表面功夫不愿做了。只怕她没来之前这两姐妹受了齐思乐不少蹉磨吧。   “乐姐姐,东敝厅里长辈都在,还得我去侍候呢,要不我让丫鬟陪你去府里暖房转一转吧,年前内侍省送来了好些植卉都在暖房里养着呢,乐表姐帮着去指点一二吧。”   齐思乐刚来王府时就拉着甄婉怡说过好几回养植卉的心得,让甄婉怡很是高兴了一把,锦祥院的丫鬟婆子看在眼里便将她记在了心头,所以才有齐思乐进王府不用通报的情形出现。   这会听到祁琼让她去暖房看植卉,齐思乐直接撇了撇嘴,若不是母亲硬逼着她跟花匠学了那么些子脏活,她才不愿意跟那样木头打交道呢。   还真当她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的贱皮子了,都是下贱人才做的事儿还得劳累她这个千金小姐去侍候,真是秽气。当初母亲一再强调九姨母喜欢植卉,她若是想讨得九姨母欢心嫁入荣王府,从植卉入手是最好的办法。   办法倒是好办法,可惜王府里喜欢她的也就这个九姨母一人,而单单九姨母喜欢她根本就不管用。世子当着人的面对她还算温和,可一旦离了人,对着她便直接冷着一张脸,看她的眼神活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一般,可见九姨母根本就没在世子面前替她说好话。   不得不说齐二小姐着魔了,若不是有甄婉怡在,她齐思乐想自在在王府里转悠都难,更何况是跑到祁珩身边去晃悠了。   “今儿这么冷,宫里送来的都是珍贵花卉,我还不去糟蹋了。我们还是接着上午的牌局来吧,母亲那边自有绿柳她们侍候,用不着你的。”   祁琼暗叹一声,十分后悔上午手欠,怎么就想着打叶子牌的呢?今日她算是知道了,这齐思乐压根就不用好好招待,你冷着她她还能有几分自知,可一对她热情些,便马不知脸长了。   “母妃如今身子不爽利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要帮衬一些,表姐若不嫌弃咱们玩投壶吧?”   齐思乐嘟了嘟嘴,“投壶有什么好玩的,累死个人。”   一旁的贾皓听了几句,心痒难耐,“妹妹们上午玩的什么呀?”   齐思乐看了贾皓一眼,眼珠儿转了转,甜甜笑道:“表哥,我们上午玩叶子牌来着。”   贾皓挑了挑眉,“郡主表妹没空,要不表哥我来陪妹妹们玩几圈吧。”   齐思乐脸上笑得有如花开一般,灿烂得让贾皓闪了眼,脸上的笑越发温和。   “好呀,那皓表哥就来一个吧。”齐思乐说完便起身在桌子旁坐下。   贾皓笑盈盈跟着,走到桌子旁时回头看了甄家姐妹,“玲儿妹妹姝儿妹妹怎么不过来呢?”   甄姝儿抿了抿嘴,不大乐意道:“皓表哥找其他表哥玩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贾皓看了齐思乐一眼,见佳人脸露不高兴,忙道:“珏哥儿你来一个,如今的你可是定远将军,领俸禄的人了,郡主没时间相陪,你总有吧。”   祁珏嘴角一讪,起身坐到贾皓对面,“这有何难,今儿下午就陪表哥表姐们玩玩好了。”   齐思乐脸上的笑意更深,忙道:“玲妹妹,你快些过来。”   甄玲儿无奈地起身,姝儿妹妹已经拒绝了,她总不能再去拒绝。   ☆、第五七八章 热 闹   宗帝三年的年初是甄府最为忙乱的一年,从大年初一开始来府里拜年的人就没断过,多年没登门的张家老舅爷,也就是老太太的哥哥,大太太的父亲初一这一天便带了一堆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前来拜,惊得老太爷老太太亲自前往二门处相迎。喧闹了一天才送走前来连络感情的张家,甄婉怡则收了一堆的荷包,份量都不轻。   初六这一天刺史大人和贾老太爷都亲自登门,乐得甄老太爷一整个年节都笑容满面的,人看起来都仿佛年青了好几岁。   甄婉怡在长康院与老太太几人一起接待贾大夫人,甄文怡一身石榴红的窄袖锦袄把长像本就不俗的她衬得更为娇艳,笑意盈盈地跟在贾大夫人身边,头上金累丝嵌红宝石蝴蝶步摇的触须跟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十分抢眼,只见她立在贾大夫人左手旁,不时地将贾大夫人喜爱的点心端到她手边,贾大夫人则偶尔嗑一粒瓜子,吃一块点心,品一口香茗,甄文怡神情悠然,一付极为熟练的样子。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这世上只怕就没有她讨不好的人吧。   甄婉怡看在眼里,嘴角一直挂着笑,只要这个八姐过得好她就放心了,毕竟姐妹一场相处了这么多年,就算冷情冷性的她也是真心把甄文怡和甄茹怡当成姐妹的,甄文怡因性子活跃甚至与她更要说得上话一些。   临走时,贾大夫人笑道:“过完上元节,我们就要去京城了,珍哥儿的学业也得请个名师帮着点指一番,以求来年会试能举业有成。”   四太太愣了一下,随即问道:“那文姐儿?”   贾大夫人笑意更深,“文娘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的,我们京城的老宅子还在,就在城东的落樱胡同,你们以后来京了一定要记得来看我们。”   四太太笑道:“那是自然的,你们什么时候走,可定下了日子?老太爷也走吗?”   贾大夫人点点头,“老太爷和三弟他们不去,这次就我带着文娘夫妻还有二弟妹过去,毕竟大老爷和二老爷两个大男人待在京城难免不便,我们去过也好照料一二。”   四太太点头咐和道:“正是这个理,爷们在外什么都是一个将就,哪有你们在身边侍候得好。我家明哥儿一个人在京城的时候我就特不放心,后来儿媳妇嫁进门,一忙完九娘的及笄礼我便让她赶紧回京去了。”   “四太太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   两大人说得正热闹的时候,那边两姐妹也聊得热火朝天的。   “我马上要去京城了,你最喜欢京城特产金华酒到时候我给你捎两坛回来。”   甄婉怡先了一惊,随即瞪眼道:“什么叫我喜欢的金华酒呀?被你这一说我都成一酒鬼了。而且都跟你说了,金华酒不是京城的特产,你怎么就记不住呢?你不知道就别瞎嚷嚷,省得旁人听了要闹笑话的。”   甄文怡白了一眼,“就你知道得多行了吧。我说,我这要去京城了,你就没有什么东西让我稍过去的?”   甄婉怡也丢了一个白眼过去,“我能有什么东西要带过去的呀?你只管好自己就行了,去了京城性子收敛一点,那里的娘子性情都挺泼辣不好惹的,你可别招出什么麻烦事来。”   甄文怡心里暖暖的,“知道了知道了,别忘了我可是你姐姐,再说你这个大靠山还没去京城,我怎么会傻到四处去招摇呢,要招摇也得等到你去了京城再说呀。”   甄婉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甄文怡只是嘴上开玩笑,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若真是有了麻烦便去荣王府找人,胡大海你是见过的,还有一个内院的钱妈妈,真要碰到解决不了的事找她们试一试。”   甄文怡笑着拉了甄婉怡的手,“知道了,我都记下来了。我们正月二十二起程,你若是有什么东西要稍去京城的在这之前交给我,我一定帮你带到。”   甄婉怡点点头,“贾府的人都去吗?”   甄文怡笑得极是开心,像是狡黠的狐狸,“不是,祖父和三房的留下。”   甄婉怡挑了挑眉,“发生什么事了?”   甄文怡也挑了挑眉,一副还是你聪明的得意情神,然后四下看了一眼,凑近小声道:“三婶把她身边的丫鬟给相公想让她做通房,正好被母亲撞了个正着,便大发雷霆闹到祖父那里去了。”   甄婉怡讶道:“不是说贾府有家规不让纳妾吗?”   “一个通房又不是妾,这样大户人家的公子,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贾珍身边的两个婢女都是他的通房,是大夫人送来的,只不过都是绝了生育断了念想一心向着大夫人的。这次三婶想再送个通房过来,不就是怕贾珍不向着她吗?”   看着一脸得意的甄文怡,甄婉怡突然觉得她对甄文怡的那些担心都是白费心思的,“你在贾府都做什么好事了?”   甄文怡笑得肩膀都耸了起来,“能做什么好事呀?就是对贾珍身边的两个通房说三太太要再给四爷一个通房,但大夫人发话了,四爷身边最多只能留两个通房,后面的事就自然不用我来操心了,他们刚好就那样巧地还被母亲抓了个正着,白日宣淫。”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可忍耐不住的笑意听在甄婉怡耳里显得恶趣味十足。   最后那四个字更是吓得甄婉怡一声惊呼差点脱口而出,这甄文怡大胆,没想到贾珍也是个大胆的,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竟敢与一个婢女如此大胆,还被大夫人给抓住了,不用想也知道那个婢女最后的下场,“你呀,小心点,若让三太太和贾珍知道了你就要倒霉了。”   “你就爱瞎操心,我就说了一句话,还是一句大实话,谁敢把我怎么样?再说那两个通房敢说出去吗?她们有那个胆子还与我做对?”   甄婉怡皱了皱眉头,看甄文怡这模样,似乎找到一个极感兴趣极好玩的游戏一般,在后宅的斗争里乐此不疲。唉,难怪母亲说她不如甄文怡,就这份心态她就输了千里之遥了。   ☆、第五七九章 夜 话   因为她知道,只要祁荣强大了她们才能无忧,才能活得自在。   “你也别太委屈了自己,咱们如今已是富贵在身,名声显赫,就是六哥八哥他们,都已成长起来了,你不用太过费心。”   祁荣心里一暖,他不怕在外的阴谋算计,魑魅魍魉,也甘心为家人尽心尽力去谋划去争取,可是娇妻这一句别委屈了却让他有鼻酸之感,有种自己的努力都被肯定被感激的欣慰,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在默默奋斗,原来他所做的一切都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他祁荣费尽心力,四处筹谋,在京城闯下偌大的名声,让大周都知道荣王府知道荣亲王。他位极人臣十数年,打败了多少对手,也杀了数不尽的贪官污吏,他是踩着尸山才走到如今的位置。   问他甘不甘心退下来,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能做朝晖帝治下最得用的能臣,却不能再做下一代君王的权臣,急流勇退才能明哲保身。更何况他还要为珩哥儿着想,为甄家兄弟铺路。   问他委不委屈,自然是委屈的,他如今正当壮年,朝堂政事被他捋顺,如今的他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顺心如意,可为了以后,为了子孙后代,他不能不退。   他一直是理智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的决定,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可一直以为他的决定只有理智没有情感,却在今天被最亲密的娇妻一句道破,苦涩染上心头,原来他也有不甘心。   祁荣什么也没说,可那诲涩难明的神情却让甄婉怡看得一清二楚,心疼道:“其实您也该停留下来歇一歇了,你看珩哥儿珏哥儿和玑哥儿三兄弟,估计您都忘了他们第一次开口叫的是母妃还是父王了吧?”   祁荣眨了眨眼,回想良久,才犹豫道:“珩哥儿好像先叫的母妃吧。”   甄婉怡笑道:“才不是呢。”   笑眼弯弯的甄婉怡感染了祁荣,让他脸上也带着轻松的笑意,“那就是父王了。”   甄婉怡狡黠地摇了摇头,“珩哥儿第一开口说的是啊,那家伙最懒了,想说什么都来一句‘啊’,虎妞就什么都给他安置了。”   祁荣这才想起,珩哥儿说话说得迟了,为此还让明太医跑了好几趟。   “等这个孩子出生后,我一定亲自带在身边。”   甄婉怡乐得眼都眯成一条缝儿,“好呀,那我是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说着便低头抚上肚子,“小家伙,你可比你哥哥姐姐有福了,你父王要亲自带你呢。”   祁荣也伸手抚上,“小家伙,你可要乖乖的,不要折腾你母妃知道吗?”   刚说完手下一鼓,祁荣惊喜地抬头对上甄婉怡惊讶的眼,“儿子在听我说话呢。”   甄婉怡笑着点头,“他是高兴得到父王的承诺呢。”   祁荣神色更加柔和,刚才压在心头的郁气也消散了。   “你今晚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甄婉怡点点头,坐起身,高兴道:“嗯,今儿听八姐的意思,好像没有非要与我们结亲的意思了。”   祁荣挑挑眉,刮了刮甄婉怡的鼻梁,“你等我半天就是为了这点事儿呀?”   甄婉怡睁大眼睛,“这事还不重要吗?我本以为要费许多口舌才能打消八姐结亲的念头,如今什么也不做她自己就打消了,我能不高兴吗?要知道她离京前可是心心念念的想结珩哥儿娶乐姐儿呢。”   “你也说了,那是她离京前的想法,如今齐昌明还是小小的县令,他在县令一职在待了有七年时间吧,也该她找出原因来了。”   甄婉怡睨了一眼,“你呀,就会欺负人。”   祁荣对娇妻这话可就不满意了,“这怎么叫我欺负人呢,齐昌明若不是为夫帮着筹划怎么可能出京,他能那么早的就掌管一县你以为是他以自己的能力得来的?还有你七姐,南洋生意是那么好做的?齐昌明治下没有富商,凭什么被一个女流分去那么大的利润?”   甄婉怡闻言马上换上笑靥,“王爷,都是妾身错了,妾身错怪您了,七姐多亏有你才有了今日,这我怎么能忘呢。等明儿我亲自下厨,给您做几样好吃的犒劳犒劳王爷。”   祁荣邪邪一笑,“下厨就不必了,你想犒劳为夫不必去厨房,在这榻上就足够了。”   说完便压了下来,温热的气息伴着淡淡的酒香侵入甄婉怡的口鼻间。   甄婉怡也如喝酒一般微熏起来,这淡淡的酒味闻着也不觉得难受了,反而有种渴望从心底深处升起,自至怀上这一胎,因着太医的吩咐两人禁欲都有大半年了,难怪祁荣一靠近就火热起来。   “王爷,肚子。”   祁荣低头如猎犬一般在甄婉怡颈脖间的探寻起来,不时地添吻轻啄,引得甄婉怡一阵一阵轻颤。   “放心,为夫轻着点,不会伤了你和孩子的,放心。”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颈脖间,甄婉怡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其他,随着祁荣的动作,衣裳渐渐脱离,露出凝脂般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温和的光泽,让祁荣的眼神更深沉,动作也不受控的激烈起来。   甄婉怡轻哼出声,刚要提醒,祁荣又慢慢地放松,动作放轻柔起来。   这一晚甄婉怡如同烙饼一般被不断地揉捏,翻腾,轻轻重重地捣撞直让神魂离了体一般,什么时候停歇下来也不知道。   一夜好眠到天明,醒来时身边早没服身影,只留下一床的凌乱痕迹让甄婉怡头痛不已,等会绿柳映月见了只怕又要念叨了。   太医一再强调她岁数这么大怀孕生子风险极大,一定要安心养胎。平日里绿柳映月皆是小心翼翼,对她更是千叮咛万嘱托,没想这么大月份了却犯了忌讳。   可是昨晚祁荣已是极收敛小心了,虽是折腾得久了些,可你要说他力道重可甄婉怡却没察觉到一丝疼痛,你说力道轻却在她留下一身的红紫痕迹,倒让人看了误会。为此甄婉怡只得自己收拾妥当,就算要被唠叨也至少不用看绿柳映月那恨其不争的眼神。   ☆、第五八零章 喜 事   珩哥儿和齐思乐的事儿解决了,甄婉怡心头蒙上的一层阴霾总算是消散了。心情一好人看着也精神起来,对于琼姐儿的打趣只是瞪了一眼便不理会。   “上元节的灯楼都准备好了没有,这几天记得多检查一下,可别都交给管事们,自己多费心点,今年你七姨母一家也在京城过上元节,记得送帖子过去,别是你雨表姐那里。”   琼姐儿笑嘻嘻道:“女儿知道了,昨儿雨表姐是要跟婆婆出门去寺里进香还愿所以才没能来的,又不是女儿没送帖子。您看您这惦记的,从昨儿一早就念到现在了”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什么,只是提一句罢了看你就一堆的话在这里等着我。雨姐儿性子温和,她如今旅居京城咱们自然要多照看一二,这样她在娘家也能直起腰来。”   齐思雨之所以能跟张家结亲,最主要的还是甄茹怡抬出荣王府来,张家误以为齐思乐会进荣王府,所以才以嫡长媳的身份迎娶齐思雨。今年张家夫人老爷进京过年,就是为了来确定齐家与荣王府的亲事的,毕竟齐思乐今年就要十八岁到律法规定的出嫁年纪了。   虽然对张家这种势利人家不喜,可那张家公子却是个不错的,长得一脸正气,学问不错又有主见,最主要的是待雨姐儿不错,能做到细心二字,所以看到张家公子份上,甄婉怡也愿意高看张家两分,不管昨日是不是真的进香还愿去了,上元节赏灯的帖子还要往张府递了去。   祁琼自是没想那么多,可每年办灯会时都会邀亲朋好友齐聚灯楼,她也习惯了。“母亲就肯定七姨母会来看灯会?”   “你七姨母这么多年没在京过上元节了,这次好不容易回来自是要去看灯会的。”   祁琼挑了挑眉,没出声,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贾皓说要去护国寺的事,虽然看不上这个皓表哥,可不得不承认,这个皓表哥想做什么一般都是能做成。   没等甄婉怡问琼姐儿,绿柳就来禀七姑奶奶带大表小姐和二表小姐来了。   祁琼赶紧出去迎,直接将人带进主屋。   双方见了礼,甄茹怡才道:“雨姐儿昨日跟婆婆出观音寺还愿,特地带了寺里的酱茶过来,你如今也是双身子的,怕是嘴里无味也尝一尝好了。”   绿柳上前接过两个小瓷坛子。   甄婉怡惊讶地看了齐思雨一眼,“雨姐儿这是有了?”   齐思雨羞红了脸,“嗯,刚满三个月,所以婆婆才急着带我去还愿的,错过了九姨母的宴会实在是不好意思。”   甄婉怡哪会去计较,“这可是好事儿,你婆婆一来京城你就怀上了,刚好能有长辈在身边指点一二,你母样也可以放心些。”   甄茹怡慈爱地年地大女儿一眼,“可就不是这话,本来还担心我离京之后雨姐儿无人照看,现下她婆婆来了,我也放心了。”   甄婉怡疑惑地看向甄茹怡,“七姐不是说要在京城陪啸哥儿举业的吗?怎么又要回去呢?”   “你七姐儿过了上元节就得去任上了,我留在京城先帮着啸哥儿安置好,等啸哥儿适应后我也要回你七姐夫那里去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任上孤苦零丁的。唉,也不知道啸哥儿离了我们能适应京城不,九妹,你可得帮我看着点啸哥儿,母亲年纪大了,八弟衙门事儿忙,八嫂有两个孩子教养还要照顾父亲母亲,说来说去啸哥儿也只有托嘱给你了。   甄婉怡眼神闪了闪,祁琼在一旁听着直撇嘴,嘴角翕翕却被母亲一个眼神制止住了,心里直嘀咕,别人都有事儿,我母妃的事儿更多呢,连肚子里的孩子一共有五个孩子要教养,还有偌大的王府在打理,上头也有长辈,说起来谁也没母妃这么忙的,怎么还将人托给母亲照顾呢?还不是看中母妃荣王妃的身份。   甄婉怡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让啸哥儿有事尽管来我这里说,便是我办不成还有珩哥儿呢,珩哥儿做为表哥对表弟自当照看,你放心便是。”   甄茹怡叹口气,“知道你会用心,只是啸哥儿打小就没离开我,我这还没走呢心里就空落落的,也不知道回去后什么时候能再回京。”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甄婉怡咬了咬唇,知道甄茹怡想要什么答案,可是这个答案她却不会现在给出,至少也得等齐思乐出嫁后才行。   “应县离京也不算远,如今官路都通了,你想上京什么时候都行。只是这次回就应县只有你和姐夫吗,乐姐儿呢?”   甄茹怡眼神沉了沉,“乐姐儿自是不回去,那里老爷也不知道能待多久,若是再换任,总不能留乐姐儿一个人在那里。我是打算在京城给乐姐儿送嫁后再回应县的,昨儿八嫂介绍了一个,准备上元节去护国寺相看呢。”   “上元节去护国寺?”   甄茹怡笑着点头,“正是,说是刑部郎中家的幼子,已是举人了。”   刑部郎中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官职,甄婉怡没有一点印象,“怎么定在上元节了,那日有灯会,你不参加吗?”   “我们早上赶早去护国寺,等赏了红梅用了斋饭后再回城,应该能赶上灯会。我都十一年没看过京城的灯会了,你七姐夫在任上也每年都举办灯会,可是那规模哪里能跟京城的相比呀,这一次好不容易进京,怎么也得看足了瘾才行呀。”   甄婉怡一听乐姐儿的亲事都开始相看了,心里头一高兴,好话也愿意说了,“你儿女都在京城,还有我们,想什么时候进京不行?只待七姐夫评优调任到哪里都不成问题。”   甄茹怡放下心,当年都是她想叉了,想着跟荣王府绑成捆,便一心想让乐姐儿嫁进王府,乐姐儿便是荣王府的世子妃以后的荣王妃,能跟九妹一样享有荣华富贵。   可却忘了荣王府不是她能摆布的,荣王爷更不是她一介妇人可以设计的,所以她们一家子被流放,这么多年,她算是看明白了,乐姐儿不成亲,她们一家子就回不来京城。   所以她千方百计地让雨姐儿嫁进张家,跟着女婿进京,再一步让乐姐进京,随后她们带着啸哥儿进京。这样一步一步的接近荣王府,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终于多方筹谋之后,总算让九妹开口了。   “那就借九妹吉言了,若是真能梦想事成,姐姐必定不忘妹妹恩典。”   甄婉怡捂嘴笑道:“七姐说得这样客气,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第五八一章 灯 楼   上元节那日,甄婉怡坐着软轿去御街上看了一圈,荣王府的灯楼仍建在最显眼的位置,比别家也高出半层,卫安和映月将灯楼仔细检查一番,都轻轻地点头,郡主第一次独自布置灯楼,能弄出如此效果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映月回禀道:“王妃您就放心吧,郡主将灯楼布置得很好,丝毫不比往年逊色呢。”   甄婉怡笑着点点头,这荣王府的灯楼可不好布置,大半个京城世族都将眼睛盯着这里呢,每一年甄婉怡都会绞尽脑汁力求荣王府的灯楼能在一众灯楼中出彩。而得益于前世的眼界,十多年举办下来,每到上元节荣王府的灯楼都会让众人惊艳一把。   这样一来,甄婉怡虽很少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但荣王妃贤惠的名声却是打出去了,至少说起荣王妃的话题时,众人不再是一副无话可说非要牵强地硬扯话题了。   “咱们王府的灯楼可不好布置,琼姐儿第一次独自完成已经是很不错了,映月和卫安你们也帮了不少忙,今晚就再辛苦一下,把这个上元节给整如意了,我帮你们向王爷讨赏去。”   卫安腆着笑,“哎哟,王妃,看您说的,这灯楼可是郡主辛苦两个月努力出来,奴才可不敢居功。”   映月也携着笑,“以前王妃主持上元节时奴婢听您的吩咐,如今郡主操办上元节奴婢自然是听郡主的吩咐行事,以前您怎么赏奴婢的明儿便一样赏着就是。”   卫安抬眼看了看映月,两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可论起办事说话,自己始终是差她一筹,今日这一对比自己又输了,还好,映月只管着内院,与自己分工不同。   卫安一边庆幸着一边陪着笑,“还是李妈妈会说话,奴才就是个笨嘴拙舌的,可不就是李妈妈一个意思。”   甄婉怡看了两人一眼,笑眯眯地,不再说话,心里却是敝亮着呢。这一年来,自她怀孕后府里的事都推给琼姐儿打理,如今府里能这样井井有条的映月居功至伟,而卫安也是帮衬良多,否则外头不会有那么多关于祁琼的贤名了,贤王妃每每说起时都艳羡不已了。   有错要罚,有功自然要赏,不但要赏还要重重的赏。   琼姐儿马上就要及笄了,而礼部传来消息,陛下打算在琼姐儿的及笄礼上赐她封号,富安郡主,以前琼姐儿只有郡主的名头,却没被赐嘉号,及笄礼上受封也是喜上加喜了。   而及笄后不出两年就要出嫁,虽然是嫁到舅舅家去,可儿媳妇和侄女这两者的待遇绝对是不同的,她不求琼姐儿能和在家里一样受宠爱,但至少要让琼姐儿身边的人都知道,不管富安郡主嫁与何人,她身后都是父母护着,容不得人小觑了。   所以甄婉怡打算琼姐儿出嫁前仔细给她找一找陪房,敲打好了收拾妥当了再送出去。而这敲打就从这个上元节灯会开始,让府里的人都睁开眼,别以为甄家名声不显就轻视琼姐儿。   检查完灯楼的甄婉怡又打道回府,督促着厨房做点心,为今晚待客做准备。   天色尚未黑透时,一袭盛装的祁琼带着映月、杨依等一群侍候的人去了灯楼处,随行的还有祁家三兄弟。   荣王府的灯楼之所以越办越大也跟府里的孩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也有关系。   除了祁玑,其他三个都有自己的交友圈子,祁珩做为荣王府世子,男客那边自该由他出面招待,但是作为世子他也需要去别家转一转,以示尊重。   祁珩出去就由祁珏接手招待男客,后来祁珏有了自己的朋友后,这男宾的人数便极速扩大起来。   来的女眷则由甄婉怡母女一起招待,甄婉怡招待年长的夫人太太,年青的小娘子就由祁琼招待,今日的祁琼任务稍稍重一些,两处都需要她去应酬。   还好的是京城世家里都知道荣王妃有喜今年的灯会不会参加,所以除了甄家的亲戚外倒也没有其她人过来打扰,就算是过来也只是打个招呼,送些府里的特色点心。祁琼不紧不慢地还礼寒喧,赢来一众赞赏。甄老太太更是看得眼放异彩,神情极为自豪。   每年的上元节祁荣都没来过自家灯楼,每一年都被陛下留在城墙头上赏灯,而每年都能陪陛下的也只有祁荣一个人了,这可是无上荣耀,所以哪怕甄婉怡和儿女们再想要让祁荣相陪,也不会真让祁荣留下来。   祁琼看着月色高悬,再一次问映月道:“七姨母一家还没来吗?张家呢?”   映月皱着眉头,“都没来呢,是不是被路上给耽搁了,一天时间要从护国寺走个来回是挺赶的。”   “就算七姨母被耽搁了,那张家也该来了呀。大表姐有身孕总不会去护国寺吧?”   映月想了想,“奴婢让人去路口迎一迎吧,张姑爷和大表小姐都是第一次来府里的灯楼,怕是找不到呢。”   祁琼点点头,心里虽不认为张家会找不到荣王府的灯楼,但是想着齐思雨如今有了身孕,街上人多怕是被什么给耽搁了,派人去找一找也好安心。   可是一直到灯会散场,齐家和张家都没有过来,也没派人来说一声。   祁琼将人送走之后,一脸郁色地回了王府,绿柳守在门口,一见到人便急忙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郡主,今儿晚上可是累着了,王妃等您一个晚上了,奴婢这都是第五次出来看您呢。”   祁琼急走两步,“这么晚了,母亲怎么还没休息呢?真是的,妈妈也不劝着点母妃,她如今可不比以前了,得多保重自个身子才行。”   绿柳在一旁陪着笑,“奴婢也这样劝着呢,可是王妃就是不放心郡主,慈母心肠,奴婢也不能多劝,好在,郡主全须全尾的回府了,想来王妃也能放心睡个囫囵觉了。”   祁琼抿着笑得浓郁,说话间便进了屋。   甄婉怡正歪在大迎枕上,听了动静忙睁开眼来,见是琼姐儿便笑着伸出手,拉着女儿在对面坐下,“今儿灯楼那边可还好,没出事吧?”   祁琼接过丫鬟送上来的茶水润了润喉,“都好呢,除了七姨母一家和大表姐一家没来之外,大家都玩得挺开心的。”   ☆、第五八二章 相 似   甄婉怡挑了挑眉,“你七姨母她们没过来,可有派人来说原因?”   祁琼摇摇头,“有没有呢,七姨母家和张家都没派人来说。”   甄婉怡想了想,“许是被护国寺之行耽搁了,今儿没派人来说明儿也会来说清楚的。你今儿累了一天,母妃让人准备好了药浴,你快回房去泡泡澡去去泛吧。”   祁琼一听忙撒娇道:“谢谢母妃,女儿这一天可真是累得腰酸背疼的,连腮帮子都笑僵了。还想着回来让杏儿给我揉一揉的,结果您给我安排了最好的,真不愧是母妃,就是有先见。”   祁琼一听到药浴眼睛都亮了,到现在她才泡过两次药浴,每次泡完之后全身暖洋洋的别提多舒服了,可是母妃却不让她多泡,总说是药三分毒,让她只能眼馋着在一旁干着急。   说完之后便急急回房享受去了。   甄婉怡摇摇头,往床榻上走去,心里还在想着也不知道甄茹怡今日的相看顺不顺利,人却没什么精神,一倒下就睡过去了。   翌日睡起来后,身边又没有了人影,若不是身边凹下去的床榻,甄婉怡还要以为祁荣没回府呢。   听到动静的绿柳撩起大红销金帐,“王妃,您醒了,可要起身?”   甄婉怡掀开被子,绿柳忙拿起一旁备下的锦袄给甄婉怡穿上,“今早翠儿给您准备了翡翠虾饺和珍珠酿丸子,张嬷嬷醒了面团放着,您若是想吃面也行的。”   甄婉怡一听这话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让翠儿给我下面龙须面吧,再将酱菜上一些。”   “要不翡翠虾饺也来一盘吧,今早王爷都弄了好些呢。”   甄婉怡“哦”了一声,“王爷在府里用了早膳呀,那也给我带几个吧,琼姐儿还没醒吗?”   甄婉怡早上起得晚,珩哥儿三兄弟都等不到给她请安就各自忙碌去了,每日能正常给她请安的也就琼姐儿了。   “郡主昨儿睡得晚了一下,早上杨依来禀说是郡主还没睡醒呢,奴婢大胆便让杨依没叫醒郡主。”   甄婉怡在小丫鬟的侍候下梳洗好,“就让琼姐儿多睡一会吧,昨儿晚上她累狠了,又泡了药澡,怕是这会都没醒了。”   绿柳搀扶着甄婉怡在西侧室坐下,翠儿端了早膳进来,两人侍候着甄婉怡用早膳。   刚吃完一碗龙须鸡丝面映月就进来,“王妃,七姑奶奶和八姑奶奶过来了。”   甄婉怡一愣,挥手让人将炕几撤下去。   这边刚收拾完,甄茹怡和甄文怡便一前一后进来了。   “九妹才用早膳?”甄茹怡看着翠儿撤下去的碗盘问了一句。心下对这个妹妹的自在如意的生活充满了艳羡,她如今在齐府也是说话做事无人管的人了,可是却也不敢睡到日上三杆的时辰。   甄婉怡拭了拭嘴角,“嗯,怀一胎就是瞌睡多了一些。”   甄文怡笑看一眼,甄茹怡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这九妹在荣王府的日子可以说是比外头传言的还要好得多,睡觉睡到自然醒那是不管什么时候怀不怀孕的,只要她想,就可以睡懒觉。   待两人坐下,甄婉怡才问道:“昨儿七姐在护国寺相看得怎么样了?”   甄茹怡脸色不好,近看一脸的疲倦深深的黑眼圈像是一夜没睡似的,脂粉都遮不住,长叹一声,“别说了,都让乐姐儿那不争气的搅浑了。”   甄文怡看了甄茹怡一眼,脸上也涩涩道:“也不能怪乐姐儿,都是皓哥儿的错。”   甄婉怡瞪大了眼在两个姐姐脸上来回扫视,“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乐姐儿与刑部郎中家的幼子相看吗,怎么跟皓哥儿扯上了?”   甄文怡叹了一口气,自昨儿晚上得了消息她也头疼得很,婆婆可是相看了娘家的一个侄女,只盼着皓哥儿弄个举人功名就把这亲事给定下来的,如今弄了这一出,只怕婆婆会把这错都推她身上来了。   只是皓哥儿做了这事,她却不能不给个说法出来,如今的甄茹怡可不是以前默不哼声的七姐了。   “乐姐儿在护国寺遇到了皓哥儿,两人甩了仆从结伴赏梅去了,那吴家二公子一着急便领了人去寻,好死不死的在梅林给堵了个正着,吴夫人也瞧见了,当场就带着二公子走人。”   甄婉怡吃惊地张大了嘴,这齐思乐明知道昨儿去护国寺是给他相亲的,怎么会丢下正主儿不管跟着皓哥儿走呢?而且就算是跟皓哥儿一起也不至于让吴夫人这般生气呀。毕竟说来两人是表兄妹,男女大防在他们之间也有借口可说。   “就算乐姐儿和皓哥儿一起赏梅,吴夫人也不至于那样生气呀?”   甄婉怡这一问甄文怡便讪讪地笑了笑,看向了甄茹怡。   甄茹怡瞪了一眼,气呼呼道:“那得看他们当时在做什么,我们过去时正巧碰到皓哥儿给乐姐簪花,两人看起来,哼,乐姐儿也是个不知羞的,亏得读了那么多女戒,真是白养了她了。”   甄婉怡愣了愣,看向甄文怡,内心感叹道:这皓哥儿可真是有乃父之风范呀。别看现如今的贾珍在朝堂上正儿八经一副君子模样,当年与甄文怡闹出的事她可是记忆深刻着呢。   没想到父亲众目睽睽之下抱闺阁小姐回屋,儿子敢拉着表妹当众秀恩爱,生生掐断了表妹的好姻缘。在女色一途上,父子竟是惊人的相似,虎父无犬子让皓哥儿在这一方面完全地继承下来了。   甄文怡脸上也无光,虽然这个大儿子她管得少,可说出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教导无方,儿子诱拐了别人家的闺女,被人寻上门来,她却给不出一个说法来,可真是丢脸丢大了。   “七姐,你也别急,这事皓哥儿有错,他与我们说是出门去寻花灯,谁知竟去了护国寺,干了那样的事儿。不过你也别担心,今儿一早我婆婆就去吴家了,想来那吴家是不会乱嚼舌根的,你就放心吧,护国寺的事儿不会传出去的。”   甄茹怡眼儿瞪得大大的,“八妹,你不会是想这样打发我吧?”   :,,!!   ☆、第五八三章 对 峙   甄文怡无奈道:“七姐,妹妹就与你实话实说吧,皓哥儿的婚事我和相公根本就做不了主,全是我婆婆把持着。你应该也知道皓哥儿不到一岁就被我婆婆抱走了,后来虽然回了京,可皓哥儿一直跟着我婆婆,从穿衣吃饭到上学举业一切都是我婆婆在打点,根本就不让我和相公插手。更别提这婚姻大事了,根本就没有我们说话的余地。   我也不瞒七姐,我婆婆早就看中她娘家的一个侄女儿,去年才及笄,打算只等皓哥儿中了举人就去提亲,否则她也不会这么积极地去吴家善后了。”   甄茹怡听了气得脸色发白,昨儿相看时,吴夫人对乐姐儿还是挺满意的。   乐姐儿虽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可也是清秀佳人一枚,身材更是前凸后翘,上得就是好生养的。   而且能跟荣王妃扯上联系的做姻亲不说在京城里就是满大周找只怕没几个不满意的,吴二公子看着长相虽是平凡了一点,可胜在人沉稳,而且听说学识也不错,至少已经有举人功名在身,比皓哥儿到如今还只是个秀才要强上不少,若不是皓哥儿在其中参合一脚,只怕今日她就在家坐等媒人上门了,哪会愁成这样。   “八妹,乐姐儿并不是嫁不出去硬在粘着你们贾家,昨儿若不是皓哥儿犯浑诱拐乐姐儿去梅林,说不得今日我就在家坐等媒人上门了。如今你家皓哥儿败坏了乐姐儿名声,一句你做不了主就想推卸责任?我还没听说过儿子的婚事当母亲的做不得主的。当年你在家也不是软面团儿的性子,别告诉我现如今嫁人了,儿子都成了人你还当不了家做不得儿子的主。若你真个是这般没用的,当年你费尽心力嫁进贾府就是为了这般,生下的儿子交给别人蹉揉?”   甄文怡怒目圆睁,胸脯气得一起一伏的,嘴里呼呼地喘着粗气儿,她就知道碰面会讨不好处去。当她听到皓哥儿拐着乐姐儿去了梅林被人堵个正着时,就想起当初她将计就计被贾珍一路抱回去的事,而后,她虽然还是如愿地进了贾府,可是从此在老太太面前她也失去了硬气的资本。   昨儿晚上就被老太太指桑驾槐地狠批了一顿,句句不离礼仪廉耻,而她只能哑口无言。这么多年相处,她们婆媳之间你来我往的争强斗狠,她与老太太的情份算是到头了,特别昨晚老太太那一顿痛骂直接将两人之间最后一层遮羞布给扯破,她的隐忍她的谦让她的愁苦也许要借这一次断个干净了。   今儿再一次听姐姐提起往事,脸上更是挂不住。   “七姐,你也别先顾着生气,乐姐儿是我看着她出生的,虽然没长在我跟前,可怎么说也是我姨女,我怎么可能不向着自己人呢。这事你也别急,皓哥儿敢私拐乐姐儿想来对乐姐儿也是有想法的,等回去我探探皓哥儿口气,你也问问乐姐儿,小儿女的事若是她们郎有情妹有义,咱们当父母的自然要成全他们了。”   听了这话甄茹怡脸色才缓了缓,略为好看了一些。虽然心里打定主意,不管贾家是个什么样的想法,皓哥儿既然敢破坏乐姐儿的婚事,那就得负责任。这近十年来,还没有人敢占她便宜的,连她家老太太这么些年都被调教得老老实实的,更何况是个没长齐毛的小孩。   看了眼气有不甘的甄文怡,这个妹妹性子也是个吃不得亏,既然挑起了事儿那索性就挑大点,省得记恨自己。   相到这里,便语重心长道:“一眨眼你也是要娶儿媳妇的人了,也该把家给掌起来,总不能儿媳妇进门你还要在婆婆面前做低伏小的,以后让儿媳妇怎么看你,怎么看你儿子。你可别忘了你是有两个儿子的人,长媳不孝顺你还能指望小儿媳孝孝顺顺的,她还不有样学样的,一个个在你面前端着小姐架式来。”   不得不说甄茹怡这话说到甄文怡心坎里去了,她不在乎长子皓哥儿,自然也没指望过长媳会对她如何。可甄茹怡的话有道理,自古婆妇不两立,若是长媳跟婆婆一个鼻孔出气,本就处于弱势的她只怕更是艰难。若是二儿媳妇跟着长媳一样,那她还有活路吗?前半辈子被婆婆压着,后半辈子被儿媳妇管着,她当初费尽心血嫁进贾家可不是为了过这样的日子的。   甄婉怡看着甄茹怡,脸色变了变。她知道人在经历过苦难后是会改变的,可没想到甄茹怡会变成这般模样,句句直指甄文怡的脆弱处,将甄文怡小心翼翼维护的尊严剥开来,将她隐藏的难看直露露地摊开在太阳下,这简直是硬逼着甄文怡跟她贾老夫人闹翻,而她这样做竟只为达成自己的目的。   对于贾家的事儿,她自然知道的,虽然不是很清楚贾老夫人与甄文怡之间闹到哪一种程度。可是从她在贾府有限的几次登门做客时贾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可以看得出,贾老夫人不待见她。再一个荣王府的宴客贾老夫人也从不登门,甄府的宴客也不亲去,想来贾老夫人是不想与荣王府不想与甄家扯上任何关系了。   自从贾老太爷去世,贾家的男人丁忧回京后,贾珍直接在祁荣的安排下进了中书省,贾二老爷放任到衍中去了,而贾大老爷应甄文怡的要求被祁荣弄去了国子监,好可是出了门的清水衙门。   此后升为贾老夫人的贾大夫人便对荣王府冷了下来,连带着甄府也不来往,对甄文怡更是记恨,平日里没少蹉磨她。   甄文怡想把贾老爷子留在京城就是因为老夫人一个人在京,对皓哥儿甚是宠溺,几乎是有求必应,十来岁了不愿上学成天就喜欢往外溜达。   虽常说不愿管皓哥儿,可常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活,让她这个当亲娘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被养歪而袖手旁边也真心做不到,再一个,甄文怡更是担心皎哥儿跟着哥哥有样学样,不服她管教,所以才想让老爷子留在京城好好管一管皓哥儿。却不想老爷子留京对皓哥儿是管了,可也因此让皓哥儿和老夫人都恨上她了。   特别老夫人,在国子监任司业哪有在放任在外来钱得快的?至从老爷子留京后她每年到手的银子可是大幅度缩水了。你让一个成天大鱼大肉的人突然只吃青菜萝卜,她愿意吗?断人财路还不是与人结仇呀?   心里存在恨意的贾老夫人怎么还能和颜悦色的对甄文怡和荣王府呢?   :,,gegegengxin!!   ☆、第五八四章 变 化   所以这些年甄文怡日子不算舒服,好在皎哥儿争气,读书做学文都不错,贾珍也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也因为这样甄文怡顶住了贾老夫人的蹉磨,暗中交手几次算是各有胜负,可性子却再也不如当初那样潇洒大方了。   她开始变得愤世嫉俗起来,看不得别人比她好,对于一直过得很舒畅的甄婉怡也常会冒酸,甄婉怡体谅她的不易倒也不与她计较,只不过是疏远了一些,不如刚来京时那样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念着她了。   可也因为这样,甄文怡心里越是不满,性情越来越孤僻极端,难以琢磨了。   被点破的甄文怡眼睛定定地瞅着甄茹怡,沉声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是我跟你说实话,皓哥儿不愿亲近我,我说的话不会管用,若是我为乐姐儿说好话,指不定他心理不舒服还会跟我反着来,所以我虽想乐姐儿进门,可却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我只能告诉你,如果皓哥儿自己想娶乐姐儿,闹起来他祖母也阻止不了。”   甄茹怡渐渐露出了笑容,“只要你能支持乐姐儿进门就好,其他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甄文怡点点头,脸色依旧不好看。以前她瞧不上的人如今都敢对她的生活指手划脚了,可见她的日子过得有多么窝囊,眼里闪过厉色,她也该反击了。   想到乐姐儿进门后老太太那张难看的脸,甄文怡心里突然敝亮起来,嘴角微微翘起。   甄婉怡听了半天不明白这两人的决策为何要到她面前来说,按理她们两人完全可以私下达成协议的。   不过甄婉怡虽是不懂却也没有开口寻问,这么些年她学到了一点,就算是自己听不懂的话,弄不明白的事,可也得端着姿态认真地听,装作能听懂一般。等听到最后总能通过些蛛丝马迹前后联系起来,弄清楚的,若还是不懂等回府了再问祁荣,就能明白了,虽然每一次求助都要付出一些代价,以肉偿还,但是以外人面前她荣王妃的体面却是保住了,别人都以为她们说的事儿都是她知道的。   甄茹怡得了想要的答复,转头看向甄婉怡,“九妹,今儿之所以找过来是有件事求你帮忙。”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抿了抿嘴,“有什么事你说就是,一家姐妹说什么求不求的。”   甄茹怡轻叹一声,“九妹,你是不知道,昨儿我带乐姐儿去护国寺相看,雨姐儿那里也出了事儿。”   甄婉怡蹙了蹙眉,说起齐思雨,她还是比较喜欢的,像足了在清河城时的甄茹怡,却比比甄茹怡平和,谨小慎微,细心柔情,说话做事总是以别人为先,不争不抢,极为安静却又有眼色。   “雨姐儿怎么了,昨儿上元节吴家都没来灯楼,也没人来说一声情况,我正想今儿派人去问一声呢?”   甄茹怡见甄婉怡是真关心雨姐儿,便松了一口气,两个女儿,乐姐儿活泼雨姐儿沉默,她自然是偏疼耍痴作娇的乐姐儿一些。可是对于雨姐儿她也是费尽心思,为她求来吴家这门亲事。现在女儿怀了身孕,本以为以后就在吴家站稳了脚跟的,没想到吴夫人竟抓着当初老太太一句话不放。   说起齐老太太,甄茹怡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当初要不是留着她还有些用处,她早就容为下那老太婆了。   不过也留不了多久了,吴夫人之所以以为乐姐儿会进王府就是通过老太婆的嘴告诉吴夫人的,吴夫人若是问起,她自然不惧,虽然那是她特意让老太婆说漏嘴的。   只不过女婿确实是个好的,为了雨姐儿,她可以对吴夫人忍让一二。   想到齐老太太,甄茹怡眯了眯眼,等乐姐儿出嫁之后,老太婆也该去见公公了,正好相公可以以丁忧为借口推了差事,然后孝期一过就可以明正言顺的来京城了,算一算,到时也差不多是啸哥儿会试的时间,以后也不会再因祖母过世耽误时间了。   这些都只在甄茹怡脑海里转一转,嘴里便开始解释道:“这事说起来都是我婆婆闹出来的,当初雨姐儿和吴家说亲的时候,我婆婆趁我不注意跟吴夫人说乐姐儿与世子有婚约,当时吴夫人情神就不大对。后来我虽一再解释可吴夫人好像还是信了我婆婆,后来吴家对雨姐儿亲事表现得极为积极,我见吴公子真是个好的,便也应了下来,只想着这个误会以会总会解开的。   可没成想,我带乐姐儿去护国寺相看的事儿传进吴家,那吴夫人当场便撒泼,对雨姐儿训了起来,口口声声说咱们家骗婚。昨儿晚上女婿没在家,雨姐儿也是个笨的,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任由吴夫人出气,最后还被推了一把动了胎气。若不是身边的丫鬟机灵寻了机会出去寻女婿回来,只怕这胎都保不住了。”   甄茹怡说到这里是真的气愤,她当年便是受了婆婆的蹉磨,生生败了身子,生了乐姐儿后一直寻医问药可就是没个消息传来,所以听到丫鬟的禀报便杀去了吴府。   昨晚本就压了一肚子气,撞上吴夫人那也是她倒霉,她怎么训雨姐儿的自己便照样儿训了她一顿。   想那吴府也不过是相公上一任上的士族,在地方上还有些名声,可拿到京城里来说却是小猫一只。还真当她女儿非吴家不可了,若不是女婿有学识,她才看不上呢。   再说即便是乐姐儿嫁不进荣王府,以雨姐儿与荣王妃的关系,以后女婿有本事了,还怕荣王爷不提携他。今日她来荣王府说这事便是想让甄婉怡心存内疚,以后她不在京城的时候多照看雨姐儿一二。   甄婉怡张大了嘴,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在里面。“那雨姐儿现如今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昨晚我去看过,请了大夫开了方子,让她静养一个月。”   甄婉怡点点头,吩咐道:“绿柳,开库房拿些补品去吴府一趟,你亲自去办。”   绿柳屈膝应是,转身出去了。   甄茹怡脸上的笑便浓郁了一些。   “我代雨姐儿谢谢她姨母了。”   甄婉怡看在眼里,暗叹一声,其实甄茹怡不说别的,只说雨姐儿身子不爽利,她也会派人去看望的。她娘家亲戚在京城的不多,与她走动得勤的合得来的更是少,一般能帮到忙的都会忙,更何况雨姐儿她本就对她怜惜,自然不愿意雨姐儿走上甄茹怡的老路。   只是甄茹怡这样的做法实在是让她不喜,量媒说亲,就该什么事都先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可不相信乐姐儿与荣王世子有婚约的话是齐老太太说出来的,就算是老太太说的,可一定是有人告诉了她,要不老太太怎么会这样以为,怎么会刚刚好的在吴夫人面前说出来。   甄婉怡可不相信蹉磨儿媳妇都是直接来的老太太有这玲珑心思,知道迂回进攻了。   可是对于甄茹怡,只要她不将主意打到珩哥儿他们身上,一些不过分的要求她都能满足,像给雨姐儿撑腰做面子的事她愿意去做,可乐姐儿与皓哥儿的亲事,她却是不会插手的,没得空惹一身骚。   ☆、第五八五章 支 撑   绿柳从吴府送完礼回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知道甄婉怡记挂,顾不上歇口气便直接进屋回禀道:“回禀王妃,奴婢去吴府探望大表小姐,吴夫人亲自接待了奴婢,并陪着奴婢去了大表小姐那里。姑爷今儿也没出门正在屋里陪着大表小姐,奴婢到时姑爷才略显慌张地从屋里出来,奴婢瞧着姑爷和大表小姐的感情还是挺好的,王妃可以放心。”   甄婉怡听了一上午甄茹怡和甄文怡的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人也疲惫得很。   对于齐思雨或者家族里出来的小辈们,她不会吝啬自己的帮助。家族的强大单单靠她一个人是远远不行,就算有祁荣的帮忙目前甄家也只有甄明杰甄修杰两兄弟能拿得出手,最多再加上一个连襟贾珍。   甄府在清河城排得上名号,可在京城这里与普通人家几乎无异,甄家想要强盛想要真正强大起来,必须得后代能自立。   她如今的地位摆在那里,不管她自己如何低调内敛,出自甄家的人都会打上她的标签,就算她们没想着去占别人家的便宜,也防不住有心人想与荣王府沾上关系将主意打到甄家儿女身上。   毕竟祁荣那边是没有这样的空子可以钻的,而以荣王爷对王妃的疼宠,娶一个甄家的女儿或者嫁一个女儿进甄府都是上上之选。   甄家的孩子少那与荣王妃交好的姐妹家的孩子也是个好的选择,所以甄茹怡和甄文怡从不担心自家孩子的婚事,只要抬出荣王府,有的是上门求亲的人家,她们的选择余地多的就是。   对于这种情况,甄婉怡不会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甄茹怡和甄文怡不可能去答应上门求亲的人的条件,别人也不可能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谋求来。反正只要与荣王府沾上关系,那好处都是显而易见的。   甄婉怡不会去管甄家人的姻亲,但是只有一点,不管选婿还是选媳都要求贤良二字。像甄家长房和三房那边,除了长辈会有来往,其她人甄婉怡都疏远了,特别是甄佩怡和甄慧怡,刚开始的两年还有来往,后来她们的夫家打着荣王府的名义闹出些事后。   甄婉怡便派人直接上门去训话,从此府里的喜事也不给她们两家请帖,就算三老爷三太太求情,甄婉怡也没心软,反倒是连三老爷府上都不去了。甄三太太一见甄婉怡这般较真模样便不敢再为女儿求情,毕竟甄慧怡是她女儿不假,可她并不只有甄慧怡一个女儿,她得给儿子孙子留下香火情。   不过有了甄婉怡的决断,留在京城的三房倒是沉静了下来,退去浮燥开始潜心学问,如此一来三房倒是真出了两个能读书的苗子,都是火旁辈的,甄婉怡听了也很是高兴,逢年过节都会送些笔墨纸砚过去。   至于留在清河城老家的长房和二房,甄婉怡根本就不用担心,甄府在清河城根基深厚,即使没有甄婉怡这个荣王妃,甄府在清河城也是说一不二的主,有了甄婉怡这个荣王妃在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而且清河城距离京城太远,荣王府对那的影响很小。就算甄府人拿荣王府做幌子想鱼肉百姓只怕百姓也不会卖帐。   而会卖帐的人只要甄家人不作奸犯科,被祁荣招呼过的刺史大人也不会太与甄府计较的。   “你记得每隔十天去一趟吴府,务必让雨姐儿好生养胎。”   绿柳屈了屈膝,“王妃放心,奴婢会好生叮嘱吴夫人的。”   甄婉怡点点头,吴家既然是冲着她才娶的齐思雨,那荣王府的妈妈来训话想来也会好生受着才是,否则真当甄家的女儿那么好欺负的吗?   不管甄茹怡使了什么手段才让吴家娶了雨姐儿进门,但是既然娶进门了,就没得无缘无故发作媳妇,拿雨姐儿出气的道理。   “你跑了一天也累了快些回去休息吧,今儿就不用过来侍候了,这里有映月就行。”   绿柳想了想才点头,“那奴婢明儿一早过来换李妈妈。”   甄婉怡挥了挥手绿柳才退下。看着略显丰满的背影,甄婉怡撑着下巴,又得提几个小丫鬟上来了,这么多年她算是看明白了,铁的荣王府流水的丫鬟,十九年时间,她身边换了三批丫鬟了。   刚到她身边时都差不多是九、十岁左右的稚龄,被映月分派给几个大丫鬟带上二三年,能上手后才放在甄婉怡身边侍候。一般到这个时候甄婉怡才能记住这些小丫鬟,然后到年龄的大丫鬟放出去,被提起的丫鬟顶了大丫鬟的位置。就这样一批一批的成长放出去又成长起来。   特别是珩哥儿几兄妹渐长,需要的丫鬟婆子都多起来之后,府里的丫鬟人数也是急剧增加。好在几个孩子身边的管事妈妈都是她身边放出去的,府里年纪大了退下来的管事妈妈们也都是自己重新派人顶上去。   所以府里人数虽然多了,可管事妈妈们齐心协力让甄婉怡反倒是轻松不少。所以至于有身孕以来,琼姐儿接手管理王府内务也能管得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混乱。   晚间祁珩几兄弟回府,梳洗后一起去锦祥院给母妃请安。   见过礼后祁珩道:“母妃,儿子明儿要出门一趟。”   甄婉怡诧异道:“再不过半个月就是琼姐儿及笄,珩哥儿有什么事非得这个时候出门呢?可是陛下的差事?”   祁珩摇摇头,看了妹妹一眼,“别担心母妃,儿子就是为了妹妹的及笄礼才要出门的。儿子听四皇子说,太后给妹妹准备的笄簪是一只古簪,名叫赤霞簪,是用一块血玉雕成。据说与赤霞簪同出一块血玉的还有一块玉佩,儿子打听到那玉佩在津州一家卖行出现,所以儿子就想着跑一趟将那玉佩寻来给妹妹。血玉是古玉最好还是成双的出现。”   琼姐儿在一旁感激地冲哥哥笑了笑,“大哥,不用这样麻烦,母妃给我准备了好些首饰呢。”   “母妃准备的是母妃的,我准备的是我的一份心意。”   祁琼闻言笑得眼儿弯弯像极了甄婉怡,让祁珩更是打定主意要弄到那血玉佩了。   ☆、第五八六章 打 击   甄婉怡对那血玉关注的不多,却对儿子口中的人感兴趣,“珩哥儿与四皇子走得很近?”   祁珩顿了顿,微微蹙着眉,迟疑道:“最近陛下时常召儿子进宫,总能与四皇子碰到,便多聊了几句。”   甄婉怡嘴角翕翕,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说。   算了,四皇子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根本用不着她去操心,她只要注意不让珩哥儿与四皇子交恶就好了。   祁珏在一旁大大咧咧道:“四皇子与大哥有缘每进宫都能碰上,而我与那大皇子也是极为有缘,好不容易去趟凝香阁都能碰上。”   说完猛地睁大了眼,捂着嘴看向甄婉怡的眼里露出心虚之色。   甄婉怡本是被珏哥儿的话给震住了,可见到他这样夸张的神情,凝香阁这个熟悉的名字在脑海里转了转,随即瞪目道:“珏哥儿,你给我好生解释一下,你去凝香阁做什么?”   祁珏苦着脸看向大哥。   祁珩直接转过头忽视掉弟弟求救的可怜样儿,嫌弃地撇了撇嘴,活该,早就让他将凝香阁的事忘掉,谁知竟蠢得当着母妃的面说出来,真是愚不可及,蠢得无药可救了。   甄婉怡一见祁珏一脸虚心的样子,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孩子还不到十五岁呀,就逛青楼了?没错,凝香阁是京城数得着的青数,听说那里的姑娘个个都是国色天香,连着七年的花魁都落在凝香阁。京城纨绔子弟十之**都是凝香阁的熟客,没成想祁珏才进西山大营就被带坏学会逛青楼了。   甄婉怡听了只觉得自己精心培养的乖儿子堕落了,小小年纪竟然就破了色戒,他还不到十五岁呀,还是一颗小幼苗儿,怎么可以去那样的地方呢?   祁珏被母亲那含泪的失望眼神吓住了,急忙解释道:“母妃,我就是和鲁成叶鸿他们去那里看看,真的,母妃您要相信儿子,儿子什么也没做,儿了才看不上那里的姑娘呢,您放心。”   甄婉怡拭了拭眼角,“真的?”   祁珏见母亲恢复正常,用力地点点头,“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不信您去问鲁成,他肯定不敢骗您。”   鲁成是邢公国的长孙,被邢国公夫人教养得极是端正,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不虚言,鲁成的诚信正直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所以一听到鲁成也在,甄婉怡便稍稍松了口气。   “这次我就信你,不过你得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去那烟花柳巷了。”   祁珏还在犹豫,接到大哥扫过来的警告后忙保证道:“儿子给您保证,以后再也不去那些地方了。”   嘴里说着心里却是极别扭,他就是喜欢听听那里的姑娘们依依呀呀地唱些小曲儿,那是他从没听过的娇软调儿,本想着过几天再去的,没成想第一次竟成最后一次了。   因这一插曲,甄婉怡也忘了去追究大皇子四皇子的事儿,心里急得冒火般地地房里打个圈儿,等着祁荣回府。   珏哥儿虽然答应他不再去那烟花之地,可是,外头的诱惑太多了,她不敢保证不去烟花之地就不会被诱惑。   好不容易听到外头丫鬟的请安打帘声,忙迎了过去。   祁荣一进屋便看到站立在自己面前的娇妻,快走两步过去半扶着娇妻的腰身往矮榻处走去,“这么晚怎么还没休息?”   甄婉怡抓着祁荣的胳膊急切道:“王爷,珏哥儿去过凝香阁。”   祁荣一愣,随即挑眉笑道:“哦,看来那小子开窍得不算晚呢。”   甄婉怡急得只差跺脚了,若不是挺着大肚子不方便,她绝对要挠祁荣一把。   “王爷,您还开玩笑,珏哥儿那么小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呢?”   祁荣看着娇妻真个着急的模样,清了清嗓子,虽然他真不觉得这逛青楼是个事儿,可娇妻如此看重担心,他还是收敛一点的好。   “婉儿,珏哥儿马上要满十五周岁了,若是在平民百姓家,珏哥儿这般年纪的男儿都可以成家了。”   “那是别人家,我不管,珏哥儿还小,不能被人带偏了,小小年纪就知道逛青楼,若真被那里的女人给迷住了,你还让他娶个青楼女子回来不成?”   甄婉怡绝对不是看不起青楼女子,任何一种行业都有其存在和繁衍的原因和价值,她看不惯那些逢场作戏的手段,却也清楚那里面的女人的无可奈何,谁不想当良家妇女,谁愿意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呢?还不是被逼迫至此的。   可是,再多的无奈,再多的理解,一旦儿子迷上了青楼女子,甄婉怡再理智也没有办法去接受。她不是怕别人嘲讽,只是单纯的为儿子委屈。   祁荣看娇妻是真个着急,便不再说笑,“你放心,珏哥儿是个有成算的,他不会乱来的。”   这样的话根本就安慰不了甄婉怡,她只知道珏哥儿以前是多么正气凛然,在她心中儿子就是正义的化身,是与邪恶萎靡做斗争的,怎么可以同流合污呢?   “以前珏哥儿从不去那样的地方,都是西山大营里的纨绔子弟带坏了珏哥儿,王爷,您把珏哥儿弄回来吧,我亲自看着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怀孕的影响,这时的甄婉怡非常悲观,一点点打击都可以让她置身于万劫不复之地,人也变得焦虑异常。   祁荣也发现了甄婉怡的异常,让人弄了温热的蜂蜜水过来,亲自喂甄婉怡喝下。   沉声道:“你别太紧张了,这事我亲自去找珏哥儿谈一谈,这样总行吧。”   浓浓的桂花蜜从口腔一直甜进胃里,温暖的甜香让甄婉怡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再加上祁荣的保证,甄婉怡总算将心放进了肚子里,有祁荣出马她没什么可以担心的。   “嗯,那王爷记得打找珏哥儿好好谈一谈,一定不能再让珏哥儿去烟花之地了。”   祁荣给甄婉怡捋了捋头发,闷笑道:“其实不想让珏哥儿去那种地方,婉儿可以做点别的事儿?”   甄婉怡眨了眨眼睛,“什么事儿?”   ☆、第五八七章 家 规   祁荣清了清喉咙,打趣道:“你给珏哥儿身边的大丫鬟开脸,让她们侍候珏哥儿,等珏哥儿知道男女之间无非就是那么点子事儿,他不好奇了自然就不会再热衷于去那种地方了。”   甄婉怡瞪大了眼,她不让珏哥儿去青楼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珏哥儿年纪太小,她又怎么可能亲自安排侍寝丫鬟在珏哥儿身边呢?   而且这样做对珏哥儿以后的妻子和现在的丫鬟多么不公平呀?   “那,那怎么行呢,芬儿,芳儿若是开脸做了通房丫鬟,那以后怎么办?”   祁荣无所谓道:“这有什么难办的,珏哥儿还能委屈了她们不成?等正妻进了门,自然有珏哥儿媳妇去操心。”   甄婉怡担心的就是这个,她虽没经历,可是听得多,自己代入地想一想,只怕没有一个正室会对夫君的通房丫鬟有好感吧。   “若是珏哥儿媳妇是个小心眼的,以后岂不是后宅不宁了。”   祁荣皱了皱眉头,“两个通房而已,若是连这都容不下那怎么做大妇?”   甄婉怡小心眼地睨着祁荣,“两个通房而已?哼,也是,当年某个人可是连侧妃都有两个的,自然看不上通房丫鬟了。”   想了想,瞪大了眼睛,“王爷,您这么多年可是一个通房都没有,照您这话我这个大妇是多么不贤呀,连个通房都容忍不下。”   祁荣哭笑不得,看着一脸不平的娇妻,这明明是在说儿子的事儿,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呢,可这样的娇妻又实在是可爱,若不是挺着个大肚子,他还真想时不时尝一尝这满室冒酸的味儿。   “婉儿,咱们在说珏哥儿的事怎么说到为夫身上来了,这么多年了,为夫对你怎么样还需要为夫说出来吗?为夫若是想找通房想立侧妃,也无需等到现在了。”   “那也说不定,以前王爷没那个想法,可人是变的,如今妾身已是半老徐娘,容颜不再的昨日黄花了,王爷还春秋鼎盛,您说是想立侧妃,只怕各家都会送女儿过来让你挑选,王爷,想不想试一试呀?”   看着甄婉怡明明一肚子酸水却还要装作逗趣的样子,笑着刮了刮娇妻的鼻头,搂进怀里,“你呀,都这么多孩子的母亲了还使小性子,小心孩子们得知笑话你。不要说半老徐娘,你就是白发苍苍我也只要你一个,从你十四岁那年开始我便认定了你,从此,别的女人就再也进了我的眼了,再美也不行,我对你,就是除去巫山不是云。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并此生无憾。”   甄婉怡的笑意从嘴角延伸到眼角,整个人舒展开来,捂着嘴笑个不停,弯弯的眉眼眸若星辰般璀璨,闪着喜悦的光芒。   祁荣笑着揉了揉娇妻的头发,摇摇头,越发孩子气了。   “王爷,像我们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给孩子们屋里添人呢?您说,我们也立个家规,女儿不做妾,男儿不纳妾,好不好?”   祁荣皱了皱眉头,认真地看着甄婉怡。   甄婉怡也大胆地回视。   暗叹一口气,“婉儿,这个规矩岳家可以立,贾府也可以立,但我们不行。荣王府是亲王府,正宗皇亲,子嗣的传承放在第一位,断无立这男儿不纳妾的规矩。你若是担心后宅事务,何不从根源抓起?”   甄婉怡蹙眉道:“根源?”   祁荣点头笑道:“只要珩哥儿珏哥儿他们不主动纳妾,为夫想没人可以勉强他们。而若是他们喜好女色,这个规矩也只是嘴上的规矩罢了,根本就约束不了他们。不纳妾多的是办法,通房、外室都是可以的。”   甄婉怡睁大了眼,随即咬着唇想了想,祁荣这话也不无道理,贾珍没纳妾,可是身边的通房也是有的。   “我只是觉得后院里没那么多女人,就会少许多斗争,也能得宁静。”   “放心吧,为夫都想好了,荣王府以后的家规里放进一条,不管嫡庶,除嫡长子外,凡成家的儿子立即分家出去。远香近臭,大家处得远了,纷争自然小一些。以后要养小妾也好,要养通房也好,都靠自己,有本事你就养,没那个本事,自然就歇了那个心思。”   甄婉怡眨眨眼,“分家?”   祁荣点点头,“一成家就分家,咱们负责给儿子成家,至于成家后的日子让他们自己过去,省得事事都来烦你。你要做的就是调教好珩哥儿媳妇,等她能上手了就将府里的事交出去,以后你就全心管教小五就是了。”说着便抚上娇妻鼓起的大肚子。   甄婉怡心慌慌的,几个儿子自小在她面前长大,她从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会从荣王府搬出去,至少不是在她能睁开眼看得着的时候。   “为什么要那么早分家呢?大家住一起不是更热闹吗?”   祁荣握着甄婉怡略显潮湿的小手,“你不用紧张,我慢慢说给你听。在清河城时甄家三房都住在一起,那个时候你觉得热闹吗?甄家还只是略有薄产而已,咱们荣王府的家产可比甄家要丰厚得多呀,一个世子之位就够让人眼红了。现在我们还在,看着孩子们也相互关爱,可谁能保证他们幼时的情感会一直不变呢?就算他们之间的情感能一直保持,可你我又怎么能保证娶进门的儿媳妇不争不抢?以后的子孙个个兄友弟恭呢?既然有这么不可预测,那咱们索性就从源头斩断,成家后就分家,各奔各的前程去。”   甄婉怡张了张嘴,她想反驳,想说珏哥儿玑哥儿不可能做对不起珩哥儿的事,可是,咽喉上下滚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不得不承认,祁荣的话有道理,她可以保证自己的儿子现在不会自相残杀,可不能保证别人,不能保证以后。   “要是孩子们一直像小时候一样多好呀。”   祁荣拍了拍甄婉怡的肩膀,“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给他们的已经足够多了,太过了就不会懂得珍惜。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除了这些能说来的理由,祁荣更担心的是皇家,每一次皇权的更替都伴随着大批的权贵士族落马,荣王府锋芒太过,鸡蛋还是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好。   ☆、第五八八章 丫 鬟   跟祁荣长谈一番后,甄婉怡便叫了祁珏身边的大丫鬟,“你们在二公子身边侍候也三四个年头了,对于以后可有什么想法?咱们府里规定丫鬟二十岁之前就得放出去,你们也只有三年时间了,家里老子娘可有什么安排?”   芬儿与芳儿对看一眼,急忙跪下道:“奴婢愿意侍候二公子,老子娘也让奴婢在汀香院好生听二公子的话,听王妃的话。”   芳儿也跟着跪下道:“奴婢什么想法都没有,一切全凭王妃做主。”   甄婉怡坐在上首看着抬头挺胸,泪眼朦胧的两人,芬儿长得一张瓜子脸,杏儿眼,朱唇不点而红,眼角含着泪,十足的美人模样。   芳儿圆圆的脸略带婴儿肥,可身材却是前凸后翘极为醒目,皮肤白皙,两个美人各有特色,一个妩媚一个纯真,这样好的女儿家做了通房真是太可惜了。   甄婉怡眼里闪过犹疑,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   还没等甄婉怡想到该怎么开口,祁珏就匆忙走了进来,跟在后头小跑进来一个小丫鬟,对着甄婉怡一脸歉意的行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二公子不经通传就闯进来的事。   甄婉怡皱着眉头挥挥手,让小丫鬟退下。   “珏哥儿怎么过来了?”   祁珏看了自己的丫鬟一眼,对着母亲行礼道:“母妃,今儿儿子休息,与几位将军约好今儿去打马球的,结果儿子回房换衣赏的时候没见到芬儿,听说在母妃这里才急急过来。母妃,儿子真的是着急才忘了要通报的,母妃您可别怪儿子。”   甄婉怡定定地看着珏哥儿,一身朱红银鸾暗纹锦袍,头束玉冠,脚蹬云头靴,这身装扮可以去逛留春观,可以去踏雪寻梅,就不好去跑马。若是约好打马球的又怎么会半路回来换衣裳呢?   芬儿?这儿子在她眼皮子底下竟被个丫鬟使唤得团团转了。   “珏哥儿,母妃将这两个丫鬟抬做你通房丫鬟怎么样?”   祁珏一愣,然后便满脸通红,期期艾艾了半晌,才道:“母妃,童师傅让儿子等到十六再做这样的事。”   甄婉怡说出这话后虽一直看着珏哥儿,可眼角余光却一直在两个丫鬟身上。   芬儿听了这话脸上明显地闪过一丝狂喜而后又带着一丝懊恼,不自制地咬了下嘴唇,却怎么也控制不住那飞扬的情绪。反倒是芳儿,听了之后先是蹙了蹙眉,然后才仿佛是认命似的低垂着眉眼。   “这样呀,那母妃知道了,你马上十五周岁了,既然童师傅说要等到十六岁,那你要记好时刻自律才是,别让辛苦十多年练就的功夫毁于一夕之欢。那后悔可就晚了。”   祁珏正了正脸色,拱手道:“是,母妃,儿子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儿子还想着上战场立大功挣个大将军回来呢。”   甄婉怡温和道:“我儿有志气,那母妃就等着你挣个大将军回来了。今儿将你身边的丫鬟叫过来也是想问问她们以后的打算,咱们府里的丫鬟到了年纪就要放出去,你身边的人是你自己安排还是让母妃来安排?”   祁珏嘴一晒,大大咧咧道:“这后院的事儿都归母妃您管,大哥身边的丫鬟都是您指的人,儿子身边的事自然也该母妃操心了,母妃可不能厚此薄彼。”   视线扫过母亲凸起的大肚子时,又补充道:“不过母妃今时不比往日,您身子不爽利不易操劳,芬儿和芳儿的事就让李妈妈来吧,要不给妹妹安排也行,反正妹妹在学着管内务,就让妹妹练练手好了,想来妹妹总不至于亏待儿子身边的人就是。”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看了芬儿惨白的小脸一眼,又看了看儿子得意洋洋的神情,看来是冤枉儿子了,儿子这明显是还没开窍呢。   这样想着甄婉怡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也不看跪在下头的两个丫鬟。笑道:“既然你这样说我就让琼姐儿去打点吧。”   见到这抹笑,祁珏才真正放松下来,撇了芬儿一眼,堆起笑走到甄婉怡身边坐下,“妹妹有您手把手地教导,可是越发沉稳了。什么时候母妃也教教儿子呀?”   甄婉怡点了点儿子的额头,“母妃还能教你什么,既教不了你功夫又教不是你行兵打仗。母妃的这点儿本事还是留着给你媳妇吧,这后院是女人的主战场,你们男儿的世界在外头,你可别主次不分呀。”   祁珏敛了笑,用力地点点头,“儿子明白,儿子会向父王学习的。”   甄婉怡捋了捋儿子的鬓角,“那就好,快去吧,别让你的朋友们等久了。”   祁珏点点头,“那儿子让陈妈妈找衣裳去。”   陈妈妈以前也是甄婉怡身边的大丫鬟,嫁给前院的小管事后,便被甄婉怡指到珏哥儿身边去做管事妈妈了。   甄婉怡更是欣慰,“去吧。”   待祁珏离开后,甄婉怡脸上的笑便收了起来。她平日里对待府里的丫鬟婆子就像是公司管理员工一样,有能力有忠心的就上高位,没有的便一直是粗使丫鬟三等丫鬟。   不多说仁慈,但一直遵循的原则是有功便奖,有过则罚。按着规章制度办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干净利落。   可是这样的事儿甄婉怡还是第一次碰到,她不过叫儿子身边的两个丫鬟来问话,还不到一刻钟儿子就被叫了回来救场,究竟是这丫鬟的面子大呢,还是她儿子是个蠢的呢?   甄婉怡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她绝不会承认这是自己儿子的错,就算祁珏是真回来救人的,在甄婉怡看来那也是被这两个丫鬟给蒙蔽了。这一刻的甄婉怡跟千万个做母亲的一样,自家的儿子始终是好的,若是有错那也是别人的错。   就像是刚才,祁珏为了一个丫鬟闯锦祥院,甄婉怡舍不得怪儿子,只能将错归结到芬儿头上。   “你们回去准备准备,若是家里对你们有安排就让你们家里人接你们出去,若是没有李妈妈便给你们做主了。”   说完不管两个丫鬟惨白的脸色,挥手就让带了下去,在踏出门的那一刻,冷冷地声音传出,”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动了不该动的念头,别怪我不留情面。”   芬儿脚下一个踉跄,才被人扶着出了锦祥院。      ☆、第五八九章 处 理   待祁荣回来,甄婉怡直接瞪了一眼,“幸好没听您的话。”   祁荣诧异地挑了挑眉,“怎么了?为夫说的什么话不能听了?”   甄婉怡拉着人在矮榻对面坐下,“我今儿将珏哥儿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叫过来,本打算探一探她们的口风的,谁知还不到一刻钟,珏哥儿就追了过来,那个芬儿可是个心大,我的人后脚刚出汀香院,她的信就送到珏哥儿那里去了。”   甄婉怡想起来就气有不甘,却也没在祁荣面前说出珏哥儿擅闯一事。潜意识里认为珏哥儿就是受那个芬儿的哄骗才冲动了的,失礼绝不是珏哥儿的本意。   祁荣无奈地笑了笑,他不明白一个通房丫鬟,娇妻为何要看得那么重。“既然心大那撵走就是了,何必为了那等小事浪费精力,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养胎。”   甄婉怡夫奈地撇了撇嘴,就猜到祁荣不会重视这事。祁荣有洁癖并且大男子主义极强,他自律,只相信自己,所以才不会将一个小丫鬟看在眼里,在他看来,除了放在心上的人外其他人皆是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   你不闹事那留着当摆设也行,你若是碍眼了那就消失好了,就如当初的两位侧妃一样。他习惯了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习惯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可是甄婉怡想得更多更细一些,她内向不善交际,可是对自己在乎的人,却格外的犹豫,思量极多。特别是对几个孩子,总想着把一切都安排好,让孩子们只享受就行了。   “事关珏哥儿的终身大事,怎么叫浪费精力呢。我以前对孩子们身边的人关注得太少,明儿得把珩哥儿,玑哥儿身边的人都叫过来看看,以后也得隔三差五的考察一番才行。”   祁荣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婉儿管着偌大个王府已经就够累了,只是为了孩子他再心疼也没办法,可如今孩子都大了,娇妻还这样事事不撒手地管着,那怎么行?   “珩哥儿和珏哥儿都那么大了,如果身边的人都管不好那我真怀疑他们能干成什么事儿。珏哥儿的人你也不用管了,让他自己来,为夫倒要看看他打算如何做,做得好西山大营仍让他去,若是身边那么点了事儿都稳定不下来,那以后就入金吾卫领份闲差在京城养着得了。”   甄婉怡张大了嘴,看着祁荣明显的怒气,不大明白他这是冲着哪里发的?对着祁荣从没冷过的脸色,心里不由得委屈万分,“我也只是想让孩子们无后顾之忧,再说我是他们的母妃,这后院的事儿我不操心谁去操心?”说着眼眶便红了。   她以前没体会过,但在四太太身上感受过无微不至的母爱,四太太不但对她如此,对甄明杰和甄修杰,也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细致照顾。四太太可以,为何她又不行呢?她也想做个贤妻良母,将家人侍候得舒舒服服的,不让他们为后院的事儿费一点点心力。   祁荣眉头越皱越深,都说慈母多败儿,以前他还觉得娇妻虽是慈母可却有原则不会无下限地骄惯孩子,如今看来还是他太乐观了。   心里虽不乐意甄婉怡这种态度,可看到那通红含泪的眼眶,欲坠不坠的泪珠儿时,心还是软得一塌糊涂。   起身挤在甄婉怡同一座儿上,搂着甄婉怡的肩膀叹息道:“你呀,真成小孩儿了,一不高兴竟还掉泪珠子,小心小五生下来是个苦瓜脸儿。”   甄婉怡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拭了拭眼角,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为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把几个孩子教养得很好,珩哥儿稳重,珏哥儿果敢,玑哥儿聪慧,琼姐儿就更不用说了,贤惠大方,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只是现如今孩子都长大了,一些事儿都该他们自己去应对,咱们不能包全了。现在还小遇事就是有个处理不当的,也当是教训了。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咱们不可能永远帮他们善后,孩子们必需学会怎么应对各种问题。婉儿,孩子们成家后就要分出去住了,咱们得让他们成长起来。”   甄婉怡看向祁荣,略带不满道:“珏哥儿还小,成家至少是五年之后的事了。他现在对身边的丫鬟识不清,咱们也不能揠苗助长呀。”   祁荣无奈道:“那现在珏哥儿已经知道身边的人有问题了是不是?你做母妃的已经帮他找出来了,后续的事儿就让他自己处理,他处理不好咱们再教训他。”   甄婉怡气馁地叹了口气,看来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她是争不过了。其实甄婉怡内心知道祁荣的这种放养式教育更好一些,更有利于孩子们自立,可是她就是过了自己那一关,总想着把孩子的事儿都攥在手心里,为孩子操心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珏哥儿说童师傅让他十六岁之前不要近女色,这通房丫鬟您不用着急了。”   祁荣苦笑,摇了摇头,儿子要不要通房丫鬟他着什么急呀?难怪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怀里这个不正好是两者俱全了,忍一忍吧,刚才都把娇妻惹哭了,再说下去只怕今晚上不了床了。   甄婉怡虽在祁荣的劝说不再亲自处理珏哥儿的两个大丫鬟,可却时时关注着,当知道珏哥儿亲自给两个大丫鬟寻了门亲事后,终于放下心来,看来儿子的性子还是跟了他爹的优点了。   眼看着芬儿芳儿被她们老子娘接出去,甄婉怡欣慰地笑了,打算在府里挑一挑,选两个忠厚老实的给珏哥儿,谁知珏哥儿一口拒绝了。   “母妃,儿子也跟大哥一样好了,身边就让小厮们侍候,不要丫鬟了。反正童师傅让儿子十六岁前不沾女色,儿子还打算以后上战场呢,好好训练一下陈三以后也可以带出门。”   甄婉怡想了想便答应了,大儿子在功夫大成之前不能近女色,所以他身边便只有虎妞管着内务,近身侍候的事儿都是李忠在做。如今二儿子想学大儿子,她自然不会反对。   ☆、第五九零章 惊 艳   二月初二祁琼的及笄礼在众人期盼之下终于要来了。   早上接到了太后送来的赤霞簪,甄婉怡早备下的簪子是用不上了,珩哥儿在前一天赶回来,带来了一块血玉雕成的凤形玉佩,活灵活现仿若要飞出来一般,琼姐儿见了极是喜欢,对着大哥谢个不停。   让一旁的珏哥儿极是嫉妒,“大哥,明儿也是我的生辰,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珩哥儿挑了挑眉,携着一抹坏笑,“二弟放心,你的生辰礼大哥早就备下了,你不是喜欢凝香阁的姑娘吗,我给你找了去年的花魁订了一桌,晚上你可以大饱耳福了。”   祁珏瞪大了眼睛看向大哥,又心看向母妃,见母妃一脸不满的神情不由得哀嚎一声,“大哥,不带这样欺负弟弟的。”   珩哥儿挑了挑眉,他一回来就听小弟说了,这家伙竟敢为了一个丫鬟擅闯母妃这里,真是胆儿肥了,他若不给这个粗枝大叶的蠢弟弟一个深刻教训,他还以为上过一次战场就能上天了呢。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珏哥儿便处在水深火热的之中,最不喜欢的诗词每日抄一百首,名曰练笔。最喜欢去的凝香阁来了几位奇葩姑娘,每次点的姑娘都丑得惨不忍睹,这还不止,竟有些姑娘身上泛着恶心的臭鸡蛋味儿,差点没让他将隔夜饭吐出来。以前喜欢的靡靡之音,软语温香,婀娜舞姿如今全变了,凝香阁成了他的恶梦。   二月初二,甄婉怡早早地起身,往琼姐儿院子走去,见杨依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丫鬟们侍候琼姐儿梳洗更衣,又检查了及笄礼上要用的礼服。见没有问题之后留下映月在这里看着便去了听雨轩,今日的及笄礼将在那里举行。   她也得去听雨轩招呼今日的客人了,特别是请来的正宾是平阳侯夫人,也是如今皇后的母亲。赞者邀的是甄玲儿,甄玲儿和甄姝儿昨晚就歇在了王府,如今正在祁琼那里做准备。   祁珏与祁琼是双生子,所以后院听雨轩是女眷观礼的场所,而前院也有珏哥儿的一群客人,又正逢休沐日,所以前院的客人算起来比后院的都要多一些。   甄茹怡带着乐姐儿来得挺早的,甄婉怡见了乐姐儿眼前一亮,二月初二正是乍暖还寒时节,乐姐儿一身束腰银红襦裙,玄紫的腰封繁杂的银色回字暗纹,高雅大方,将纤腰束成盈盈一握,极是打眼。再加上精致的妆容,更是让人看了转不了视线。   乐姐儿算不上精致美人,她的五官都不是很有特色,却很耐看。今天画上这样精致的妆容放大了她的优势,成了真正的美人,看来真是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只是今日是琼姐儿的及笄礼,乐姐儿打扮得这样隆重好吗?   看着甄婉怡微微蹙起的眉头,甄茹怡瞪了小女儿一眼,对着甄婉怡笑了笑,“最近乐姐儿心情不好,在家里闷了好几天了,难得今日愿意出来,等会让她在花园里逛逛好了,她也不愿去应酬。”   甄婉怡听了松一口气,今日是琼姐儿在闺阁中最重要的日子,是她的成人礼,今日的琼姐儿理所当然地应该是众人瞩目的所在,她不希望今日有任何人去抢琼姐儿风头,想来除了乐姐儿也没有人会这样没眼色吧。   甄婉怡看了看盛装打扮的乐姐儿,再一次感叹幸好珩哥儿对乐姐儿没好感,否则真够她头疼的了。   “贾老夫人还是不点头吗?”   甄茹怡抿了抿嘴,眼里闪过一丝轻蔑,“我家乐姐儿也不是只有贾皓一个选择,那老太太想端着就端着吧,咱们不惯她们那个毛病。”   甄婉怡抿着嘴笑,乐姐儿确实是不愁嫁,不说她就是老太太那里都有人问起。“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合不来就不要勉强好了。”   甄茹怡点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两人聊一会,绿柳来禀有客平阳侯夫人了,甄婉怡起身出去相迎,甄茹怡忙道:“我这么多年没在京城,也不知道平阳侯夫人还记不记得我,妹妹你身子不方便就由我替妹妹去迎一迎吧。”   甄婉怡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乐姐儿见母亲走了,也跟着起身道:“姨母,我先去郡主那里,等会就不去观礼了。”   甄婉怡点点头,“那你就去吧,府里你也熟,姨母就让人带你到处逛逛。”   乐姐儿屈了屈膝,“谢谢姨母。”   甄婉怡按了按太阳穴,对着一旁的丫鬟道:“派人跟着二表小姐,看好了,可别闹出什么事儿来。”   小丫鬟屈了屈脸,紧张地跟了出去,可心的下场锦祥院的人可都是记忆犹新,每次二表小姐过来都是打起百分百的精神侍候着,一点也不敢大意。   听雨轩越来越热闹,众人在司仪的主持下观礼,看着富安郡主慢慢退去青涩,换上隆重富贵的深衣,簪上赤霞簪,精致的妆容,大方得体的仪态,矜贵的神情,让众位夫人看了艳羡不已,一家有女百家求,只是这只凤凰早早地选了梧桐树,让人惋惜不已。   西苑花园,齐思乐带着丫鬟漫步其中,似赏花又似神游,婀娜摇曳地群花中穿过。凸凹有致的身材加上精致的面容,略带几分轻愁的脆弱神情,无不让人心生怜惜。   正在这时,祁珏带着一群少年打破了花园的宁静,噪杂声惊醒了齐思乐,一转身,一瞪眼,让踏进花园的少儿郎们惊呆了。   齐思乐眉头一皱,对着祁珏福了福,转身离去,不见惊慌,也不见羞涩,离去的步伐虽快,可不见凌乱,银红的长裙下露出小巧的绣花鞋,鞋尖一粒莲子米大的珍珠时隐时现。   贾皓走在最边上,不愿与人说话,本来是无精打彩地却被这抹红色吸引住了全部的目光。直到佳人渐远,耳边的讨论声传来,才回过神。   原来姨母家的这个表妹竟可以美若天仙,以前还真是小觑了,幸好没答应舅家表妹,否则还真就错过了。   ☆、第五九一章 决 心   齐思乐带着丫鬟往北面的林子走去,那里在内院的后方,隔了一道墙就是荣王府奴仆的住宅,王府这边种了一排的林子,看着像是桃树,只个这个时节只有一片光身秃秃的树丫。   跟在后头的丫鬟往后看了一眼,低声道:“二表小姐,后面好像是皓少爷跟过来了,要不,咱们先回郡主那里吧,离开席时间不早了。”   齐思乐站定,转头往后面扫了一眼,见到一片宝蓝色的衣袂。冷哼两声,“哼,我都躲在这里来了竟还不能寻得一刻清静时光。”一脸的无奈十足的郁色。   小丫鬟便不敢出声了。   齐思乐又站了一会,才甩了甩袖子,“走吧,我们回去。”   小丫鬟松了口气,忙在前带路。   后头的贾皓见佳人要离去,也顾不得隐藏形迹了,忙唤道:“乐表妹,乐表妹,稍候。”   齐思乐身形一顿,带脚步声近了,才慢慢回头,三分羞涩三分恼怒三分嗔笑,似喜非喜含怒带娇,流盈婉转的眼神让贾皓直接看丢了魂。   直到近身还呆头呆脑地盯着齐思乐。   齐思乐一瞪眼,微侧着身子,留下一个羞红的侧面,微垂着眼帘,贾皓一低头便看到一段白皙修长的颈脖,妩媚娇柔。在这微凉的早春里,似乎看到满园的桃花盛放。   “乐表妹,你可真美。”   齐思乐抬首一瞪眼,冷哼一声,“皓表哥是欺我心软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哼。”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去。   贾皓一惊,忙上前两步,伸手拉住齐思乐的衣袖。   齐思乐一惊,急道:“皓表哥快放手,上次在护国寺你已经害我丢了颜面失了仪态,如今再这样是想逼死妹妹吗?”   声音含羞带怯,微红的眼圈,含着泪欲坠不坠,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是让贾皓心里有如猫抓一般,痒痒地难受。   “乐表妹,你别急,我对表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表妹别躲着我好不好?”   此时的贾皓哪还顾得着其它,只想着把美人留下,将那美人垂泪好生安慰安慰。   齐思乐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嘲讽和得意,母亲说得对,这男人就是贱皮子,对他好了他反倒作张作致,你远着他反到缠上来。   齐思乐抽出衣袖,苦涩道:“皓表哥,你别这样。在护国寺的事我不怨你,贾老夫人的那些话也是我咎由自取,只是现在还请皓表哥离我远一些,若是再被老夫人知晓还不知会怎么样呢?八姨母在中间也会跟着为难,我母亲已经给我相看好了,也许不久就会给我定亲,妹妹在这里也祝皓表哥早日找到心仪的娘子。”   说完就要离开,贾皓又一次拉上齐思乐的衣袖,齐思乐嘴角勾起又压下,回头似哀似怨地看了一眼,“表哥,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若是让别人见了,只怕妹妹真没法活了。”   美人的愁苦让贾皓头脑一昏,“乐表妹,你别嫁,我回去跟祖母商量一下,既然你的名声是我毁了的,我自该负责任。”   齐思乐先是脸上出现欢喜,后又摇摇头,“不,皓表哥,护国寺之行也有我自己的责任,都怪我乍然见到皓表哥,一时失了态才会让人撞了个正着,如今好不容易吴夫人答应不追究了,您可别再去惹贾老夫人。”   贾皓一听美人对自己如此有情有义,喜道:“妹妹放心,祖母平日最是疼我,只要我下定决心要娶妹妹过门,祖母是挡也挡不住的,妹妹在家只管等我家派媒婆上门好了。”   齐思乐眉头一皱,一脸担心道:“就是因贾老夫人最疼表哥,表哥才不该与贾老夫人对着来,并且贾老夫人已经为表哥找了门好亲事,表哥就安心等着迎娶美娇娥好了。只要表哥过得好,妹妹就安心了。”   贾皓急急道:“表妹,我不会娶徐家表妹的,我只想娶你,你放心,我这就回去与祖母说,让媒婆去你家提亲。”   说完,生怕齐思乐不答应似的,赶紧跑开了。   齐思乐嘴角止不住地扬起,似喜似嗔地唤了一声,“表哥,皓表哥,你别乱来呀。”   贾皓一挥手,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齐思乐扬了扬了眉,这贾皓比母亲说的还要不如,几句话就打发了。不过至少比那吴公子要俊朗,又是长子,她进了贾府就是长房长孙媳了。   虽说贾皓到如今都只是一个秀才,可是以贾府的底蕴,贾皓就是读一辈子的书家里也能养着,哪怕不入仕也可以接管家里的庶务,反正不愁这日子过不下去。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想找一个像父亲一样听话的男人,像母亲,县城里谁不羡慕呀。夫君俊朗有功名,可里里外外都是母亲一人在做主,她不想别的,只求贾皓能跟父亲一样听话就好。   更何况贾府有家规,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没得妾室,没得庶子庶女,想想就觉得舒心。   贾皓走后,齐思乐也不逛了,回了西跨院,安心等着宴会散场。   及笄礼后不过五天,贾府便请了媒婆上门,甄茹怡自然没有应下。   随后媒婆又连着蹬门,三次都被甄茹怡婉拒掉了,只急得贾皓亲自上门来,却被门房告知,夫人小姐去了荣王府。   贾皓在门口想了半天,转身往荣王府走去。本以为说服了祖母就手到擒来的亲事,没成想姨母竟不愿意,没得办法的贾皓只能亲自去求了。   荣王府里,甄茹怡与甄婉怡聊着孩子的事,看着铺满矮榻的小衣裳,柔软的布料,精致的绣花,紧密的针角,件件都是珍品。这王府的生活是她们那样的人家永远无法比拟的,只是可惜了乐姐儿,入不了珩哥儿的眼。   甄茹怡拿着小衣裳,愣愣出神。   甄婉怡看了一旁正在做女红的琼姐儿和乐姐儿,乐姐儿一身鹅黄长裙,绣满了缠枝花纹,颜色十分衬肤色。这乐姐儿越来越会打扮了,人也出落得越加漂亮了。   “乐姐儿可是越来越好看,前几日琼姐儿及笄礼上,好些夫人都来打听呢。”   甄茹怡回过神来,慈爱地看向乐姐儿,抿嘴笑道:“一家有女百家求,九妹若不是早早地把琼姐儿定下来,只不定这媒婆要生生踏破你这锦祥院的门槛了。”   ☆、第五九二章 求 娶   姐妹俩在矮榻上说着笑,那边齐思乐与祁琼在绣架旁做着女红,祁琼手里做着一件小兜兜,那是早先就允诺了的,如今母妃肚子都快八个月了,不足两个月就要生了,总不能又失信吧。眼看着衣裳是做不成了,先做个小兜兜练练手好了。   祁琼绝不会承认这么长的时间废了一堆的布料她也只是把手练熟而已。看了一旁聚精会神的齐思乐,一个蝶穿牡丹的荷包已经绣好一半了,红的花黄的蝶,针角紧密,真看不出她还有这手艺和耐心,以前一起做绣活时明明一副心在不焉的今日却能这般沉得住气。   齐思乐感觉到祁琼探寻的目光,抬头微微一笑,又重新低下头去与手中的绣活奋斗。以前与祁琼一起做绣活时她心里静不下来,自然坐不安宁,如今,贾皓已经难逃她手掌心了,她这样做做绣活反倒可以让心里安宁下来,别人见了也多有称赞,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见了母亲与九姨母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欣慰和诧异,心下更是高兴,现在练好了女红,以后像母亲一样,偶尔给贾皓做做衣裳,估计就能让他对自己死心踏地了。   心里正想着美事儿,就听到丫鬟进来通传,皓少爷来了时,脸上更是不能自制地露出了笑容。   甄婉怡诧异地抬头看向甄茹怡,“奇怪,这皓哥儿可从没这个时候到府里来过,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快让皓少爷进来。”最后一句是对小丫鬟说的。   甄茹怡抿着嘴笑了笑,一副有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神情,只不过皓哥儿已经进来了,甄婉怡便不好再追问。   “侄儿见过七姨母,九姨母,给两位姨母请安。”   “见过乐表妹,琼表妹。”   祁琼与齐思乐也起身还礼。   甄婉怡抬抬手,“皓哥儿来这里坐下,今儿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家里有什么事儿?”   贾皓看了甄茹怡一眼,又侧头看了看正仔细绣荷包的乐表妹,许是察觉到自己的目光,美人偷偷侧目一瞪,羞红的小脸,微嘟的嘴唇,无一不美,心里如同猫抓一般急不可耐。   “回九姨母的话,家里没事,侄儿过来是找七姨母的。”   甄婉怡眼神闪了闪,笑着不接话了,刚才皓哥儿与乐姐儿眉目传情的模样她可是看在眼里的。再想想听到的,看来这贾齐两府连姻的事儿是板上钉钉了。   甄茹怡看了甄婉怡一眼,见甄婉怡只是淡淡地笑着,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心中不由得一滞,本以为会看到这个妹妹艳羡的神情,更甚者会出现后悔的神色,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到京后,虽然知道荣王府这门亲事不可为,可心里始终憋了一口气,只想着自家女儿这般优秀,怎么就配不上珩哥儿呢。看看,也不过几日功夫,这贾皓不就被迷得追上荣王府来了么?   甄茹怡却不知道,能看上贾皓的,祁珩却是万万看不上的,而能看上祁珩的,贾皓想来是都能看得上的,毕竟祁珩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不是一家的人家也开不了口敢与荣王府结亲,而贾府却是容易得多,这便是人品家世的区别了。   甄婉怡不说话,甄茹怡只得开口,“你这孩子有什么话儿非得追到你九姨母家里来说。”   贾皓对着甄茹怡深深一鞠躬,“七姨母,侄儿请求您将乐表妹嫁给我,侄儿一定会善待乐表妹的。”   甄茹怡微微一皱眉,“皓哥儿,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由得你来这里胡诌呢?”   贾皓着急了,忙道:“媒婆去姨母那里三趟了,可姨母一直不应,侄儿能不着急吗?好姨母,您就将乐表妹嫁给我吧,我和乐表妹两情相悦,早已互许终身,您就可怜可怜侄儿吧。”   甄茹怡脸色大变,恨恨地盯着贾皓,厉声道:“皓哥儿,这儿女亲事本就该由父母出面,你家只派个媒婆过来,可是欺我齐府无人?还有,你说乐姐儿与你私定终身,此话何意?乐姐儿幼秉庭训,熟读女规女戒,怎么会与你私相授受,皓哥儿可不能坏了乐姐儿名声呀。”   齐思乐也眼泪花花地看向贾皓,轻轻地抽泣声传出,让贾皓变了颜色,待看了佳人委屈垂泪的模样,只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瓜子,对着甄茹怡鞠躬请罪道:“七姨母,都是侄子出言无状,侄儿绝没有瞧不起表妹的意思,您别生气,乐表妹,你也别气,我这就回府让母亲明儿去府上提亲。”   说完便起身对着甄婉怡两个拱手,“七姨母,九姨母,侄儿先走了。”   甄茹怡看着皓哥儿消息的背影,摇摇头,“这皓哥儿怎的如此浮躁,也不知道八妹是怎么教养的?”   甄婉怡要笑不笑地看了甄茹怡一眼,“姐姐又不是不知道皓哥儿是被他祖母教养大的,连带着皓哥儿媳妇都准备挑选徐家的小娘子了,八姐就是有心管也没那个能力呀。”   甄茹怡脸色僵了僵,“我一时着急倒是忘了这一茬。”   “姐姐许久不在京城,忘了也是情有可原。”   甄茹怡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今儿来了许久了,家里还有事儿,我和乐姐儿先回了。”   甄婉怡点点头,“琼姐儿,送送你姨母和表姐。”   甄茹怡扯了扯嘴角跟着女儿退出去了。   不多时,琼姐儿回来,“母妃,七姨母今儿是特意躲咱们府上,好让皓表哥找过来的吧。”   甄婉怡笑了笑,“你心里有数就好。”   琼姐儿翻了个白眼,“这七姨母心眼儿真是多。幸好大哥没看上乐表姐,否则有得母妃头疼的了。真不明白皓哥儿看上乐表姐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甄婉怡瞪了一眼,“怎么说话的呢,那是你长辈,就是有什么想法也别挂在嘴边。”   琼姐儿眼珠儿转了转,笑嘻嘻道:“女儿知道,女儿也就和母妃您说说。不过,母妃你说这皓表哥可真是够笨的,八姨母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眼看着皓表哥娶乐表姐呢?”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甄文怡根本就不想管皓哥儿,皓哥儿娶了乐姐儿,痛苦受气的是贾老夫人,她在一旁看戏都来不及怎么会阻止呢。如果不出她所料,明儿甄文怡一定会去齐府提亲,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你八姨母与贾老夫人不合,皓哥儿的事她根本插不上手,再说乐姐儿毕竟是你八姨母的侄儿,进了贾府也会与你八姨母亲近,这样皓哥儿也不会完全被贾老夫人掌控了。”   琼姐想了想,无声地笑了,这又是一出婆媳好戏呀。真是幸运,她以后不用为婆媳关系操心。   ☆、第五九三章 退下来   贾皓与齐思乐的定婚消息传来,甄婉怡心头最后一点点疙瘩消失得干干净净,趁着天气晴好的日头,拉着祁琼收拾库房。   看着铺得满满当当的金银首饰,在晨光下泛着美丽诱人的光泽,祁琼只觉得目不暇接地看花了眼,睁大了眼感叹道:“母妃,女儿觉得您这小私库都能比得上皇后娘娘的了,二公主出嫁的首饰可没您这的多也没您这的精致。”   甄婉怡挺着大大的肚子低头巡视,这里首饰大多是祁荣送给她的,还有一部分是母亲和外祖家给她备下的嫁妆和后来陆陆续续送来的礼物,还有一些是珩哥儿和珏哥儿送的,样样精美,件件价值不菲。   这些首饰见证了她的成长,像左手边的粉色珠钗,还是及笄时甄修杰用私房钱买来送她的,旁边一对白玉翡翠桃花簪则是祁荣送她的及笄礼上用的簪子。   “这些都是母亲这么多年攒下的,有你父王送的,也有你外祖母和舅舅们送的,还的喻家舅祖母们送的。这匣子的宝石则是母妃的外祖母在母妃第一次上京时送的,可都是好东西,等你成亲时母妃送给做嫁妆。”   祁琼脸上飞起红霞,看了眼匣子里的各色宝石,以她这长期出入宫廷培养出来的眼光这些东西在宫里都是很少见的。“母妃,这些宝石太珍贵了,您留给大哥好了。”   甄婉怡笑了笑,“你大哥是荣王府世子,他自己可以挣得来,用不到我来给他凑媳妇本。你是目前为止荣王府唯一的女儿,又是嫁到甄府去,这些东西由你带走最合适不过的。”   祁琼听了便不再拒绝,这房里满满当当的东西,便是以后哥哥弟弟们娶媳妇进门,母妃的见面礼也不会轻。最主要的是她实在是喜欢那些宝石,母妃愿意给她她不会拒绝,不愿意给她也不会去强求就是了。   “你挑些自己用得着的带回去,再帮母妃给你乐表姐挑一匣子做添妆。”   祁琼扶了母亲坐下,认真的挑选起来。   “母妃,乐表姐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这马上要四月份了,乐表姐十八岁的生辰就要到了。”   甄婉怡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应该就是四月份吧,最迟也迟不过五月去。”   祁琼挑了挑眉,勾着嘴角笑道:“母妃您的产期也在四月份,可送不了乐表姐出嫁呀。”   不能送乐姐儿出嫁,也就意味着第二日的双朝贺红时甄婉怡也到不了。对于齐府倒是无所谓,必竟齐家人只有甄茹怡和啸哥儿母女俩在,可对于贾府而言,便是一大损失了。荣王妃的认亲礼,亲自给和没有亲自给那可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经祁琼一提醒,甄婉怡便不敢肯定了,瞪了一眼,“你倒是费心得很。”   甄婉怡也挺无奈的,现在已是三月中旬了,定在这个时候肯定是来不急了。可定在四月份,不管怎么样,甄婉怡也是不敢出门的,更何况是去贾府参加婚礼,那样嘈杂的环境甄婉怡可不敢拿自己和肚子里孩子的生命去冒险。   若想要两全,贾皓和齐思乐的婚礼得推迟才行。可四月底又是齐思乐十八岁的生辰,要想推迟还得去衙门备案,太麻烦了。不过,这事甄婉怡不想管,反正她是决定在她生产前是不会再出府的。等到她出府至少也得满月之后才行,这样一来,如果想就她的时间,那贾皓和齐思乐的婚期得推到五月底以后,这还得祁荣答应不让她坐双月子才可以。   祁琼快带地挑了两匣子首饰,“母妃,这一匣子是女儿给自个儿选的,这一匣子是给乐表姐选的。”   第一匣子甄婉怡只扫一眼便过了,第二个匣子则翻了翻,将一对鎏金绞丝银镯拿出来,换了一对翡翠镯子进去,“不管怎么样,乐姐儿的婚事能圆满解决而不又伤亲戚情份,这样就很好了,马上要到天热的时候了,戴翡翠凉爽。”   祁琼撇了撇嘴,“知道了母妃。”   看着女儿如此孩子气的一面,甄婉怡笑着摇摇头,“将匣子给绿柳登记吧,咱们去院子里走一走。”   祁琼将匣子交给绿柳,亲自扶了甄婉怡往院子里走去。   刚出锦祥院便见到祁荣迎面走来。   祁琼先见礼,“父王,您怎么回府了。”   祁荣托着甄婉怡的胳膊,没让甄婉怡行礼,而是并肩站着。“从今儿起,为父不用去衙门了。”   祁琼愣了愣,张了张嘴,却见母亲没有变化的神情,便不出声了。   甄婉怡笑道:“陛下准许了?”   祁荣点点头,“以后为夫可以多陪陪你了。”   甄婉怡眼睛亮了亮,笑意点点晕染开来,本就丰润的脸庞瞬间生动起来,艳若桃李,“那等小五出来就全权交给王爷了。”   祁荣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没有问题,婉儿以前辛苦了,带大了四个孩子,小五就由为夫亲自教养。”   甄婉怡捂着嘴笑道:“这可是王爷您说的,别到时候忙不过来撂挑子呀。”   “你可别小瞧人。珩哥儿他们为夫虽带得少,可也是每日都见的,怎么带为夫心中有数。”   甄婉怡抿嘴直笑,她能说那是因为珩哥儿四兄妹是真的好带的,而她能感觉到肚子里这个怕不会多老实。   祁琼在后头看着父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母妃,两人并肩而行,迈着同样大小的步伐,根本就容不得旁人,走在三月的春光里,仿佛置身在桃林中,一片粉色的甜蜜。   ☆、第五九四章 发 动   一直进入四月份,眼看着甄婉怡即将临产,可齐思乐和贾皓的婚期还是没有定下来。   西侧室里,甄婉怡对着祁荣道:“七姐八姐她们还没商定好婚期吗?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祁荣放下手里的书,笑道:“贾珍下个月将调到鸿胪寺任少卿,这婚事应该会往后推。”   甄婉怡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中书省不待怎么跑鸿胪寺去了?”   “贾珍一直待中书省那你八哥去哪儿?”   甄婉怡眼珠儿一转,咬着唇笑道:“王爷这是让八姐夫为八哥让路呀,那八姐夫他愿意吗?”   祁荣做势瞪了一眼,可微微勾起的嘴角能看出他此时的心情来,娇妻能体会到他在其中的辛劳,特地为甄修杰铺路,也不枉他为这些事奔走许久了。   “鸿胪寺正卿向来得陛下看中,而向大人还是甄家的姻亲,贾珍去鸿胪寺有向大人相护不愁没得前程,十年后一个正三品跑不了。而中书省是为夫打造十数年的心血之地,自然要留给自己人。以后,文有修杰,武有珏哥儿,外头还有你六哥在,再加上贾家,想来珩哥儿再不济也不会让他自己和荣王府立于危墙之下吧。”   祁荣虽只有短短几句话,可其中花的心血和算计不知道多少,甄婉怡看向眼前身形依旧笔挺,可两鬓间却隐有华发的男人,他用近二十年时间细细筹划,竭尽心力,为的就是维护这个家的安稳富贵,给孩子和她撑起一片宁静的天空。   这个男人话不多,很少有什么甜言蜜语,可他却用自己的行动向世人证明,他是一个护家爱家的好男人。   甄婉怡伸手拉向祁荣,将自己靠进这个依旧强健的胸膛,熟悉的气息和体味充盈着鼻腔,心里一片安宁。因为这个男人让她知道什么是爱,体会到了什么是家的温暖。祁荣给他的感觉与甄家人给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在甄家她接受到的温暖始终觉得虚幻,好像那不是她的,是她从另一个人那里偷来的一样,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她是一缕异魂,偷了本不该属于她的幸福。   可是祁荣认识的是真正的她,在祁荣面前她不用感觉到虚心,她可以正大光明去感受去家的温暖,依着自己的喜好去布置这个家,而不是像在甄府,活在甄婉怡的影子下,不敢有丝毫的异样。   “慕哥哥,谢谢你。”   祁荣身躯一震,随即又放松下来,嘴角的笑意渐浓,望向怀里娇妻的眼神柔得似三月的春水一般。这个称呼多少年没听到过了,久得让他都忘却了那段悠闲而肆意的岁月,可却因这一个称呼,那个深藏着小心翼翼的娇人儿却跃上心田,原来不是遗忘,而是紧锁地记忆深处罢了。   心口堵得嗓子眼都发紧,可祁荣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紧了紧怀里的人儿,将自己的感动通过肢体传给心爱的娇妻。他说不出什么,只觉得一眼就看上了,从此就记在了心头,以为只是好友的一个妹妹,却在不知不觉中沉沦,深陷,从此眼里心里便只有一个她了。   甄婉怡正在感受着浓情蜜意,可肚子里的小家伙却不乐意,一阵疼痛传来直接让她痛呼出声,脸色白了白。   祁荣几乎是在甄婉怡痛呼的时候就感觉到娇妻肚子的晃动,笑道:“这家伙,动作可是越来越大了,怕是等不及想出来了吧。”   甄婉怡扶着肚子深吸一口气,她已经有过好几次经验的了,这样的痛说明了什么自是清楚。   用力扶着祁荣的胳膊,“王爷,扶我去东厢房,让稳婆和医女做好准备,我怕是要生了。”   祁荣身体一僵,“好,为夫扶你去产房。”   嘴里说着话可身子却是一动不动。   甄婉怡望过去,只见他目光呆滞地看向自己的大肚子,身体僵硬得像是一块石头般。无奈地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声音放大了唤道:“绿柳。”这段时日祁荣等在锦祥院的时间较长,一般有他在屋里的丫鬟便在外头侍候。   门帘被掀开,绿柳的声音传来,“王妃?”   “快扶我去产房,让稳婆和医女做好准备。”   绿柳看了自家王爷一眼,小心地伸过手去搀扶,祁荣这才深吸一口气,“这里我来,你去让薛清请明太医过来。”   说完才僵硬地挪动脚步,慢慢地扶了甄婉怡往东厢房走去。这种情形甄婉怡都已经经历过三次了,所以并不见紧张,反而安慰道:“王爷,您不用担心,这都第四回了我不会有事的。”   祁荣点点头,“嗯,当然不会有事,等你生下小五,为夫陪你四处去走走,你以前不是想去江南吗?我们带着小五一起去。”   甄婉怡笑道:“这可是您说的,这么多年了,除了清河城和京城,我还真没去过别的地方呢。”   “一定,等你坐完月子我们就出发。”   “好。”   到了东厢房门口,甄婉怡便被稳婆接过扶进去了。随后赶来的祁琼祁珩兄妹跟他们的父王一起也被阻在了门外。   也许真是年纪大了,生这一胎甄婉怡感觉比起生玑哥儿要辛苦得多,从上午巳时时分一直到黄昏天色将黑,整个人仿若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力气更是用竭,但还是赶在明太医开催胎药之前将小女儿生了下来。   等能进产房后,祁琼直接抱上小小的人儿,笑得如花一般灿烂,“母妃,您真地给我生了个妹妹呀,妹妹长得像我。”   甄婉怡喝着祁荣亲手喂的红糖鸡蛋水,声音还是有些虚弱,“这么小哪看得出像谁呀。”   祁琼乐滋滋地抱着妹妹,怎么也不给祁珩,“那可不,妹妹虽然没长开,可一看就是美人胚子,跟母妃像,自然也跟我像了。”   看着甄婉怡还想说话,祁荣沉声道:“琼姐儿,把小五给奶娘,你母妃累了要多休息。”   祁琼偷偷吐了吐舌头,忙将妹妹给了一旁的奶娘,跟着祁珩一起出去了。   ☆、第亓九五章 亲 事   这一次在祁荣强硬的要求下,甄婉怡又坐了双月子。   被闷在床上的甄婉怡感叹道:“幸好不是六七月生的,否则这么久不洗澡人真的要馊了。”   祁琼坐在小床边上,看着睡得粉嘟嘟的妹妹,笑道:“父王也是担心您吗,明太医也说了,生了妹妹之后,您的身子就有些虚了,得好好养一阵,坐双月子是必要的。”   “生你们几个都这样过来的,平日里一直调养着,哪有什么虚的。”   祁琼起身坐到母亲身边,递上温热的养生汤,“母妃,您辛苦了。”   别人都说不做父母不知父母恩,可有了亲自守着母妃生产的过程后,祁琼更能体会母妃的不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近五个时辰的疼痛才换来稚儿的娇啼。想起进房后看到母妃的那一抹虚弱和惨白,她的心也跟着揪到一起,只有抱着新出世的妹妹才能缓解这抹疼惜。   难怪几兄妹里大哥最听母妃的话,平日里对母妃都是温声温气的,几乎是有求必应,比对她这个妹妹要好多了。以前她还为此小心眼地生过气,可经历了小妹的诞生后,她便能理解大哥的心思了。   大哥见证了四个弟弟妹妹的诞生,见证母妃四次死去活来的痛疼,怎么可能不心疼呢?以后大哥一定会是个孝顺的儿子,而有大哥做带头人,二哥和小弟也会孝心有加,哪怕以后娶了媳妇,也不会去做那有了媳妇便忘了娘的儿子。   祁琼眼珠子一转,抿嘴偷笑,有父王在,也没只个敢不孝顺母妃吧。   “在想什么时,乐成这样?”   祁琼回过神来,笑道:“女儿在想父王呢。”   “你父王今儿又做什么事了?”   祁琼笑意浓郁几分,“父王在给母妃的盆景换土呢,急得莫大爷流了一脑门的汗,差点没求到母妃这里来。”   甄婉怡瞪了一眼,“不得编排你父王。这个时候怎么想去换土呢?”   “父王说去年的梅树盆景花开得不够繁,怕是没肥了,还有今年的桃树盆景也是,反正如今有空,父王便帮着母妃换了。”   花房里的盆景大多是甄婉怡亲自打理,只是后来身子重了再加上坐月子,本打算今天春季要换盆的都没换成,没想到只是偶尔说起祁荣便记在了心头。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笑,“你让人去小厨房说声,烧些热水放着,等你父王回来有热汤可沐。”   “母妃您就放心好了,绿柳都吩咐下去了。哦,对了,七姨母八姨母那里送了帖子过来,皓表哥和乐表姐的婚事定下来了,七月初七呢,跟您和父王的日子一样。”   甄婉怡点点头,“嗯,那到时你与我去你七姨母家送嫁,你父王带珩哥儿他们去贾府吃酒。”   “二哥说他要去七姨母那里拦亲呢,不能让皓表哥那么轻易地迎了新娘走。”   甄婉怡想了想,便点头应了。齐家在京城没什么人脉,能送亲也只一个齐啸,哪有贾皓迎亲的阵势大呢。“那也行,你让皓哥儿悠着些,拦亲也就是图个热闹可别真让皓哥儿丢了面子下不得台来。”   “知道,母妃您就放心,现在二哥人沉稳多了,前儿父王还夸赞了呢。”   眨眼七月初七,甄婉怡一身淡紫色芍药纹襦裙,梳着高椎髻,打量着镜中的人影,叹气道:“总归是年纪大了,这身材怕是难恢复了。”   难怪大多妇人年过三十就不愿再受生产之苦,除了危险之外,这变了样的身材也够让人难受了。若是人到中年,为了生孩子变得身材臃肿,只怕更留不住相公的心了。   一旁候着的祁荣笑道:“这身材怎么了,为夫瞧着挺好的,抱着软软的舒服。”   甄婉怡瞪了一眼,不过想起出月子之后,祁荣在床事上一惯的热情便抿着嘴笑了,镜中的人儿眉眼也染了些许风情,让祁荣看了热气直往某个男性象征处冲去,不由得挪了挪身子,遮了遮。   难怪都说女人每一段年纪里都有其独特的风情,年少的青涩,成熟的妩媚,刚成亲时的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经岁月洗涤后的妖娆多姿,每一种美都让祁荣沉醉。   看着那勾人的眼神,祁荣忍了忍,可最终还是起身抱着妆台前丰满的的娇躯,魔爪在那丰满处抓了抓,“娘子忘性可不要太大哦,否则为夫不介意帮娘子回顾回顾。”   说着炽热的气息便含上娇嫩的耳垂,阵阵湿意传来,让甄婉怡背脊尾处一麻,娇吟出声。   咬着唇带着湿意的双眸望进一潭深渊中,“王爷,时辰不早了,孩子们都在外头等着呢。”   祁荣眼神幽幽,看了半晌才道:“等回来咱们再继续。”   至于继续什么,不用说明甄婉怡也猜到了,气得瞪了瞪眼,这人现如今没差事在身,闲得只会招惹她了。   “走了,走了。”   甄茹怡在东城买了座两进的宅子,到的客人虽不多,可该置办的该有的热闹都有了。甄婉怡在中堂陪着客人说话,齐老太太一身绛红祥云纹褙子,与甄老太太一同坐在主位上,打眼看去,满头发白的齐老太太看着像要大了甄老太太一个辈份似的。不由得眼神闪了闪,看了这齐老太太的日子过得不怎么好呀。否则十一二年的时间怎么苍老这么多快,人也变得畏缩多了。   不等甄婉怡见礼,齐老太太忙起身相扶,“怎么敢让王妃行礼,应该由老婆子向您行礼才是呀。”   以前她还想着儿子出息后给她请封诰命,可如今儿子还在旮旯角落里当个七品县令,而留在京城贾珍如今都是从三品了,就是甄明杰外放也爬到了正四品的刺史,甄修杰更是高居中书侍郎。   这样一对比,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们齐家得罪了荣王府,她这个做母亲的连累了儿子,不但自己没有诰命,就是儿子的前程也握在别人手里,想前进一步也不得。想到儿媳妇的叮嘱,她哪里敢摆长辈的谱,一见甄婉怡忙不跌地要行大礼。   吓得甄婉怡一阵好忙才劝住。   甄老太太更是帮着劝道:“老太太太客气了,婉儿是小辈,哪能得你的礼,你快些坐下吧。”   齐老太太见荣王府的丫鬟两边抬着自己的胳膊,不由得苦笑道:“荣王妃为贵,自然该民妇见礼,这是规矩,礼不可废。”   甄婉怡眼神闪了闪,“老太太,今日是家宴,咱们只认亲疏长幼,您快回去坐下吧。”   绿柳一用力将齐老太太扶到原位坐下。   甄婉怡也挑了个位置靠着母亲坐下来,祁琼则去西厢房陪乐姐儿去了。   ☆、第五九六章 脆 弱   看着大红的花轿吹吹打打地将齐思乐接走,爆竹声响完之后,齐宅出现刹那的安静,随后就是吃酒,也不知道是客人少的原因还是齐思乐上花轿前那场哭嫁让人心有戚戚,总之,甄婉怡心口闷闷地难受。   不知道两三年之后琼姐儿出嫁会是怎样的光景,她会不会也像甄茹怡一样哭得不自己。   回府后甄婉怡便将心里的感受告诉祁荣,祁荣听了笑道:“你若舍不得琼姐儿,咱们就多留琼姐儿两年,反正煊哥儿说中进士后才上门求亲。”   甄婉怡一听祁荣这话里的意思大有瞧不起煊哥儿的样子,又不满意了,“合着你就认定煊哥儿明年中不了进士呀?”   祁荣勾起嘴角,眼里带着几分恼怒,“这又不是为夫要求的,是那傻小子做的决定,总不能自己打自己嘴巴吧?再说就算中了进士,煊哥儿也就是有了来王府提亲的资格,难道他来提亲咱们就要答应的?为夫都二十有四才娶了你,让煊哥儿多等两年性子成稳些再说亲事最好。”   甄婉怡撇了撇嘴,反正只要说到琼姐儿的婚事,这人就有诸多理由来搪塞。合着原因都在这里呀,这分明是嫉妒嘛。   甄婉怡还待再说几句,却被祁荣一把抱起往床榻上走去,“娘子有那么多闲心去关心别人,还不如多多放在自家夫君身上吧,今儿早上为夫说的话娘子不会就忘了。”   甄婉怡恼羞道:“王爷,明儿还要早起去齐府呢。”   “不要紧,这会时辰还早,咱们早点歇息就是。”   感觉身下软软的被褥,甄婉怡直接翻了个白眼,这人说话说得好听,什么时候她早睡早起过了,早些睡无非是多被折腾几次罢了。   。。。。。。。。   好不容易忙完贾皓和齐思乐的婚礼,甄婉怡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清闲下来了。   可高兴没两天,递进荣王府里的帖子就成堆了,连宫里太后都宣甄婉怡进宫叙话。   甄婉怡顶着烈日进宫陪着太后打了半天机锋,才明白太后这次召见所为何事?   “太后,珩哥儿的婚事暂且不急,当年他练功的时候师傅就说了,功夫不到大成不得成亲,如今珩哥儿功夫还没练好,所以这亲事只能先放下。”   太后垂了垂眼睑,随即抬眼笑道:“也不是让世子这会成亲,只是世子也不小了,你得提前相看才是。前段时间你身子不便,力不从心,我这做嫂子的也不好替你做决定,如今玥姐儿已经生下来了,你也该腾出手来管管珩哥儿的事了,这可是荣王府的大事。   今年中秋宫里打算大办,正巧几位皇子也成人了,哀家与皇后的意思是广邀众位大人家的千金进宫,你也认真挑挑。咱们也不着急成亲,可以先定下来,让陛下赐婚,过个几年再成亲就是了。”   甄婉怡愣了愣,咬了咬唇,犹豫道:“太后,这事臣妾还真不能做主,得我家王爷说了才行,要不臣妾回去先与王爷商量一下。”   太后脸上闪过不快,抿了抿嘴,却也没说什么,最后只得点点头,“世子的婚事是大事,自然得王爷点头才行,那荣王妃就回去与荣王爷好生商量商量,那几个小娘子也是很不错的。”   甄婉怡苦笑了应一声,又顶着烈日出宫,回到府里整个内衫都湿透了,祁荣见到甄婉怡这略显狼狈的模样,皱了皱眉头。   “怎么去了这么久,这会日头正烈着,怎么不在宫里多歇一会,等日头偏了再回来。”   甄婉怡有气无力道:“算了吧,我早就说了这宫里与我八字相克,进宫就没个好事,幸好太后没留我,真留了只怕我要更难受了。”   祁荣接过绿柳手里的团扇帮着打起来,“好了,别急,去冲洗一下,等会咱们再好好说。”   甄婉怡正觉得难受着,也不推迟,忙去了净房。   等收拾干净,与祁荣面对面地坐在矮榻上,“太后说中秋时请了好些大人家的适龄小娘子进宫,让我给珩哥儿挑一个。”   祁荣眯了眯眼,“哼,她倒是清闲得很,还有时间还操心珩哥儿的事。”   “现在该怎么办?太后应该不会下谧旨赐婚吧?”   祁荣敲了敲炕几,“不用担心,这事为夫来处理。”   这话一出,甄婉怡便将心放回去了,“这段时间送进府的贴子特别多,又刚好是家有待嫁小娘子的,想来都是一个意思了。”   “嗯,这事你看着点,若是有中意的你就给珩哥儿相看好了。”   甄婉怡翻了个白眼,“这事我中意有什么用呀,又不是我娶媳妇,这人中不中意得看你儿子才行。”   祁荣想了想点头道:“嗯,这话没错,那这事你就不用管了,让珩哥儿自己去办,当年你还不是为夫自己挑的,以后咱们儿子的婚事都由他们自己挑去,咱们不费那个心。”   祁荣这样一说,甄婉怡又不踏实了,“也不能全完放手不管,该帮着掌掌眼的还是要帮的,孩子们毕竟还小。”   祁荣挑挑眉,勾起嘴角看着甄婉怡,仿佛在笑她言不由衷似的,甄婉怡也只能勾了勾嘴角,呵呵两声。   这儿媳妇的事儿祁荣自是不怎么费心,可是甄婉怡不能不紧张呀,儿子们都忙,一天也只有早晚两餐才能见到,应酬起来更是一整天都不见人影。甄婉怡可以想像以后陪着她时间最长便是儿媳妇了,若是找了个性情乖张、跋扈不懂理的进门,那可真够她愁的了。   这头的相看风波没停,甄茹怡那里又出事了。正用着晚膳,朝霞由绿柳领着急急地进了王府,还不急行礼,便直直跪在地上,“王妃,求求您救救我家老太太。”   甄婉怡忙放下筷子,“你家老太太怎么了?”   “老太太被枣子给卡着喉咙了,请了大夫也不管用,太太在家快急死了。”   “卡喉咙?是被整个枣子卡住了还是被枣壳给卡着了?”   朝霞摇摇头,满头的大汗脸色苍白。   “快,绿柳派人去请张大夫到齐宅去。”   说完也顾不吃饭,起身就要往外走。   祁荣一把拉住,“这眼看着天就要黑了,玥姐儿晚上可离不开你,这事让珩哥儿去就行了,你在府里听消息就是。”   甄婉怡看了看矮榻上睡得正香的小女儿,这会睡着了,等下肯定要醒,而玥姐儿一到天黑就只要她一个,她还真离不得。   祁珩起身道:“母妃,您就在府里照着小妹吧,儿子去七姨母那里看看。”   甄婉怡只得点头。   待祁珩带人走后,甄婉怡担心道:“也不知道齐老太太会不会有事?”   若只是被枣壳卡着,危险应该不大,若是被整颗枣子卡住了,那便是危险了。   等的时间也不算久,最主要是玥姐儿醒着吵着要玩,张着一张无齿小嘴,“啊呀呀”“啊啊啊”个不停。   好不容易哄着睡着,天已经黑尽,祁珩踏着夜色进了了锦祥院。   甄婉怡急急问道:“怎么样?”   祁珩摇摇头,“老太太是被整颗红枣卡住子喉咙,闭了气,张太医赶到时已是回天无力了。”   甄婉怡张大了嘴,只觉得不可思议,连连眨眼,却说不出话来,这生命也太脆弱了。   ☆、第五九七章 结 局   齐宅刚办完婚礼又接着办丧礼,好在是齐思乐出嫁了,否则被老太太这一弄又得耽搁几年,那时可真成这个朝代的大龄剩女了。   齐老太太过世,齐昌明自然要赶回来,可是八月的天正是秋老虎肆虐之时,要将丧礼延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所以来不急等齐昌明回京就由齐啸捧灵将老太太的丧礼给办了,七日过后便停棺在护国寺,只等齐昌明回来再一起运棺回清河城。   老人见到同龄人离开总是心情不愉要不舒服几天,甄老太太就是如此,齐老太太一过她便病怏怏的了。   于是甄婉怡又匆匆忙忙地去了甄府。老太太见了女儿精神总算好了些,拉着甄婉怡的手道:“你说这人好好的,怎么吃个枣儿就去了呢?齐老太太平日里多健康的一个人呀。”   甄婉怡安慰道:“这也是命,母亲您就别伤感了,以后自己万事要小心仔细,特别是吃的东西,万万要谨慎着来。”   老太太挥挥手,“唉,我知道,你别担心我,你八嫂平日看着呢,特别齐老太太这事一出,可把她给吓坏了,对着家里的丫鬟叮嘱了好些遍,如今这入口的东西都是查了又查的。”   “那就好,您也别嫌麻烦,如今年纪大了更要多加注意才好。”   老太太露了笑颜,“知道知道,我这有你八嫂看着呢,你不用费心,顾着自己就是。这次茹娘他们一家扶棺南下,要在清河城待上三年,也不知道他们习惯不习惯?三年之后可有什么安排?”   甄婉怡眼神闪了闪,“清河城咱们都待了十多年了有什么不习惯的。至于以后的事,不是还有三年时间吗,现在说那么早干什么?”看着母亲闪烁的眼神,甄婉怡笑道:“怎么,七姐托您探我话呀?”   老太太抿了抿嘴,“你七姐走前特地来跟我说了半天话,说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头也没能在我跟前侍候,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如今夫家那边是没个亲人了,他们一家子也只有我们这边的亲戚可以走动,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着守制后能回京来,又说王爷退下来了,想着让你八哥把七姑爷的事记在心上,三年后帮衬一把。”   甄婉怡蹙了蹙眉,不满道:“七姐费这些子心思是不是太多余了呀,七姐夫的事儿即使王爷退下来了,可他一个七品县令就算回京也不过是去清水衙门混日子罢了,难道还想要主事一方不成,合着我家王爷现在退下来了,连个六七品的小吏都说不上话吗?有七姐这样损人了吗?依我看呀,您也别让八哥忙活了,她不是有个从三品的亲家加妹夫吗,就让她那好亲家去谋划得了。”   老太太笑了笑,“行了,瞧你这小性子,你自个儿心中有数就行了,别嚷嚷得到处都是让人笑话。”   老太太劝了半天,可甄婉怡心里头还是不服舒,一回府就跟祁荣告状,“您说七姐这什么意思呀,以前咱们帮了她多少,合着如今你不主事了,七姐夫守制复起的事你都插不上手了,七姐夫不过一个七品小官儿,用得着她巴巴地去母亲那里献殷勤吗?”   祁荣送上一杯温水,看着气鼓鼓地娇妻,挑了挑眉,“你这是在怪你七姐没来给你献殷勤?”   甄婉怡瞪大了眼,“什么呀,我用得着七姐的殷勤吗?我这是在替你不平好不好,以间一点点小事她都想办法捅到我这里来,我们什么时候打过推迟了。如今你刚一退下来,她便将事儿托到母亲和八哥那里去了,也太过份了。”   甄婉怡其实更想说甄茹怡太过势利,只不过毕竟是自家姐妹,不想说得难听,也省得祁荣心里头不舒服。   听到娇妻在为自己鸣不平,祁荣眉眼都舒展开来,“这有什么好气的,她不来更好,省得咱们麻烦,虽说一个六七品的小吏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可不用动不是更好吗?”   甄婉怡闷闷不乐地接过水喝了起来,最近真是万事不顺,收到的帖子越多,听到的风凉话就越多,以前她从没放在眼里的人家竟也敢打珩哥儿珏哥儿的主意,真是不知所谓。   这些变化不就是因为祁荣退下来了不再是中书令了吗?可荣王府是一等的亲王府邸,祁荣虽不再管事,可圣眷依旧,陛下隔三差五的召祁荣进宫,送进府的贡品比起以前只多不少。真不明白外头那些人什么眼神,哪只眼神看到荣王府要走下坡了?   祁荣暗暗叹了口气,心里也明白娘子这段时间受委屈了,今天甄茹怡的事只不过是引子罢了,看来计划要提前了。   “婉儿,陛下交给为夫一件差事,到南方去一趟,你要不要跟着一块儿去?”   甄婉怡忙咽下口里的水,诧异道:“办差?我也能去吗?”   “陛下只是让为夫去南方走一走,替他体察民情,顺便将过冬的贡品运过来。”   “过冬的贡品,现在才八月,是不是太早了些?再说了,您是去办差的,怎么可以带上我呢?”   甄婉怡有些意动,要知道这么多年了,她就待过两个地方,一个清河城,一个京城,其它的地方都是通过异志知道一点,可与脑海里的记忆始终联系不起来,若是能出门走一圈自是再好不过的了。   祁荣一看娇妻动了心,便道:“没什么不可以的,以前为夫不是承诺过你的,要带你出去走一走的吗?这次机会正好,咱们先去南方,到冬日的时候南方温和。赵大海在南宁港主事,听说建了座极漂亮的园子,咱们去他那里看看。还有喻瑾孝,在南通也过得风声水起的,咱们这次过去,说不定还可以跟船出海玩一圈。”   甄婉怡越听眼睛越亮,想到祁荣说的差点就点了头了,“可是,我和王爷出门了,玥姐儿怎么办?”   祁荣微微蹙眉,随即松开,“这有何难,咱们南下是去游玩的,大不了带上玥姐儿就是,最多奶娘多找几个就是了。”   甄婉怡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行,玥姐儿太小了,不能带出去,我还是等玥姐儿大一些再说吧。”   她不能只顾着自己,孩子才四个多月,怎么可以到处奔波呢。   可最终甄婉怡还是被劝住了,由太皇太妃和琼姐儿齐齐出手,将玥姐儿直接接到梅院,琼姐儿更是与玥姐儿住到了同一个房间。   “母妃,这下您可放心了吧,由女儿和祖母一起看着,还有两个奶娘和医女也在,您只管和父王出去吧,这么些年您也辛苦了,您就和父王出去散散心吧。”   太皇太妃在一旁点点头,“是呀,玥姐儿乖巧好带,琼姐儿又是懂事的,你只管出门就是了,趁着年青多出去走走。想当年我和慕嬷嬷可是走遍了大半个大周的,你们若是有时间,还可以去母妃娘家的寨子里看看,那里的许多京城里吃不到的鲜果和山珍,比起贡果来可要好吃多了。”   甄婉怡看着太皇太妃明显的缅怀之情,劝道:“要不母妃与我们一起去吧。”   太皇太妃愣了愣,随即摇摇道:“不了,老了,没力气了,我就不去折腾了,有你们俩替我去看看就行了。”   甄婉怡想了想,最后便不再相劝,如果是她处在太皇太妃的位置上,只怕也是不想回去的。父母亲人将她当做货物一般送了出去,只怕离开的那一天,太皇太妃就没想过要回去吧。   九月十二日辰时,大吉,易动土,易沐浴,易出行,易嫁娶,这是个万事皆行的日子。   这一天,荣王府大门敝开,一长溜摆了十多辆马车,一青衣锦袍少年指挥着众人蹬车。   站在王府大门门口的祁玑则兴奋地唤道:“父王,母妃,吉时快到了,你们快些。”   甄婉怡和祁荣并肩走出王府,太皇太妃带着祁珩,祁琼怀里抱着祁玥,依次走了出来。   祁珩上前道:“父王,母妃就交给您照看了。”   前头的青衣少年忙跑了过来,“大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母妃的。”   祁珩点点头,拍了拍弟弟厚实的肩膀,“二弟,那我就把母妃和四弟的安危交到你手上了,你可得好好完成任务。”   祁珏拍了拍胸口,“大哥放心就是。”   祁琼抱着妹妹上前,“父王,母妃,二哥,四弟,你们出门在外,一切要小心。”   四人点点头,甄婉怡接过玥姐儿,抱进怀里紧了紧,才五个月,她真舍不得,可是京城里这段时间的气氛很是怪异。祁荣不想涉入储位之争,她自然是夫唱妇随,所以出游便成了最好的选择了。   太皇太妃走近接过玥姐儿,笑道:“好了,家里有我们,你们就放心吧。”   祁荣拉着甄婉怡先上车,该说的话该做的布置都做完了,实在没必要拖拖拉拉的。   甄婉怡从撩起的车帘看着荣王府门前的人影越来越小,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祁荣摇了摇头,将哭成泪人的娇妻搂进怀里,“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哭起来了?”   “珩哥儿和琼姐儿还没离开过我身边呢,还有玥姐儿那么小,还有母妃她年纪这么大了,还要帮我们带孩子,咱们太不孝了。”   祁荣无奈道:“珩哥儿和琼姐儿都成人了,若不是煊哥儿的事,琼姐今年就要说亲说不定明年就要嫁人,你也该放开手了。至于玥姐儿,咱们不是说好了,现在还小就由母妃帮忙看着,等大一点咱们再带上她一起出门。至于母妃,你不用担心,她身体不错,有玥姐儿在身边她饭都进得香一些。”   祁荣这样一劝,甄婉怡便好多了,最主要是近一个月准备,这些话几乎每个人都与她说了一遍,都劝她出门。只不过这乍然离别有些伤感不能自制罢了,再一听祁荣的话便好受多了。   “咱们先去岭南吗?去你待的麓南书院?”   “好,秋日里那里倒有几番景致。”   “还要去南宁,赵大海跟钱妈妈成亲了,咱们还没喝他们的喜酒呢?”   “他们的长子都跟珏哥儿差不多大了。”   “孝表哥这么多年一直在南通,大长公主都过世了,谁还会去计较孝表哥的事呀,这次我们就让孝表哥回来吧。”   “嗯,狄安那事早完结了,可以回京了。”   “那咱们还有时间去母妃家的寨子里看看吗?”   “今年没时间明年咱们再去,那寨子里夏日景色最好,秋日鲜果最多,明年咱们早点出发,多待些时日。”   “啊,明年我们还出来?”   “嗯,只要你想咱们就将大周全逛一遍,甚至可以出海去南洋,听说那里的风情与我们这里极为不同,我们一起去看看。”   “嗯。”   ……   ……   欢快的声音让守在马车旁的兄弟俩笑得像松鼠一般,露出瓷白的大门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